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王永柱反悔,接過他遞過來的神諭之書,鈴蘭立刻翻開扉頁。
扉頁上一行黑字躺在那兒,不像印上去的,像自己凸起出來的。
寫的是:
不要相信太陽。
除此之外,就沒有彆的內容了。
紙是一樣的觸感,羊皮紙一樣泛黃,這一點和她的書沒有區彆。
鈴蘭已經暗中無數次檢查、觸摸過她的書,對這一點絕不會判斷有誤。
她有些失望,合上書前隨手往後一翻。
結果這一翻,竟然翻出點了不得的東西。
扉頁後面的那張紙上,有幾行小字。
寫的是:
一、拘魂鬼不會對你造成物理傷害。
二、拘魂鬼有且僅有一隻,不會結伴出行。
三、如果遇見拘魂鬼,最好不要一個人出行,確保身邊有一個以上同伴。
四、請和你的同伴保持良好的關係,確保可以彼此信任,可以交換姓名。
五、如果不幸單獨遇見拘魂鬼而身邊沒有同伴,請儘量保持清醒,不要熟睡。
這就是王永柱的神諭之書降下的指示。
隻不過它給的信息確實不可儘信。比如上面第二行小字那裡:拘魂鬼有且僅有一隻,不會結伴出行,這明顯就是錯的。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本書陰險狡詐得很。真有哪個憨憨全信的話,恐怕會直勾勾地走進陷阱中去,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她收了收心神,又往下看,小字下面,還附有一張圖。
這幅圖她就能認得出來了:圖上正好是剛剛在夢境中見過一面的紫衣人。
她認人的本事一向不大,不說張冠李戴,至少彆人換身衣服換個發型就覺得陌生的事情是常有的。
因為這個毛病,以前她還經常鬨出過不少笑話,讓鈴蘭苦惱了好久。
卻不想來到這個眾神隕落之地後,一認一個準。
沒辦法,這裡的東西長得太有特色了,這對鈴蘭來說,非常友好。
說不定也不是它們長得太有特色了,沒準是她認人的本事終於長進了。
鈴蘭正要笑呢,冷不丁聽見王永柱的聲音響起:“你笑什麼?”
王永柱是真的好奇,畢竟他看神諭之書就沒看出來有哪裡是好笑的地方。
“哦。”鈴蘭收了笑意,正色起來。
她指著拘魂鬼出現的那頁,問王永柱:“這是一開始就有的,還是現在剛出現的?”
王永柱低頭一看:“之前沒有過。”
那就是剛剛才出現的了。
拘魂鬼的信息,是在拘魂鬼出現之後才出現的。
鈴蘭心想,她大概知道神諭之書什麼時候會降下指示了。
隻是一想到她那本油鹽不進的書,又覺得頭疼起來。
目前她還是必須要王永柱組隊才行,不然她根本拿不到信息。雖然灶王爺給了她最準確的破解方法,但祂餓著肚子,要祭品才願意乾活,而鈴蘭口袋裡沒有養得起他的糧食。
“可以把書還給我了嗎?”王永柱問道。
“當然。”鈴蘭將書合上,把神諭之書遞還給他,同時露出了一個她自以為最甜美最友好的笑容。
王永柱卻不再吃她這一套了,冷著臉把書拿回去。
他直接問道:“書你已經看了,那個人在哪裡?”
鈴蘭如實答道:“我不知道。”
一句話,重新判了他死刑。
剛剛生出一點生機的眼睛瞬間又暗下去。
鈴蘭又說:“不過他可能也在這裡。”
“你說什麼?你彆騙我。”王永柱一臉懷疑。
鈴蘭並不生氣:“你那七刀雖然沒有傷到他的要害,但傷到了他的脊椎神經,他癱瘓了,終身都要坐著輪椅。”
“為了進入這裡,我準備了很久,超自然研究所每一期誌願者招募我都有關注。我在面試現場見過他,我記得他的臉。那是我見過的活人裡最沒生機的一張臉,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他臉上還有你劃的一道刀疤。”
王永柱喃喃道:“他在這裡……”
“不,他不一定在這裡。”
“好,好。”
王永柱連著說了兩聲“好”,隨後一臉悵惘地安靜下去。
鈴蘭見他沒有再談心的意思,趕緊提出建議:“明天還要趕路,我們都沒休息好,這可不行。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後半夜輪流守夜吧。如果拘魂鬼再出現,醒著的那個人能及時叫醒對方。”
王永柱對此沒有異議,沉默著點頭。
想起王永柱剛才被拘魂鬼拒住一臉青黑的將死之樣,鈴蘭覺得他受到的影響應該比她大,她雖然受了點傷,但那隻是自己弄出來的皮肉傷,不算什麼大問題。
為了能夠讓王永柱繼續活著和她一塊探險,鈴蘭把自己安排在前半段守夜,讓王永柱先去睡覺。等後半夜,他再來頂替她。
王永柱依舊沒有什麼異議。
經過剛才一番折騰,他現在變成了個悶葫蘆,鈴蘭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躺倒在地面上,很快發出打鼾聲。
鈴蘭打開自己的神諭之書。
“灶王爺。”她壓低聲音,小小叫了一聲。
扉頁上那畫像立時動了起來,變成一行黑字。
【灶王爺餓了,沒有祭品就恢複不了力氣。】
鈴蘭:“……”
這到底什麼神仙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餓死鬼呢。
“我有事情要問你。”她聲音壓得低低的,背對著王永柱,問,“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村莊或者城鎮嗎?”
這地方一看山窮水惡,打野食是彆想了。
想找到穩定的食物供應,隻能往有人的地方找。
灶王爺勉強算這個地方的原住民吧,有事找祂打聽應該能省很多時間。
【灶王爺餓了,四肢發顫,頭腦發昏,意識不清,什麼都不知道。】
“……”
說是餓了說不出話來,結果討東西吃的時候,乾勁是一點沒少,黑線重新排布的速度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字也更大更清晰。
才不信祂一點力氣都沒有。
不過信息在祂那裡,得想辦法讓祂開口才行。
鈴蘭想對祂表示友好,可是她沒糧食喂祂,隻能選擇另外一個比較有效但有點風險的辦法,故意用嘲諷的語氣激祂:“什麼灶王爺,我看你是餓死鬼吧。如果不知道實話實說我也不會笑話你,彆逞強騙人了。”
扉頁上的黑線變得更快了,展開變成一行行字。
【灶王爺入千家萬戶,體察人間善惡,司喉舌之職。大年二十三,千家萬戶都須得祭祀本神君,期望本神君上天庭述職時,多說點他們的好話。】
【不要懷疑灶王爺的能力,灶王爺什麼都知道。】
哦。
聽起來,很像幫班主任抓紀律的紀檢委員。
那確實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消息不少的。
鈴蘭一下子被說服了,忙拿出還剩下半管的營養劑,引誘道:“我這裡有半管營養劑,你要是能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給你。”
【祭灶人,不要忘記你說的話。欺騙灶王爺,是要付出代價的。】
“當然。”
鈴蘭問祂:“距離這裡最近的村莊或者城鎮怎麼走?”
【東南方向八十裡,一共有祭灶台三十餘座。】
有祭灶台,也就是說,有三十餘戶人家了!
但是,東南方向八十裡,該怎麼走?
太陽都不可相信了,鬼知道怎麼走。
在這個地方,根本無法憑借外物辨認出方位。
貿然前進,隻會丟失方向。
鈴蘭要求道:“你給我畫個地圖出來。”
這一次,那團黑線卻不理她了,而是纏成了一張嘴,嘴巴幾乎占據了整個書頁,在這張紙上無邊無際地張著,一副等投喂的樣子。
“……”
鈴蘭說到做到,小心翼翼把營養液灌了進去。
那張嘴活物一樣,營養液倒入之後,沒有弄濕神諭之書,而是直接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掉進什麼地方。
本來鈴蘭還在心裡悄悄打著小心思,倒營養液下去的速度非常慢。暗想萬一灶王爺胃口小,隻需要一點點營養液就飽了,她還可以剩下好多。
那半管營養液的水位越低,鈴蘭越是肉痛,眼睜睜看著瓶子變空,灶王爺那張嘴始終沒有合上。
“沒有了,就這點東西。”鈴蘭心在滴血。
黑線不情願散開,嘴就消失了。
很快,吃飽喝足的黑線再度遊走,變成一行字。
【乾淨的祭品,灶王爺滿意地打了個飽嗝。】
“……這就不用告訴我了。”鈴蘭更肉痛了,“把地圖給我。”
吃飽的灶王爺倒也能說到做到,聞言立即呈現出祂所說的那三十餘座祭灶台所在的方位。
看到扉頁上呈現出來的路線地圖,鈴蘭忙用心記著,順便用一截燒焦的木炭在石壁上畫。
結束和灶王爺的交易後,她心滿意足地合上神諭之書。
往旁邊一看,王永柱睡得一臉安詳。
拘魂鬼沒有再來了。
一直守到後半夜,鈴蘭把王永柱推醒,換他接替,緊接著睡去。
那拘魂鬼應該也是膽小鬼,她這一睡,也睡得踏實,沒有再遇見他們。
等鈴蘭再次睜開眼睛時,外面的太陽已經高懸起來。
陽光驅散了黑暗,把濃密的白霧也驅散不少,能見度比昨天好了些。
美中不足的是,太陽依舊是九點鐘方向,和昨天一模一樣。
那裡仿佛是太陽站崗的地方,挪都不挪一下。
叫醒她的王永柱正坐到山洞口往外眺望,一臉愁容地看著天上的太陽。
他左看右看,糾結很久後,回過頭來,指著左邊的方向,對鈴蘭說道:“往那邊走吧,我們得快點找到神明。天一亮我就叫醒你了,這裡的太陽雖然不可相信,但一天差不多還是二十四小時,我們今天的時間比昨天寬裕很多,可以走很多路。”
鈴蘭揉了揉眼睛,回憶了一下灶王爺給的地圖,搖搖頭說:“不對,應該往右邊走。”
對她的話,王永柱現在不太敢質疑,可還是困惑,問她:“你怎麼確定?你能看清那裡有什麼嗎?”
“看不清,得走過去才知道。”鈴蘭拍拍自己的神諭之書,“去那邊,是我的書降下的神諭。”
王永柱便沒話說了。
他們兩人往右邊,也就是灶王爺說的東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