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詩人(1 / 1)

魈是在一個傍晚醒過來的。

夢裡夜叉們自相殘殺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他痛苦地嗚咽一聲,直到注意到屋內飲茶的鐘離才倏地發現四周的景色已經不再是層岩巨淵地下的模樣了。

“鐘、鐘離大人……”他尷尬地捂臉,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幸而鐘離並非是會故意給人難堪的性子,未在意他的失態,而是緩聲道:“感覺如何?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沒有,多謝鐘離大人關心。”魈低著頭應道。

“前幾日你同我說要陪同旅行者去層岩巨淵一趟,可沒說會讓自己這麼狼狽。”

魈的頭低得更低了,一雙金眸裡滿是愧疚,半跪在他身前:“……是屬下無能。”

鐘離歎了口氣,扶他起來:“並非是怪罪你的意思,我隻是奇怪層岩巨淵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面對帝君的提問,魈自然不敢有所隱瞞,隻是昏迷後發生了什麼他自己也全然不知,包括自己究竟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

“這麼看來,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隻有她一個人知道。”鐘離思忖道。

“鐘離大人是在說無月?”

在意識到無法從魈身上尋求到突破口之後,鐘離索性直接將不久之前從鹿野院無月那裡問到的旅行者離開之後發生的事告訴他。

魈明顯聽得一愣,像是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昏迷時鹿野院無月居然又和業障化身對上了。

見他難掩擔憂的樣子,鐘離加快了語速:“不過很可惜,她說自己最後的印象也隻停留在了業障化身掐住她脖子的一幕,她自己也不清楚後來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業障化身最後為什麼沒有殺她,而是選擇了離開。”

明明隻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魈卻能夠想象到她究竟經曆了什麼可怕的事,忍不住開口問道:“她人呢?”

“她比你醒得要早一些,之前一直在守在這裡。不過我請了白術替你們看看,問完話之後就讓她跟白術先去前廳了。”

魈鬆了口氣。

他似乎想要離開,隻是面對鐘離到底難以開口,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

鐘離無奈地搖頭。

並非他不願意放人,而是有些話實在是不能不說的。

“雖然這次醒了,但黑霧的影響還在。業障從你的負面情緒中蛻生,你的每一次痛苦都會讓他變得更強大,所以你得克製自己的情緒。”

“我、並未……”魈本想反駁,可夢裡的回憶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沒有釋懷,“是,屬下知道了。”

哪曾想他卻突然被摸了腦袋。

“偶爾也給自己放個假吧。”鐘離難得做出這麼親近的舉動,不過看到魈呆愣的表情倒也覺得偶爾如此也還不錯。

他緩聲道:“如今璃月歸於人治,四海升平。魔物雖有,卻也不像千年前那麼多了,偶爾把這些事交給凡人們,出去到處走走也不錯。有什麼想去看看的地方嗎?”

魈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望舒客棧了,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那麼,就去蒙德替我看看一個老朋友吧。”鐘離輕笑一聲,“那個和風雅搭不上一點關係的酒鬼詩人——雖然總喜歡做些荒唐事,可確實當得上塵世間最好的吟遊詩人這一名號。”

魈乖巧地點頭。

“好了。走吧,一起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那孩子。”鐘離調侃道,換來少年仙人尷尬地捂臉。

兩人一同去了前廳,正巧白術那邊也已經看完了診。

“……以上這些藥材磨成膏藥,每日敷在你脖子上的淤青處,不出一個月這些痕跡就會慢慢淡去了。”

鹿野院無月接過藥方,把它妥帖地安置在自己隨身的小包裡。

而作為往生堂堂主的胡桃則是儘職儘責地在一旁同空推銷店裡早就推出了卻從來沒有賣掉過的第二碑半價套餐:“哎呀呀,旅行者,你看人走在外哪有不出意外的?你朋友這傷一看就是下死手的,萬一下次沒有這種死裡逃生的運氣了,到時候再買棺材可來不及了啊!”

“呃……”

空和派蒙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敗倒在了胡桃的熱情下,被迫買了這個套餐。

更何況鐘離的身份不方便透露,鹿野院無月和魈完全是以兩人的名義帶到往生堂住了這麼多天的,難免添了不少麻煩,現在買這個權當是還人情算了……

儘管如此,空看著手上的優惠券還是有些哭笑不得。

順利推銷出去了第一單,胡桃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了十倍,見到自家亂花錢還把她最討厭的白大夫請來往生堂的客卿也是一副笑著的樣子。

“還真把降魔大聖給治醒啦?不愧是我家萬能的客卿!”胡桃拍拍他的肩膀,語氣頗為驕傲。

鐘離客氣地推辭道:“我隻是做了點小事而已,具體的恐怕還是白術大夫的功勞。”

胡桃可不想把功勞安在白術身上,沒有接話的意思,而是轉頭對魈道:“魈上仙身體尚好?要是還沒恢複全,再多留幾日也不是不可以。”

她還蠻好奇以自己鬼才般的營銷頭腦,能不能試著把喪葬套餐賣給仙人們一份看看的。

可惜的是魈搖了搖頭:“已經恢複了,這幾日多有打擾。”

言下之意就是準備回望舒客棧去了。

胡桃一拍大腿:“唉,那還真是可惜。”

不過她一向是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沒再糾結這個問題,拉著鐘離到一邊去了,似乎是打算講什麼悄悄話。

魈難得清靜一會兒,總算能把注意力都放在鹿野院無月身上了。

青紫的掐痕在雪白的脖子上分外礙眼,少年仙人伸出的手顫了顫,最終還是沒有摸上去,隻是眼中的心疼難掩。

鹿野院無月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手忙腳亂地安慰道:“那個時候我已經暈過去,醒來的時候白大夫也已經給我用過藥了,所以完全不疼的,你不用擔心我!”

魈自然能看出來她不過是不想讓自己擔心才這麼說的,隻是他一向嘴笨,到了這時候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在兩人的關係中,他一貫是沉默的那一方。

但現在,他想做出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