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倉庫後面有個後院,本來是倉庫乾活的人住的,如今卻關了個男人。
他叫錢狗兒,十六七歲的年紀,還算青澀的臉上寫滿了驚恐,他被關在這裡已經三天了,雖然有人送吃的喝的,可量少得很,幾乎是勉強保住命而已。
這一日傍晚,房門終於再次打開,有人提著他的手臂推搡著帶了出來。
在一間乾淨些的屋裡,錢狗兒被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時,錢狗兒也痛呼出聲。
天雖未曾黑透,可倉庫裡的屋子本來就不甚明亮,此時未曾掌燈,便更是昏暗一片。
錢狗兒抬起頭看了看四周,根本看不清前方是誰,隻曉得男人和女人都有,不過,正中位置的人肯定是個女人。
鼻端傳來若有若無的脂粉香,讓飽受了幾日摧殘的鼻子頓時如獲新生。
就在錢狗兒沉浸在鼻端香氣的時候,忽聞一個平靜冷淡的女人聲音響起:“錢狗兒,你可知我們為何會抓你過來?”
錢狗兒一愣,抬起頭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怎奈根本看不清,隻影影綽綽有個輪廓。
“問你話呢,老實交代最近都乾了些什麼?說得好便放你回家,說不清楚便丟你下淇江喂魚。”
身邊的男人催促後又十分粗魯地踢了他一腳後。錢狗兒嚇了一哆嗦,他信了這些人的話並非是威脅,而是真的敢如此乾。
畢竟還是年輕,哪怕在外面混了兩三年,依然沒有混出個鐵膽雄心出來。
可是,他一直在外面混,哪一天不得罪人,他哪裡想得到眼前之人是得罪的哪路神仙?
他期期艾艾地提出希望對方給點提示。
女人又道:“你就把你知道的東西一五一十說來聽聽,有用無用都由我來判斷,你隻管說便是。”
錢狗子本就不是個多有骨氣的人,便一五一十將自己在富水鎮的財運亨賭坊做打手時乾的事都說了。
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不外乎是誰誰誰賭錢輸了,將家裡的房契、地契抵給了賭坊,他們去收房契、地契時,若是發現家中有年輕貌美的女子,便會說動欠債人拿家裡的女人抵債。
還有便是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便會想儘辦法引誘這家的人去賭坊,最後得償所願才罷休。
而那些女子最後的歸宿不言而喻。
“多數人還是會心動的,但有些人也不願意,不過,我們有的是辦法收拾這些不願意的人。”說著說著,錢狗兒的語氣居然有些得意起來了。
女人並未就此發表意見,又問:“還有呢?”
“還有什麼?”錢狗兒居然反問起來。隻不過根本無人答話。
在這樣的場合下,絕對的安靜實在不是什麼好事,錢狗兒的額角竟然慢慢浸出細汗,他搜腸刮肚想了許久,突然說道:“我這也沒有乾彆的什麼事了啊?”
隨後,他甚至將自己知道的那點子賭坊的事也說了。
坐在前面聽著的是秦荽,她突然眉頭一動,從錢狗兒混亂的敘述中突然撲捉到了點消息:賭坊實際上是和陳家錢莊有聯係。
錢莊私下將錢放在賭坊裡放貸,然後收高額回報。而另一個消息則是:富水鎮的好些商戶都會將銀子交給錢莊拿去放貸。
秦荽的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便是蘇老二,蘇老二說不得也是乾了這事,不然僅憑著茶樓的生意,老家能修那麼好的房子?
陳家每年捐給善堂和寺廟、道觀的錢可不少,陳老板還有個善人的名頭,誰知道居然是賺著這樣的黑心錢。
在錢狗子快要將小時候偷人雞鴨的事都抖摟出來時,秦荽打斷了他的話,隻說了句:“先弄回去吧!”
錢狗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嘴裡便被塞了布,隨後被人一左一右扯著送回了那個連窗戶都用木頭釘死了的房間裡。
他嗚嗚喊叫著,心裡是真正的恐懼起來了。
秦荽坐著馬車快速離開回家去。
蕭辰煜是次日天蒙蒙亮時回來的,見秦荽還在睡覺,便也跟著鑽了被子。
睡夢中的秦荽很是警覺,在蕭辰煜一掀被子就睜開了眼,見到是蕭辰煜這才撤去了眼裡的警惕。
“怎麼,嚇到你了?”蕭辰煜伸出手將秦荽摟進懷裡,用手輕輕拍打秦荽的後背安撫她。
“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早?”秦荽有些安心地在蕭辰煜的肩頭蹭了蹭,也伸出手抱著蕭辰煜的腰。
“自然是想你了,昨夜未睡,乾脆看了一夜的書,等到可以出門的時候我便回來了。”
秦荽在蕭辰煜的懷裡笑出了聲:“以後人家都要笑話你了。”
“笑話什麼?我可是新婚啊,誰敢笑話?”說完,低頭親吻妻子,手也從輕拍後背的安撫變成了曖昧的撫摸。
秦荽很快便沉淪在蕭辰煜的火熱與柔情之中,她都覺得很奇怪,自以為是個感情和情欲都極其淡漠的人,尤其是上一世嫁的男人,就是靠近了都覺得煩躁不已,更遑論如此親密,就連新婚之夜秦荽都未曾有過片刻的意亂情迷。
後來,進了醉紅樓更是見多了那些在外面道貌岸然的家夥,來了醉紅樓又是另一幅嘴臉。
等到夫妻二人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了,但凡蕭辰煜休沐那日,秦荽也會安排香房的人休息,家中又無婆家長輩,兩人倒是無所謂幾時起床。
反正也晚了,兩人乾脆就躺著說了會兒話。
秦荽現在習慣將蕭辰煜不在家時發生的事告訴他,有些她想不到的地方蕭辰煜總能冷靜地指出來,令自己恍然大悟。
蕭辰煜聽完秦荽的話,不由得將人摟緊了些,歎了口氣才道:“你一個女人怎麼就日日過得如此凶險萬分呢?唉,要不我不去學院了,還是回家守著你吧。我就怕哪天我回家,發現你人不見了,那我可該如何是好?”
“我怎麼會不見了?儘是瞎說。”秦荽瞪了他一眼,握拳敲了一下蕭辰煜的肩頭,難得的露出一絲嬌嗔柔媚的姿態。
蕭辰煜的心裡癢癢的,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那日早晨蕭瀚揚的話,秦荽是極善琴的,且非常有靈性。
可是自己從未聽過她彈琴,甚至從未見過她的身邊有過琴。
有那麼一刹那,蕭辰煜差點問了出來:你為何從未彈琴給我聽?
不得不承認,他心裡是有些酸澀的,也有些羨慕蕭瀚揚能見過年幼時的秦荽。所以,自以為很大方的蕭辰煜已經很久不見蕭瀚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