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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沒有椅子, 陸鳶鳶略一踟躕,走上前,撩開被褥一角, 坐上去,脫了鞋襪。

蜀山的藥效果不是蓋的,清涼止痛, 起效還快。她足上的傷口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 可憑借淡粉色的新肉, 還是可以看出之前的慘況。

殷霄竹撐著頭,望見這雙傷痕斑斑的腳,唇畔那抹揶揄的笑意淡了淡。看了一會兒, 她問:“還有呢?”

“還有一處, 在膝蓋上。”

陸鳶鳶扯起絲褲。因為她屈著膝, 左腳踩在床上, 褲管又很寬鬆,一拉過膝蓋,它便在重力作用下,沿著大腿, 滑到了腿根處。

瘀血散得慢,故而膝蓋仍泛著一片青紫色,看起來很嚇人,實際卻比破皮的腳跟要好受很多, 是鈍鈍悶悶的酸疼。

陸鳶鳶一抬頭,就感覺到陰影靠近, 殷霄竹俯身靠近她的膝,濃密的睫,低垂的眼無限放大。那氣息噴薄在肌膚上, 帶起一陣雞皮疙瘩。有一瞬間,她都以為殷霄竹要親上她的膝蓋了。

好在,對方的臉龐隻懸停在她膝蓋上方,鼻子微動,輕輕地嗅了嗅,就坐了回去:“這藥,不怎麼樣。”

陸鳶鳶眨巴著眼:“所有弟子都用一樣的藥。”

一個黑影淩空飛來,陸鳶鳶立即用雙手接住,發現是一盒藥膏。並非蜀山弟子受傷時通用的那種,而是從殷霄竹的床內抽屜裡拿出來的。一看就是對方自用的東西。

難怪這麼多外門弟子爭著想做仆役。這個身份,確實近水樓台先得月,可以得到自己本來沒機會用的東西。

陸鳶鳶把藥膏收入袖口,道謝。

殷霄竹望著她的動作,冷不丁道:“你怪我嗎?這一次,若不是我帶你來,你也不會遇到這麼多麻煩。”

“當然不怪,元君是為了讓我增長見識才帶我來的嘛。而且,要不是我跟來了,恐怕就要錯過十日一次的透骨青解毒了。雖然中間是發生了些意外,導致顆粒無收,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有風險,撿回一條命已經很好了……”

話未說完,她的臉頰被一隻手掐住:“鳶鳶。”

對方的手指很用力,陷進了她軟綿綿的頰肉裡。陸鳶鳶微微一驚,身體前傾,就對上一張雌雄莫辯的美人臉:“你是不是沒有發現,自己每次言不由衷時,話就會變得特彆多,特彆密?”

陸鳶鳶的心臟漏跳一拍,脊骨一寸寸地變僵。

她這話什麼意思?

不等她想到該如何應對,外面突然響起兩下克製有禮的敲門聲,齊悵的聲音隔門傳了進來:“大師姐,我有些事要問你。”

有人來了,殷霄竹瞥了門一眼,鬆開了對她的鉗製。陸鳶鳶連忙揉了揉臉,看到彼此的姿勢,她還坐在殷霄竹床上呢。連忙把褲管扯回原位,就想爬下床穿鞋。

想不到,殷霄竹沒給她下床的時間,直接應了門外一聲:“進來吧。”

不僅如此,她的手還壓住了陸鳶鳶的足踝。陸鳶鳶下不去,那廂,齊悵已經推門了。好在,殷霄竹還算有點分寸,在門打開前,將床簾放了下去。

紗帳垂落,遮住了床榻,卻可以看見兩道人影在裡面,其中一個人還是陸鳶鳶。

齊悵見狀,頓了頓,沒有走得太近。他是來與殷霄竹說回程的事情的,還提到了對虛穀真人身體狀況的擔憂。

殷霄竹道:“虛穀真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當安然無恙。”

陸鳶鳶偷偷瞥對方的表情。

說起虛穀真人,這人竟沒有半分心虛,畢竟這行為也算得上是欺師滅祖了吧……

許是發覺屋子裡有兩個姑娘,齊悵說完正事,很快就離開了。他一走,殷霄竹就收回了手。陸鳶鳶不安,擔心身旁的人會重提剛才的話題,一得自由,立刻穿好鞋子,逃了似的起身。

可跑到一半,又被叫住了:“你東西還沒拿。”

陸鳶鳶的腳步被釘在原地,抿抿唇,回過頭。

殷霄竹以下頜示意了下旁邊的藥盒。

在對方的注視下,陸鳶鳶頂著壓力,三兩步回去,撈回了藥盒。好在,這一次,殷霄竹沒再說什麼奇怪的話攔住她了。陸鳶鳶成功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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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天材地寶大會,除了蜀山第一天被蝠妖襲擊,還發生了不少傷亡事件。好在,除滅妖魔的效果斐然,活下來的弟子,基本有了收獲,有些還得到了稱心如意的寶物。

當然,這一切都和陸鳶鳶沒關係。彆人是深度遊,她主打的是一個到景區門口一遊。更讓她感到鬱悶的是,【苦夜】這段隱藏劇情,居然還沒完結!

係統:“是的。隱藏劇情有長線短線之分,顯而易見,【苦夜】是長線的隱藏劇情。”

陸鳶鳶:“……”真不敢想下次還有什麼在等自己。唉,見步行步吧。

回到蜀山沒多久,陸鳶鳶就聽到了彆人在談論虛穀真人重傷閉關的消息,卻沒有一個人懷疑事情有內情。事兒就這麼輕飄飄地過了。

一晃眼,時間就來到十一月初,冬至。

在現代的時候,陸鳶鳶記得每年冬至都是十二月二十二日。原來,在沒有公曆的古代,冬至是個活節。人們按照太陽照在杆上投下的影子來推算當年的冬至日。今年的冬至日就來得特彆早。

蜀山給門生放了一天假。除了有要務在身的弟子,大家都樂得清閒一日。

周雀和陸鳶鳶熟悉起來後,冬至前兩天,就彆彆扭扭地對後者發出邀請,說自己冬至生日,邀請陸鳶鳶一起去春山城玩耍。還說自己約了幾個朋友,大家都是外門弟子,比較聊得來,冬至那天,大夥兒正好能熱熱鬨鬨地去吃頓火鍋。

春山城是離蜀山最近的一座城。有這麼個大宗在旁邊罩著,十分富饒安定。

陸鳶鳶欣然應允。

冬至這天,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從衣櫃翻出一條很少穿的裙裳,還塗了口脂。日暮降臨時,她挎上小包包,帶上給周雀買的禮物出門。

旁邊的屋子關著門窗,殷霄竹不在。

這麼重要的節日,對方多半是去和她父親一起用膳了吧。

然而,還沒走出丹青峰,她就突然觸發了一段原文劇情。

原文劇情裡,今天安排了一出她邀請段闌生一起過冬至,但遭到對方無情拒絕的情節。

陸鳶鳶:“……”

還好,現在離出發還有一點兒時間。走個流程也還來得及。

陸鳶鳶從係統中得知段闌生現在在劍宗的試劍場,就匆匆趕了過去。

畢竟是冬至,往日裡刀光劍影不斷的試劍場都沒幾個人。所以,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段闌生,對方似乎剛結束修煉,正站在一旁,用布巾擦汗。

聽見腳步聲,段闌生回過頭,看到她,夕陽下,泛著紺青色澤的烏黑眼珠中,掠過一抹深濃的情緒。

上次把話說開後,兩個人一直沒有再單獨相處過。她沒主動去見段闌生,段闌生也不知道在忙活什麼,神龍見首不見尾。

此刻見面,陸鳶鳶倒是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扯了扯包包,毫無異色地迎上去:“闌生,今天是冬至,你一個人麼?要不要一起過?”

接下來,段闌生應該就會乾淨利落地拒絕她。然後,她就可以走了。

豈料,段闌生的視線在她手上的禮物袋上一停,眼睫動了動,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除了我,你今天……還約了其他人?”

他怎麼沒按常理拒絕?

陸鳶鳶愣了愣,略一思索,倒是沒有否認:“對,還約了幾個外門弟子,等會兒去春山城吃火鍋,冬至嘛,就是要熱熱鬨鬨的。”

反正這小子是半個孤獨症患者。聽到這麼多陌生人都在,絕對更加不想去了。

出發的時間一分一秒在靠近,陸鳶鳶隻想快些走完劇情,便哥倆好地拍了拍他的肩,給出暗示:“沒事沒事,你要是沒空的話,沒關係的,我們就下次再約吧。我想,你也不喜歡人太多、太吵鬨的環境吧。”

……

在沒見面的這段時間,陸鳶鳶這麼快就交到了新的朋友?

從前,這個人一根筋地要和他做朋友。在大多數人和他之間,她永遠會優先選擇他。即便被孤立,也還是會和他站在一起。

來到蜀山後,自己還沒站穩腳跟,就來給他送藥。去酆都做任務時,她主動和他一起坐上運貨的馬車。投宿客棧,裡頭氛圍很差,她便端起碗筷,和他一起坐到院子裡吃飯,笑眯眯地說著其它話題,逗他開心。

可是,那件事發生後,她卻好像默默地在他們中間畫了一條線,回到了大多數人的世界裡。

雖然她表面看起來毫無芥蒂,但感受過她對人好時的那份溫暖,自然也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疏遠。

一種道不清的焦悶情緒襲上心頭,段闌生抿唇,放下了手中的布巾:“我有空。”

“……”陸鳶鳶一瞪眼:“嗯?”

“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