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想什麼來什麼!
顧清月頓時揚動唇角,雙眼彎動,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忙站起身,扶著福康的右臂,將他按在自己的椅子上:“你可真朕的大福星啊,你快看看,這些賬務都有什麼問題。”
福康手足無措,被顧清月按著坐在椅上。
他側眼瞧向顧清月:“這都是戶部的賬務,皇上放心讓我看?”
顧清月此刻一個腦袋兩個大,隻想迅速將這些東西都理清楚,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
她頷首忙道:“看吧,有什麼問題你告訴朕,朕都記下來。”
說完,顧清月搬來一把椅子,順勢坐在福康身後。
她擼起衣袖,拿過毛筆,沾著墨汁,在硯台上劃動幾下,隨後眼巴巴地望向福康。
顧清月一雙眼睛撲閃撲閃,定定瞧著福康。
後者看她這樣子,忍不住嗤笑出聲。
顧清月不解,緊鎖眉心:“你笑什麼?”
她茫然地揮著手,在自己的臉上上下摩挲。
這一摩挲不要緊,毛筆上的墨汁全數都蹭在顧清月臉上。
漆黑的墨汁在她的臉上左一道,右一道,將那張俊俏的臉畫得如同花貓一般。
福康笑得更加放肆。
他從衣袖裡抽出隨身帶著的帕子,手指捏出一個角,輕輕在顧清月的臉上點沾了兩下。
顧清月微緊眉心,茫然望著福康。
後者湊在她面前,帕子順著顧清月的面頰來回蹭動。
“皇上怎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福康一邊幫顧清月擦臉上的墨汁,一邊低聲說笑,“以前皇上寫字的時候,總是不小心把墨汁弄得滿臉都是。”
“先帝還總是說,皇上這是想要拿自己的臉做絹紙呢。”
話說到一半,福康的視線驟然停在顧清月臉上。
二人目光相對,福康的後半句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凝望著顧清月,黑目籠罩上一層淒惶之色。
恍惚之中,福康隻覺眼前之人的臉與從前那個總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喚自己福康哥哥的小丫頭重疊在一起。
世事無常。
當年福康離開京城的時候,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那個小丫頭了。
可沒想到,幾年之後,再回到京城,小丫頭已經變成了皇位最可能的繼承人。
更加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那件事情之後,被迫進宮,變成小丫頭宮裡的皇妃。
此事想想就覺得無比荒誕。
可是,看著眼前這張臉,福康居然覺得,不管多麼荒誕都值得。
他的手掌落在顧清月的臉頰上。
粗糲的掌心捧住顧清月的面頰,福康心跳加速,一陣說不出的情愫從心口湧動而出。
“皇上,我……”
話音未落,對面的人霍然站起身。
顧清月踉蹌著後退幾步,和福康拉開距離。
她黛眉緊鎖,半側過頭,視線直充衝地盯著福康。
瞧了幾秒,顧清月沉聲道:“你在這裡好好看賬本,朕……朕出去透透氣。”
說著,也不等福康回話,顧清月起身徑直衝出書房。
夜色正好。
顧清月站在廊下,回首望屋內看,能瞧到福康正埋首查看賬本。
因為沒有了顧清月的幫忙,福康隻能每看一筆賬就提筆記錄下來。
他的身影倒影在窗杦上,在月光地照射下,映襯得格外清晰。
福康方才湊近的時候,雙眼含情脈脈,顧清月甚至能清楚地在他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
若非動情,決計不會有那樣的眼神。
顧清月自嘲地低下頭,唇角微微勾動,露出一抹倉皇的笑容。
當日是自己做主,將福康繼續留在宮中。
不僅如此,為了和陸懷瑾賭氣,她甚至還特意給福康晉了位份。
隻怕這一行為不僅在外人看來是對福康莫大的寵愛,便是在福康心中也已經將自己當做後宮的主人。
恐怕福康自己心裡也認定顧清月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心中有他吧。
顧清月再度側首,看向屋內。
她低聲嘟囔:“該怎麼和福康解釋呢?”
福康什麼也沒有做,就平白無故地變成了自己與陸懷瑾賭氣的棋子。
他那麼心高氣傲,若是知道了,可如何能接受得了?
顧清月越想越不敢回去面對福康。
她索性坐在廊下,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這幾日太累了。
無論是身體還是腦子,都已經疲乏到了極點。
顧清月靠在柱子上,不多一時,竟然昏昏沉沉地有了睡意。
恍惚之間,顧清月瞧到一個小太監壓低帽簷,湊到她身邊。
“皇上?”
小太監的聲音低沉熟悉,很有磁性,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可顧清月太困了,困到根本無暇思考,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皇上這麼冷的天,怎麼好在這裡睡著?”
小太監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握住顧清月的胳膊。
顧清月扭動身子,想要甩開小太監的手。
不想,身子一歪,卻直接倒進了對方懷裡。
小太監身上一股熟悉的味道迎面而來。
那味道讓顧清月疲乏了幾日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平和幾分。
顧清月腦袋一偏,索性靠在小太監肩膀上。
她砸吧粉唇,抬手撓了撓面頰,低聲嘟囔:“你身上的味道怎麼那麼像攝政王啊?”
小太監怔愣幾秒。
隨即,他壓低聲音:“皇上喜歡這個味道嗎?”
顧清月睡意襲來,上眼皮都快要壓倒下眼皮。
她停頓片刻,黛眉抽動兩下,這才嘟嘟囔囔起來:“喜歡……不對!不喜歡。”
小太監微側過頭:“皇上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顧清月長歎一聲:“你這小太監管的真多。朕與攝政王那是君臣情誼,說得上什麼喜歡不喜歡?”
小太監喉嚨滾動,聲音找那個帶出幾分顫抖:“那皇上與福貴妃呢?”
顧清月嗤笑兩聲。
困意徹底將顧清月打敗。
她呢喃幾句,腦袋一低,直接昏睡過去,許久沒了動靜。
小太監低下頭,月光照在他的側臉上,露出好看的下頜線。
他挑住顧清月的下巴:“你與我當真隻有君臣情誼而已嗎?”
“鬆開她。”冰冷的聲音自身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