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斷絕關係(1 / 1)

季子漠雖覺洗腦太過, 但又想往後日子還長著,到時候再說,總體來說,這場談話是成功的, 家庭矛盾解決。

兩人回到灶房, 隻見蓋著白色披風熟睡的季丫。

季子漠讓季安先睡, 他去外面找找人。

院角栽了一棵杏樹,光禿禿的樹下,一道瘦弱的白色身影, 對著樹不知道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隻看背影都知他緊張的不行。

季子漠輕著腳步走過去,隻聽得隻言片語。

什麼,拿走的, 還回來,偷竊, 報官......

季子漠站在他身後,眼含笑意的聽了會, 還真是......

見他實在專注, 直接上前拽著他的手腕:“大半夜的不睡覺, 在這裡練這個?”

“回去睡覺, 天塌下來也是明天的事,不用怕, 山人自有妙計, 用不著你。”

齊玉神色未變, 耳朵卻窘迫的通紅。

他任由他拉著手腕,聲音輕不可聞道:“謝謝!”

謝謝他與季安說了這麼久,隻為消除季安對他的不喜。

季子漠動了動耳朵, 停住腳回頭問:“謝什麼?”

齊玉不答,季子漠嘖嘖了兩聲,笑著說不錯啊,總算不是與你無關搪塞了。

季子漠笑後沉默了會,黑色遮擋了他的容顏,齊玉聽到他清晰的話語。

“在齊家時,你和爹娘對我們不薄,現在來了這裡,不用想太多,我給不了你好日子,生活上是苦的,會儘量不讓你受心裡的委屈,你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說。”

齊玉在黑暗中恣意看他的身影,猶如寒冬中行走的人遇到了可以躲避風霜的山洞。

齊母說,和趙大勇比,季子漠好到了天頂上,當時的齊玉不置可否。

現在他想,和旁人比,季子漠也是好到了天頂上的。

齊母說,季子漠,是不幸中的萬幸。

沒有炭火,沒有厚被,這裡的冬日實在難捱,四個人擠在灶房,雖狹窄,卻也因為小而沒那麼冷。

季安用稻草在地上鋪了兩個位置,季子漠低聲誇了兩句。

火堆留著餘溫,視線朦朧,季子漠把自己的稻草往一旁移了移,灶房總歸就那麼大,移也移不了多少。

猶如睡在一張床上,隨著季子漠躺下,齊玉心跳緩緩加快,身上落上重物,是季子漠的那件披風。

錢多來拿來的被子看著就不暖,大人能扛,小孩病了就麻煩,故而齊玉蓋在季丫身上的披風就未再拿起。

一共兩件披風,季丫和季安蓋了一件。

另一件季子漠給了他。

季子漠一夜睡的那叫一個難受,不過倒也是睡的沉,昨日確實是精疲力儘了。

清冷的幽香在鼻尖纏綿,季子漠睜開眼,臉旁幾縷黑發。

他和齊玉倒是未抱著,但是靠的極近,這姿勢瞧著也是曖昧。

他看了看兩人身上的披風,心頭劃過無奈,齊玉對他是不是太不設防了,好歹他也是男人,又不是坐懷不亂的人。

腰間橫著一條長腿,季子漠嘴角抽了抽,齊玉瞧著一板一眼,正經清高的厲害,睡姿實在是不敢直視。

在齊家他放著床幔不曾發現,現在卻看了個明白。

睡的傾斜彎曲不說,一條腿在他腰上,一條腿彎曲著,腳抵在季子漠比較尷尬的地方。

季子漠往後撤了下,輕手輕腳的拿起他的腿。

季子漠一條腿半跪在地上,握著齊玉的腳踝抬高他的腿,然後對上了齊玉睡意朦朧的雙眸。

一時間,這姿勢有些尷尬。

齊玉還未徹底醒,顯得有些呆,他瞧了瞧被抬高的腿,瞧了瞧季子漠,隨後又瞧了瞧自己的腿。

“你在做什麼?”齊玉揉了揉眼。

剛睡醒的人,清冷都被衝散了去。

季子漠忙把手鬆開。

氣氛有些不對,說兩人肢體接觸了整夜有點彆扭,季子漠沉默了會說:“叫你起床。”

齊玉抱著披風坐起身,哦了一聲。

他頭上沾著稻草,眉間紅痣鮮豔,乖的呆萌,與清醒時判若兩人。

季子漠嘴角微微上揚,還挺好玩。

因多水源,故而杏花村的人家在院中打水井的不多。

家中一乾二淨,連個木桶都無,四人站在院中,你瞧我,我瞧他。

季子漠搓了搓臉:“走,先去洗個臉,然後去吃飯。”

另外看著他,三人表情如出一轍:“吃啥飯?”

季丫之前落了水,在齊家養了一月,蒼白的臉紅潤了些,這幾日斷了藥,又開始時不時的咳嗽兩聲。

季子漠彎腰把她抱起,未多解釋。

天進了臘月,冷風如刀子一般,刺骨難忍。

清水河結了冰,季子漠撿了塊碎石,砸了個小洞,用齊玉的帕子試了水。

季丫和季安齊齊後退,搖頭不想洗臉。

季子漠遞給齊玉,齊玉接過覆面,如綿密針紮,他又擦了擦手。

季子漠接過後蹲下身,用兩根手指捏著一丟丟帕子,在砸破的洞裡過了遍水。

蹲在地上側身問:“不介意我和你用一塊帕子洗臉吧?我的擦手丟了。”

齊玉微微側身不看他:“你想用便用就是。”

從未吃過苦的季子漠,洗臉時打了冷顫,他認真的看向季丫和季安:“你們是對的,要是今日要不來一隻水桶,不能提水回去燒熱水,我明天也不洗臉了。”

季子漠鄭重的樣子讓季丫和季安捂嘴偷笑。

齊玉眼中一抹笑意劃過。

季子漠毫無穩重姿態,蹦躂了兩下,抱起季丫邊走邊說:“走走,吃飯去,餓死了,我昨天都沒吃飽。”

季安跟在他身後問:“是去狗蛋家吃飯嗎?”

季子漠臉上那叫一個複雜:“不去。”

想起原身這一家子的破事,季子漠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趙家太爺與季家太爺是同鄉,一同逃難到杏花村,但趙家太爺是個能生的,生了三子三女,兒子一日日長大,是壯勞力不說,往那一站,旁人也不敢小看欺辱。

三子三女再生子女,散開如滿天星,現如今也是個大家族。

季家太爺一輩子卻隻生了兩個孩子,一子一女,子就是原身的爺爺了。

原身爺爺奶奶一輩子,生了三子一女,大兒子叫季大,當時家窮,在家裡做活。

原身爺爺是個能乾的,農活不忙就挑著擔子做貨郎,賺個辛苦錢。

從兒孫數量上比,季家已然落了後,大的虧處沒有,但在鄉下,人少總是免不了受些欺負。

去你菜地摘個黃瓜,農田裡多種一掌寬的糧食,事倒不大,就是惡心人不是。

老二出生長大,家裡稍微寬裕了些,原身爺爺咬咬牙,想著拚不過數量拚質量,送老二去了私塾。

老二現如今在縣裡布莊當個賬房先生。

季子漠入贅到齊家,在縣裡見過他一次,還不等季子漠打招呼,這二伯直接扭頭過去,季子漠不好熱臉貼冷屁股,也就裝作不識了。

老三呢,就是原身他爹了,老三讀書比老二聰明的多,私塾先生說是可塑之才。

有了這話,全家勒緊褲腰帶的供老三讀書,老大自小在家幫襯爹娘,大字不識一個,心裡實在,爹娘說什麼就是什麼。

娶了個哥兒雖有小心思,但也聽話,虧吃了一個又一個,捧著原身娘。

老二精明許多,為人還算得上正派,知道家裡處境,他自己比不過弟弟,隻怨惱自己,對供老三也無二話。

這也算是全家的大方向一致,隻待老三高中,就能苦儘甘來。

老三,也就是原主爹當真考中了秀才,一家人歡天喜地時,老大夫郎半夜起夜時,聽到老三兩口子密謀分家的事,言語間說老大一家蠢笨,老二一家自私虛偽。

當下就去找了公爹,公爹想著是誤會,把一家人攏到了一處,開會時不知怎的吵了起來,老三覺得自己考中了秀才不得了,因孝道不敢和爹娘喊,直接和老大老二吵了個天翻地覆。

說兩家無用,以後都是拖後腿,說他們供他讀書,不過是盼望著自己日後回報,如同做買賣一般。

為了證明自己對兩家的判決,把老大老二自小到大的事說了個遍,例如老大的蠢笨,他舉例說:大雪封山,老大去山上找柿子,沒找到不說,還摔了腿,在家裡躺了兩個月。

可是他忘記了,那是他圍著火爐,說大哥,我突然想吃柿子了。

一屋子的吵鬨驚動烏鴉嘶啞的喊叫,他們的爹渾濁的眼中流下淚,啪啪的扇著自己的耳光。

自此一家人恩斷義絕,老大老二舉手發誓,哪怕老三以後封侯拜相,他們乞討為生,都不會討飯到他門前。

供出個白眼狼,原主爺爺依舊公平的分了家,隻自此不讓原主一家登門。

原主爹就是老三,惹了爹娘生氣心裡不安,直到原主出生,原主娘求婆婆上門來照顧月子遭到拒絕,讓兩口子心裡有了氣,後面一家人大事小事真的不再管他們,積怨就越來越多。

最後是原主爹去世,爹娘是上門哭了一場,可兩個兄弟一家真的無一人上門。

原主娘怨天怨地瘋了一般,在家裡大罵了三日,日日咒他們不得好死,什麼畜生,老不死的,一個個詞都不能入耳。

這破事季子漠很難評......

帶著恨意,原主娘不讓家裡的孩子喊爺爺奶奶,要喊就喊老不死的,另外兩家更是連提都不能提。

要不是原主爭氣,掛了個神童的稱呼,這個狼心狗肺,不敬爹娘的一家,早被村裡人厭棄了。

狗蛋是原主爺爺在後山撿的孩子,今年十七歲,故而剛才季安問是不是去狗蛋家吃飯,而不是說去爺爺家吃飯。

天冷,幾人步子邁的大,季丫指了指前面:“我們是回家吃紅薯嗎?”

說著小臉皺成一團,紅薯就兩個了,應當不夠吃了。

那她等下就不吃了,全都給大哥吃。

季子漠捏了下她的臉,望著濃重炊煙變的稀薄,緩緩笑了。

一步邁過門檻。

“趙嬸子,起了嗎?”

趙嬸子聽著這聲音,如臨大敵,擦了擦手,警惕的從廚房中出來。

“子漠這是回來了?怎大清早來了?”

季子漠笑著道:“昨晚剛回來,許久不見來看看嬸子。”

趙嬸子戒備道:“隻是來看看我?”

季子漠疑惑道:“自然是,若不然能有什麼事?”

他這樣說,趙嬸子喜的不行,她就說,讀書人都臉皮薄,季子漠又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性子,自持身份,肯定做不到與她撕扯。

瞧,這不就是季子漠自己認輸了,兵書上叫啥來著?哦對對,叫不戰而敗。

瞧見齊玉雙眸一亮,哎吆哎吆的叫了兩聲:“這就是你那夫郎吧?上一次遮了面不曾看到,現在才知......嬸子不知道怎麼說,就跟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