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場景實在有趣。

眾龍滿眼崇拜甚至還有點微妙的畏懼；那邊的商人卻滿臉寫著“該死怎麼真的有人懂行”, 他的冷汗一直沒停，一直用帕子擦拭著，還在微弱地掙紮, “不行，這樣真的虧本，我千裡迢迢從深冬之海運過來——”

“這些東西的成本價差不多三千金幣。”塗綺思抱著懷中的肥貓，笑著道：“據我所知外面一滴龍血差不多也是這個價了，你虧不了。”她的聲音很好聽，不急不緩, 有種奇特慵懶的魅力，聽得精靈商人眼淚都要下來了。

“可……”

“你覺得還有龍會加價嗎？”差不多所有的龍族都在這邊了，它們隻是不懂好糊弄, 又不是真的蠢。當精靈商人對上它們的視線，龍族們都搖搖頭，像極了一群乖巧聽話的小學生，巴巴地看著面前的人類。

“你看看, 除了我現在還有誰會買？”公主輕笑了一聲。

當然也不是所有龍都這麼聽話。龍血龍鱗對它們而言太常見了，萬萬沒想到居然值這麼多錢, 後面的巨龍堆裡倒是有幾頭龍躍躍越試, 想要擾亂“市場”，在蘭格的“死亡視線”下偃旗息鼓。

犯不上為了這個得罪蘭格, 誰讓這家夥發起瘋來來同族都搶。

“我再加十株龍涎草、龍血草和十片龍鱗, 這些東西歸我, 再給我四萬金幣。”美人抬起下顎, 傲慢與媚意從眼角泄下，惡劣的姿態簡直和黑龍如出一撤。

“……”

“……行吧。”

商人投降了，面帶苦色地從美人懷中的肥貓手上接過東西, 依依不舍地看著自己攤位上閃閃發光的寶石，差點流淚，原本以為能從笨蛋龍族手上好好賺些金幣，未來十年都不用愁了，但萬萬沒想到龍族居然變聰明了，還帶了個人類貴族。

狡詐的人類！狡詐的龍族！精靈恨恨地心裡想著。旁邊攤位的商人是他的死對頭，此刻看著他的慘狀笑得樂不可支，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公主帶著自己烏泱泱的一堆龍轉向他的攤位，金發美人優雅地擼著懷裡的肥貓，指著他攤位上的一堆寶石，回頭輕聲細語地問著自家的問題龍，笑著道，“喜歡嗎？”

幸福到頭昏腦漲的黑龍正要點頭，後面的巨龍們紛紛恬不知恥地出聲，“我們也想要。”

“公主公主，幫幫我們。”

“我也要，我們都要。”

這些無恥至極的同族！這明明是它的公主小人，蘭格憤怒地發出吼聲，卻被同族們七手八腳的拉了下去。幾頭龍瞬間扭打到一起。

等等，也不是沒有辦法。大錢賺不到，但是——

商人眼睛咕嚕一轉，頓時心也不虛了，腿也直了，這隻白發精靈胸有成竹地道，“我也不坑你。我老實跟你說，我這裡總共有兩百三十一顆寶石，每個一百五十金幣，你要是全要我就給你打個九折，收你四萬金幣吧。”他顯然是瞄上了塗綺思剛到手的四萬金幣。

兩百三十一，每個一百五十……

這話一出，眾龍陷入沉思，齊刷刷看向公主。龍族的算術整片大陸有目共睹，那已經不是差勁可以形容的東西了。剛才自以為掌握了砍價要訣的巨龍們登時又眼睛轉圈圈，陷入了扳手指算術的境地。

他怎麼就沒想到這招？剛才被坑了的商人氣得腦殼疼。人類貴族也不都是算術一流的人，說不定這位美人就是——

“三萬一千一百八十五。”瑩白如玉的手指將一個儲物戒指放在桌上，她望著滿臉不可置信的商人微笑道，“你還算誠實，就給你三萬二吧。”

商人跌坐在地，呆滯地望著她。

“小龍，去吧東西收好。”公主施施然地前往下一個攤位。

小紅龍噠噠噠地就去收拾寶石了，樂得搖頭晃腦。

這一日集會上的精靈個個都認識到了人類貴族的可怕。任何算術都手到擒來，每一次砍價都壓到了他們的心理價位，讓他們有的賺但又沒賺太多。心理戰術對這位金發美人毫無作用，她隻會抱著一隻貓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們，不管他們怎麼吆喝，後面那些“心思單蠢”的龍族就是不為所動，一副以公主馬首是瞻的模樣。

“這個是你的。”

“這個給你。”

買完東西的公主把東西分好，眾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喜滋滋地叼起這些東西回老巢，心裡越發覺得人類真好。

“我頭一次看到那些精靈那副樣子！”

“連腿都軟了。”

“人類要都是像公主一樣，我們是不是可以試試和人類再次交易？”

相距龍之穀不遠處就有一個荒涼的人類小鎮，說不定可以再次繁榮起來。有巨龍聽到這些話，連連搖頭，“我們連精靈都算不過，和人類交易就更可怕了吧？”

眾龍齊刷刷點頭。

“那我們可以委托公主啊。”

一些巨龍回頭看向後面。和同族打架再次打贏的黑龍彆彆扭扭地坐在地上。金發公主站定在它面前，踮著腳輕輕撫摸著它的腦袋，很是自然地親親它低下來的頭，動作親昵又自然，口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剛才還心情低落的黑龍瞬間開心起來了，暈陶陶地湊過去，就要把腦袋往她懷裡拱。

所有單身龍莫名覺得有點牙酸，決定下次見到黑龍，再集體連手揍它一頓。

“彆不高興了，下次咱們單獨出來，我專門給你一個人買。”公主摸摸它的爪子，柔聲哄著它。她現在真的把這條黑龍當成一個小孩來看了，用著對付小奶娃的手段對付他，簡直事半功倍。

“真的？”

“當然是真的。”黑龍立刻高興起來了。它喜滋滋地翻看著小人給自己買的亮晶晶寶石，覺得自己好像在天堂般，它這輩子都沒這麼快樂過。可自從搶了這個小人之後，它好像每天都是快快樂樂的。

那她……它小點的時候為了好玩把一頭小熊從窩裡搶走之後，小熊每天都不快樂也不跟它玩，它隻好把小熊放了回去。

它忽然把腦袋湊到她面前，“你開心嗎？”

“開心啊。”金發公主柔軟的手指握著它的爪子，輕輕搓了搓之後又放在嘴邊親了親，那雙漂亮的眼睛看得它渾身滾燙，“你乖乖的，我就很開心。”

聽到這話的蘭格覺得自己怪怪的，嘴巴咧得賊大，心跳比來的時候跳得還快。可它又有點不高興，“我可不是幼崽！”

“當然啊，我們蘭格這麼厲害，怎麼可能是幼崽？”黑龍被哄得渾身舒坦，頓時覺得那隻肥貓也沒這麼礙眼了。

在回去的路上，塗綺思問道，“你們龍族也能變成人類的樣子嗎？”她注意到集市上有些人形態的龍族，之所以能認出是龍族，是因為它們還保留著龍族的部分特征，比如龍尾等等。

“可以。”黑龍為了展現自己已經不是幼崽了，聲音故意變得低沉穩重，惹得塗綺思笑了好幾次。“不過變成人類也沒什麼好的，人類身軀又不強大，又不會飛。”

“我現在還不會，但是這種魔法很簡單。”它驕傲道。自己可是龍族的天才，龍語魔法對他來說都很簡單。

她撫摸著手底下鋼鐵般的鱗片，這些話倒是也沒說錯，人類在龍族面前簡直弱小如螻蟻。她卻忽然笑了一下，這種笑聲和以往有點不太一樣，聽著這聲音，黑龍巨大的軀體陡然都滾燙了起來。

“那你可得快點學會啊……蘭格。”明明她的呼吸很輕，但吐息落在龍鱗上卻仿佛點燃了火焰，燒得它整條龍都不對勁了。

蘭格形容不出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感受，但是心跳陡然加速，軀體滾燙，整條龍抿著嘴不說話，猛地朝山洞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