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煜起床洗漱後,便去給蘇氏請安,蘇氏這兩天有些神情懨懨的,見到笑眯眯的蕭辰煜總算開心了些。
蕭辰煜很會逗蘇氏開心,可也看得出來蘇氏是強顏歡笑。
回去後便跟秦荽提議,乾脆弄一個小鋪子交到嶽母的名下,讓她嘗試著自己做點事,既能打發時間,又能讓她尋找自信,見多了外面的人和事,她的眼界也能開闊起來。
此提議倒是讓秦荽心動了,和蕭辰煜商量:“我年幼時,我娘請了個刺繡師傅回來教我女工,隻可惜我不喜歡,不過我娘卻跟著學了幾年,她在這方面倒是有些天賦和興趣,不如給她開個成衣鋪子?”
“還是問問嶽母的意思吧。”蕭辰煜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戲謔道:“其實這一點你們母女倒是很像,都喜歡自作主張,且都是打著為對方好的想法。”
這麼一說,秦荽也頓覺確實是如此,她所有事瞞著母親,自以為能護得住她便好,母親隻需要在家裡安穩過日子便好,其實很少去想過母親心裡想些什麼?她要些什麼?
“其實,我的骨子裡跟我父親特彆像,都非常自私,眼裡心裡隻有自己,她若非是我親娘,隻怕我也會像甩累贅一般將人甩掉。”
“不,你們不一樣,嶽母確實拖累了你,可你不是也沒有甩掉她嘛,你看,你還幫了不少人,桑嬸、蓮兒一家人,還有蘭花、李四娘等等。在他們心裡,你可是個大善人呢。”
秦荽自嘲一笑,面對這樣的感激她隻覺得受之有愧,自己不過是盤算後的結果,這些人對於她來說,都是有用的人而已。
見秦荽如此神態,蕭辰煜也有些心疼,又道:“那我問你,若是有一天需要犧牲他們保全你自己的時候,你會不會做到理所當然、問心無愧?”
秦荽沉默了,她即便經曆了許多磨難,可自問心還不曾如此硬,尤其是面對善意和感激時,秦荽更多的是想逃避,而不是欣然接受。
她怕自己變得軟弱,怕自己變得純善,她怕自己再次成為那個誰都可以欺負的女人。
可自從有了蕭辰煜後,她的心好像慢慢變得平靜了些,變得柔軟了些。她願意將所有的事都事無巨細告知蕭辰煜,除了蕭辰煜能冷靜客觀地分析外,還有便是她開始信任蕭辰煜了。
這種全身心信任一個人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你說......”秦荽突然開了個頭,又戛然而止,咬著下唇將餘下的話咽了下去。
蕭辰煜低頭看她,眼神詢問。
“你說,我娘堂堂正正嫁人如何?”秦荽想起來一件事,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想法。
大約四五歲時吧,秦荽很依賴蘇氏,總是跟進跟出,隻要秦雄飛沒來,她都跟母親睡。
一個晚上,迷迷糊糊醒來的秦荽看見蘇氏坐在燈下捧著一件衣裳在發呆。
第二天秦荽想起此事,趁著蘇氏出去買菜的光景,在大衣櫃底下發現了這件繡著金絲花紋的大紅衣裙。
蘇氏回家後,發現被翻出來的紅衣,臉色頓時漲紅,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秦荽,所以秦荽記憶深刻。
但以前秦荽不知道那是什麼衣裳,隻是後來再也沒有見過了,現在卻想明白了,那是一件嫁衣。
花轎嫁衣,這才是蘇氏心裡的埋藏最深的結了吧。
女兒說讓母親出嫁,這話多少有些過了,可蕭辰煜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包容秦荽,無論秦荽說什麼,他都不會面露驚訝。
聽了秦荽說起小時候的這件事後,也點頭沉思,片刻後才道:“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嶽母年歲不大,倒也未嘗不可。”
“你,你不會覺得不好?”秦荽心裡湧起一絲感動和暖意,抬眼看著蕭辰煜。
“有什麼不好的,若是如今有合適的人選,我們立刻給嶽母操辦一場婚禮便是。”
說到人選,秦荽的眼睛忽然一亮,下一刻又黯然蹙眉,道:“要說人選,其實也有一個,不過,人已經走了,唉!”
“誰?”蕭辰煜問。
“先生當年來我們家的時候年歲已經很大了,有個一直照顧先生的人,我喊他奇叔,此人有些身手,他一直照顧先生,但又是稱呼我家先生為先生,並非是奴仆關係。我以前年歲小,並未好奇這些過。不過,奇叔對我娘挺好的,家裡的力氣活全是奇叔做的。”
隻不過受蘇氏身份限製,兩人並未有多少交談,奇叔除了必要的乾活,其餘時間幾乎都呆在後院。
“他如今在何處?”蕭辰煜也對此人有了些好奇。
“年前護送先生回老家了。”秦荽能想到奇叔,其實也是在她有限的熟人裡,隻有奇叔人品好信得過,和母親年歲相當且沒有成家,真正是最佳人選了,隻可惜,人已經走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閒聊了許久,日子便過得極快,到了第二日一早,蕭辰煜又踏著月色和星光前往學院去,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要積蓄自己的力量才能護得住這個家,雖然他很心疼秦荽,很擔憂秦荽,卻又不得不離開她。
次日,有一位老先生便來了家裡,是蕭辰煜托同窗請來的教書先生,年歲雖然不小,也僅僅是個老童生,可學問是真紮實,就是時運不濟,連個秀才都沒有撈到,就算去私塾坐館都不行,隻能在鄉村裡教授小童啟蒙。
不過束脩非常微薄,難以養家糊口,聽說這邊用銀子聘請先生後,立馬收拾包裹來了。
因為秦荽之前的先生也是年歲大的,所以對於眼前這位年紀大又顯得有些落魄的老人便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隻能說留下來試試。
反正這些人不需要學高深的學問,隻要能認字書寫便成。
所以,此後家裡所有需要上課的人都在早晨早起一個時辰學習。
對於那二十二位簽了賣身契的學徒,秦荽也給了希望,隻要自己負責的事情能做好,便有獎勵和提升的機會,等到以後各方面考核都合格,可以從學徒升為徒弟,就是和蓮兒一般,可以學習完整的調香手法,而不是如今這般隻完成其中一道。
秦雄飛來的時候非常突然,秦荽正在香房裡教授這些學徒們,李四娘來說秦荽的父親來了,秦荽手裡的一塊香料就這樣掉在了地上,發出啪嗒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