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028(1 / 1)

婚後情話 洝九微 16326 字 3個月前

樓下響起明婉珍的聲音,“誒,人都哪去了?”

阮梨整個人被霍硯舟禁錮在身前,她微微掙紮,胸口起伏,整顆心快要從喉嚨裡跳脫而出。書房的頂燈驀地被按滅,原本就做了遮光設計的空間一下子陷入暗色,隻大片的熒白從敞著的門口落進來。

他們躋身在博古架之後的方寸之地,一個個四方的小格子上擺著各類古玩和書籍,不甚明亮的光線透過罅隙,將相貼的身體在地面傾投成雙,曳出極細微的動作,牽拉旖旎。

霍硯舟依然扣著她的手腕,拇指指腹壓在她的脈關,溫涼的唇壓在她的唇上。他含弄碾磨,細細密密,側頜的線條繃著,看似溫柔克製,實則強勢凶悍。

阮梨隻覺下唇發麻,輕唔一聲,齒關失守。

她想要說的話變成了細碎的嚶嚀聲,被霍硯舟悉數封緘在唇齒間,不給她一點拒絕的餘地。他近乎貪婪地攫取她甘甜的氣息,任呼吸交纏,分分寸寸。

扣在她脈關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在柔嫩的皮膚上帶起戰栗,侵占她的唇齒,她的感官,她的思緒。

好像所有的一切,他都要。

周遭變得靜寂,隻餘兩道纏綿相貼的身影,勾纏曖昧。

“換氣。”

極輕的一聲,阮梨甚至來不及深吸一口新鮮的空氣,軟唇又被含住。

這一回霍硯舟終於沒有那麼凶了,他像是終於得到了半刻饜足,開始細致又耐心地品嘗口感清甜的糖果,慢慢感受著糖果在他的唇齒間一點點融化,變成水漾的甜黏。

走廊上響起腳步聲,漸行漸近。

“張姐,白天從園子裡摘的草莓放在哪了?夫人說等下給阮小姐帶兩盒回去。”

“就在後院的儲藏間,你跟我去拿。”

是老宅的傭人。

“咦,書房的門怎麼沒關?”年輕一點的女孩詫異道,“也沒人呀。”

越來越靠近的人聲讓阮梨整個身體繃直,脊背緊緊貼著牆面,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霍硯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鬆開了她的手腕,手掌掐在她的腰側,而她垂落下的手正攀在他的肩側。

噠——

書房的門被關上,視域裡徹底陷入黑暗的一瞬,霍硯舟終於鬆開了她。

阮梨額頭抵在他的胸前,壓著聲音大口大口地呼吸,她像是沒了筋骨,隻能依靠這樣攀附的姿勢支撐著身體。

霍硯舟沒再有其他動作,隻手掌扣著她的腰,溫柔地托著,讓她有片刻的棲身之地來調整和緩衝身體裡被牽引出的陌生情.潮。

方才是他失了分寸。

樓下忽而響起熱鬨的聲音,“爺爺,我回來啦!”

是四叔家的女兒霍淼淼。

“二伯伯什麼時候到?明朗哥哥說給我寄了巧克力!”

阮梨倏然抬眼,盛著水光的一雙眸子,在暗色裡捕捉霍硯舟的神色。

怎麼四叔一家也到了?

霍硯

舟:“今晚霍家所有在京北的人都會來。”

阮梨攀在霍硯舟肩臂上的手指驀然蜷起(),你……想怎麼做?

你呢?

片刻的沉寂。

阮梨輕軟的聲音在闃然的空間裡響起?(),“我想和所有人說清楚我和霍明朗之間的事情。”

不再被誤解,不再被捆綁。

阮梨敏感察覺到貼在她腰側的手掌收緊,掐得她微微發疼,她皺眉,聽霍硯舟問她:“想清楚了?”

阮梨當然知道霍硯舟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霍明朗對退婚的事情毫不知情,他甚至想要買下那顆價值過億的鑽石送給她,哄她開心,彌補他犯的錯誤。

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不知道退婚的事,但馮鶯退婚時在她家裡說的那番話未必是假——他另有喜歡的人。

阮梨從不否認自己少女時代對霍明朗的喜歡,但也清楚地知道,從她在機場撞見那一幕開始,屬於阮梨和霍明朗的故事就結束了。

霍硯舟問她:這樣的霍明朗,她還要嗎?

她不要。

“阮笙笙。”霍硯舟喊她的名字,聲線是鮮少的澀然和沉啞,“你說不想,我馬上叫停這一切。”

他的眼眸那麼深,藏了瀚海星河和生生不息的山海,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阮梨點點頭,她想清楚了,“我想說清楚。”

“好。”

一個字,仿若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就在阮梨以為霍硯舟要開始說正事的時候,卻聽他問:“那……還要再緩緩麼?”

“……”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剛才有多過分。

“那,我先出去?”

“等一下。”阮梨叫人叫住,慢吞吞抬起手。

“嗯?”

她沒辦法在他沉凝的視線裡淡定自若,但還是抬起了指尖,去碰霍硯舟的唇角。

“你嘴角……有口紅。”

指腹微微用力,將那抹違和的莓子醬色擦掉,阮梨極快地縮回手背在身後,指尖蜷起。

指腹的觸碰和唇瓣相貼的觸感完全不同。

親得那麼凶的唇,摸起來居然這麼軟,阮梨胡亂想著。

霍硯舟垂眼,被輕輕碾擦的唇上似乎還留著女孩子手指的溫度,這是第一次,阮梨主動碰觸他。

也不是,還有一次,在青溪古鎮的那間小旅館裡。

那一次她生病了,意識不清楚。

視域裡女孩子纖長的眼睫如鴉羽般顫了顫。

喉間乾澀,霍硯舟很想抽一支煙,或者繼續含弄她柔軟的唇。

“嗡——嗡——”

手機的振動聲打破了纏黏在兩人之間的旖旎曖昧,是明婉珍打來的電話。

霍硯舟沒接,抬手撫上阮梨的後頸,安撫似的摩挲。

“等下彆怕,萬事有我。”

*

等阮梨悄悄從書房出來的時候,

() 樓下的客廳裡早已經沒了人(),她轉進一旁的衛生間?()?[(),鏡子裡的女孩子膚色白皙,眸底漾著水色。

還好,沒有很荒唐,不像上一次,唇都腫了。

應該不會被看出異樣。

阮梨又在衛生間補了點口紅,才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下樓。

當真如霍硯舟所言,霍家在京北的人幾乎都來了,大家圍坐在一起,正在說笑,好像又回到了上一次霍靖誠生日的情景。

霍硯舟不在,桌上空著三個位置,兩個在明婉珍身邊,一個在馮鶯身邊。

阮梨知道,馮鶯身邊的那個位置是給她留的,在霍家人眼中,她和馮鶯是一家人。

“阮梨姐姐,你過來跟我坐好不好!我打算下學期選修雕塑,想聽聽你的建議。”霍淼淼驀地開口。

小姑娘如今在京北美院讀書,今年大二。

“好。”

阮梨彎著笑走過來,在霍淼淼身邊坐下,和明婉珍之間隻隔著一個空位。

很顯然,這個位置是留給霍硯舟的。

“硯舟呢?”霍家老四霍淼淼的父親問道。

明婉珍:“說是有個電話要處理。”

老四妻子繼而接話:“太辛苦了。我上次去恒遠碰著康明,都快下午兩點了,才說去給硯舟拿午餐。這麼三餐不規律,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明婉珍微微蹙眉,顯然很是心疼。

“要我說,還是趕緊給硯舟把終身大事定下來,這樣身邊有人照顧著也好。”

說這話的人是霍家的大女兒。

霍淼淼顯然不樂意了,“大姑姑,你是不是又受了哪家太太的囑托,想把她們家女兒塞給六叔。”

“你這孩子——”

霍淼淼才不理會大人間的那些人情世故,“六叔上次說過了,有合心意的姑娘,會帶回來的。六叔都沒急,你們急什麼。”

小姑娘說得振振有詞,阮梨聽得眼皮直跳。

身後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霍硯舟走近,視線落在阮梨身上,顯然沒想到她會坐在這裡。

話卻是對霍淼淼說的,“誰又惹你了?”

“六叔,你可得抓緊,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我未來小嬸嬸這個位置呢。”霍淼淼的視線在阮梨身上微停一瞬,“你那個合心意的姑娘,有眉目了嗎?”

“嗯。”霍硯舟拉開椅子,在阮梨身邊坐下。

一句話,讓桌上所有人都怔住。

最意外的莫過於明婉珍,“你……”

霍硯舟點頭,“有機會,介紹給您認識。”

“好好。”明婉珍連連點頭。

難怪這次回來她總覺得霍硯舟哪裡不一樣了,原來是有了喜歡的人。

一旁的霍老爺子也不住地點頭,眸中欣慰之色難掩,“你年紀不小了,是該定下了。成了家,心性才能更穩。”

阮梨努力讓自己淡定,假裝他們談論的話題和自己無關。

() 又有些替霍硯舟難過,原來他也有這樣的壓力,需要用這樣的借口去搪塞家人,難怪會想要找個人協議結婚。

霍硯舟到了,一桌的人才開始動筷子,這是對權威者本能的尊敬,即便他們是一家人。

阮梨恍惚想起上一次霍靖誠生日,她因為堵車遲到,也恰好是因為霍硯舟和她一起遲來,才沒有讓她成為唯一的焦點,免去了不少尷尬。

抬眼之間,視線和對面的馮鶯對上,馮鶯眸光閃躲,驀地低下眼,像是根本不敢和她對視。連帶著馮鶯身邊的霍廷年似乎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阮梨捏著筷子,遲遲沒有夾菜,她沒什麼胃口,今晚來這裡原本也不是為了吃這頓飯。

一道糖醋小排慢悠悠轉到了她面前,阮梨的視線落在身邊男人修長的手指上,霍硯舟在很認真地聽明婉珍說話,手上的動作像是完全不經意。

一些熟悉的畫面重疊。

那晚她坐在他正對面,他也是這樣專心在聽明婉珍講話,轉動桌盤,讓那盤黃澄澄的鬆鼠魚停在了她面前。

有些事不能想,一旦開了個頭,就像春風野草。

阮梨想起那一次在阮家吃飯,霍硯舟每一次給她夾的菜都是她喜歡的,他似乎很清楚她的口味。

甚至是喜好。

“噯,你們太不夠意思了,吃飯都不等我。”

一道俏生生的女聲響起,打斷了阮梨的思緒。

來人穿著背帶褲,踩馬丁靴,手裡拎一件做舊的牛仔外套,正是霍硯舟一母同胞的妹妹,霍家小七,單名一個靜字。

至此,除了遠在英國的二小姐,霍家在京北的所有人全員到齊。

霍靖誠許久不見小女兒,上次他生日她都沒出現,多少有些不滿意。

“你還知道回來?”

“我是不想回來呀,架不住二嫂非要我回來。”霍靜一屁股坐在馮鶯旁邊的空位上,笑嘻嘻轉頭衝馮鶯道:“是吧,二嫂。”

馮鶯拎著唇角,笑得有些不自然。

“這麼說,今晚上這頓家宴是老二媳婦張羅的?”霍靖誠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是何等精明的人,霍硯舟今晚忽然回來就已經不尋常,何況還有霍靜這個逢年過節都見不著影子的人。

一家人齊齊停下手上的動作,規規矩矩將餐具擺在碗碟邊。雖然如今霍家的事是霍硯舟掌局,但霍靖誠的威嚴還在。

“爸,我……”馮鶯欲言又止,有些求救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霍廷年卻在這個時候低下頭,全然沒有要為她言語的意思,更彆說袒護。

馮鶯眉眼間帶了嗔怨,想到霍廷年這些年的軟弱不擔事,越發怒火攻心,那份不甘明明白白寫在眼中。

“究竟怎麼回事。”霍靖誠聲音拔高一度,清濯的老眼掃過桌上的每個人,最後落在霍硯舟的身上,“硯舟,你來說。”

“我來說吧。”阮梨驀地開口,音色溫軟卻清亮。

她看向霍老爺子,眸底無半點畏懼之色

,“爺爺……()”

二哥。?()_[(()”

清沉的男聲,打斷了阮梨的話。霍硯舟拿起手邊的濕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指尖,隔著一道鏡片,旁人難以窺伺或揣測他的情緒,隻看他唇角微勾,聲線卻冷涼,“看來我的話你是忘記帶給二嫂了。”

“我……”霍廷年不敢無視霍硯舟,隻得看向馮鶯,“人都在這兒了,左右都是自家人,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馮鶯氣急,可老爺子在這裡,霍硯舟在這裡,她根本不敢囂張,隻能壓下心頭的怒火賠著笑,“硯舟,瞧你說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二嫂我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呢。”

馮鶯這人向來左右逢源,此刻刻意搬出“二嫂”的稱呼也不過是想霍硯舟念及自家人的情分手下留情。

她怎麼能當著霍家人的面給阮梨道歉呢?家裡還有這麼多幫傭,這要是傳出去,她以後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總歸阮梨是個外人,阮家在京北的富貴圈裡連名字都排不上,而她可是霍家的兒媳。

在踏進老宅之前,馮鶯就已經想好了該怎麼說這件事。

“爸,這件事的確是我做得欠考慮,失了分寸。”她將自己放低,端出認錯的態度,聲音卻開始微哽,“可怎麼說,我也明朗的母親啊,彆人不心疼的,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心疼。”

說到這裡,馮鶯又有些委屈和怨懟地看一眼霍廷年,眼中已然湧上瑩瑩淚光。

“爸,我前段時間去了趟阮家,把明朗和阮梨的婚事……退了。”

“什麼?”霍老爺子像是沒有反應過來。

馮鶯吸吸鼻子,又傷心又為難。

“我知道您喜歡阮梨,一心想要阮梨嫁給明朗,做您的孫媳婦。明朗這孩子呢,從小跟在您身邊,是您看著長大的,你知道,明朗最是孝順您,您看中的姑娘,他就是心裡再不願意也會點頭答應。”

阮梨驀地抬眼看向馮鶯,已然猜測到她接下來黑白顛倒的話。

馮鶯顯然也察覺到了阮梨的視線,可她不在乎。一個娘家沒本事的女孩,再優秀再漂亮又如何?根本入不了她馮鶯的眼。

就像今晚,她就是要顛倒黑白,就是明擺著仗勢欺人,又能怎麼樣?

她是霍家的“長媳”,為霍家生了長孫,她憑什麼要和一個黃毛丫頭道歉?

思及此,馮鶯眼中的淩人之色更甚,隻是看向霍老爺子的時候還要收斂。

“爸,您是個明白人,您想想,明朗和阮梨都認識多少年了,如果他對阮梨真有那個意思,兩人早就成了,哪裡還要等著兩家的婚約壓下來。阮梨這些年把咱們霍家當成了半個自己家,天天往您身邊跑,您喜歡阮梨,也不能不顧明朗的心意啊。”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馮鶯這番話無異於告訴所有人,是阮梨心思深有城府,從前天天往霍家跑的目的就是為了討好老爺子,讓老爺子給霍明朗施壓,好讓她能嫁進霍家。

按照馮鶯的行事風格,大概不出三

() 天,整個京北的富貴圈也都會知道,阮梨被霍家退了婚,因為霍家終於看清了她不擇手段的真面目。

從前的那些傳言也就此成了真——阮家啊,就是想用女兒攀上霍家,誰讓人家生了個有本事的女兒呢。

完美閉環。

此時此刻,阮梨無比感激霍硯舟。

如果不是霍硯舟早已經將這件事最殘酷的一面提前剖露給她,告訴她最後會被舍棄的隻有她和阮家,她現在一定無法淡定地面對馮鶯,安靜聽著她這些子虛烏有的話。

可她還是道行太淺了,落在膝上的指尖發抖,她快要壓製不住自己的怒意。

怎麼可以有人這樣恬不知恥?!

手背卻在這一刻被輕輕覆上,霍硯舟不動聲色,掌心的溫熱卻足夠安撫她洶湧波動的情緒。

“噯,爸。”霍靜忽然起身,“我前段時間外出采風的時候拍到了些好東西,我拿給你看看。”她笑眯眯地走到霍老爺子身邊,將自己的手機點開,“你看——”

屏幕上哪裡是什麼采風照片,一張張從監視器中截出的畫面。

傍晚的機場,擁吻的男女。

不僅霍靖誠看清了,連一旁的明婉珍都看得清清楚楚。

畫面裡的時間在一個多月前,男人是霍明朗,女孩卻不是阮梨。

霍靜像是看熱鬨不嫌事兒大,“這麼美的畫面,要不要大家都看看?”

“胡鬨!”霍靖誠驀地怒喝,也不知道是在說霍明朗,還是霍靜,抑或其他。

霍靜才不怕他,隻彎著笑,極快地衝霍硯舟眨了下眼睛。

“我就說是好東西吧。”她像是在安撫霍靖誠,收了手機,又笑眯眯看向馮鶯。她總是逢人掛著笑,但幾分真假卻不知。

“二嫂,照你這麼說,梨子和霍明朗的婚事是爸強迫的唄。”

馮鶯微怔,連忙解釋,“我……我沒這個意思。”

霍靜的笑讓馮鶯頭疼,她從來都知道這個小姑子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果然,霍靜又笑盈盈開口:“那等明朗回來了,我倒要好好誇誇他,為了孝順爺爺,連自個兒的終身幸福都能搭上。”

她轉頭,彎著月牙眼,“爸,這樣的好孫子,您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第二個。”

火上澆油,輕鬆拿捏。

霍靖誠太陽穴突突地跳。

照片做不得假,明擺的事實就在眼前,霍明朗婚前出軌做了對不起阮梨的事,至於為什麼是馮鶯主動上阮家退了婚,霍靖誠太清楚了。

他雖然已經不過問恒遠和霍家的事,但這些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都是什麼心思,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霍靖誠的目光終於掠過所有人,落在了霍硯舟身上。

如果說霍家有誰的心思他是摸不透的,隻有這個兒子。

今晚這一出,這樣的好籌謀,除了霍硯舟,他想不出第二個人。

馮鶯自以為聰明,想把自己和明朗從這件事情裡摘得乾乾淨淨,卻不

知早就落入了對方的圈套。

方才那番黑白顛倒的話,她如果沒有說,念在她到底是霍家的兒媳,他尚可以倚老賣老,給她保住顏面。

左右這是霍家的家事,阮梨是外人。

可馮鶯自作聰明地早早將他搬了出來,又沒能遮住霍明朗的醜事,倒是將他架在了這裡,讓他不得不給阮家一個交代,究竟是阮梨不擇手段,還是霍明朗有錯在先。

霍硯舟這是想借他的口,徹底替阮家這個女孩澄清這些年潑在她身上的臟水。

為什麼?

霍硯舟圖什麼?

霍靖誠始終沒想通。

他甚至陷入回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兒子的心思他已經開始看不清了呢。

好像是很久遠的事了。

霍靜卻沒給霍靖誠回憶的時間,繼續笑嘻嘻地拱火,“爸,您覺得呢?”

“……”霍靖誠收起對霍硯舟的審視,平聲開口:“我什麼時候給明朗施過壓,讓他一定要娶梨梨?梨梨是他自己要娶的,主動求到我這裡的,如今又乾出這樣的混賬事——”

霍靖誠看向霍廷年,視線攫住馮鶯,“老二,你教子、治家,無法無方!”

“……是。”霍廷年隻能溫吞應下。

話停一息,霍靖誠的視線又落在阮梨身上,斂了厲色,“梨梨,這件事,到底還是明朗有錯在先,我代霍家,賠個不是。是明朗配不上你,他沒那個福氣。”

“至於那些不入流的說法,我從沒當真,霍家人也從沒當真,你就也不要往心裡去。你什麼樣的人品,大家看在眼裡,還能不清楚?以後但凡再有什麼人出言無狀,讓他到我跟前來,我來和他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霍靖誠自認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當著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眾多幫傭,他要保住霍家的體面,保住自己的威嚴,自然要舍棄輕的那一部分,比如——老二一家。

霍靖誠的視線最終又落到了霍硯舟的身上。

權柄早已移交,這個霍家,這樁事徹底落定,還得霍硯舟一句話。

所有人也都看向霍硯舟,阮梨就坐在他身邊,一瞬不瞬。她原以為今天隻是說清楚她和霍明朗的事,卻沒想到這些年落在她身上的那些流言也一並被澄清。

還是由霍靖誠親口說的。

她不信這裡面沒有霍硯舟的手筆,卻又實在好奇他在這裡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霍硯舟偏眸,觸上她清潤的一雙眼睛,那麼專注地看向他。

“還有什麼想說想做的?”

溫沉的音色,旁人或許覺不出特彆,明婉珍秀美的眉卻已經微微蹙起。

阮梨沒想到霍硯舟在這個時候會問她的意見,搖搖頭。

這樣已經很好了,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了。

“我有。”

依然溫沉的兩個字,很輕。在所有人的注視裡,霍硯舟抬眼看向馮鶯,緩緩開口:“那二嫂,就當著大家的面,親自給阮梨道個歉吧。”

“我……”馮鶯想不通,事到如今,霍硯舟為什麼還執著於此。

“事情不是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嗎?爸都已經親自賠了不是,為什麼還要我……”

“父親是父親,你是你。”

馮鶯氣節,終於按捺不住,“憑什麼!爸賠不是,那已經是念在霍阮兩家多年的情誼,顧全大局。明朗或許有錯,但情情愛愛的事誰又能真的說清楚?這件事裡,阮梨就沒有錯嗎?我憑什麼要給她道歉?”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馮鶯依然盛氣淩人,依然不覺得自己有錯。她的丈夫是霍家的長子,她的兒子是霍家的長孫,她才應該是霍家說一不二的女主人!

再看向阮梨的時候,馮鶯眼中的譏誚更甚,“就算這件事情我做的不夠體面,可她什麼身份?她受得起我給她道的這個歉嘛!”

阮梨烏潤眸底已然封了霜色,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被這樣折辱過。

手再一次被捉住,她有些詫異地看向霍硯舟。

可他的掌心那麼溫熱,帶給她莫名的安全感。

他說,不用害怕,萬事有我。

霍硯舟眸光未偏,隻唇角扯出個弧度,他抓著阮梨的手,於眾目睽睽之下落在桌邊,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訴所有人——她,阮梨是什麼身份。

“霍家的女主人,受得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