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46 我隻欺負你(1 / 1)

偌大的寢室陷入了一片寂靜中。

本就悶熱的夏夜, 在這一刻似乎連流通的空氣也凝住了,一絲風也沒有。褪下的酒意仿佛重新蒸熏上來,陸鳶鳶的呼吸變得遲重, 眼皮很熱, 鬢發的汗水黏膩而灼人。

突然,牆垣邊的燭火輕輕一閃爍, 終於為此間滲入了一縷活氣。

三人同時一動。殷霄竹微微一偏頭,望向那盞燭台,淡淡道:“段師弟, 這個時辰, 我就不留客了,請回吧。”

下的是逐客令,但口吻卻頗為平靜,好似又變回了平時那個大師姐。

因頭發遮擋,旁人也窺不見她的神情。

方才繚繞在屋中的那種僵硬怪異的氣氛, 也仿佛隻是錯覺。

陸鳶鳶的不安卻未消失,如蝴蝶振翅, 落下顫抖的陰影。隻希望三人的場合儘快結束, 她擁著被子,往前坐了坐,附和道:“我睡一覺就好了,你也累了, 回去休息吧。”

確實已經很晚了。放在平日,這個時間, 他不會待在一個姑娘房裡。

段闌生垂頭,看她一眼,才輕輕一頷首:“有事明日再說。”

目送他告辭離開, 兩扇門關上,陸鳶鳶先是微微鬆了口氣。可下一秒,看到還留在屋子裡的人,陸鳶鳶眼皮就一跳。

不,有什麼好不安的。雖說她剛才是故意在殷霄竹面前裝了一把,可是,殷霄竹看起來也不像是會為了區區一個男人就把她大卸八塊的人……

一抬眼,瞧見殷霄竹不僅不走,還朝自己走來。陸鳶鳶的心臟又陡然高高地懸了起來。剛剛才在腦海裡肯定了數次的念頭,頓時潰散了。她化作鴕鳥,手腳並用地爬進被窩裡:“元君,我休息了,晚安……唔!”

話未說完,她的被子即被掀開,人也被拎了出來。但不同於以往被摁坐在腿上,她這一次被擺成了趴姿。

風聲掠過身後,隨即,“啪”一聲悶響擊打落在她的臀上。

一下結束。緊接著,又是一下。

一共打了兩下。

陸鳶鳶一震。

那落下的力氣並不重,可因為太出乎意料了,有那麼幾秒,她整個人完全是懵的。怔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委屈混雜著羞憤衝上大腦,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腦海裡炸開,簡直是羞憤欲死:“你、你怎麼可以打我……打我那裡!”

她說不出屁股兩個字。

活了三輩子,她隻有在自己原生的世界被爸媽打過屁股,而且是在小學的時候。而這具身體的原主,小時候在燕國犯了宮規,也隻是被禮官輕輕打手心而已。

陸鳶鳶掙紮著想起來,可惜力氣差了對方太多,壓根翻不過身,袖子還因此卷起了一段,腕上兩隻手鐲撞擊著床沿。

殷霄竹看了那對手鐲一眼,收回目光,隻用一隻手就輕輕鬆鬆地製住她,而剛才作惡的另外一隻手,此刻也偃旗息鼓,放在她後腰處。那雙茶色的眼珠子在躍動的燭火下,如深色的琉璃:“出門之前答應我子時回來,剛結丹出關就喝那麼多酒。光說沒用,要讓你長長記性才行。”

一開口就數了她兩宗罪,這就是她屁股挨兩下的理由?

陸鳶鳶一咬唇,下意識感到一絲心虛。可一想到剛才的事,她又覺得對方好似不止為了這兩件事生氣。因為酒意,她有些控製不住身體的肌肉,哆哆嗦嗦,含了未乾淚水的眼眶一下子變得更為濕潤:“我……不對,你這是恃強淩弱,公報私仇……你欺負我。”

聽見她的控訴,殷霄竹的唇角居然還略微一勾:“對,我隻欺負你。”

“什麼?”

眼前突然一暗,陸鳶鳶感覺下巴被手指摩挲了下,耳畔響起對方的聲音:“況且,這就算欺負了?那是你沒見過我真正欺負人的樣子。”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警告?挑釁?玩笑?

陸鳶鳶手指一蜷,腦子嗡嗡作響,一時沒明白過來。而對方也沒給她理解的時間,便直起身來,似乎打算結束今晚這出鬨劇了。

陸鳶鳶滿心隻想著自己屁股挨了兩下,太過丟人,不甘心就這樣結束,情緒一時上頭,一坐起來,她便惡向膽邊生,驀地撲到了殷霄竹身上,在最容易下口的地方——對方露在衣衫外的脖子上,埋頭下去,用力地咬了一口,聊作報複。

殷霄竹動作一凝。

咬一下還不夠公平。

這人剛才可是打了她屁股兩下的。

好在,對方的脖子頗為修長,很容易就能找到第二個下口的位置。陸鳶鳶腦殼發熱,撥開對方的秀發,迅速地埋頭,又咬了一口,聽見殷霄竹悶哼了一聲。她鬆開唇時,便見對方頸側已經印下了兩圈清晰的牙印,連帶著兩團濕漉漉的口水痕。

仔細一看,第二圈牙印,虎牙印下的凹陷處,居然滲出了一縷紅豔豔的血絲。

陸鳶鳶:“……”

她的喉嚨咕咚一吞,手腳發僵。

怎麼還出血了……不好,第二口她似乎咬得太用力了。

大概是破了皮,有些疼,殷霄竹微微一蹙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低頭一看,發現指腹染了血,她的眼珠淡淡地瞟了過來。

看到這一幕,陸鳶鳶膨脹至極的膽氣立刻塌陷了,不敢與她對視,快速地爬回了床鋪最裡頭,用被子裹住自己。

好在,殷霄竹最終沒有與她計較。

在被子裡心虛地躲了一陣,聽見外面傳來關門聲,陸鳶鳶屏息,壯了壯膽,掀起了被子一角。

寢室裡沒人了。

鬨了大半個晚上,危機總算過去。

陸鳶鳶擦了擦汗,匆匆去洗漱了一下,將自己摔在床上。

聽說人太累了就容易做夢。這一夜,夜半時分,她迷迷糊糊間做了個夢。夢見有人給她蓋被子,還把玩她的手,當面團一樣捏了一會兒。慢慢地,對方似乎想把她腕上的鐲子解下來。

這對三年前段闌生從雷火獸身上取下的鐲子,因為護身作用奇佳,她一直戴到現在。吃飯睡覺洗澡都不摘,鑲嵌在鐲子上的靈石已經換過好幾次了。

而即使結出了金丹,這對鐲子也不用淘汰,可以繼續當成護身法器來用。並且,今後也不再需要放靈石這種相當於電池的東西進鐲子裡了,她可以自己供能。

因睡得太沉,察覺到有人動她的鐲子,她的意識也仿佛沉在水底,醒不過來。隻是不樂意地抽回手。由於她不配合,鐲子滑不出手腕,還在肌膚上磨出了淺淺的紅印子。

見狀,那隻手最後還是停下了動作。

.

翌日。

陸鳶鳶一覺睡到中午。蘇醒時,太陽穴還帶有微微的脹痛。她擁被坐在床上,黑發披散,揉捏了眉心數下。

昨天半夜,好像發生了一些事。可四周並無異樣,而且,一擼起袖子,鐲子仍在她腕上。

看來,她隻是做了一個逼真的被人偷東西的夢而已。

把昨天的事兒從頭到尾梳理一遍,想起自己不僅演了一波綠茶,去離間段闌生和殷霄竹,最後居然發狂咬了後者的脖子兩口,她就後悔又尷尬,面上火辣辣的,搓了搓頭發。

現在想來,殷霄竹估計是擔心她,和她鬨著玩而已。她屁股好好的,連個印子也沒留。她卻把人家的脖子都咬出血了。

酒真不是好東西,喝多了容易衝動,容易沒輕沒重,容易變得不像自己。

以後,她再也不喝了。

霎時間不知該如何面對殷霄竹,陸鳶鳶歎了一聲,起來洗漱換衣,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彆想那麼多了,先把正事做了吧。

今天,她要去選一把自己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