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長久地停在這一刻,
又好像僅僅隻過了短短幾秒。
靜謐昏暗的空間裡能聽到薑歲混亂局促的心臟跳動聲,他抓著自己的被子,眼睛微微睜圓,像隻驚惶的小鹿。
孟從南半俯身低頭看著人,因為太黑,他需要精準地扯住被子,不得不壓低下來。
距離拉得過近。
薑歲一動不動,從他的視線往上,正對著先前他才近距離看過的喉結,有些粗。
他以前摸過這裡,記憶雖然淩亂,但能想起來喉結在他的指尖下滑動的觸感,硬硬的,有些硌人。
凸起的線條再慢慢往上,是孟從南的唇,厚薄適中,唇峰輪廓清晰,會吐出滾燙的氣息。
他以前也親過這裡。
再然後才是他老公的眼睛,因為視線的上抬,讓薑歲不得不微微仰頭才能對視上,陷進厚厚的枕心中,讓他優美的脖頸也露了出來。
他憋不住氣了,混亂又局促的呼吸一下冒了出來,赤裸裸地展現著存在感。
薑歲能確信他老公不是那種半夜會偷親自己的人……但誰知道呢?
他悄悄抿緊自己柔軟的唇,
莫名有些口乾舌燥。
他想做與之相反的動作,於是很輕的用舌尖碰了碰抿進嘴裡的唇肉,小小地濕潤了一下,但行為卻又死死攥著自己的被子。
孟從南又往下扯了扯人的被子。
薑歲攥緊一瞬,慢慢地鬆開指尖。
直到他的口鼻從被子裡冒了出來,孟從南才停止動作,“睡吧,不動你了。”
薑歲茫然地眨了眨眼。
孟從南撐起身,“悶著不通氣。”
薑歲在心裡迷茫地“哦”了一下,說不清楚是什麼感受,有些不爽,又有些憋氣。
他隻能感受到身側又沉了下去,
沒多久臥室裡就沒了聲響。
微醺的酒意還殘留在身體裡,讓薑歲很快就有了朦朧的睡意,他閉上眼,睡之前翻了個身,往遠離孟從南的那一側蜷縮起被子沉沉睡了過去。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繁忙的行程,還是陌生的環境使然,他睡得並不好,昏昏沉沉的,身體好像醒了,意識又好像還陷進睡眠裡。
薑歲在睡夢中翻來翻去。
空調開得好熱,想把被子掀開……又有點冷了,他翻了個身,扯住被子……他在往哪裡翻?怎麼感覺怪怪的,但是好困……醒不過來,還是繼續睡吧。
……好燙,怎麼又開始熱了起來。
少年的呼吸很淺,白天的壞脾氣全都消失不見,跟氣息變得一樣柔軟,隔著一層近距離的空氣,也能感受到細細密密的氣息。
片刻,孟從南在黑暗中睜開眼,他半撐起身,擰著眉看了一眼快鑽進他被子裡的人。
他夫人大半身子都鑽進他的被子裡,頭都沒露出來,呼吸就灑在他的手臂上,小腿跟腳踝都露在外面,一條還塞在另一床被子裡,另一條腿搭在被子上面透著涼,腳尖微微蜷縮著。
……
薑歲是被水聲吵醒的,他懵了一會兒,本來想繼續睡下去,但實在被厚重的被子憋得有些喘不過氣。
有些費力地把自己的腦袋從被窩裡鑽了出來,才發現自己奇怪的姿勢,他縮了縮露在外面,有些冰涼的腿。
蜷縮在溫暖的被子裡一會兒,即將重新睡下時,才猛地睜開眼睛。
不對,他上半身蓋了一床被子,腳怎麼還有一床?
薑歲坐起來,怕吵醒到床上另外一個人,他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會兒,後知後覺自己霸占了另一個被窩,而被窩的主人,孟從南,他老公,不知道去哪裡了。
他這時才注意到一旁浴室裡的水聲。
浴室沒有開燈,黑漆漆的,所以薑歲沒有被光亮刺醒,他聽了一會兒,不明白他老公大半夜開著花灑的水在乾什麼?
洗澡嗎?可是睡之前不是洗過了嗎?
而且……
這個水聲好像有些大,薑歲記得他睡之前衝熱水澡的時候,因為小屋的水壓不太穩定,所以熱水比冷水的要緩很多,他等了一會兒,才把衝得嘩啦啦的冷水等到熱,又用和緩的熱水洗了個舒舒服服暖和和的澡。
但現在浴室裡的水流聲又猛又迅疾。
孟從南在洗冷水澡,
薑歲得出這個結論。
他老公為什麼大半夜洗冷水澡?
薑歲悶在還殘留著孟從南溫燙體溫的被子裡,呼吸一點一點地窒住了。
他是成年人了。
意識到的一瞬間,他幾乎全身都發起了燙,腦子都蒙蒙的,隻有呼吸慢慢地變悶起來。
……這麼容易,不會吧……
他沒有乾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吧,他明明記得他隻是在夢裡翻了幾個身,他有亂動嗎……
薑歲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挪進了他的被窩裡,然後迅速把自己圈成了一個毛毛蟲,背對著身後浴室跟另一側床的方向,安安靜靜地當個透明人。
浴室裡是吹不到暖氣的,大冷天洗個冷水澡,水聲理所當然地停止得很快。
浴室的門被拉開,薑歲能聽見身後的走動聲,以及跟溫暖的室內溫暖不相符的,冰冷潮濕卻又帶著身體上滾燙熱氣的氣息。
也能感受到孟從南走過來後,在床邊停住了,看了一會兒他蜷成一團的背影。
薑歲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動,為什麼不乾脆一點的裝睡,還要擺出這麼一副一看就有鬼的姿勢。
他知道孟從南為什麼停下來,
因為他老公看出來自己知道他起反應了。
都是共同有過性/經驗的成年人了。
很安靜,薑歲快要不敢呼吸了,在心裡無比期待催促著孟從南什麼都不要說,快點躺下來睡覺。
他也應該慶幸他們彆在衣服上的耳麥都收下來了,浴室和相連的衛生間周圍沒有攝影機,即使晚上拍攝沒停,在觀眾眼裡,他老公也隻是半夜起來去上了個廁所。
他們什麼都沒發生,
他們原本也什麼都沒發生。
薑歲頂著身後的視線,安安靜靜地裝睡。
身旁人又一次掀開被子躺了下去,又一次很快就沒了動靜,周圍又一次陷入了靜悄悄的環境。
薑歲在黑暗中睜開眼,小聲地翻了下,舒展了一下僵硬蜷起來的身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出神。
他當年相親時,其實是很滿意孟從南的。
畢竟是自己理想型中的理想型,他自己的家庭條件又不差,薑歲當時對另一方其實沒什麼要求,家世能過得去就行。
相親要麼看條件要麼看外型,他既然對條件不太在意,那第一眼當然看身材相貌和氣質。
不可否認,他草率地通過相親宴跟孟從南閃婚,是因為有這一方面的吸引在,即使後面跟自己的想象不一樣,他們在那方面不太和諧,但有時候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視線和想法。
他們要離婚了,
薑歲告訴自己。
至於孟從南說的他們還能挽回,薑歲並不太能認同,生活方式跟人生經曆還有一些其他方面的習慣不同,並不是放低了姿態,語言溫柔一點就能解決的。
他們沒有熱戀的過程,
他們的生活裡沒有激情的愛意,
他們沒有和諧的……
薑歲瞬間停住想法,遲鈍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整張發燙的臉,隻露出還紅著的耳尖,又悶又熱的呼吸帶著濕意呼在自己的手心裡。
快把自己悶死在被窩和手指之間了。
明明那麼可怕,他為什麼還會想起來?
“很晚了。”身側人突然開口。
薑歲以為他老公睡了才發出的混亂呼吸聲一下停了,從脊背到後腦勺都因為身旁低沉的嗓音激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大腦都一片空白。
是被抓包的尷尬和羞恥。
孟從南聽見他夫人好像被自己嚇到,身旁一下沒了動靜,他短促地笑了下。
薑歲清晰地聽見這下笑聲,又蒙又氣。
他老公的語氣有些好笑,又帶著安撫,是冷水澡過後發沉微啞的語調,“睡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