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陽跟著孔芸進到了屋裡。

這是個很規整的三室一廳。

室內是當下最經典的牆面處理，用的是上白下綠的“衛生牆”。

房間裡正中央放著黑白電視機，還有一台巨大的收音機，

房間正上方還有一個吊扇。

牆上能看到掛著的全家福，還有一些孩子的獎狀，以及好些山水畫和書法作品。

宋朝陽粗略地瞄了一眼，倒是沒有發現名家大作。

進門的旁邊就是藍色的沙發，這年頭沙發還是奢侈貨，靠背總是鋪著個白紗。

“小芸，給你朋友倒茶去。”孔芸爺爺對著她招呼一聲。

孔芸答應了一聲，給宋朝陽買來的東西提著去了廚房裡。

然後高興的拿出了自己爺爺最好的茶葉，開始給宋朝陽泡茶。

“小宋，坐吧。”孔芸爺爺對著宋朝陽指了指沙發。

宋朝陽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接下來老頭子開始和宋朝陽閒聊起來。

大概就是從宋朝陽嘴裡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和他現在正在乾的事情。

了解到的基本情況和自己孫女說的沒什麼兩樣。

老爺子隨後表情有些嚴肅的對著宋朝陽問道：

“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宋朝陽沒想到老頭子一來就拋出這麼個問題。

也不知道他是想聽腳踏實地的還是想聽長遠規劃的。

所以隻好講述起了自己近期和長期的打算。

老頭子聽了之後，連連點了點頭。

從宋朝陽的話裡，他能夠聽得出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未來規劃非常清晰。

腦子裡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也知道自己目前欠缺的是什麼。

能夠站在一個比較高的維度審視自己目前的狀況，做到不卑不亢。

光是這點，老頭子就對宋朝陽有些刮目相看了。

宋朝陽現在的狀態就不像是一個農村裡山溝溝長大的孩子。

老爺子本來以為孫女有誇大的嫌疑，現在看來這小子比孫女說的還要好一些。

特彆是關於改革開放這一塊，宋朝陽說了許多彆人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讓經常思索時政的老爺子耳目一新。

就連在一旁聽著的孔芸和曹薇都是第一次聽到宋朝陽講關於政策的事情。

要說他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宋朝陽的廚藝。

然後就是翻譯的能力。

至於宋朝陽剛才說的童話是藍海，改革開放是巨大的富裕機會。

她們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時候老爺子沉吟了一下，終於開口對著他說道：

“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小芸這丫頭我是看著長大的，她從小到大還沒喜歡過誰，你呀是頭一個。”

“咳咳……”在一旁的孔芸奶奶連忙輕聲咳嗽提醒了一下。

這時候老頭子才反應過來，一拍腦門說道：

“哦，小芸喜歡你，你有可能還不知道。”

宋朝陽明面上當然不知道這件事情，不過預知夢裡他卻是知道的。

當然了，表面上他還是要表現的有些吃驚的模樣。

看到宋朝陽恰到好處的表情，老頭子倒是很受用，他說道：

“那今天我就把話說開了。”

“也讓你知道知道這段時間我乖孫女替你受的苦。”

“爺爺，你說什麼呢……”孔芸連忙打斷。

她對著宋朝陽說道：

“朝陽你可彆聽我爺爺亂講。”

聽到孫女的話，老頭子立馬一瞪眼：

“什麼亂講，你這丫頭到了緊要關頭，還害羞個什麼勁。”

說完後，他當即表示道：

“你不敢說你爺爺幫你說，老頭子我臉皮厚，不怕人笑話。”

接著他便打開了話匣子，當著宋朝陽的面直接將\b孔芸上次的事全都一股腦的給宋朝陽講了。

一旁的孔芸又是激動又是害羞，紅著臉躲到隔壁屋去了。

說完之後，老頭子沒等宋朝陽回答，他又接著說道：

“我一個老頭子，其實不該插手你們年輕人之間的感情。”

“你們以後關係怎麼發展，那是你們的事情。”

“但是我還是要說，自己的命運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越有本事選擇的權利才越大。”

孔老爺子清了清嗓子後說道：

“不得不承認小宋你剛才的人生規劃和對時局的看法，確實是一個非常有頭腦有想法的人。”

“但是現在，小宋你本質上還是一個農民。”

“你的那些規劃並沒有落到實處。”

老爺子倒是講的委婉，這說的難聽一點，就是紙上談兵。

孔芸這會兒走了出來，剛要幫宋朝陽說話，就被老爺子擺手打斷：

“如果小宋你的本事再強一些，身份地位再高一些，今天的這些問題其實根本不是問題。”

“就不可能因為彆人隨口一句威脅，就讓你們這麼被動。”

“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話倒是不錯。

宋朝陽也沒辦法否認。

孔芸老娘之所以敢那麼威脅，不外乎就是因為宋朝陽現在的地位。

換成稍微有點地位的人，就算是她瞧不起的，但是她多少都要有所忌憚。

還有另外一點老爺子沒有講的太明白。

現在宋朝陽雖然嘴上說的好聽，但是隻是停留在計劃上。

最終還是要看宋朝陽能不能做到自己說的那些。

宋朝陽當然知道老頭子是什麼意思。

孔芸之所以會回到城裡，打亂原來的節奏。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不說他們兩個以後感情如何發展，後面能不能在一起。

事實就是這樣了。

老實說，不否認孔芸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姑娘。

因為孔芸老娘，孔芸也為了他做出了犧牲。

雖然回到城裡雖然不是啥大犧牲，但是也為了她和自己老娘反目了。

這次他過來也主要是為了讓孔芸不要放棄考大學，同時再安慰一下她。

宋朝陽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說自己明白現在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一定會做到自己規劃中那樣。

不過他表示相信自己的規劃，要不了多久就會實現。

或許比考大學都要早。

聽著宋朝陽這話，老頭子當然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不過孔芸倒是很相信，認為宋朝陽一定能夠像他說的那樣很快做出成績來。

隻要宋朝陽做出成績，相信一定能夠讓她老娘的想法動搖的。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自由的交往了。

孔芸這邊重新燃起了希望後，宋朝陽又把自己寫好的“押題”給了她。

讓她不要放棄考大學，一定要好好複習。

孔芸原本已經完全沒有心情複習了，但是在宋朝陽的鼓勵後，她頓時就燃起了鬥誌。

今天她已經相當滿足了，不僅見到了宋朝陽，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雖然不是自己親口說的，但是效果是一樣的。

另外宋朝陽也說了，自己絕對不會止步於一個小山溝，他還有那麼多的規劃，那麼多的願景。

這樣一個有著美好未來的人，隻要能夠一步步實現他的計劃。

孔芸\b相信未來會好的。

現在的分開隻是人生對他們的考驗。

接著看到時間差不多要到和秦鐵約定的時間了，宋朝陽就站起身和眾人告彆了。

隻是本來以為他是一個人走的，結果曹薇表示她也要一起走。

原因是孔芸現在好了，也不用自己陪在這裡安慰她了。

接著曹薇就和宋朝陽一起離開了孔芸爺爺家。

就在宋朝陽，他們剛走沒一會兒，老爺子就去到臥室裡偷偷的拿起了電話。

他的電話是打去省上的。

一旁的孔芸奶奶聽著他詢問了宋朝陽投稿的內容後，哭笑不得的問道：

“老頭子，剛才你不是聽著連連點頭嗎？怎麼現在又懷疑人家是假的？”

孔芸爺爺對著老婆說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誰知道那小子說的是真的是假的？”

“他不是說自己投了搞嘛，正好我也認識省上雜誌的總編，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問到了沒？”孔芸奶奶問道。

老頭子搖搖頭：

“說是在開會呢，應該待會兒給我回電話。”

“希望這小子彆騙我，要不然我就要找人收拾他了！”

……

和曹薇兩人出了乾部家屬大院。

兩人就直接朝著約定的地點而去，路上的時候宋朝陽還不忘了又買了一些水果。

這次買的數量更加的多。

不光自己家裡也有，錢教授兩口子，唐會計家，秦鐵家，甚至還給曹薇也買了。

“我還有份？”曹薇被塞了一口袋水果的時候有些錯愕。

她沒想到自己還有份。

宋朝陽對著她說道：

“彆人可以沒有，但是你必須有啊！”

“你平時對我的幫助可不少，咱們也是朋友，給你買點水果增進一下感情，以後萬一你還有類似翻譯這種發財的路子，免得忘了我。”

“哈哈……那行，必然不能忘了你。”曹薇那張一直有些冷俊的臉突然綻放笑容，把剛才的陰鬱給驅散了。

接著兩個人來到了和秦鐵約定的地方。

遠遠的就看到拖拉機停在那個地方，上面已經裝滿了建材。

這次回去的路上，要麼隻能做在建材上。

要麼就隻能擠在駕駛位置的兩邊的擋泥板和座位後面了。

在這一刻，宋朝陽內心裡居然迸發出了一個買車的想法。

不過很快，他就把這個想法給拋之腦後了。

現在手裡才4000多塊錢，就敢想買車，真是今天稿費給了自己太多勇氣了。

“秦鐵呢？”等到宋朝陽走近的時候才發現隻有拖拉機司機在，於是他左右看了看問道。

“還沒回來呢，他去見那個石小娜了。”拖拉機司機叼著煙，從座位上爬了起來。

宋朝陽一聽就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於是他對著拖拉機司機說道：

“那再等等吧。”

說完又打開自己買的水果，抓了一大把李子給司機：

“來吃水果。”

司機趕忙雙手接著過了卻連聲道謝。

他也不洗，直接在身上擦了擦，就扔了一顆進嘴裡，一邊吃一邊豎起大拇指：

“嘿，今年村裡的李子味道不行，還是這個好吃。”

宋朝陽找了個地方把水果都放好了，然後就和曹薇一起吃起了剛才買到的桃子。

曹薇身上帶著水果刀，把皮一削直接就能吃。

連著吃了三個桃子，宋朝陽打著飽嗝對曹薇問道：

“啥時候了？”

曹薇看了一下手表，說道：

“三點四十五分。”

宋朝陽算了算時間，五點多的樣子王家河壩就要表演打靶了。

秦鐵這小子要是再不回來，再過去就趕不上了。

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在乾什麼。

不過就算是不去看蔣小偉和沙德俊最後一程，也要等到這小子回來。

接著又過了一會兒，曹薇手表上的時間已經接近4點的時候。

秦鐵終於跑了過來。

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對著宋朝陽道歉：

“朝陽哥，對不住，晚了一點！”

“你乾啥去了？”宋朝陽好奇的對著他問道。

“帶著小娜去買了點東西。”秦鐵樂嗬嗬的說道。

宋朝陽聽到這話，問道：

“她現在是你女朋友了？”

秦鐵連連點頭一臉的滿足。

宋朝陽朝著他身後看了看，並沒有發現石小娜的身影。

“咋的？她不跟你一起回去？”宋朝陽對著秦鐵問道。

要知道石小娜也就在隔壁一個村子裡，她這天天在縣城出沒，讓宋朝陽想起了自己的三叔。

“她不回去，晚上在要去她朋友家去跳舞，她朋友家有一台收錄機，很多人都去那邊聚會。”秦鐵對著宋朝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聚會？

宋朝陽突然有些不好的聯想。

他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來，畢竟秦鐵這小子就算是知道了，估計也不會往心裡去。

自己對他的腦回路有點摸不透。

宋朝陽已經能夠預想到自己說他，他還會告訴自己這個就是愛情。

“行了上車吧。”宋朝陽對著秦鐵打了聲招呼。

秦鐵應了一聲，屁顛顛的跑去了車鬥後面建材上坐著。

給拖拉機兩個大擋泥板的位置留給了宋朝陽和曹薇。

人員到齊拖拉機發車，眾人直奔著王家河壩而去。

越往王家河壩走，路上的人就越多，不少人都是組織過去看熱鬨的。

等到了王家河壩，遠遠的就看見河壩一塊比較平坦的地方，被圍了起來，河道兩岸還有橋上聚集了無數過來觀看的人。

遠處還掛著一條白底黑字的橫幅寫著：

“縣公安公開處理大會。”

宋朝陽他們的車找了個位置，剛停好。

就聽到後面公路上傳來一陣警車的警笛聲。

所有人都循聲朝著那邊看了過去。

然後就瞧見一輛吉普警車開道。

後面一輛解放大卡緊隨其後。

在解放大卡的車頭，還綁著一塊白色的大木板，上面用黑字寫的“刑車”兩個字。

在卡車後面的車鬥裡，蔣小偉和沙德俊兩個人，被反綁著手低著頭站在警察堆裡。

卡車從宋朝陽他們的拖拉機邊緩緩駛過。

宋朝陽和卡車裡的蔣小偉，沙德俊有了個短暫的對視。

隻是這會兒兩個人眼神空洞，完全看不出情緒。

仿佛早就已經沒了靈魂似的。

就算和宋朝陽對視，他們眼神裡也沒有其他的情緒，仿佛沒看到一樣。

等到卡車開了過去。

人們又看到在卡車背後還有一輛警車以及寫著省電視台的吉普車。

看來今天這場情形還會被記錄下來。

等到車隊駛向刑場。

周圍的人群也開始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