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1 / 1)

商時胥臉色陰沉, 一雙眼眸當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駭然又恐怖, 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暴虐的氣息。

他拚儘全力的掙紮著,想要從床上坐起來,直接把眼前這個笑意盈盈的青年給撕碎。

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過於虛弱了,即便是他使上了吃奶的力氣,也終究隻是從床上挪動了一點點的距離,手也隻隻堪堪的夠到床沿上而已。

天一走過去,握著商時胥的手, 低垂的眼眸,細細的安撫著, “主子, 你先彆著急, 江神醫這麼厲害, 都能夠解了你體內的醉紅顏的毒素, 肯定是也有辦法的, 要不我們先問問他?”

商時胥牙齒咬的嘎吱作響,因為太過於用力,嘴唇都被他咬出了一抹血色, 他努力的將自己的理智拉回來, 抬起頭用那雙陰鬱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季青臨, “你說!你有沒有辦法?!”

辦法當然是有的,但是季青臨又憑什麼會如了他的願呢?

原本的劇情當中, 江唯卿自然也是找到了兩種可以祛除商時胥體內醉紅顏毒素的方法。

其中一種就是季青臨剛剛所使用的方法,但使用這種方法的時候,醉紅顏的毒素會在中毒人的體內橫衝直撞,肆意的破壞中毒人的經脈, 即便是解毒了以後他也終究會變成一個病弱的人,走兩步就喘,稍微一不留神就會風寒發熱的那種。

而第二個方法則是江唯卿在劇情裡采取的辦法,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一碗的血,一點一點的用血液將醉紅顏的毒素吞噬掉。

這種方法不會讓中毒的人受到半點的副作用,但對於江唯卿的身體卻會帶來巨大的傷害,而商時胥就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發現了江唯卿血液的秘密,隨後將他抓起來,讓他成為了移動的活體救心丸。

江唯卿是如了商時胥的願了,可結果呢?

對於這種自私自利到極致,恩將仇報,白眼狼一樣的人,季青臨可沒有那個好心。

在好幾雙期待的目光的注視下,季青臨勾了勾唇角,嗓音冷冷,淡漠無比,“抱歉,我無能為力。”

“啊啊啊——”商時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瘋狂的挪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撲到季青臨的面前來。

在極度的憤怒之下的人的潛力是無限,商時胥明明是一個身體無比病弱的人,可天一卻根本無法阻攔住他。

商時胥用力推開了天一的手臂,掙紮著來到了床榻的邊緣,但此時他幾乎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剛剛將腳挪到地上,身體隨之一軟就重重的栽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讓商時胥自己都懵了,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冷宮,無依無靠,受儘欺淩。

尖叫聲,廝殺聲,鮮血蹦濺的場面在商時胥的腦海當中重複上演。

他的手指緊緊的抓著天一的手臂,腦海當中傳來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紅色的紋路緩緩爬上了他的整雙眼睛,他側過頭,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天一。

天一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一雙冰冷的眼神,即便是在七殺閣的訓練場裡,一百人隻能活下來一個的廝殺場地,他都未曾見過這般滿是殺意的眼眸。

商時胥在這一瞬間,仿佛是從地獄當中爬出來的惡鬼,帶著某種冰冷的獸性,雙眼裡是純粹的惡意,“天一,給我殺了他!”

“殺了他!!!”

在商時胥話音落下的刹那,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後退了好幾步,畢竟他們曾經都和商時胥接觸過,也都十分清楚的知道天一的武力值,在場的所有人加在一塊,可能都不是天一的對手。

然而,那個被商時胥要求著要被天一殺死的人,雙腳卻仿佛被釘在了原地一樣,一動不動。

江檸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試探著抓住季青臨的手臂,“師父……?”

江聽白雙手緊緊的捏著刀柄,第一時間擋在了季青臨的面前,即便他捏著刀柄的手在微微的顫抖,他心裡也十分的害怕,但他卻沒有絲毫的退縮。

“嗤……”突然,就在氣氛格外凝重緊張的時候,季青臨卻突然發出了一聲淺笑。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商時胥的後槽牙都繃緊了,他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你笑什麼?”

“笑你自不量力啊,”季青臨說話的語調十分的輕快,他看著商時胥和天一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兩名調皮的孩子一般,“反應如此遲鈍,竟然還想要殺人?”

“誰給你們的勇氣?”

天一下意識的調動起體內的內力,然後就發現在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的內力就已經全部被封了起來。

雖然內力還在,卻根本沒有辦法使用。

在這種情況下,彆說他要去殺掉季青臨了,能夠保護自己和商時胥不被殺掉,恐怕都會變得異常的艱難。

“主子,”天一的嗓音在這一瞬間沉了下去,“我的內力被封了。”

說完這話,天一抬手將商時胥給攙扶回了床上去,“主子,現在情況不太妙。”

雖然他的主子還帶了七殺閣裡的其他的殺手們一塊過來,但現在這個房間裡的卻隻有他們兩個人,而他們兩個一個武功被廢,一個內力被封,完全就成了那砧板上的肉,隻能夠任人宰割。

商時胥梗著脖子,雖然他依舊滿臉的扭曲,恨意在渾身上下彌散,但說話的時候語調卻沒有了之前那般的傷勢,“你們想要乾什麼?”

“不過區區幾個江湖人士,難不成還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四殿下多慮了,”季青臨微微頷首,“我隻是按照四殿下所求解了你體內的醉紅顏之毒而已,還望四殿下不要忘了答應好的二十萬兩診金,畢竟殿下也不想自己成為那言而無信之人吧?”

商時胥從來沒有這般的恨過一個人,但他也知道,現在的時局對他很是不利,如果他依舊態度強硬,那麼吃不了兜著走的,絕對會是他自己。

多年的暗中謀劃,讓商時胥學會的最重要的一個詞語就是隱忍克製,他生拉硬拽了下嘴角,露出一道比哭還要難看的苦笑,“江神醫放心,答應你的黃金,我絕對一個子都不會少。”

但這錢你有沒有命拿,那可就不一定了。

迎著商時胥恨不得將自己啖肉嗜血的目光,季青臨勾唇淺笑,“那我就靜候四殿下佳音。”

——

眾人離開以後,商時胥這才徹底的爆發了起來,他用儘這世間所有極致惡毒的話語,將季青臨上下下十八代人都問候了個遍,這才稍微喘了口氣。

如孤狼般恨戾的雙眸染著月光,商時胥咬牙切齒的開口道,“七殺閣的分堂是不是就在漳州城?”

“你去聯係分堂的殺手們,今天晚上,我必要江唯卿死!”

雖然之前派出過殺手們去抓捕季青臨,而那些殺手全部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商時胥對於自己培養出來的殺手,還是十分有自信的。

或許之前那些殺手們是在半途當中遇到了什麼麻煩,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在這裴府當中,有他親自坐鎮。

他一定要砍下季青臨的腦袋當球踢!

才能夠發泄他心中的怒火。

“屬下遵命。”天一應了一聲,其實他心裡是有點忌憚季青臨的,天二十都失蹤不見了,季青臨絕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那麼簡單,更何況,對方能夠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封掉自己的內力,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的出來的。

雖然現在他的內力已經回來了,但天一對於季青臨的警惕卻沒有半分的減少。

然而,看著商時胥完全被怒火燒儘了理智的樣子,他絲毫不敢開口勸導。

商時胥仰躺在床上,胸膛不斷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隻說了這麼幾句話,就好像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喉嚨處傳來陣陣的癢意,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

如此脆弱的身體,全部都是季青臨造成的!

商時胥手指死死的抓緊了身下的床單,將其絞的皺皺巴巴。

在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身體究竟變得有多麼虛弱的時候,商時胥對於季青臨的恨也幾乎是達到了頂峰。

兩人至此,至死方休。

等了沒一會兒,天一就回來了,隻不過,他的臉色實在是稱不上好看。

商時胥如遭雷擊,這樣的眼神他實在是太過於熟悉,在不久之前他讓天一當場殺了季青臨,而天一發現自己內力被封的時候,就是露出了這般神色。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商時胥不敢置信地看著天一,說話的嗓音當中帶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顫抖,“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天一單膝跪在地上,臉色有些痛苦,“主子,分堂……已經沒有殺手了。”

“分堂被端了……”

“不可能!”商時胥大吼了一聲,脖子上青筋畢露,一張臉漲得通紅,“絕對不可能的!”

這個分堂上上下下五百多人,其中不乏有天字號的高手,這麼多人,一夕之間全部死絕,而且一點消息都沒有流露出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商時胥不願意相信。

但天一跪在地上,脊背彎曲,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種頹然,絲毫不像說謊的樣子。

商時胥呼吸漸沉,他聽見自己的嗓音格外的凝重,“究竟怎麼回事?”

天一低著頭,一點一點的敘述著,“屬下到達分堂的時候,就發現裡面沒有人了,到處都很安靜,直到屬下走到異世的大殿裡,還在大殿中央的一個盒子裡發現了五百根手指,那些手指全部都是在分堂的殺手們手上砍下來的。”

寂靜的大殿裡面沒有半分的人氣,隻有盒子裡面腐爛的手指散發著腐臭的氣息,那場景實在是有些令人窒息。

說完這話,天一從懷裡面掏出來一張紙,“這是裝手指的盒子裡面放著的,屬下還未曾打開。”

商時胥接過紙條,就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大字,“替天行道,不用謝”。

能夠如此悄無聲息,不引起任何懷疑的解決掉七殺閣裡面這麼多的殺手,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商時胥咬了咬牙,“沒有彆的線索了嗎?”

天一很誠實的搖頭,“沒有,對方處理的很乾淨,除了那一箱手指和這張字條以外,連半具屍體都沒有看到,而且也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就仿佛分堂的殺手們全部都在一夜之間消失了一般。”

商時胥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所派出去的那幾波殺手們,無論是前去追殺季青臨他們的也好,還是去抓秦觀遺留下來的那一對子女的也好,也全部都在猝不及防之下消失的無影無蹤,連個屍體都沒有留下。

“這是有人在故意針對我們七殺閣啊……”商時胥低著頭,若有所思,“究竟會是誰?”

因為追殺林墨林舒兩兄妹的殺手們也毫無征兆的消失不見了,因此商時胥並沒有將這件事情的由頭懷疑到季青臨身上。

商時胥總覺得有一股陰雲籠罩在自己的心頭,讓他無論如何都探究不到真相。

如今有一個季青臨就在身旁虎視睹睹,背地裡還隱藏著另外一批人馬對七殺閣下手,商時胥一時之間,也有些恍惚了起來。

他掙紮著從床上坐起,“走,連夜走,不能再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

能夠成為最後登上皇位的那個人,商時胥自然也不僅僅隻有這麼一條道路,他原本準備如果此次來到漳州以後,季青臨還是不答應替他解毒的話,他就隻能使用那一個辦法了。

但那個辦法實在是有些冒險,而且成功的幾率也很小。

但現在……

雖然體內醉紅顏的毒已經解了,可他的身體卻弱成了這樣,一個走兩步就會喘的皇子,時時刻刻都需要躺在床上休息的皇子,又怎麼可能還去爭奪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呢?

商時胥銳利的眼眸當中閃過一抹暗芒,原本是準備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用那個方法來解自己體內醉紅顏的毒素的,但現在,那個方法恐怕是唯一一個能夠讓自己的身體恢複正常的法子了。

眨了眨眼睛,商時胥下定決心,“去崇州。”

天一聞言,躬身到商時胥面前,將他背在背上,“主子,得罪了。”

商時胥不在意的搖了搖頭,“無礙。”

裴府再怎麼說也是一個武林世家,商時胥的身體弱成這個樣子,如果天一不背他的話,他們是根本沒有辦法在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情況下離開的。

——

寂靜的夜裡,月光溶溶的照下來,幾道黑色的影子在彈跳間就徹底的消失不見了蹤跡。

“師父,就這樣讓他們離開了嗎?”江聽白雙手抱胸,懷裡拿著一把用布條包裹著的長刀,側頭看向身旁的青年,“是不是也太便宜他們了一些?”

之前就是這些人派了那麼多的殺手來追殺他們的師父,如果不是師父醫術了得,對於毒藥的把控力更是到達了一種極致的水準,他們恐怕早就死在那三百多名殺手的追殺當中了。

如今隻是廢了商時胥的武功,讓他變成一個病秧子,也實在是太便宜他了一些。

而且師父還替他解了體內的毒,怎麼看怎麼都是在做慈善。

江聽白很不理解。

江檸也有些跳腳,“就是就是,我覺得師兄說的對,剛才在天一的內力被封的時候,我們就應該直接把他們倆的腦袋都給砍下來!然後帶回去給神醫穀的孩子們當球踢!”

季青臨斜靠在門框上,宛若冰封上的冰雪般白潔的發絲,在清風的吹拂之下肆意飄揚,更襯的那雙眼眸愈發的濃黑如墨,熠然有光。

“莫急,”季青臨神情淡然,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慢慢等著就行。”

商時胥不可能就這樣放任自己的身體虛弱下去的,他勢必會采取行動。

而季青臨等的,就是商時胥的行為。

對於自家師父這種宛若佛家大師一般的謎語人行為,江聽白和江檸已然是有些習慣了,兩人在一旁默默的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又同時搖了搖頭。

罷了罷了,反正師父算無遺策,他們隻要跟著師父走就行,何必去擔憂那麼多呢?

看著商時胥和他帶來的七殺閣的殺手們確確實實的離開了,天二十這才終於從房梁上溜了下來。

天知道他躲藏的究竟有多辛苦,沒有武功的他,爬上爬下什麼的,是真的累呀!

“江神醫。”天二十理了理自己皺巴巴的衣服,對季青臨打了聲招呼,很是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那個……我……我就是有點……”

季青臨點了點頭,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偽裝,“嗯,你怕死。”

天二十:……

倒也不必這麼明晃晃的點出來啊喂!

彆看七殺閣的殺手們一個個都是用養蠱一般的手段培養出來的,就理所當然的覺得他們都不怕死。

但實際上,或許是那些玄字輩以及黃字輩的殺手們確確實實不怕死,但對於天字輩的殺手們而言,死亡卻是一件讓他們無比恐懼的事情。

因為天字輩的每一個殺手全部都是在殺掉了和自己同時被選入七殺閣的所有孤兒以後,唯一一個存活下來的那個。

在這場生存的嗜殺遊戲當中,隻有對於生的渴望最強烈,最拚命,最自私,最不顧其他人的死活的那個人,才可以活的到最後。

每個天字輩的殺手的武功拎到江湖上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們拚了命的練習,將自己的體能發揮到了極致,不停的壓榨著自己的生機,才終於能夠存活下來。

整個七殺閣裡面最怕死,最舍不得自己的小命的,就是天字輩的這一群人。

天二十也沒想到季青臨會如此直白,他整個人怔了一下,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怕死也沒什麼不好的,”在天二十啞口無言的時候,季青臨忽然說道,“隻有你珍惜你的這條小命,你才會帶著我們找到七殺閣真正的總部,不是嗎?”

天二十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是。”

他已然背叛七殺閣了,一旦回去也逃不脫一個死字,如今,他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彆無選擇。

——

林紓晚在商時胥離開以後,對待裴雲聲的態度一下子轉變了許多。

曾經她或許還擁有著雄心壯誌,想要和商時胥在一起,等對方登上皇位的時候,她也好做個皇後。

但現在……

商時胥狼狽的逃竄而走,身體也變得病弱不堪,皇位已然和他徹底的絕緣,林紓晚不得不再次為自己打算。

神醫小哥哥是不可能的了,那她手裡的備選人員就隻剩下了如今的裴雲聲,以及還在崇州的武林盟主的兒子祝衍之。

自己一個隻會一些三腳貓功夫的弱女子是根本不可能在這江湖武林當中闖蕩出一些事業的,林紓晚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選擇一個足夠強大的男人,然後依附著他。

原本她以為裴雲聲在裴鹿野徹底的廢了以後就可以繼位家主,到時候她可以勾著裴雲聲幫助商時胥登上皇位。

但是現在,商時胥廢了,裴雲聲的家主之位也遙遙無期,林紓晚心裡一下子變得有些焦急。

她在對待裴雲聲的時候,態度一下子變得曖昧了起來,時不時的觸碰一下對方的皮膚,在對方臉紅心跳的時候,她又毫不留情的躲開,把欲拒還迎拿捏的非常的到位。

與此同時,裴雲聲的心裡面也同樣的焦躁不安。

因為他的父親的手臂恢複的是一天比一天的好,催促他變賣家產湊齊二十萬兩黃金的時間也變得越發的緊湊。

再又一次的被自家老父親催促以後,裴雲聲無比失落的從主院裡走出來,獨自一個人到後花園去散心。

因為不想被人打擾,所以他直接找了一棵樹飛身跳了上去,把自己蜷縮成一團,試圖理清楚腦海當中的那根線。

這段時間他日日出門,表面上是在變賣家產湊那二十萬兩黃金的診金,但實際上,他則是在籠絡裴家底下的商鋪,想要讓那些人全部都為他所用。

可無論他如何勸說,甚至將裴鹿野要將整個裴家都白白送給季青臨的事情說出來,可那些人還是看他不起,覺得他無法擔當大任。

在極度的憤恨與不甘之下,裴雲聲暗地裡找人買到了一種可以毀壞人體經脈的藥,他想要讓他的父親再也拿不起劍,再也做不成劍聖,隻能將裴家交到他的手裡面。

畢竟……即便失去了父親這個支撐,裴家的所有的勢力都會大打折扣,但也好比將整個裴家都當做診金拱手送人的好。

可那終究是他的親生父親,疼愛他了這麼多年,毒藥拿在手裡已經有好幾天,他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忽然,不遠處走來了兩個丫鬟,一邊走還一邊閒聊著。

“哎,你說少爺湊個金子,湊了這麼久都湊不齊,以後還怎麼指望他繼任家主之位呀?”

“沒辦法,誰讓家主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呢?即便是再扶不起來的阿鬥,也隻能夠由他來繼承不是?”

“我跟你講,我都打算等少爺繼位以後直接離開裴家了,總覺得跟著他……沒前途。”

“我也是這樣想的,少爺成天的跟那個林姑娘在一起,完全不去做事情,一點擔當和責任都沒有。”

……

那兩名丫鬟繼續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但裴雲聲卻已經完全聽不得她們在說什麼了。

他隻知道,隻是府裡面伺候人的丫鬟都瞧他不起!

一個丫鬟!瞧不起他?!

他們憑什麼瞧不起他?!

是!他是沒有他的父親那般的練武天賦,練了這麼多年也不過是一個三流高手的水平,家族裡面的許多弟子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已經到達了他的這個程度。

但是這能夠怪他嗎?

他父親的天賦極好,可他的娘親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弱女子,連半點習武的天賦都沒有,在娘親的影響下,他沒有完全的繼承他父親的天賦,這難道是他的錯嗎?

難道他不想好好的練武,把裴家發揚光大嗎?

他付出了他所有的努力了啊!但是為什麼所有的人還是瞧不起他?!

這一瞬間,多年來壓抑的情緒驟然爆發,全身的血液直衝頭頂,裴雲聲什麼也顧不得了。

他隻想要證明給其他人看,就算是沒有了他的父親,他依舊可以!

他父親能夠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夠做到!

裴雲聲心裡一狠,攥緊了放在懷裡面的那包藥。

陰惻惻的眼眸當中閃過一抹痛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裴雲聲從樹上跳下來,無聲的歎了一口氣,“父親……你不要怪我。”

因為裴鹿野需要養傷,所以他的吃食一般都很是清淡,小廚房都是專門給他做膳食的。

在晚膳之前,裴雲聲晃晃蕩蕩的來到了小廚房。

小廚房裡面煮飯的小廚娘看到他的一瞬間,嚇得直接跪了下去,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呢,畢竟裴雲聲在裴家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可是從來都沒有進過廚房一次的,“少……少主,您怎麼來了?”

裴雲聲側著頭看了她們一眼,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著自己提前準備的謊言,“今日我惹父親生氣了,所以想著親自來給父親做一道膳食,求得父親的原諒。”

被嚇了個半死的廚娘們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隨後就是蹦出了一連串誇獎的話語,“少主真是孝順,如果家主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嗯,”裴雲聲低著頭應了一聲,然後接過了一名廚娘手裡的湯匙,“這個就我來吧,你去忙彆的。”

裴雲聲從來沒有下過廚房,廚房裡的這些各種食材他一個都不認識,他根本就不是打算要來給給裴鹿野做膳食的,因此,他絲毫沒有提前做功課。

他目光掃了一圈,發現自己唯一一個能夠上手的,也就是這鍋快要煮好的粥了。

那廚娘點了點頭,“麻煩少爺看著火候,一刻鐘以後粥就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裴雲聲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他現在做的事情如此的危險,實在是不想和一個廚娘絮絮叨叨,“你去忙你的。”

打發走了廚娘,裴雲聲拿起湯匙不斷的攪拌著鍋裡的粥,然後在人不注意的時候,從懷裡面掏出了那包藥粉,手腳麻利地把藥粉倒進了鍋裡,隨著湯匙的不斷攪拌,藥粉很快就和鍋裡的粥融合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來了。

——

“江神醫,”祝衡之從房梁上跳下來,恭敬的行了一個禮,“裴雲聲聽到那兩個丫鬟的交談以後直接去了裴家主專門做膳食的小廚房了。”

“我打聽到,他說是要親自做一道膳食給裴家主賠罪。”

裴雲聲這段日子以來,準備診金準備得磨磨唧唧,而且時不時的看著裴鹿野流露出一些怨恨的神色,裴鹿野和裴夫人因為裴雲聲是他們的親生兒子,沒有設防,但這一切卻全部都被季青臨看在了眼裡。

他早就發現裴雲聲的蠢蠢欲動了,而且裴鹿野的手好的也差不多了,他們需要繼續跟著天二十去尋找七殺閣的總部所在,如果裴雲聲再不動手的話,他們恐怕便隻能收到裴鹿野出事,裴雲聲繼位家主的消息了。

於是季青臨安排了兩個丫鬟,故意說出了那樣的話,加快了裴雲聲的行動。

祝衡之的武功是在裴雲聲之上的,所以祝衡之對於裴雲聲的監視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好,我知道了。”季青臨應了一聲,隨後來到了裴鹿野的屋子。

裴鹿野見到他很是高興,“江神醫?您怎麼來了?快坐快坐,我讓廚房加幾個菜,咱們今天一起吃。”

“不必了,”季青臨拒絕道,“我此次過來隻是想要提醒裴家主,當心身邊的人。”

裴鹿野皺了皺眉頭,“江神醫可是知道了什麼事情?”

他也知道他受傷的這段時間,家族裡面總有人蠢蠢欲動,但他的手很快就要好了,他就沒有大費周章的去調查,反正等他手好以後,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肖小之輩自然也會無處可躲。

隻不過事情都已經傳到了季青臨的耳朵裡,好像有些太過於嚴重了點?

可是他還什麼消息都沒有收到啊。

裴鹿野眼眸裡面染上了一點疑惑的神色,“江神醫不妨直說,我們倆之間就沒有必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

季青臨彎了彎眼眸,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來,“不必著急,稍等片刻,裴家主自然就會知曉一切。”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裴鹿野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便一邊和季青臨閒聊著,一邊等待著那個人自投羅網。

片刻時間以後,上菜的仆從們排著隊將一個個菜肴端在了桌子上,裴府的總管笑意盈盈地站在裴鹿野身邊,“家主這次有口福了,少爺說早晨惹惱了家主,他可是親自做了一碗粥來向家主賠罪呢。”

管家話音落下的一瞬間,裴鹿野整個人如遭雷擊,他側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季青臨,渾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是他嗎?”

季青臨笑而不語。

裴鹿野帶著最後一抹僥幸看向門口,裴雲聲滿臉含笑地踏了進來,“爹爹,孩兒知道……”

話說到一半,裴雲聲瞬間變了臉色,他萬般震驚地看著坐在裴鹿野身旁的季青臨,心中不自覺的升起了幾分退縮之感,“你怎麼會在這裡?”

季青臨目光坦然,“應裴家主邀約,和他一起共用晚膳,怎麼,裴公子不太樂意嗎?”

裴雲聲強迫自己忽略掉撲通撲通直跳的小心臟,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覺得太意外了,平常也不見江神醫來陪父親用飯。”

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季青臨幽幽的開了口,“平常也不見裴公子親自下廚啊。”

裴雲聲心神一顫,隻感覺自己的內心好像被看穿了一般,他將手裡的粥放在桌子上,努力擠出一抹笑容,“這不是早晨讓爹爹失望了嘛。”

他心裡面都快要膈應死了,他原本是想要給裴鹿野一個驚喜,讓對方在毫無懷疑的情況下喝下這碗粥,所以才讓仆人們都瞞著,沒有提前說。

可沒想到,卻偏偏半路殺出了季青臨這麼一個程咬金來。

裴雲聲心中無比的忐忑,他擔心按照季青臨如此高超的醫術,可以輕而易舉的就看出粥裡面的問題。

但事情已經進行到這裡,早已容不得他後悔。

他親自拿過一個小碗,盛了一碗粥,端到了裴鹿野的面前,躬著身體說道,“爹爹,孩兒知道是孩兒辦事不力,讓爹爹失望了,所以親自到廚房裡煮了這碗粥,希望爹爹能夠原諒孩兒。”

裴鹿野的一顆心在這一瞬間跌到了穀底。

如果沒有季青臨提前告知的話,他恐怕根本就不會想到自己的兒子心裡面懷著如此異樣的心思。

但此時仔細一想,裴雲聲從小到大不知道犯過多少錯,可卻從來沒有像這般鄭重的陪不是過。

這是他的親生兒子啊!

他疼著寵著長大,沒有對他說過半句嚴重的話,可他的兒子,卻在他的粥裡面下了藥。

裴鹿野帶著最後的一點期盼,將那碗粥接了過來,他想要看一看,他的兒子會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把加了料的粥給吃下去。

可裴雲聲終究還是讓裴鹿野失望了,就算是裴鹿野把粥送到了嘴邊,裴雲聲也沒有開口製止。

“啪——”

裝著粥的碗被用力砸在地上,瞬間變得四分五裂,滾燙的熱粥也隨之灑落了一地。

裴鹿野站起身來,目光死死的盯著裴雲聲,“我可是你的親爹!”

完了……

被發現了……

心裡咯登一聲,絕望在刹那間充滿了裴雲聲的腦海,他想也沒想的直接雙膝跪在了地上,“爹,爹……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沒有下毒藥,我沒有想要害死你,我隻是想讓你放下手裡的權利,讓我坐上家主的位置而已,爹,我真的知道錯了,你饒過我。”

裴鹿野的臉色在一瞬間黑了下來,變得極其的難看。

他辛辛苦苦打拚這麼多年,就這麼一個兒子,裴家又怎麼可能不交到他的手裡?

可裴雲聲就連這麼短短的時間都等不及嗎?

極度的失望之下,裴鹿野聲音變得格外的陰冷,“來人,把少主給我關到淩霄閣去,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望!”

淩霄閣建立在一整個湖面正中央的小榭,四面環水,就算是輕功再厲害的人,也完全沒有辦法從水面上飛躍過去。

唯一能夠通往淩霄閣的路,是一條架在水上的吊橋,吊橋啟動的鑰匙保管在曆任的家主手中,隻有將鑰匙安上去,吊橋才會浮起來。

淩霄閣是用來懲罰犯下大錯的裴家子嗣的,可裴家在這漳州城數百年的時間,也隻有一個子嗣被關進去過。

相傳,裴家組上的那個子嗣因為一名女子,和外人勾結,想要覆滅裴家,被抓住以後就關進了淩霄閣。

那人因為長年累月的沒有人交談,吃喝拉撒都隻能在那一個小小的房間,到最後,他硬生生將自己逼成了一個瘋子。

裴雲聲徹底的被嚇傻了,他跪在地上不斷的哀求,磕頭磕的額角都沁出了鮮血。

但裴鹿野卻早已經對他失望至極,他大手一揮,吩咐手下的人,“還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