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裡七殺閣的殺手們不僅殺害了林墨, 林舒兩兄妹,而且還屠戮了整個山河村,最後又放了一把火, 將整個村子都給燒了個乾淨。
那場大火不僅燒毀了整個村莊, 而且還蔓延到了青山之上, 整個山脈都變成了一片橙紅色, 就連天空都被渲染成了一片緋紅。
但如今, 在勞累了一天的村民們安然入睡的夜晚,已然有人悄無聲息的為他們解決掉了這場災難。
夜涼如水,星亮如螢, 在一片清冷的夜風當中,林墨, 林舒兩兄妹互相攙扶著從樹林當中走了出來。
林舒幾乎是被嚇破了膽, 渾身上下都在劇烈的顫抖著,抓著她哥哥胳膊的手用力到扭曲變形, 牙齒都在不斷的打著顫。
作為家裡面唯一的一個女孩子,林舒自小是受儘了寵愛的, 爹娘親朋疼愛她,同胞的哥哥也寵著她,基本上是沒有見識過什麼江湖的殘忍。
就算是半年之前他們家遭到了滅門,家裡主子仆從上上下下一百多號人, 全部都被七殺閣的殺手給殺死了,可秦觀為了保護自己的這一雙兒女,早早的把他們送到了密道當中,在整個秦家被屠戮殆儘的時候,兄妹兩人都是躲藏在密道裡的。
即便後來林紓從彆人的口中知道了秦家人全部都被殺死的消息,心中產生的也隻是憤怒和痛苦而已。
她憤怒七殺閣的殺手不做人, 憤怒那個幕後真凶,害死了他們全家,卻依舊可以高高在上的坐在王爺的位置上,她痛苦自己此後再也沒有了疼她愛她的爹娘,再也沒有了和藹可親的管家爺爺……
林舒在這世間活了十六載,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如此恐怖的一幕。
沒有半點的鮮血流露,沒有半分的肅殺氣息,也沒有那種殺手們襲來的緊張壓迫的感覺。
就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隻是一陣清風恍然刮過,就隻是兩瓶藥粉灑了出來……
五十多個活生生的人,全部都倒地不起了,然後轉瞬間化為了塵埃,被風吹散在了山林裡面。
簡直就堪比那畫本當中描述的灰飛煙滅。
千嬌百寵著長大的小姑娘,即便遭受了滅門之災,和唯一的兄長被迫逃亡,可對於死亡,她終究也隻是有著一個概念而已。
如今卻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嚇得她幾乎是魂不附體,肝膽俱裂。
林舒緊緊的攥著林墨的胳膊,宛若烏龜一樣一點一點的往前挪,在從隱藏的樹林裡面挪出來以後,她的雙腳就好像是被兩個無形的釘子給釘在了地面上,再也無法前進分毫了。
十六歲的小姑娘眼眸當中充滿了驚恐和駭然,淚水像那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顆一顆的往下滾落,牙關咬緊,嘴唇顫抖,臉色蒼白的不像話,“哥……哥哥……”
她努力地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一下自己的行為,可說出來的話語卻帶著一股泣不成聲的調調,幾乎讓人聽不清楚她所說的音節。
“彆……彆怕……”林墨哆哆嗦嗦的安撫了一下林舒。
林墨雖然比妹妹要好上那麼一點點,但心裡面卻同樣是懼怕無比,不過因為他是一個男孩子,又是林舒的哥哥,必須要承擔起保護妹妹的義務來,所以才能夠稍稍的強裝鎮定。
冷汗打濕了林墨的後背,他緊咬著牙關,試圖讓自己看上去不是那麼的害怕,他不敢直視直接毒死了那些殺手們的季青臨,也不敢和用藥粉毀屍滅跡的江聽白和祝衡之說話,努力的思考了一下以後,林墨心驚膽顫的將視線投向了唯一的女孩江檸,“那個……小江大夫,今天真是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我和妹妹無以為報……”
話還沒有說完,江檸就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雖然她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但是曾經也聽過那些離開神醫穀自謀生路的哥哥姐姐們講述過江湖上的故事。
她歪著頭,看著瑟瑟發抖的林墨,開玩笑的說道,“既然無以為報,那就以身相許好了。”
“看你長的還不錯的份上,就讓你給我當相公吧,”白皙的指尖輕輕地指向林墨,隨後又打了一個旋落在了林舒的身上,“至於你妹妹嘛……給我師兄當娘子也是可以的,你覺得怎麼樣?”
林墨三魂六魄都驚慌了起來,現在在他的眼裡,眼前的這師徒幾人雖然救了他和妹妹的性命,但是他們如此收割那些殺手的性命的行為,和江湖上那些十惡不作的大壞蛋也沒有什麼區彆了。
他尚且不說,他的妹妹正值大好年華,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不可以,是萬萬不能夠跟著這麼一群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害了多人性命的殺人凶手的。
“不可以!”林墨五內俱焚,撕心裂肺般的大喊了一聲,或許是剛才季青臨一行人毀屍滅跡的行為,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也或許是這一晚上心驚肉跳的事情讓他一時之間失了理智,林墨直接把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給說了出來,“我妹妹絕對不可以嫁給你們這群草菅人命的劊子手!”
除了季青臨以外的所有人:???
你究竟在說什麼鬼東西?!
他們原本以為林墨林叔兄妹兩人顫顫巍巍地從樹林裡面走出來,是因為害怕那些殺手,結果原來這兄妹兩人害怕的是他們?
這未免也太過於可笑了一些吧?
如果不是他們師父提前發現了林家小院門口的標誌,提前告訴林家兄妹讓他們躲避開,還替他們解決了這麼多的殺手,這兄妹兩人早就死在七殺閣殺手的兵刃下了吧?
結果到頭來,他們卻成了這兄妹兩人口中的劊子手,簡直就是救了兩個白眼狼嘛!
江檸氣的臉都快要漲紅了,她是看那兄妹兩個人被那些殺手嚇著了,才想要開個玩笑來緩和一下氣氛的,結果原來小醜竟是她自己。
太可笑了!
小姑娘在神醫穀裡也向來是受寵的,季青臨穿越過來以後又是給足了她底氣,反正有師父在,她就是捅破了這天她也是不害怕的。
於是江檸雙手叉腰,直接罵了起來,“你們兩個白眼狼,臭不要臉的!要不是因為有我們在,你們倆早就成了七殺閣手裡的刀下亡魂了,哪裡還輪得到你們現在在這大放厥詞?!”
“還說我們是劊子手,我們就是劊子手怎麼了?”江檸反手把江聽白背上的長刀給抽了出來,尖銳的刀尖直指著抱在一起顫顫巍巍的兄妹倆,“信不信我現在就砍了你們,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劊子手?!”
林墨也是一時之間太害怕了,才會頭腦發暈的說出這種話來,他和林舒原本是官家的少爺和小姐,吃穿行走都是有下人伺候的,本身是一點武功都沒有。
如今面對這雪亮的刀刃,他直接嚇得癱軟在了地上,眼角幾乎都快要裂開,臉上更是驚恐的一點血色都看不見。
“不……不是這樣的……”林舒痛苦萬分的搖著腦袋,使勁拽著哥哥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來,“我們很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哥哥說錯話了,哥哥不是這樣想的。”
他們的爹娘親人全部都被四皇子給殺害了,她和哥哥必須要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能夠給家人報仇,他們萬萬不能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死在這個地方。
面對死亡的威脅,林舒的腦子從未有一刻這般的清醒過,她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淚流滿面的不斷祈求著,“隻要你們放過我哥哥,你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可以嫁給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做妾……”
咬了咬牙,努力地將哭腔給咽下去,林舒仰著脖子,坦然道,“做妾也是可以的。”
“舒兒?!”林墨幾乎是目眥欲裂,他千嬌百寵長大的妹妹,怎麼能夠給這樣的人做妾?
他死死的抓住林舒的手,額頭鼓起了道道青筋,“不可能的,算是死哥哥也絕對不會讓你做妾的!”
林墨徹底的發了狠,他咬著牙一點一點的站了起來,然後一把將林舒退開,自己一個人張開雙臂,滿臉決絕的面對著季青臨等人,“妹妹快跑,我來拖住他們!”
眾人:……
就是很無語。
你們兄妹兩人到底腦補了一出怎樣的大戲?
江檸把手裡的長刀還給江聽白,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指著自己的腦袋對季青臨開口道,“師父……我覺得這兄妹兩人這裡都有些不太正常。”
完全就是一個神經病。
江聽白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我也覺得。”
反正人已經救下來了,至於後續的結果如何,就要看兄妹兩人自己的造化了。
季青臨默默的看了一眼林墨,一句話沒有說,直接轉過了身,“走吧。”
既然師父都已經開口了,他們這些當徒弟,當小廝的,自然得跟著。
於是,不消片刻的時間,一行五人就已經離開了原地,徒留林墨在那張開雙臂,試圖阻擋住旁人對他妹妹的攻擊。
林墨:……
不是,你們怎麼就這樣走了?
林舒氣得跺了跺腳,猛的一下扒拉下了林墨的胳膊,十分懊惱的開口道,“哥哥,你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啊?現在江神醫他們都被氣走了,我們手裡拿著的商時胥的證據沒有被毀掉,他肯定還會派七殺閣的殺手來追殺我們的,到那個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她剛才雖然也怕的要命,可她卻絲毫沒有表現出對救了她和哥哥的性命的人的敵意,畢竟如果那些人真的要殺他們兄妹二人,是根本不可能提前告訴他們七殺閣的殺手來到的消息的。
林舒從來都沒有闖蕩過江湖,但是也知道一些江湖上的規矩,那些在江湖上面闖蕩出一定名聲的人,哪一個手裡面沒有沾染過幾分鮮血。
隻是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所以才一時之間有些無法接受罷了。
但是也正是因為江神醫他們武藝高強,能夠輕而易舉的解決掉七殺閣的殺手們,他們兄妹二人才更應該與他們交好才是。
“你怎麼腦子一點都不轉呢?!”林舒真的是快要被自己的這個蠢哥哥給氣死了,她剛才都想著,即便是獻上自己的身體,也得贏得江神醫的庇護,可結果她這個蠢哥哥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搞砸了!
林墨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心口猛地一顫,下意識的詢問出聲,“那該怎麼辦?”
林舒翻了個白眼,“追啊!還能怎麼辦?”
清冷的月光下,樹葉重重,風兒晃動,季青臨一襲白色的衣衫在斑駁的樹影間明明滅滅,他的步伐十分從容,就仿佛隻是在閒庭散步一般,但前進的速度卻絲毫不慢。
等到林墨林舒兄妹兩人追上來的時候,江聽白,祝衡之和天二十,三個人已經把所有的行李都裝好了。
林墨攔在大門口,雙手死死的扒著門框,低著眼眸,哀求出聲,“小生知錯,方才是小生的不是,是小生誤會了江神醫,還請江神醫不要和小生這般計較。”
這一路上追過來的時候,林舒教給了林墨不少的說辭,他先是為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道了歉,然後又開始拿周邊的村民們打感情牌,“小生犯的錯誤,小生願意認罰,江神醫讓小生做什麼都可以。”
“但是這周圍的村民是無辜的啊,”林墨微紅的眼眶,話語之間皆是懊悔,“有的村民們還未曾來得及讓江神醫看診,小生知道江神醫最是善良不過,江神醫就小生的屋子裡多住一段日子吧,村民們還需要江神醫呀!”
“好家夥,”8888翻著白眼吐槽了一句,“這家夥真是臭不要臉的,竟然還玩起了古代版的道德綁架,宿主,你可千萬不能答應他!”
他最是討厭這種恩將仇報的白眼狼了,8888宣布,林墨現在是這個世界當中除了男主角商時胥以外,他最討厭的一個人。
季青臨微一勾唇,似笑非笑道,“你威脅我?”
“沒有沒有,這肯定是沒有的,”林舒擔心自己的蠢哥哥再說出什麼惹人嫌棄的話來,率先開了口,“我和哥哥隻是替周邊的村民們感到惋惜,如果江神醫就這樣離開了,對於村民們來說,是莫大的損失啊。”
如果不是因為秦觀意外之中發現了商時胥買賣私鹽的事情,林舒應當是有機會嫁入權貴之家的,像她這種聰明的姑娘,應該會生活的很不錯。
隻可惜……
季青臨嗓音清冽,聲音淡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我們未曾到來之前,這些村民們也就是這樣過活的吧?難不成離了我們,他們還活不下去了?”
林舒被噎得有些說不出話,她咬了咬嘴唇,仔細的思索著言辭,可想了許久,終究還是想不出反駁的話語來。
萬般無奈之下,林舒直接再次雙膝跪在了地上,“就當是林舒求求江神醫了,你們就在這裡多住一些日子吧。”
在這種情況下,林舒根本不敢再去奢求自己和哥哥能夠跟在季青臨他們身邊,隻要能夠留得他們多住一段日子,能夠從他們身上習得一點自保的方法,或者是能夠拿到一些藥粉,他們就已經很滿足了。
“嘖,”青年一身清清泠泠,面若白玉,眼中無悲無喜,唇角卻微微勾起了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流露出幾分滲人的笑意,“救了你們一次不夠,還想讓我們一直護你們周全嗎?”
季青臨直接撕開了林舒的面紗,挖出了她心底最為真實的想法,“你們兄妹二人這算盤打的,也太響了吧?”
他其實並不介意護著這兄妹二人,也能夠理解他們第一次看到殺人毀屍現場的驚恐,但兄妹倆的小心思太多了,說不定在什麼時候就會背刺他們。
季青臨很不喜歡。
“讓開。”他清冷的視線直直地盯著林舒,說話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偏偏讓林舒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一種嵌入靈魂深處的寒意,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出現在她的周圍,讓她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在這一瞬間倒豎了起來。
林舒整個人呆愣在了當場,心底湧起的那種莫大的恐慌讓她感覺比直面季親臨輕而易舉地殺死了那五十個殺手的時候,還要讓她害怕。
她下意識的拉著林墨的手臂讓出了院子門口的道路,“江……江神醫……”
“多謝。”季青臨微笑著衝她點點頭,然後繞過她身邊走出大門去了。
“哼!”江聽白冷眼瞧了這兩兄妹一眼,隻覺得一番好心都被當成了驢肝肺,走過去故意用肩膀用力的撞了一下林墨。
林墨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書生而已,江聽白習武多年,雖然他沒有用上內力,但那一下也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受得住的。
被撞的林墨面色痛苦地發出了一聲悶哼,要不是因為林舒一直抓著他的手臂,他都有可能直接會被撞得跌倒在地了。
祝衡之也覺得這兄妹倆有些不做人,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救了這倆人的性命,結果這兄妹倆卻在背地裡搞一些有的沒的東西。
他十分好心的拍了拍林墨的肩膀,“以後說話做事之前啊,多動動腦子。”
江檸留在了最後,雖然她也很討厭這兄妹兩人如此的汙蔑她的師父,但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她還是有些不忍心林舒說不定在哪一天就被七殺閣的殺手們給殺掉了。
她將一直掛在腰間的小包包打開,從裡面掏出了好幾個瓶瓶罐罐,一一解釋道,“這個是治療外傷的,這個可以解毒,然後這個裡面裝的是毒粉,遇到危險的時候撒上一把,對方就隻能任你們宰割了。”
將所有的東西都交給林舒,江檸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覺得你們最好還是換一個地方居住吧,這裡有七殺閣的殺手們找過來,說明已經不安全了,後續他們可能還會繼續來搜查這裡。”
該說的說了,該勸的也勸了,江檸覺得自己已然做到了她所有能夠做的,離開前,她對林舒擺了擺手,“江湖路遠,各自珍重。”
江檸離開後,原本熱鬨了好幾天的院落突然變得極其的寂靜了起來。
沒有風聲,沒有話語聲,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變得幾不可聞,靜的有些詭異。
突然,林墨雙腿一軟,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
林舒試圖去拉他,然後就撞上了林墨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林墨紅著眼眶,後悔幾乎是從骨子裡漫了出來,如此的濃烈又徹骨,他萬念俱灰般的笑著,笑得悲涼又悵然,“妹妹……怎麼辦?”
他們全家一百多口被無辜殺害的血海深仇,到底該怎麼辦?
林墨一開始確確實實是被季青臨殺人完全不留痕跡的做法給嚇到了,但是等到如今他回過神來以後才發現,倘若沒有季青臨,面對那五十個七殺閣派出來的殺手的時候,他們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
最終隻會走向唯一的一個結局——那就是他們會和他們的爹娘親人一樣,帶著商時胥買賣私鹽的證據,徹底的被埋葬在滔天的大火裡。
僅憑他們兄妹兩人,想要為他們的家人翻案,為他們報仇,無疑是難如登天。
可他們明明有機會的,靠著季青臨等人,他們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卞京,他們可以在督察院的門口敲響登聞鼓。
但是現在……一切都毀了。
是他太過於蠢笨看不清局勢,是他太過於自私自利,是他太過於無能……
“啪!”
林墨重重一個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臉上,然後又接連不斷的左右開弓,“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不是的……哥,你不要這樣,”林舒用力將林墨摟在了懷裡,一下一下的摸著他的頭頂,“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要往前看,你冷靜一點好不好?”
林墨淚流滿面,眼神當中充滿了無助,“為什麼當時死的人不是我啊?!”
為什麼要讓他這麼一個廢物活下來?
為什麼要讓他背負起這麼大的責任?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對於一個自小生長在溫室當中,沒見過什麼世間險惡的十六歲的少年人而已,他肩上背負的東西確實是太過於厚重了。
但事情已然如此,活著的人還需要繼續活下去。
林舒的情緒也有些崩潰,可哥哥已經萬念俱灰了,她不能夠再雪上加霜,她不斷的安撫著林墨,等對方終於緩和下來了的時候,她才開口,“江姑娘給了我們很多的藥,如果我們小心一點的話,躲開七殺閣的追殺不成問題。”
“哥,”林舒掰直了林墨的肩膀,強迫他和自己的視線對上,“我想要問你一件事情,請你務必認認真真的考慮之後回答我。”
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到過妹妹有如此嚴肅的一面,林墨在一瞬間繃緊了心神,“你想要問什麼?”
林舒長歎了一口,帶著點悵然的說道,“我們現在必須要做個決定了,如果你還想要繼續為父親翻案,為秦家死去的一百多口報仇的話,咱們現在就拿著這些藥和證據,抄小路北上前往卞京,趁機敲響登聞鼓,告禦狀。”
“如果哥哥害怕了,隻想繼續活下去,我們現在就把那些證據給毀了,躲過七殺閣的追殺,尋找一個更加偏遠的地方了殘此生。”
林舒鬆開了攙扶著林墨的手臂,一字一句問得十分慎重,“哥哥選哪個?是拚死也要為爹娘討回公道,還是就這樣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林墨一時之間心中思緒萬千,他們躲在這裡小半年了,可他們卻從來沒有鼓起勇氣踏出過這個村子半步。
他們仿佛被堵住了耳朵,被蒙住了眼,對於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如果不是季青臨師徒幾人途經此地,或許他們早就在睡夢當中死在了七殺閣殺手的手裡。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就這麼一直躲躲藏藏下去,也終究不是個辦法,林墨咬了咬牙,不斷顫抖著的身體終於平穩了一些。
他緊緊地攥住了妹妹的手臂,目光當中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決絕,“回卞京。”
林墨咬著牙,將商時胥的名字撕碎在唇齒間,“不為父報仇者,枉為人子!我一定要讓商時胥付出他應有的代價!”
——
出了村子,天二十看著隻有點點星光的夜晚,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江神醫,現在趕路不安全,我們是否需要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季青臨淡淡撇他一眼,“出門在外,何必如此的苦苦執著於吃穿住行?”
天二十:我心裡有句媽賣批我一定要講,媽賣批!!!
感情這一路上,除了在山河村的這段時間裡,獵不是他打的,水不是他燒的,飯不是他煮的,鋪蓋不是他鋪的?
他們一共五個人啊!在他傷勢好了以後,所有的行李都讓他一個人扛!
完全就不把他當人看!他感覺自己就是那拉磨的驢,耕地的牛,擠奶的羊,怎麼看怎麼都是個畜牲。
天二十心裡苦,可天二十不敢說。
他害怕自己稍微表現出半分的不滿,就會直接被季青臨一把藥粉給毒死了,而且還是連個渣都剩不下的那種。
江檸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哪來那麼多廢話?還不趕緊找乾柴去生火?凍壞了我師父你賠得起嗎?!”
“馬上,馬上。”天二十苦哈哈的應了一聲。
當真是龍翔淺底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想他堂堂天字號的殺手,現在卻淪落為了一個可以隨隨便便的被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欺負的程度。
時不利兮,奈若何啊……
手腳麻利的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撿了一捆乾柴生起了火,然後天二十又從自己背著的袋子裡面拿出來了一塊乾淨柔軟的墊子鋪在了地上。
他努力的擠出一抹職業假笑,“江神醫,請坐。”
如此反複三天過去,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漳州城。
當遙遙的看到那古樸的城牆上方懸掛著的“漳州”的牌匾的時候,天二十下意識的沮了一把辛酸淚。
太不容易了,想他堂堂一個天字號的殺手,一天天的像個老媽子一樣的伺候著師徒幾人,還要天天被嫌棄,天天被揍。
這哪是人該過的日子啊……
如今看到不遠處的城牆,天二十瞬間心裡樂開了花,進入到城池裡面以後,他終於可以不用再做那些零零碎碎的活計了,也不用因為每天放哨被蟲子叮咬的渾身上下都是包。
因此,感覺自己解脫了的天二十是第一個衝進漳州城的城門的,“江神醫,我們七殺閣的第四分堂就在這漳州城內。”
“嗯。”季青臨無表情的應了一聲,抬腳踏了進去。
作為整個江南府最大的一座城池,漳州城的熱鬨是幾人之前所途經的地方遠遠比不上的。
寬廣的主乾道幾乎可以容得下十數匹駿馬並排而行,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繚亂,路上除了形形色色的百姓,還可以看到種種手拿兵刃的江湖人士,甚至還有不少大夫打扮的人在街道上行走。
每個城池都有大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如今這漳州城內的大夫的數量好像是太多了一些。
而且那些在街道上行走的大夫們,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不是很好看。
季青臨心下了然,看來他們來到這裡的時間正正好好啊。
劇情裡也有這麼一段。
若是按照劇情的節奏的話,原主江唯卿已然答應了女主角林紓晚給商時胥解毒,但是給商時胥解毒除了原主的血液以外,還需要大量的名貴藥材。
而收集這些藥材是需要時間的,趁著這個功夫,原主陪著林紓晚等人開始在江湖上遊曆。
遊曆了沒幾天,林紓晚的舔狗之一,劍聖裴鹿野的兒子裴雲聲突然收到了一封來自家裡面的信件,說是他的父親裴鹿野和人比試的時候遭人暗算,被人砍斷了右臂,再也無法拿得起劍。
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劍聖,卻成了一個缺了一隻臂膀,再也無法拿得起劍的廢物。
林紓晚苦苦哀求,希望原主能夠救救裴雲聲的父親。
隻要對一個人心軟過一次,就會有無數次,原主再次答應了下來,一行人快馬加鞭地趕到漳州城,原主耗費了巨大的經曆才將裴鹿野的手臂給接了回去。
而就在裴鹿野想要感謝原主一番的時候,卻被林紓晚輕描淡寫的話語給打發了。
她說,她的師父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無論是看到誰受到這般重的傷勢都會去救治的,根本用不到診金。
於是,林紓晚僅僅是動了動嘴皮子,說了幾句話,就成了裴鹿野的另外一個恩人。
想到這裡,季青臨唇角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他對江聽白道,“去打聽打聽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他了解事情的原委,但是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的。
江聽白很快就回來,然後將劍聖裴鹿野被人砍斷了手臂的事情說了出來。
季青臨目光幽幽的轉向天二十,“諾,賺銀子的法子來了,以後就不用你如此的辛苦了。”
天二十:!!!?
這個神醫難不成真的是個神仙?為什麼連他心裡想的是什麼都知道啊喂?!
天二十苦哈哈的笑了兩聲,“不辛苦,不辛苦,能夠為江神醫鞍前馬後,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季青臨沒有回話,隻是輕笑著搖了搖頭,但天二十內心卻害怕無比,他隻覺得自己的所有的小心思都似乎被季青臨給看穿完了,他收起了躍躍欲試的手,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小動作。
——
裴府——
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痛苦萬分的躺在床上,眼神當中流露出一股完全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疲態,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徹底的失去了對生活的渴望。
男人的身體雖然還健壯,但他的心卻已然枯死了。
裴雲聲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陷入如此的痛苦當中,卻無能為力,心裡也很是難受。
他再一次帶著渴求的目光看向了旁邊身姿卓絕的女子,“晚晚,你真的沒有辦法嗎?”
林紓晚滿帶歉意的搖了搖頭,一雙漂亮的秋水瞳中閃爍著晶瑩,“裴大哥,對不起,都怪我學藝不精,如果我跟在師父身邊的時候能多學習一些醫術的話,肯定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但此時的裴雲聲已然是沒有心情去安慰美人了,他萬般痛苦地皺著眉頭,吩咐一旁伺候的下人,“再去找,我就不信全天下這麼多的大夫,沒有一個人能治得好我爹!”
林紓晚聽聞此言,有些難過的低下了頭去,裴雲聲當著她的面說出這樣的話,簡直就相當於把她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可是她又無能為力。
僅憑她那一點醫術,彆說是能夠把裴鹿野斷掉的手臂給接上了,就是止住那傷口當中噴湧而出的鮮血都有些難。
坐在床榻邊,林紓晚拿起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裴鹿野額角的冷汗,“裴伯父,你不用擔心,你肯定會好起來的。”
但裴鹿野此時根本沒有心思搭理她,裴雲聲也不太想說話,林紓晚隻能尷尬的低下了頭去,不斷的用手絞著手裡的帕子。
房間裡的人都沒有注視到,此時的林紓晚眼眸當中染上了一抹淺淺的猩紅,甚至是還夾雜著一股轉瞬即逝的恨意。
在一片沉默當中,門外的小廝跑了進來,“少主,門口來了五個人,說是能夠治好家主的傷勢。”
裴雲聲立馬站直了身體,“快快有請。”
“等一下,”林紓晚喊了一聲,“那五個人長什麼樣子?竟然敢如此肯定的說能夠治好裴伯父的傷,該不會又是什麼沽名釣譽之徒,想要來騙取診金吧?”
裴雲聲覺得有道理,正要開口詢問一下的時候,那小廝道,“來的人長的都很好看,而且其中有一個年輕的男子,頭發全都白了……”
“哦,對了!”小廝一拍腦門,說道,“那白發男子說他名字叫做江唯卿,隻要少主聽說了他的名諱就知道他不是騙子了。”
“是江神醫!”裴雲聲的眼眸在一瞬間亮了起來,“快!帶路,我親自去請!”
再一次見到季青臨,林紓晚的臉色變得格外的難看,她咬了咬嘴唇,迎了上去,“師父……”
“停!”季青臨迅速打斷了她的話,“我已經不是你師父了,出門在外,還是不要亂認親的好。”
林紓晚瞬間有些委屈,柔柔弱弱的應了一聲,“是,但無論如何,希望您能救救裴伯父。”
“這是自然,”季青臨點頭微笑,“不過……這診金可能會有些貴。”
裴雲聲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隻要能夠治好我父親的傷,要多少診金都無所謂。”
唇邊揚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季青臨緩緩開口,“那就二十萬兩吧。”
裴雲聲心裡一沉,雖然二十萬兩銀子他們裴家也不是拿不出來,但是終究也太多了一些,一旦一次性拿出這麼多銀錢,他們裴家賬戶上恐怕就沒有可以流動的資金了,到時候說不定家裡面的各個生意都會受到影響。
但是,為了能夠治好父親,裴雲聲還是咬牙答應了下來,畢竟隻要裴鹿野好好的,那些肖小之輩就根本不敢把主意打到他們裴家身上,“可以,二十萬兩白銀就二十萬兩白銀,隻要江神醫治好家父,裴某立刻就可以將白銀奉上。”
“不不不,”骨節分明的白皙食指微微晃了晃,季青臨漫不經心的開口,“裴少主弄錯了一件事情,我說的不是二十萬兩白銀,而是……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