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吉祥天母(1 / 1)

我的民俗怪談 冬行意 7475 字 3個月前

有邪祟作亂?

鈴蘭聽了忍不住挑眉。

來到這兒這麼久, 人見得不少,邪祟也見了不少。再聽到邪祟兩個字,她心裡已經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 反而有些蠢蠢欲動。

經驗告訴她,但凡有邪祟的地方, 必然有相應的正神缺位。

正神缺位的地方, 正是鈴蘭要去的地方。雖然風險很高, 但同樣受益也很大。

她不知道哥哥在哪兒,但也許神明知道。

鈴蘭問多吉:“邪祟是什麼邪祟?你妹妹要不要緊?你要不要救她回來?”

“我、我……我想救她!可是、可是……”多吉一臉為難, 他臉上布滿哀傷,“可是薩滿已經死在大山裡,她沒有找到繼承人,沒有新的薩滿,面對邪祟,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我貿然把妹妹從金錢鎮接回來, 隻怕會把汙染也帶回來,這裡就糟了。”

說話間門, 鈴蘭心裡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 她說:“我本事不算太大, 就是喜歡日行一善。你要是想救你妹妹於水火之中, 我可以幫你,和你一起去金錢鎮。你要是想謝謝我, 也不用跪下來哀求我, 隻需要……隻需要你家一些特產, 比如鬯酒那樣的,也不用太多,十瓶八瓶就可以了。”

多吉說:“給你的鬯酒已經是最後一瓶了。我阿爸釀酒的手藝雖然好, 但想要釀成鬯酒,至少需要三年。”

那太可惜了。

鈴蘭有些失望,但依舊決定要去金錢鎮。

“那我就繼續日行一善吧,你就不用謝我了。”鈴蘭說道,“三天三夜的篝火也不用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多吉大喜,心中感動得無以加複:“我和我阿爸商量去。”

雖然不知道鈴蘭有什麼能力,但她可是被薩滿選中的勇士,薩滿還把羽扇送給了鈴蘭,說不定她身上真有什麼特彆的能力。

多吉自下山後一顆高懸的心此時才稍微鬆了鬆,他掛念著身在金錢鎮的妹妹,忙跑進屋去,和老村長商量去了。

王永柱雙手環胸,倚靠在門邊上看著鈴蘭,臉上有些許不讚同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王永柱喝了鬯酒恢複冷靜之後,鈴蘭總感覺,他對自己又升起了一絲微弱的提防。

雖然王永柱是個懂得投桃報李的人,但在防備心一事上,如鈴蘭隻信任她的家人那樣,王永柱大概也是。

鈴蘭不愛打啞謎,直言道:“你有話想說,直說就好。”

王永柱往屋裡看了一眼,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我覺得金錢鎮的事情和我們沒有關係。”

“是沒有關係。”鈴蘭讚同地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

“你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你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就去你想去的地方。”鈴蘭很坦然地說道,“你完全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而不必和我一道。”

在這一點上,王永柱有著絕對的自由。

鈴蘭之所以點明這一點,並不是要趕王永柱,而是知道他不會走。

王永柱臉色果然難看了起來。

他動動唇,最後卻什麼話都沒說,選擇了沉默。

在王永柱看來,去金錢鎮完全是多管閒事。明知道那裡有邪祟,還要去,完全就是找死。

從苗兒村一路活著走出來,在他看來,已經算是死裡逃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既然已經撿回了一條命,那就更應該好好珍惜生命,去乾真正想乾的事情,去找想要見到的神明。

比如說……比如說,泰山府君。

王永柱狠狠歎氣,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他心裡有很多想法,可偏偏,憑著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往哪裡找泰山府君。

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一切,隻能依靠鈴蘭。

所以,他必須跟著鈴蘭走。

他不想去金錢鎮,也得去金錢鎮。

見他如此,鈴蘭便過腦袋去,問道:“所以你決定了嗎?你要跟我走嗎?”

“嗯。”王永柱悶悶應了一聲,隨後就不再說話。

事情就這麼愉快地定下了。

鈴蘭又開心起來。

接下去隻需要等待,等待多吉把事情安排好,他們就可以啟程。

當天晚上吃飯時,老村長又對著鈴蘭和王永柱稀裡嘩啦哭了一通,一口一個勇士,簡直要哭得背過去氣一樣,一抽一抽和他們講述他女兒的事情。

故事倒沒有什麼跌宕起伏的,總的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倒黴的、要命的故事。

老村長說,金錢鎮是附近最富庶、最繁華的一個城鎮,這周圍的村落固定交換物資、商品貿易的地方,就是金錢鎮。

十年前,他女兒嫁到金錢鎮一戶人家去。那戶人家做的是香料生意,日子過得殷實,姑爺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這本來是一樁好的姻緣。

在最開始幾年,女兒的日子確實過得還行。每次回家看老村長,都是大包小包,拿了很多孝敬的東西。

可沒多久之後,夫家的生意開始出現問題。祖傳的香料商鋪連連出現虧損,能保住本兒就算不錯,更不必說盈利了。

女兒夫家的日子便開始難過起來。女兒每次回來看老村長,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再也不會展顏歡笑。

老村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可他一個打獵的,對做生意的事情一點都不熟悉,想要幫忙也幫不上忙,隻能乾著急。

後來,女兒每次回家,臉色都越來越不好,印堂看起來發黑,一副將死之相,就連老村長這個老人看了心裡都犯怵。

他覺得事情不對,想要去金錢鎮看看,看看是不是婆家欺負女兒,讓女兒受了委屈。

這一動念頭,才逼得女兒如實相告。

原來不是婆家欺淩她,而是金錢鎮裡出現了作亂的邪祟。女兒的臉色難看也不是印堂發黑導致的,而是她的皮膚開始異化成為了一塊黑鐵之物。

那邪祟不知道從何而來,也不知道祂什麼面目。

隻知道當人們意識到時,祂就在那兒了。

金錢鎮是聚財之地,祂就讓人上供財物,令人破財免災。祂向金錢鎮的居民索要錢財之物,破不了財的,那就隻能以彆的東西相抵了。

女兒很害怕,她不敢回金錢鎮,但同樣也不敢讓老村長去金錢鎮。

老村長這一去,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

後來,女兒再沒有從金錢鎮回來看老村長。

老村長一把老骨頭,也不敢亂動,就隻能這麼在家守著,偶爾讓人給女兒捎去一壺鬯酒,希望能庇護她平平安安,不被邪祟所害。

如今,兒子回來了,還要帶著勇士去往金錢鎮一探究竟,老村長焉能不開心?

老村長說:“金錢鎮離這裡三、四日的腳程,我給你們準備一匹馬,你們拉上馬車去,趕上兩天的路,就能到了。”

“你們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老村長說,“我這把老骨頭沒什麼本事,什麼也乾不了。但有朝一日,你們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多吉把自己的胸口拍得砰砰作響,跟著保證道:“以後你們有什麼使喚我多吉的,多吉一定絕無二話!”

王永柱依舊默不作聲,隻是沉默著喝了一杯酒。

他是願意跟著去金錢鎮了,但迫不得已和興高采烈這兩種情緒,還是有區彆的。

鈴蘭為了不讓場面尷尬,隻能笑著說好。

又過了一夜,他們一行次日就要出發了。

老村長的行動效率很快。

他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輛簡陋的馬車,就栓在家門口,在馬車裡,所有行囊都準備好了。

老村長還給鈴蘭準備了一個小挎包,讓她把神諭之書、羽扇和酒壺都放進去,解放了雙手。

在三人即將要出發的時候,老村長叫住他們。

“等等,你們稍等一下。”說著,他轉身走進屋裡。

過了一會兒再出來時,老村長手裡拿著一副卷起來的畫。

他把這幅畫交到多吉手上,語氣鄭重道:“去吧,孩子們。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危險,你們在過夜的地方掛上吉祥天母的畫像,以清水和檀香上供,吉祥天母會保佑你們的。”

“知道了,阿爸。”

隨後,多吉讓鈴蘭和王永柱上了馬車,而他則是驅車,趕馬,三人離開了村落。

馬走路比人快得多,走了沒多久,村落就遠遠被甩在身後看不見了。

鈴蘭被顛簸得有點暈,差點要吐出來。她強行忍住,撐著直到了晚上,等多吉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她才從馬車裡鑽出來,抱著一塊石頭乾嘔。

什麼也吐不出來,就是暈。

對鈴蘭來說,這輛馬車比邪神的汙染還要更危險。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腦子暈眩的混沌感了。

多吉見她這樣,在倒出清水上供吉祥天母的同時,也給鈴蘭遞了一杯。

清水下肚之後,鈴蘭才感覺舒服多了。

她定了定神,看向吉祥天母的畫像。

那是一副很破舊的畫像了,畫的是一個身姿婀娜的女神。顏色斑駁陸離,年頭已經久遠。不過依稀能看出來,顏色沒有氧化時,應該非常的豔麗漂亮。

鈴蘭問道:“這個是什麼神仙?”

“吉祥天母,護法神。”多吉說,“祂本名叫紮基拉姆,是一位仁慈強大的女神!”

“哦。”強大就行,今晚應該用不著守夜了,鈴蘭想。

她圍著火堆,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天,鈴蘭是被多吉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弄醒的。

多吉對著空無一物的絹畫哀嚎出聲,“吉祥天母!!!吉祥天母,祂不見了!!!!”

鈴蘭的瞌睡被他的大嗓門震沒了。

她抬眼看去,發現屬於吉祥天母婀娜的身姿已經不見。

隻有一張稍嫌破爛的布掛在哪兒迎風飄蕩,看上去淒淒慘慘。

王永柱也是一臉迷茫,“吉祥天母……不見了?”

鈴蘭心中一動。

她拿出神諭之書翻開一看。

昨天呈現於絹畫之上的那婀娜的身姿出現在她的空白頁裡。

本來褪色氧化的顏料恢複了初時的鮮豔,變得更為美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