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無月被丟進了木籠子裡。
幸好也正是因為盜寶團粗暴的動作,她重新恢複了意識。
見到她醒了,一旁的鹿野院平藏鬆了口氣:“沒事吧?”
“沒事。”脖子上被打的地方陣痛,但還能忍受,時無月索性就沒有說出來,免得讓人擔心。
她環顧一圈,卻沒有在籠子裡看到除了自己和平藏之外的第三人。
奇怪,為什麼早田代沒有和他們關到一起?
時無月正疑惑,鹿野院平藏突然蒙住了她的眼睛,而後耳畔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叫。
男孩尚還稚嫩的嗓音在劇烈的痛苦下陡然拔高,刺耳淒厲,卻沒讓盜寶團們拳腳相加的動作沒停下半分。
時無月看不見,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聽覺反而更加靈敏。
她聽到其中一個盜寶團罵罵咧咧地說:“小兔崽子,老子還以為你怎麼都不肯給我兄弟幾個的東西是什麼寶貝呢,結果就是幾盒點心?呸,害得我們白忙活一場!”
一聲又一聲的悶響之後,早田代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鬱的血腥氣。
時無月感覺到捂著自己眼睛的鹿野院平藏似乎是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氣憤。
他是個好哥哥,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也始終牢記要保護妹妹,害怕她被這種場景嚇到。
但時無月此刻出奇的冷靜,就像她當初被愚人眾追逐的時候一樣,不會因為身上的疼痛停頓半分,而是抓住一切機會全力逃跑。
她抓著鹿野院平藏的手輕聲道:“哥哥,我能接受的,沒必要遮住我。”
鹿野院平藏低頭看她。
從救回來的時候就總是蒼白著臉色的小女孩此刻顯露出不同於這個年紀的可怕平靜,在他放下手之後那雙死寂的藍色眸子直直地注視著眼前血淋淋的一幕。
是啊,他差點忘了,他撿到的這個家夥即使是衤果露在外面的身上都有那麼多的傷口,恐怕早就已經見過,甚至是親身經曆過比眼前更可怕的事了。
鹿野院平藏突然覺得有些窒息,但是時無月已經看向了他:“平藏哥哥,不能再讓他們這麼打下去了。”
鹿野院平藏也是這麼認為的。
在意識到時無月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脆弱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主意。
趁著外面的盜寶團暫時沒有注意到他們,他小心地卡著視覺死角把一枚銅鑰匙塞到了時無月的手裡。
這是他剛被抓過來的時候從那個盜寶團身上摸過來的。
“待會兒我會上去吸引他們的注意,你躲在我後面悄悄把籠子打開。我注意過了,這裡應該是他們一個比較重要的營地,帳篷裡有很多寶貝。門打開之後你不要猶豫,直接衝到離這裡最近的那個火堆,把火把丟到他們的帳篷上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盜寶團會為了搶救他們的寶物暫時顧不上他們,但要是出了意外……
鹿野院平藏不願意再想下去。
沒有更妥善的辦法了,他們隻能賭一把。
在時無月微不可查地點頭之後,他衝到木籠的最前面拚命喊道:“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他會沒命的!”
聽到他的話,盜寶團冷笑道:“怎麼?你想出來代替他挨打嗎?”
被打的氣若遊絲的早田代卻在聽到這話抱住了盜寶團的腿:“不……行……”
“喲,你小子還挺倔的啊,就這麼想保護你的朋友?”盜寶團毫不留情地又踢了一腳。
鹿野院平藏立刻著急起來,迫切地道:“你彆傷害他!他爸爸是大商人,你要是綁架他去換贖金一定能拿到很多錢的!”
盜寶團的表情奇怪了起來。
他像是聽到了一個十分可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等他笑夠了,盜寶團才道:“我就說,一個看上去就跟小少爺似的人怎麼會跟這家夥做朋友。”
早田代扯住他褲腳的手緊繃著,他似乎想要掙紮著爬起來阻止盜寶團接下來要說的話,但他傷得太重了。
幸而,在盜寶團的下一句話脫口而出的前一秒,一聲鎖頭彈出的哢嚓聲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場所有的盜寶團警覺起來。
沒有時間在猶豫下去了,鹿野院平藏立刻衝著時無月大喊道:“快跑!”
時無月一股腦地衝了出去。
嬌小的身體在狹窄的地方裡一次又一次驚險地避開盜寶團伸過來的手。
終於,她來到了火堆的旁邊。
火把被高高舉起,時無月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力氣奮力把它丟到了帳篷上。
但僅僅隻是這個間隙就被其中一個盜寶團抓住了破綻按到了地上。
幾乎所有的盜寶團都趕過去救著火的營帳了,隻有這個家夥似乎因為被她剛剛的那番戲弄惹急了,死死地壓住她,雙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鹿野院平藏趁著混亂已經從籠子裡逃出來了,早田代也被他背了起來。
但時無月離他們的位置太遠了,兩人一時間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的險境。
“你知道你給我們惹了多大的麻煩嗎?!”盜寶團惡狠狠地說道,雙手收緊。
他打算儘快把這丫頭給殺了,好去幫同伴們搶救寶物。
窒息感滿溢,時無月能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因為缺少氧氣而充血。
她想要求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不想死!
一陣寒意突然從她的身體裡湧出,盜寶團還沒來得及震驚,雙手就被這股寒氣凝成的冰晶凍住。
他這時才驚恐地鬆手,但已經來不及了。
寒氣像是纏上了他一樣,順著手臂蜿蜒而上,盜寶團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已經被凍得壞死。
他大叫著衝向了著火的營帳,想要依靠火焰的熱度驅散這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但沒有用。
甚至因為他衝入正在搶救大火的人群的動作,寒氣找到了更多的食物。
它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蔓延到了所有人身上,甚至連帳篷上熊熊燃燒的火焰也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在一刹那間,整個盜寶團都被封入了晶瑩的寒冰中。
鹿野院平藏瞠目結舌,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幅夏日正午的烈陽下發生的奇跡。
沒了盜寶團的喧嚷,四周立刻安靜了下來,他這才注意到倒在一邊的時無月,連忙衝過去查看她的情況。
因為缺氧充血而導致的紅色已經從她的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慘白。
鹿野院平藏把早田代小心地放到一邊,想要叫醒她。
然而手在觸碰到時無月軀體的那一瞬間寒氣襲來,他被凍得一個激靈,那一塊皮膚都一陣陣地刺痛。
幸好這寒氣似乎也分敵我,並沒有纏著他把他也變成一樣的冰雕。
鹿野院平藏終於意識到是時無月救了他們,用他不知道的方式。
“……是冰係的神之眼嗎?”
他仔細察看著時無月的四周,並沒有看到那個明亮的玻璃球一樣的事物。
沒有神之眼卻能驅使元素力——鹿野院平藏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算了,沒必要現在糾結這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好好想想該怎麼把他們兩個人一起帶回去。
鹿野院平藏頭疼了。
問:一個人形冰塊,一個血人,該怎麼和平地把他們兩個人帶回家?
*
鹿野院平藏最後還是找到了方法。
他從盜寶團僅剩的那點兒地方翻出來一塊足夠大的木板,把兩人放在了上面,中間也被放上了一塊模板作為間隔。
所幸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等他到了家門口,時無月身上的溫度已經不再冷得逼人了,體溫也恢複到了和平時一樣的偏涼。
鹿野院平藏歎了口氣。
他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時無月的體溫總是那麼涼了,以後不用再擔心這點了。
早田代似乎也因為身邊的低溫來源減緩了流血的速度,倆人的狀況還算穩定。
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
鹿野院夫婦在注意到他帶了兩個傷員回來之後立刻出去找了大夫。
早田代身上的傷得到了妥善的救治。
時無月傷得不重,隻是脖子上的那一圈淤青嚇人極了,身上也隻有些細微的劃傷。
但大夫在給她上藥的時候看到她身上的舊傷卻忍不住皺了眉頭。
鹿野院平藏立刻緊張起來:“怎麼了?”
大夫歎了口氣,指著她身上的一些傷口道:“你看這裡,我沒看錯的話這傷口應該是用刀劃出來的。但看傷口和恢複程度,這塊被割開之後應該被人很好地縫了起來。這樣的手法我隻在當初被救助的人體實驗受害者的身上看到過。真是作孽,也不知道是哪個家夥居然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
這道傷口很長,幾乎從胸腔到了腹部,鹿野院平藏幾乎不敢想象當時無月被人綁起來活生生地用刀子劃開到底有多疼——他並不認為那群喪儘天良的家夥會給實驗體用麻藥。
或許就是因為時無月沒有神之眼就能驅使冰元素的體質讓她被人盯上了。
經此一役之後,鹿野院平藏已經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弱小了,但他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如果真的有人要傷害他妹妹的話,他或許攔不住,但他已經有了想法,關於該怎麼讓這件事從根源上被解決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