周六上午,睡懶覺的人睜開眼,就開始被京北霍家刷屏。
一邊是八卦版面的豪門秘辛,已經多年不在公眾面前露面的霍靖誠高調現身,為如今已是霍家話事人的霍硯舟求娶阮家千金阮梨。
加長版邁巴赫攜八輛豪車湊成一個“九”,據說是取天長地久之意。
【天長地久什麼的我不關心,我就想知道聘禮給了多少[狗頭]】
【據知情人士透露,6.8億,這還不包括無法估價的珠寶首飾】
【???我已經不認識億這個單位了】
【去搜了下霍硯舟的照片,現在全網蹲一個平替[乖巧]】
【好奇女方,全網無照片[托腮]】
……
一邊是財經版驚天大反轉,此前關於恒遠聯手方聯吞並亞升的消息甚囂塵上,今天終於有記者采訪到了恒遠的老板霍硯舟。
男人一身筆挺西裝,身後的大屏幕恰巧播的就是霍靖誠在阮家彆墅外被記者圍著的一幕。
畫面裡,霍硯舟眼中難得蓄起溫和,問記者:“還需要問答嗎?”
謠言不攻自破。
報道的末尾表述得也非常中肯:據霍硯舟身邊的特助表示,聯手方聯一事純屬有心人杜撰,恒遠和方聯從未有過任何合作,對於故意散播謠言者,恒遠將依法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許多人這才意識到,亞升的老總也姓阮,女兒叫阮梨。
【笑死,造謠人家要吞並自個兒老丈人的公司,除非不想娶老婆了[狗頭]】
【看霍總這個樣子,一點不像不想的[狗頭]】
【霍總這一身,感覺像是要去結婚[貓貓頭]】
【可不就是要去結婚,而且他看著好著急的樣子[狗頭]】
【樓上的那個貓貓頭,注意隊形[狗頭]】
……
而此時此刻,處於話題中心的阮梨正坐在沙發裡,又一遍點開手機。
各種各樣的消息跳進來,從前聯係的不聯係的此刻好像都從她的聯係人列表裡複活,無一不是打聽她和霍家的婚事。
隻加過聯係方式就躺列的某千金:【寶貝,剛剛知道你要結婚的消息,恭喜呀】
曾經暗諷她是心機girl的塑料閨蜜:【梨梨寶寶,我下周要去米蘭看秀,到時候一起呀】
將她看中的禮物轉定給其他的人奢牌店長:【阮小姐,最近新到了幾個包包,有空來坐坐呀,備了您最喜歡的春茶[可愛]】
阮梨一概不理會。
消息框裡,孫媛還在不停輸出,已經將霍硯舟不重樣地誇了二十條。
【寶貝,這個男人可以,這個排面給力】
【我現在甚至懷疑霍硯舟對你情根深種,早有圖謀】
真是越說越離譜。
另一個排在前面的對話框來自Miya。
【Miya自閉中】
【Miya什
麼時候可以有很多錢】()
【Miya今天暴富了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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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輩們正在閒話家常,阮梨雖然不需要陪聊,但總低頭回消息也不禮貌。她悄悄起身,想到花園裡去透透氣。
從客廳裡溜出來,剛剛轉過一個轉角,就迎面碰上了從花園進來的霍明朗。
四目相接,阮梨有些微怔。
這好像還是阮梨印象裡,霍明朗第一次給她這樣正式的感覺。不僅僅是衣飾的正式,是眼風裡透出的清正。
從前他也有許多次這樣西裝革履的裝扮,但神情總是張揚不羈的,仿佛這過於規整的衣服根本不能將他束縛。
霍明朗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阮梨,從他今天踏進阮家到現在,他們沒有說過一個字,一句話,好像連寒暄都變得多餘。
女孩子明眸皓齒,眸光瀲灩,一襲近腳踝的白色長裙,有種清冷又溫柔的美感。霍明朗甚至在想,她穿婚紗是什麼樣子呢?
肯定比現在還美。
可是這些統統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唇角扯出個笑,霍明朗拚命壓製住眼角的澀,喉嚨口發緊,但他還是開了口:“恭喜。”
以後,他能和她說的話越來越少,他不能再浪費這樣的機會。
阮梨點點頭,“謝謝。”
錯身而過的一瞬,霍明朗還是沒忍住,“梨子。”
阮梨腳步微頓。
“你是不是特彆後悔,後悔自己喜歡過……”
“沒有。”阮梨垂下眼,溫淡的兩個字。
她從來都不否認自己曾對霍明朗的愛慕,也一直都感謝他那些年的照顧,那是她青蔥年紀裡彌足珍貴的一部分。
“我沒有後悔,但也不會去回味。”
話落,阮梨沒再停留,快步走向花園。
霍明朗依然立在原地,喉結滾了滾,眼角還是暈出濕意,將他深朗的眸子鍍上水光。
不後悔,但也不會回味。
好的,壞的,都不會。
*
阮梨走到花園的長椅邊坐下,為了兩家今天的會面,程雅芝將花園全部裝點一新,挑選了顏色最為純正的卡羅拉玫瑰,眼下飽滿的花朵開得正盛,紅豔豔的一片,明媚又熱烈。
阮梨給霍硯舟發消息:【你到哪裡啦?】
霍硯舟:【有點堵車,還要二十分鐘】
阮梨:【哦】
她看著屏幕上發出的語氣詞,隱隱感覺到了自己的急迫,她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可方才那通電話,霍硯舟說讓她等著,他說:笙笙,等我來娶你。
隻是一句話,就讓阮梨覺得整個心都被填滿,像是有蜜糖層層包裹,她還怎麼能真的做到心無波瀾,淡定地等他來。
如果不是怕被大家笑,她甚至想要去機場接他。
“在和硯舟聊天?”
乾練的女聲驀地將阮梨的思緒打斷,看到來人,阮梨連忙起身,“二……二姐。”
() 她和霍臻不熟,霍臻大多時候都待在歐洲,逢年過節也鮮少回來。屈指可數的交集裡,阮梨總是叫她一聲“二姑姑”。
霍臻彎著笑點頭,“坐,你彆緊張。”
她也在阮梨身邊的空位上坐下,“聽你叫了這麼多年的姑姑,突然改叫二姐,我還有真點不太習慣。”
阮梨其實有點怕霍臻,她們差了將近二十歲,人生閱曆截然不同。霍臻是阮梨概念裡很酷的那類女性,獨當一面,不婚主義,活成了自己的女王。
霍臻看著身邊溫軟貞靜的女孩子,印象裡總愛害羞的小姑娘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漂亮得不像話,難怪霍硯舟不要臉地惦記了那麼久。
而除了漂亮,阮梨身上還有一種溫和淡然的氣質,僅僅是坐在她身邊,就讓霍臻有種“歲月靜好”的舒適感。
她好像有點理解霍硯舟為什麼非她不可了。
“硯舟快到了?”
阮梨點點頭,“路上有點堵車,大概還要十幾分鐘。”
“知道他這次出差是為了什麼嗎?”
阮梨輕嗯一聲。
霍硯舟跟她說過,為了收購方聯的事。
“你怎麼這麼聽話,問什麼都乖乖回答?”
“……”
霍臻揚起個笑,“小阮梨,你這麼乖,以後還不得被我那個黑心弟弟吃得死死的?”
阮梨微訝,看霍臻衝她眨眨眼。
“硯舟應該有跟你說過吧,他十五歲離開京北之後,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和我在一起。”霍臻微頓,“好不好奇他學生時代什麼樣子?還有各種糗事?二姐這裡都有第一手資料哦,給你當把柄。”
阮梨當然好奇,好奇得不得了。可她不想讓霍硯舟去回憶那些不開心的過去,所以從來都不會主動去問。
“他也有過糗事?”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多少都有中二病,覺得自己又酷又帥。”
阮梨彎起眼,很難想象那樣的霍硯舟。
“不過今天不能給你說,怎麼也要保護一下我們準新郎的面子,不然我怕你等下見到他的時候笑場。”
“二姐。”阮梨咬唇,“你有霍硯舟那個時候的照片嗎?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這有什麼不可以,我給你找找啊。”
十幾年前的老照片,找起來著實不太容易,霍臻幾乎將自己的雲盤和社交賬號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到一張。
夜色裡,少年身上寬鬆的白襯衫被風鼓起,轉頭的瞬間,清冷眉眼裡全是淡漠,身後是燈火璀璨的泰晤士河。
“他不怎麼愛拍照,這張還是我偷偷抓拍的。”霍臻似是在回憶當時的情形,又失笑,“臭小孩,小小年紀就冷冰冰的,不過還是挺帥哈,顏值一直在線,好像也沒長殘。”
阮梨想,是很在線。
和如今的霍硯舟不同,十七八歲的少年眉眼間的驕矜桀驁毫不遮掩,湛黑眼底凝著泰晤士河畔的燈火和星光,卻又清冷得不
沾人間煙火。()
這樣的霍硯舟,應該也是很多女孩子青蔥歲月裡很驚豔的一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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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這個……能不能發給我?”
“這有什麼不能,我磁盤裡還有很多,回頭整理一下,都發給你。以後他要是敢欺負你,你就找二姐,二姐這裡的黑料特彆多。”
“……”
手機嗡嗡的震動聲響起,屏幕上亮著霍硯舟的名字,阮梨有點不好意思地彎起笑。
霍臻也沒打趣她,隻是勾著笑,清亮眸底的情緒有些深,甚至有些許不易察覺的動容。
“應該是到了,去吧,他等你很久了。”
“那我就先走啦。”
“嗯,快去。”
阮梨走出一段路,又想起霍臻那句“他等你很久了”,明明是她在等霍硯舟呀?
沒再多想,她快步往大門走去。
那輛庫裡南堪堪停在正大門內。
霍硯舟躬身下車,像是有所感,轉頭朝側面的草坪望過來。
一襲白裙的女孩子正提著裙擺朝他小跑過來。
她似乎偏愛白色,在他無數個回憶的片段裡,有一半都是她穿白裙子的模樣。
不同的質地,不同的款式,不同的長度。
而隻有這一次,她是奔向他的。
第一次,她奔向他。
彆墅二樓的窗邊,霍明朗也靜靜看著這一幕。
女孩子的裙擺掠過青碧的草坪,如綢烏發在身後輕蕩,即便看不到眉眼,霍明朗也知道,這一刻,她一定是無比開心,無比雀躍的。
曾經有無數次,她都是這樣略顯著急地跑向他。
而這一次,他看著她懷揣著同樣的急迫,奔向另一個人。
離他越來越遠。
阮梨堪堪站在霍硯舟面前的時候,胸口還有些輕喘,“不是說還要二十分鐘麼。”
霍硯舟定定看著她,眸光一瞬不瞬,像是要將這一刻永遠鐫刻在腦海中。
女孩子美得不可方物的樣子,烏軟眼底的喜悅,掠過她肩頭的清風,還有她身後湛湛晴空和絢爛盛開的玫瑰花園。
“歸心似箭。”他說。
阮梨唇角彎起笑,笑意點點浸在清澈的眼底。
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還有那條領帶,是她送的。
霍硯舟俯身從車裡拿出一束花,純白的鈴蘭花,顆顆綻放如瑩潤的珍珠,青碧枝葉上還掛著露水。
他沒有選風鈴草。
風鈴草有一個寓意,叫做遺憾的愛情。
鈴蘭花——幸福歸來。
隻願往後餘生,他可以成為她幸福的全部歸宿。
阮梨滿眼驚喜地接過,清新柔和的花香在鼻息間溢開,她看著霍硯舟朝她張開手臂,一個全然接納和擁抱的姿勢,隻肖她往前走一小步,就能落進他的懷裡。
裙擺翩躚,即便隻是一小步,阮梨也走得有點急。
直到落入霍硯舟的懷
() 中,被他的雙臂圈緊,感受到他的溫熱和堅定,還有熟悉的潔淨清冽的氣息。
那抹早春驚枝的嫩芽終於在這個春夏之交鬱鬱蔥蔥,葳蕤成蔭。
*
霍硯舟的到來,終於開啟了霍家今日此行的目的。
霍家的誠意給得很足,不僅僅是那份天價禮單,霍家全員到齊,連常駐歐洲的霍臻都來了。
霍靖誠更是在媒體面前用了“求娶”這樣的字眼,無論是受迫於霍硯舟的壓力,還是為了霍家一直被讚譽的謙恭,都將阮家、阮梨抬至一個絕對高度。
霍靖誠還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面允諾,他會將他名下持有的恒遠4%的股份也一並轉給阮梨,那不僅僅是一筆巨額財富,也象征著她將在恒遠擁有同等的話語權。
今天之前,阮興國和程雅芝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聽到霍靖誠這個決定的時候,還是有片刻的微訝。
霍家人來之前都已經知曉這件事,馮鶯也鬨過,但無濟於事。
就像今天,她即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衣著鮮亮地出現在這裡,隻為了外界從今往後不會再對這樁婚事有任何一點指摘。
就像此時此刻,她隻能坐在角落裡,看著她從前根本看不上的人成為眾星捧月的中心。
席間,阮梨碰上了從洗手間出來的馮鶯。
即便馮鶯如今占著“二嫂”的身份,但在阮梨面前,她依然要收斂。阮梨自然看出了馮鶯眼中的不甘,從前她會因為霍明朗遷就馮鶯,現在已然沒有必要。
“你是不是很得意?終於能這樣風風光光地嫁進霍家,連老爺子都不得不顧全你的面子,讓整個京北都看到霍家對你的重視。”
阮梨拎拎唇角,“您可能誤會了,我嫁的不是霍家,是霍硯舟。”
“這有什麼區彆?!”
這當然有區彆,天壤之彆。但阮梨知道馮鶯不會懂,她汲汲營營的人生隻能看到利益、身份、名望,其他都早已經被棄之如弊。
阮梨不再多言,徑直從馮鶯身邊經過。
“是你教唆硯舟,對方聯下手的是不是?”馮鶯還是沒能忍住,低喝道。
之前她為了家裡的生意,主動聯係過方依,方家也確實為馮家介紹了不少在東南亞一帶的資源,隻是這段時間,兩家的關係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馮鶯的弟弟幾次打電話來責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霍硯舟今天在機場的回應無疑狠狠打了方聯的臉,馮家之後在東南亞的生意肯定也會受阻,馮鶯心急如焚。
阮梨痛恨方聯曾對亞升的無恥行徑,差一點讓阮興國成為亞升的罪人,絲毫不想解釋,也不怕馮鶯誤會,“您覺得是就是是吧。”
話落,阮梨徑直離開。
是有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霍硯舟和周敬之聯手做的局,對方聯來說,就是一場毫無還手之力的死局。
阮梨自認從來都是個溫和的人,也在這一刻生出報複之心,想要看著方聯一點點地走向窮途
末路。
*
這場會面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程雅芝操持有方,每個細節都辦得漂漂亮亮。
臨到尾聲,阮興國放下手中的茶杯,“霍老,實不相瞞,我打算在笙笙和硯舟結婚以後,將我和太太名下亞升的股份,全部轉給笙笙。”
在一旁陪聊的阮梨訝異抬眸,“爸……”
阮興國衝阮梨搖頭,隻看向霍硯舟和霍靖誠,“我們阮家就這麼一個寶貝,自然是希望女兒嫁得好,希望兩個孩子好。笙笙對做生意一竅不通,亞升的未來還要辛苦硯舟。”
阮梨終於明白為什麼這段時間阮興國好像變得格外清閒,他開始做以前喜歡但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的事。還有昨晚在車裡,他說有空要和她好好聊聊。
父親應該是早就存了急流勇退之心,隻等著今天這個時機說出來。
這是阮家的表態,也是她今後在霍家的仰仗。
霍家給了天價聘禮,阮家還了一個亞升。
以後誰都不能再說,是她高攀。
送走霍靖誠一行人,阮梨被阮興國叫到了書房。
“爸,這個決定是不是太倉促了?”
甚至有些草率。
阮興國搖搖頭,示意阮梨坐下,又倒了兩杯茶,才徐徐開口:“京北霍家,那不是普通的家庭。如果你今天嫁的是明朗……笙笙,那是霍硯舟。爸爸不是不相信硯舟對你的感情,畢竟他當初隻身前來時的誠意,就已經打動了我和你媽媽。”
阮興國微頓,愈發語重心長,“笙笙,等你到了爸爸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即便是夫妻,也要有並肩而立的資本。你如果一直仰望他,終有一天你看到的,就隻能是他的背影。當然,這種資本並不僅僅是物質,但有時候物質就是最硬氣的。”
見阮梨神情微沉,阮興國又伸手摸摸她的發頂,“彆多想,這隻是為人父母的考量,等你有一天做了母親,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也會為他做最長遠的打算。至於現在,好好享受你的愛情,爸爸看得清楚,硯舟——他很愛你。”
被父親這樣說,阮梨微微有些耳熱,“那您呢?”
將亞升全權轉給她之後,阮興國自己呢?
“我啊,我當然要做點自己更擅長更喜歡的事情啊。”阮興國笑道,“爸爸也有私心,也想要偷懶。更何況,爸爸從來就是不是個合格的商人,就算是為了亞升的將來,也應該將它交給更有能力的人。”
可阮梨想說,那是程雅芝的“雅”,阮笙笙的“笙”啊,是您大半輩子的心血。
阮興國似是看懂女兒想說什麼,搖了搖頭。
“正因為爸爸在意,爸爸才希望亞升能越來越好,像是無數經典的品牌一樣,永遠經得住時間的考驗。亞升不僅僅是一個名字,它還是愛的傳承,從前這兩個字屬於你和媽媽,以後,它屬於你和你的愛人,你們的孩子。”
“笙笙,這才是爸爸創辦亞升的初衷。”
阮梨的眸底一瞬間就湧上水光,她的父親
(),風光霽月?()_[((),永遠是那麼溫柔和長情的人。
“哭什麼,等會兒讓硯舟看到,要怪爸爸了。”阮興國笑嗬嗬道,又讓阮梨往窗外去看。
那輛庫裡南還停在後門,身形頎長的男人正倚在車邊。
“可等了好一會兒了。”阮興國打趣道。
阮梨吸吸鼻子,朝阮興國伸手。
阮興國的眼底也湧起濕意,他輕嘖一聲,“這麼大了,還撒嬌。”
嘴上嫌棄,卻還是像小時候無數次一樣,將他的掌上明珠抱進懷裡。
“我的笙笙長大了,以後爸爸做不到的,會有人替爸爸做得更好。”
阮梨卻搖頭,聲音哽咽,“不要,笙笙隻要爸爸,笙笙最愛爸爸。”
*
阮梨出現在霍硯舟面前的時候,眼睛還紅紅的。
“怎麼了?”霍硯舟去看她眼底的神色,顯而易見的難過。
“抱抱。”阮梨偎依進霍硯舟懷裡,臉頰貼著他的胸口,聽著沉穩有力的心跳,讓阮梨覺得無比踏實和安心。
霍硯舟沒有再追問,隻是輕輕擁著她。他知道此刻的阮梨不需要語言的安慰,她隻要一個懷抱,讓她慢慢將那些情緒消化掉。
兩人回到君庭的時候已經快要九點,客廳的那幅拚圖竟然已經初具規模。
“你……拚的?”
霍硯舟扯鬆領帶,將阮梨圈在身前,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太太不在家,我隻能靠這個睹物思人了。”
阮梨:“……”
又在胡說八道。
察覺到某人不老實的動作,阮梨微微掙紮,“我……我要去洗澡。”
“一起。”
“?”
觸上霍硯舟深湛的視線,阮梨連忙搖頭。那肯定不是洗澡,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她是被碾壓的那一個。
還好一通電話及時解救了阮梨,阮梨瞥到了手機屏幕上“周敬之”的名字,猜測是和收購方聯的事有關。
“你接電話,我……我去洗澡。”
看著幾乎落荒而逃的女孩子,霍硯舟失笑,按下接聽鍵。
等阮梨洗完澡吹完頭發,霍硯舟的這通電話還沒有結束,他坐在沙發裡,阮梨經過他面前的時候隱隱聽到了“拆分”這樣的字眼。
阮梨不太懂商場上的事,也沒有問過霍硯舟收購方聯之後要怎麼做。她從露台上折回來,看著鋪在客廳的拚圖,有點手癢。
霍硯舟掀眸,顯然在問她有什麼事。
阮梨指了指地上的拚圖。
霍硯舟頷首,示意她隨意,他沒什麼事情是不能當著她的面講的,何況方聯的事本身就和阮家有關。
阮梨儘量不讓自己弄出響動,安靜地跪在地毯上,捏起一塊拚圖思考比畫。霍硯舟偶爾應一聲,大都是在聽周敬之說,阮梨聽不太明白,似懂非懂。
客廳亮著瑩白的頂燈,霍硯舟看著跪在地毯上的女孩子,初夏的夜晚阮梨穿得單薄,隻在吊帶睡裙外
() 套了件及膝的輕薄外搭,隨著她伸臂的動作,裙擺就會往上滑一點,筆直的大腿白皙柔韌。
阮梨正在專心找下一塊拚圖,腰卻忽然被扣住,心悸一刹,她轉頭,望進霍硯舟幽深的眼底。
“拚圖……”
溫熱的氣息逼近,霍硯舟將她扣在身前,俯身含上她的唇,“晚點幫你拚。”
這個晚,勢必不是今晚。
阮梨索性放棄抵抗。
片刻之後,阮梨被霍硯舟抱到了沙發上,她窩進沙發裡,喉嚨發緊,死死咬著下唇。
瑩白的燈光有些刺眼,阮梨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看到霍硯舟指尖瑩瑩的水光時,整個人還是無比崩潰。
“笙笙怎麼了?”霍硯舟吻她的唇角,甚至惡劣地將指腹的晶瑩塗抹在她的手心。
“沒……在想事情。”阮梨矢口否認,她才不要承認自己其實已經短暫地喪失了思考能力。
“什麼事?”
“……”阮梨下意識地咽了咽嗓子,酥酥麻麻的感覺蔓延到指尖,讓她整個人輕顫。
“在想……想方聯的事。”
“方聯的什麼事?”霍硯舟的吻落在她的耳垂,“笙笙說出來,我很樂意解答。”
“方聯……方聯……”阮梨絞儘腦汁組織語言,還真的讓她靈光一現,想到一件事。
“收購之後,你……你打算怎麼做?”
“拆分。”
“拆分……?”阮梨不懂,軟如水的兩個字帶著疑惑。
霍硯舟一邊梭巡自己的領地,一邊回答:“值錢的賣掉。”
簡單的五個字,就是方聯之後全部的命運。
阮梨有一瞬的恍惚,她好像懂了,像方聯這樣被收購的公司,最後隻有一個結果,收購者無意經營,拆分出售從中獲利。
霍硯舟誠然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他隻是在用最惡劣的方式回敬方聯,將一個家族三代人的心血在他們面前用最輕賤的方式摧毀。
阮梨想起霍硯舟曾說過的話:我從來不是一個好人。
這個男人的骨子裡就刻著掠奪。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頸首壓上的那一瞬,霍硯舟察覺到了阮梨的異樣,“覺得我是壞人?”
阮梨被燙得神思都不甚清明,“不是。”
她沒有糊塗到不分青紅皂白。可也隱隱會後怕,尤其是今晚,在知道阮興國要將亞升托付給她和霍硯舟之後。
“笙笙害怕。”霍硯舟毫不猶豫地戳破阮梨那點小心思,也不給她丁點回避和退縮的可能,讓她正面迎上他。
阮梨眼角溢出水光,攀著霍硯舟的肩膀,輕聲問,“那你會嗎?”
會在某一天,用同樣殘忍的方式對待亞升嗎?
阮梨自己心裡有答案,卻又下意識地想聽霍硯舟說。
“不會。”
沉而肯定的兩個字。伴著窗外的一聲悶雷,霍硯舟輕咬她的耳垂,破開柔軟,徹底沒入。
雷聲隆隆,落雨瀝瀝,水聲潺潺。
分針滑過半個表盤的時候,阮梨跪在柔軟的地毯上,眼前是翡冷翠盛大而絢爛的日出。
視線模糊,神思輕蕩,卻又有那麼一個瞬間,讓阮梨清晰捕捉到幾次從腦中一晃即逝的念頭——她的拚圖和霍硯舟的微信頭像,很像。
他對你情根深種,蓄謀已久。
他等你很久了。
他很愛你。
阮梨細白的指尖撐在地毯上,艱難回頭。
“你說……你的頭像是自己拍的,是……是什麼時候?”
霍硯舟微頓,望進阮梨盈著一汪水的烏瞳。
半晌,他才開口,輕啞的三個字:“四年前。”
四年前的佛羅倫薩——
模糊的記憶裡,四年前,她好像也在佛羅倫薩短暫地停留過。
瑩白頂燈映下支離破碎,阮梨在努力搜尋一個大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