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謙宛若死狗一般被扔在了地上,全身上下都是血漬呼啦,臟汙不堪,尚且還隔著一段距離,陸霆便忍不住的皺緊了眉頭。
這般齷齪的一幕,實在是有辱斯文。
陸霆吩咐手下去打來一桶水,“把他給我澆醒。”
“嘩啦——”
冰冷的河水兜頭澆在了朱子謙的身上,刺得他渾身一個激靈,滿身的傷口在冷水的浸泡之下鈍鈍的疼,這種渾身上下無處都不在的痛楚逼迫他在昏迷當中清醒了過來。
茫然的睜開眼睛,朱子謙嘴裡下意識的叫喊,“殿下饒命啊,殿下……”
“嘖,”陸霆嗤笑一聲,“如此貪生怕死之徒。”
男人低沉的聲音落在朱子謙的耳朵裡,讓他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睛當中頓時迸射出了精光,他奮力翻身從地上爬起,伸手去夠陸霆的腳。
“大人,陸大人,屬下的身份被發現了,屬下現在無處可去,還請陸大人收留啊!”
如此畏死之徒,不僅沒有幫助陸霆戴罪立功,反而是在他給的錯誤信息之下讓陸霆和其手下的人來來回回疲於奔波,浪費了大批量的時間,卻什麼都沒有抓到。
在接二連三的收到秦昭的斥責以後,朱子謙在陸霆這裡就幾乎等同於是一個死人了。
如今他自己送上門來,陸霆又豈有不收的道理。
朱子謙還美滋滋的想著,自己已經成了欒沉舟的人,即便這回他的任務出了差錯,陸霆也斷然會看在欒沉舟的面子上給予他相應的尊重。
他一邊幻想著未來,一邊還不忘給陸霆畫大餅,“隻要陸大人助我這次,等我回到皇後殿下面前,勢必會幫陸大人好好美言一番。”
然而,很可惜的是,朱子謙口中所說的東西絲毫沒有誘惑到陸霆,就在他的手伸向陸霆腳腕的一瞬間,陸霆宛若修羅附身一般拔起了手中的長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齊肩將朱子謙的右手手臂給砍了下來。
鮮血濺了朱子謙滿身滿臉。
他整個人都傻了,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腦海一陣一陣的發昏,失去了所有的知覺,隻看得見滿眼血紅。
“你……你……”朱子謙努力地瞪大了眼睛,聲音中帶著觸目驚心的絕望,他不明白,明明季青臨都饒過他了,為什麼陸霆卻要做出這般。
陸霆萬分鄙夷的看了朱子謙一眼,將手裡的長刀扔給一旁的副統領,冰冷的嗓音中沒有半分的情緒,“朱子謙細作身份被前北齊太子欒初言發現,已然伏誅。”
“不……你不能……”朱子謙臉色煞白,滿眼驚恐,他拚儘全力伸出僅剩的一隻左手,試圖抓住自己的命運,可回應他的卻隻有迎面而來的馬蹄。
他竭儘一切所發出的呼救聲音,也被徹底的掩埋在了馬兒的嘶鳴聲裡。
上百匹駿馬在這不大的小徑上疾馳而過,濺起漫天黃沙飛揚,片片塵土當中,依稀可辨幾點猩紅的血色。
——
影十一輕功了得,不過四個時辰的時間,便已經在趙紀落崖的地方走了一個來回。
平日裡沉默冷硬的宛若一塊石頭一樣的青年,此刻臉上帶著隱隱的不忍,甚至眼角還有著微微的泛紅。
影十一將背在背上的包裹取下,一點一點將其解開,最後露出裡面的東西——一把卷了刃的長刀。
那是屬於趙紀的。
影十一單膝下跪,嗓音沙啞,“屬下翻遍了那處山崖,隻找到了這把刀。”
他沒有說的是,那處山崖往下幾十丈皆是深淵,底下的地勢崎嶇不平,即便深淵的下面有一條奔湧的大江,可在受傷那般嚴重的情況之下,即便這個人換成影十一自己,他都覺得自己必死無疑。
趙紀年歲尚幼,武功也算不得拔尖,落下這山崖之後,當真會有活著的機會嗎?
影十一不敢說。
季青臨將那把長刀接了過來,即便已經過了好幾天的時間,長刀上面的血腥氣息依舊沒有消散,整個刀身皆是斑駁的痕跡。
看了一眼身體顫抖幾乎快要落下淚來的張伯,季青臨沉默了一瞬,隨後開口,“沒有找到屍體,不應該高興嗎?”
張伯猛然間抬頭,對上了一雙似映滿明月清輝般的眼眸。
這雙眼睛清淩淩,明潤潤,隻一眼,便讓人忍不住心生信任。
張伯下意識的開口,“殿下的意思是……”
“死了才有屍體,”季青臨接過張伯的話,“找不見屍體便意味著,人還活著。”
“趙紀可是要做孤的大將軍的人,”季青臨斂眉,將那把卷了刃的長刀放在張伯手中,清冷的嗓音仿佛帶著蠱惑人心的味道,“哪一個大將軍此前不曆經磨難?”
“張伯,你要信他。”
“嗯,”張伯應了一聲,雙手捏緊刀柄,眼中是一往無前的堅定,“我親手養大的孩子,我知道。”
8888看著張伯略顯佝僂的背影,情不自禁般的開口詢問,“宿主,張伯已經夠可憐的了,你怎麼能夠騙他呢?”
小係統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明白什麼叫做卑微的奢望,他隻知道,在一個如此悲傷的老人面前,撒謊不好。
季青臨半天沒有出聲,在8888忍不住想要繼續詢問下去的時候,突然回了他四個字。
“穩定軍心。”
8888這才恍然,他透過自家宿主的眼睛看向這為數不多且個個身上都有著傷的追隨者們。
隻見原本低迷沉默的氛圍仿佛被人從外面暴力打破,已然恢複了原本的聒聒噪噪。
就連因為受傷太過於嚴重,隻能躺著的楊蹇臉上也擁有了笑容。
——
馬兒噠噠的前行,離開了那一片酣戰的山林,也遠離了膠州地界。
一行人沒有路引,但這在季青臨看來並不是問題,習武之人身強力壯,在山林水澗間反複繞行也是如履平地一般。
因此,通過從朱子謙那裡獲得的名單,再加上對原劇情的分析,季青臨很快就找到了哨卡的設置和運作的規律。
就這樣,他們白天休整,夜晚趕路,在山林間東竄西走,用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來到了北齊唯一一個沒有被秦昭攻下的城池——雁門關。
這裡荒涼複辟,終日裡風沙漫天。
前方是無法種植的戈壁黃土,後方是浩瀚無涯的茫茫沙漠。
隻一座由黃泥構築的雁門關城牆拔地而起,守護著北齊最後的安寧。
在季青臨計劃著從黎國皇宮逃出的時候,他已經製定好了路線。
按照劇情所描寫,雁門關的守城將領崔俁在北齊皇帝的命令之下帶兵守護在這處天塹,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得離開。
隻因在大漠的儘頭,存在著另外一群以遊牧為生的民族,他們個個驍勇善戰,身體也比北齊人強壯得多。
一到了冬日的時候,他們便會翻越過茫茫的沙漠,來到北齊的地界大肆搶掠糧食,他們走過的地方寸草不生,無人生還。
隻要崔俁還在,那邊的遊牧民族便無法越過雁門關,關內的百姓才有生存的空間。
因此,即便北齊國破,崔俁也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
秦昭在滅了北齊以後曾經是試圖攻打過雁門關的,但這裡地勢險峻,稍一不留神就會徹底的迷失在黃沙之中,斟酌利弊了以後,秦昭最終還是放棄了。
劇情中崔俁用畢生守護了雁門關,從未讓胡人的鐵騎踏入過關內一步,可崔俁戰死後,無人能夠承接他的衣缽,雁門關被破,胡人衝進關內燒殺搶掠,一路勢如破竹,幾乎打到了南黎的國都。
對於這麼一個將自己一輩子的生命都奉獻給疆場,最終馬革裹屍還的將軍,季青臨是很敬佩的。
隻不過,崔俁如今不能為他所用,還需要仔細試探一番。
崔俁是死去的北齊皇帝單線聯係的,就怕因為有人假傳聖旨,讓胡人鑽了空子。
不過,先皇在臨死之前,終究還是告訴了原主如何與雁門關取得聯係。
但是,畢竟崔俁自身唯一的目的就是守護好雁門關,如若先皇對他有了其他的命令,那勢必是事情已經到了危及全天下的地步。
崔俁一出事,雁門關必亂,因此為了防止有人在信件上做手腳暗害崔俁,北齊傳過去的所有消息都有崔俁派來專門的聯絡人員接收。
所以,這聯絡之人,就很是至關重要了。
在派人給接頭人遞了信以後,季青臨帶著影十一和影十七將自己捯飭了一番,打扮成三個滿面風霜的貧苦農人,挑著一個擔子進了城。
不外乎季青臨如此謹慎,因為劇情中崔俁的死實在是太過於蹊蹺,季青臨懷疑雁門關內部有秦昭或者是胡人的手段。
雁門關內的城池和季青臨之前所見到的截然不同,這裡的百姓生活得很困苦,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飽經風霜的褶皺,衣裳也全部都是耐臟的灰黑色係,路上還時不時有排列整齊的兵馬走過。
從城東轉到城西,三人最後在將軍府的門前停了下來,原因無他,這個地方的小攤販數量最多。
三人擺著小攤等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時間,將軍府右邊的石獅子處出現了一名男子,他穿著一件半舊的布衣,照著石獅子左轉了三圈後又右轉了三圈,過了半刻鐘的時間,他再次開始繞著石獅子轉圈。
影十一觀察了半晌,並沒有發現此人有什麼異動,“殿下,咱們要過去嗎?”
“等等……”季青臨的視線緊緊盯在那人略微有些僵硬的左手上,隨後一把拉住影十一,“這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