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034(1 / 1)

婚後情話 洝九微 11134 字 3個月前

霍硯舟很壞。

這是阮梨最新得出的結論。

已經在臥室裡待了快要半個小時,阮梨還沒有從剛才的驚慌和緊張中走出來,精神的高度緊繃後整個人陷入巨大的空洞感,覺得不真實。

她有些恍惚,甚至不太記得霍硯舟是怎麼幫她理好衣服,又怎麼將她抱上樓,抱回房間。

想去摸手機看時間,才想起來手機還落在樓下的茶室裡。

門口響起腳步聲,繼而是禮貌的敲門聲,“阮梨。”

阮梨輕嗯一聲,示意對方可以進來。

霍硯舟手中端著杯溫水,走到床邊,阮梨的視線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想到他方才用這雙手做的事,熱意又蒸上臉頰。

霍硯舟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去撩她落在頸邊的碎發,阮梨身體一瞬繃起,肉眼可見的僵硬。她不是抗拒,是下意識的緊張,畢竟眼前這個男人剛剛才對她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霍硯舟將這些微末的情緒和動作收入眼中,還是抬手將一綹頭發幫她順到身後,“抱歉,剛才是我失控。”

阮梨沉默,抱著水杯輕抿著。

“是不是,弄疼你了?”霍硯舟輕聲問。

阮梨烏軟的眸光再度湧上控訴。

霍硯舟:“好,不說。”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注視著對方,等待著那點微妙的情緒消弭。待一杯水見底,霍硯舟才接過杯子,又將軟被幫阮梨拉高,“什麼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下,好麼?”

阮梨抿唇,在霍硯舟溫沉的凝視中緩緩點頭。

霍硯舟轉身走出房間,貼心地為她留了一盞光線微弱的壁燈。

房間裡空落落的,又是全然陌生的環境,是阮梨會害怕的空間,但這一次她好像沒有失眠。短暫的神經緊張過後,眼皮開始打架,視線緩慢地陷入黑沉沉的一片,呼吸也漸漸跟著變得輕淺。

半晌,房門被推開,霍硯舟去而複返。

阮梨翻身的時候將被子卷開大半,霍硯舟走過來,俯身替她拉好,目光不經意瞥見了她微敞的領口,凝白的半弧上落著明顯的指印。

“先生。”陳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霍硯舟輕嗯一聲,斂起眼中微瀾的情緒,直起身走出臥室。

“高醫生問,要不要幫您再看看背上的傷。”

“不用了,派人送高醫生回去。”

“好。”

霍硯舟立在欄邊,久久未動,清孑的一道影子,在這偌大的彆墅裡顯得有些孤涼。

十分鐘前,霍硯舟的私人醫生來到梨洲汀,帶來一味安神藥。

在反複確認藥劑隻有助眠的功效而不會對身體產生任何副作用後,霍硯舟將白色的小顆粒溶進了阮梨的水杯,其餘未拆封的五粒則被他丟進了垃圾桶。

市面上千金一粒難求的安神藥,他卻說丟就丟。這舉動旁人或許看不懂,陳叔卻最是清楚。

先生又在為難自己了。

*

阮梨這一夜睡得格外安穩,沒有任何夢境的深度睡眠,一覺醒來天光大亮。身體得到了充分的休息,連精神頭也跟著滿血複活。

今天原本的安排是上山摘草莓,可她和霍硯舟昨晚已經去過了,後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阮梨不確定霍硯舟是不是還會按照原計劃出行。

換衣服的時候下意識低頭,看到白皙皮膚上的指痕還沒有完全消退,阮梨連忙錯開眼,扣住身後的搭扣。

腦子裡卻又在想,霍硯舟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兩次,都是單手解。

她好歹穿了十幾年,都沒有這個本事。

敲門聲響起,是湯管家請她去吃早飯。

“先生說太太九點的時候會醒,讓我晚半個小時上來。”

阮梨訝異,霍硯舟是怎麼做到的,連她醒來的時間都能算得這麼準確。

下樓來到餐廳,早餐已經準備好,依然花樣很多,分量不多,每一樣光是瞧著都能滿足她的口腹之欲。

“霍硯舟呢,他不一起吃嗎?”

湯管家微怔,“太太不知道嗎?”

“嗯?”

“先生昨晚就飛倫敦了。”

阮梨去捏牛奶杯的手微頓,有些詫異地轉頭,“什麼?”

湯管家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失言,但也還是很認真將事情轉述給阮梨,“太太當時剛睡下不久,先生就接了個電話,好像是說到了歐洲那邊的公司。申請航線已經來不及,先生便讓陳叔定了最近的航班。”

是這樣啊。

阮梨點開手機,她和霍硯舟之間的聊天還停留在昨天下午。說不上什麼感覺,隻是覺得,他要走,或許應該給她說一聲。

似是看到了阮梨眼底的失落,湯管家忙道,“先生臨走前吩咐了,讓我們照顧好太太,這半山不止有草莓園,還有專業的馬場、球場,等下吃完早飯,我陪太太去走走?”

阮梨點頭,拎起唇角,“好,麻煩您了。”

早飯過後,阮梨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由湯管家陪著一起外出。她沒坐車,而是選擇了步行。用湯管家的話來說,這是梨洲汀一年中最美的季節,說是十步一景都不為過,非常值得慢慢欣賞。

昨晚來得遲,深夜才乘車上了半山,阮梨其實一直沒有機會好好逛一下這個地方,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這裡和從前也大不一樣。

“我印象裡,這裡從前好像沒有這麼多的梨花樹。”阮梨站在步行的木棧道邊,看大片大片的梨花林綿延,如雪的花瓣綴在枝頭,如團團雲絮,美得有些不真實。

湯管家笑著點頭,“是,這些年先生陸陸續續又請人種了不少。”

“霍硯舟喜歡梨花?”

湯管家不置可否。她從前是照顧明婉珍的,後來霍硯舟回國她才被明婉珍安排到了梨洲汀,滿打滿算也才六年。

霍硯舟從來喜怒不形於色,即便是湯管家也著實很難摸清他的喜好。聽阮梨這樣問,湯管

家也隻能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應該是喜歡的,不然也不會種這麼多。”

阮梨點點頭,心中有些被輕微觸動的異樣,但也不敢往深去想。

一路上慢慢地晃,行至半山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湯管家早早讓人準備了菌菇湯鍋,都是清早在山裡采摘的,新鮮又入味。

鮮香的菌湯,暖融融的山風,目之所及,藍天湛湛,雲卷雲舒,和雪色的梨花林相映成趣。

阮梨眯著眼睛曬太陽,將心頭那些煩悶又異樣的情緒全部拋到腦後。

午休片刻,湯管家提議可以去馬場看看。

馬場在半山區的另一側,有專門的人員飼養馬匹和打理馬場。

遠遠地,阮梨就看到一匹通體雪白的冰島馬,個子很小,有長而柔軟的鬃毛。小家夥顯然性格活潑,正在和馴馬師玩鬨。

“好可愛的小馬。”

湯管家:“雪梨是這批小馬中最調皮的一個。”

“啊?”阮梨微訝,“您說它叫什麼名字?”

“雪梨。”湯管家重複,又笑眯眯地解釋道:“太太彆看它個子小,它其實已經六歲了,是當初先生回國時,從歐洲一起帶回來的。”

“雪梨的名字是……”

“也是先生取的。”

哦。

他好像格外鐘愛這個“梨”字,阮梨甚至生出一個荒誕的想法:霍硯舟提出和她結婚,不會是因為她名字裡的這個“梨”字吧。

奇奇怪怪的想法一瞬而過,阮梨走上前,才發現小馬並非純白,額間還有一小塊栗色的毛發,不太規則,看起來竟然有些像花鈿。

察覺到身邊有陌生人靠近,小馬明顯提高警覺。

“太太小心。”湯管家及時攔住阮梨,“雪梨認生,平時除了照顧它的廖師傅和先生,不怎麼親近其他人。”

阮梨點點頭,“沒關係。”

對這匹小馬好像有種天然的親切感,阮梨又往前走了一步,彎起眼,“你叫雪梨是嗎?我叫阮梨,我們可能是本家哦。”

小馬沒有動,似是在觀察和審視面前的這個人類。

阮梨忽然覺得小家夥這個樣子和霍硯舟很像,都說什麼樣的人養什麼養的狗,看來馬也不例外。

想到霍硯舟到現在都沒有給她發過一個消息,阮梨打算暫時將他“打入冷宮”。

而對面的小馬在片刻地觀察後,似是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類沒有惡意,試探性地往前邁了一步。

“太太當心。”

“嗯。”阮梨伸手,“我可以摸摸你嗎?”

“哦,那你沒有拒絕,我就當你同意了哦。”

站在一旁的湯管家和廖師傅:“……”

在兩人緊張的注視裡,阮梨抬手,輕輕撫上了小馬的額頭,小馬竟然沒有躲開,甚至還親昵地在阮梨的掌心蹭了蹭。

阮梨眸中的笑意更甚,“它喜歡我。”

湯管家也終於放心,笑道:“雪梨和太太有

緣。”

“我能帶它去逛逛嗎?”

“當然可以(),但出於安全考慮?()?[(),還是讓廖師傅跟著一起。”

雪梨很活潑,又在梨洲汀生活了這麼幾年,對周圍的環境非常熟悉,它引著阮梨一路往湖邊去,走走停停,像是在代替它的主人招待新來的客人。

又時不時挨近阮梨,用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看著她。

一直照顧雪梨的廖師傅覺得很新奇,“雪梨從回來之後就一直由先生親自養著,還從來沒有這麼親近過其他人。”

“霍硯舟親自養?”

“是,雪梨剛運回國的時候水土不服,差一點丟了性命,那段時間先生不管多忙,每天都要來看看,再大一點的時候,先生隻要有空,就會過來帶著雪梨到處去走走,這梨洲汀就沒有它不熟的地方。”

“所以,它是霍硯舟的馬?”

“那不是,冰島馬起碼要到四歲以後才能騎乘,雪梨還沒有主人。”廖師傅微頓,“不過……”

阮梨顯然和他想到一處了,“我可以試試嗎?”

“太太騎術如何?”

“還行。”

廖師傅點頭,“那可以試試看。”

阮梨又抬手摸了摸小白馬額間的栗色花鈿,“你願意讓我做你的主人嗎?以後隻要我來梨洲汀,就由你帶著我玩兒。”

雪梨好像聽懂了阮梨的話,用額頭去蹭她的掌心,還不停地踩著前蹄,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那我們都去準備一下,待會兒見哦。”

阮梨再出來的時候紮著低馬尾,換了身利落修身的馬術服,黑衣白褲,英倫式的高領縐花白襯衫,及膝長靴,將纖細修長的身形包裹得玲瓏有致。

雪梨也已經裝備好,乖乖地等在路邊,阮梨走過來,將頭盔戴上,抬手摸摸它的前額,“走,我們去兜風。”

話落,還不等廖師傅幫忙護著,阮梨就已經踩著腳蹬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嗬成,利落又漂亮,連一旁的廖師傅都目露讚賞。

可雪梨還沒有載過人,顯然有些抗拒,馬身扭動,似是想將阮梨晃下去。湯管家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倒是廖師傅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太太是行家。”

騎在馬背上的阮梨握緊韁繩,漂亮的眉眼間不見半點慌亂,她微微俯身安撫有些躁動的小馬。雪梨打著響鼻,表現出它的煩躁不安。

“放鬆,雪梨,你可是最棒的馬兒。”阮梨勒著韁繩,雙腿緊緊貼著馬腹,微微用力。

雪梨似有所感,揚蹄而起,血統純正的冰島馬雖然身材矮小,力量卻驚人,雪白的馬駒一掠而過,帶起凜凜威風。

可跑了不過幾十米,雪梨像是忽然受驚,抬起前蹄向後仰去。阮梨反應極快,驀地鬆開韁繩,俯身抱住它的脖頸。

“太太!”

湯管家慌忙跑過去,廖師傅也跟了上去。

雪梨本就是這馬場裡出了名的認生,太太要是在馬場出了事,他們要怎麼和先生交代。

() 卻隻見雪白的小馬在短暫的暴躁之後四足落地(),漸漸安靜了下來。

廖師傅了然?[((),解釋道:“它在做最後一次嘗試,如果背上的人不會被甩下來,從今往後就是它的主人。”

馬背上,阮梨已經緩緩直起身,她沒有因雪梨方才的失控而用馬鞭去教訓它,反而重新牽起韁繩,溫柔地安撫小家夥,“知道你心急,想帶我去玩兒,我們先散散步,好嗎?”

她轉頭衝湯管家和廖師傅點點頭,唇角揚著笑。

湯管家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驚慌中回過神,她想起半年前,張董的女兒也曾想要馴服雪梨,卻被雪梨直接甩了下來,摔斷了腿骨。

“雖然有驚無險,但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再做了。”湯管家後怕道。

廖師傅到底還是經驗豐富,樂嗬嗬道,“馬比人更加靈敏,雪梨和先生親近,知道這是太太,是先生的妻子。”

湯管家深呼一口氣,心中稍安,“那我要給太太多拍些好看的照片,告訴先生,雪梨認了太太做主人。”

阮梨騎著小馬繞著半山跑了大半圈,四月天的陽光溫柔,山風獵獵,終於吹散了她淤在心口的煩悶。

說不上來為什麼,也不知道因何而起,隻是這明媚山水好像忽然間變得無趣,甚至沒有深夜去摘草莓來得有情致。

霍硯舟昨晚的累累罪行又躍入腦中,他故意接通電話,故意在她耳邊說那些話,一邊講解著水氣球的玩法,一邊收攏手指,又用拇指的指腹去按壓刮擦……他怎麼可以這麼壞!

驀地,阮梨怔住。

她想霍硯舟乾嘛?

人家走的時候可是一聲招呼都沒和她打。

思及此,阮梨摸摸小馬的脖子,“雪梨,你現在可是我的馬了,好馬不事二主,你懂嗎?”

小白馬踩著柔軟的草地,黑寶石一樣的眼睛看著阮梨,顯然不懂。

帶著雪梨返回馬場的路上,阮梨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霍明朗的聲音從聽筒裡響起。

“梨子,我到京北了,我們見一面,好嗎?”

阮梨微頓,紅軟的唇抿著,她和霍明朗的事情總要畫上一個句號。

她沒回避,“好。”

*

阮梨和霍明朗約在了一家咖啡廳見面。咖啡廳地段繁華,周邊就是京北的CBD,即便已經入夜,華燈之下依然瑰色絢麗。

阮梨來的時候霍明朗已經到了,高高瘦瘦的一個人,立在瑩白的路燈下,黑色的衛衣和長褲鬆垮地套在身上,看著有些清瘦。

兩人上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來著?

阮梨想,是她在蘇市的時候。

看到阮梨的一瞬,霍明朗急急上前,“梨子!”

阮梨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梨子……”年輕男人深朗的眼底湧起難言的情緒,和霍硯舟有三分相似的眉眼。

隔著一條馬路,路邊停著輛低調的黑色商務車。

原本應該遠在倫敦的某個人正安靜地坐在車子後排,整個人被籠在一池暗影中。

男人掌中的手機還亮著,屏幕上是藍天碧草間一道英姿颯爽的身影,馬背上的女孩子正轉頭看過來,烏亮眸底漾著明媚燦爛的笑。

湯管家說,雪梨認了她做主人。

雪梨怕生,從不和陌生人親近,卻偏偏選了她。

隔著一道薄薄的鏡片,霍硯舟沉暗眸底晦色不明,視線凝向不遠處的燈影下相對而立的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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