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宣示主權,
人後撇清關係。
薑歲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做法有問題,他剛跟孟從南結婚那段時間是戴過婚戒的,學校的傳言可能就是從這裡開得頭。
那個婚戒他戴了沒兩月就很少戴出去過了,一直放在房間的櫃子裡好好保存著,甚至很少打開過。
無它,麻煩。
這是一款金鍍銀的戒指,從款式到打造無一不經過專業人手的設計製作,昂貴卻又低調,很符合孟從南的氣質,也不會讓薑歲年紀輕輕的戴著,顯得俗氣。
但唯一不好的是他要時時刻刻注意不能去磕碰刮蹭到,練琴的時候也要提前摘下來,練完再配戴回去。
薑歲有段時間一直怕它被自己忘在外面的哪個角落,弄不見了,於是他又把婚戒摘了下來,再加上他不住在學校裡,很少能關注到校內的事。
直到今天才意外知道自己身上還有一個這麼好笑的傳言。
這件小事很快就被薑歲遺忘到腦後,手機又開始震動,他看了一眼,也不掛斷,就這麼放著。
他煩心地不管不問,卻打擾到了孟從南的閉目養神。
手機放在二人中間的扶手上。
孟從南看了眼,問,“不接?”
薑歲“嗯”了聲。
他不想接。
薑父這兩周一直不死心地頻繁發著消息、打著電話,勸說他索性就跟孟從南和平離婚,不要將私底下的事鬨得人儘皆知,面子上誰都不好看。
薑歲一開始還有心情回一兩句,想讓自己的家人支持自己,後面也煩了。
他不知道要怎麼解決,說也說不動,心裡想著他就算死了這顆心要上綜藝,誰也管不了自己,於是就打算硬拖著,冷處理這件事。
純屬小孩子脾性的幼稚做法。
薑歲聽著手機不停的震動聲也有些尷尬,悶悶不樂地關了機,“……抱歉,吵到你了。”
孟從南的心情早已習以為常地收拾好,他看了眼腕表,“明天你還有約嗎?”
薑歲想了下,有些猶豫,“要去琴行。”他好奇,“但也可以不去。”
他面對自己老公的邀約,
第一句話並不是答應。
手機停止了震動後,車內一下變得很安靜。
薑歲因為方便說話,已經撐著中間的中控台扶手,微微往側傾過去,距離的拉近讓他能感受到孟從南在昏暗中摁著額心的動作,似有些憊感的微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薑歲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孟從南看了會兒人,才笑了下,“算了。”他說,“我的助理一周前應該給你發過行程,明晚我們要去參加一場慈善晚宴,會有媒體到來。”
那兩個字“算了”是什麼意思,薑歲還沒想清楚,又被後面幾句話弄得摸不著頭腦,確認似的反問,“我們?”
孟從南不置可否。
薑歲一向很少跟孟從南在公眾場合一起露過面,雖然在商圈裡兩家聯姻的事人儘皆知,但對於外界來說,至少,沒有一家媒體明目張膽地把孟從南和薑歲的合照冠上兩家的名頭去炒熱度。
也正因為如此,校內沒幾個人知道他結婚了,他的大學生活也還算像個真正的大學生一樣,平和安穩地度過。
他有點不太明白孟從南突然這麼做的用意,又開了機,從一眾消息裡翻出孟從南的私人助理,點進消息框裡。
孟從南就坐在他身側,身高優勢,能完美地將他夫人的手機屏幕看得清清楚楚,即使體貼地彆過眼,沒有想侵犯自己老婆隱私的想法,他也還是毫無遺漏地看到堆積的幾十條消息,在聯係人頭像上顯示出一個刺眼的紅色數字。
五十三條。
薑歲已經很久沒去看過他老公的行程表了,對於助理發給自己的消息除非需要,他大多不會點開。
也並不知道孟從南那一周沒跟他見過哪怕一面,是因為真的連吃飯喝水的空隙都得擠著來。
薑歲確認了一下,發現助理確實發過,“……為什麼?”
孟從南並沒有解釋,言簡意賅,“露個面就行,不會耽誤很多時間。”
薑歲問不出答案,隻能一頭霧水地說了聲“好。”又有些緊張,“我要提前準備什麼嗎?我衣帽間那些禮服好像有些過時了,現在重新去找也來不及了。”
“都怪我沒看到消息……”
薑歲第一次面對這種大場面,薑家把他保護得很好,除了薑父嚴厲一些,薑媽媽性格柔軟,薑奶奶還有薑爺爺都寵著他這個唯一的孫子,更不用提外公外婆那邊了。
就算是現在,他跟他老公看上去感情不合,但這三年裡孟從南哪樣不讓著他。
薑歲慌亂了一瞬,又去冷靜地想有沒有補救的想法,“我去找我們公司的設計顧問,讓他跟各大品牌方聯係一下?”
孟從南好像笑了一聲,“怎麼這麼著急?我們是拍方,不用去走紅毯。”
薑歲見他還調侃自己,有些生氣,“這不是怕給你丟臉,不然我才不在意。”
孟從南沒說話,眼神專注地看著人,片刻才說,“不會。”他又補了一句,“現在就可以了。”
薑歲後知後覺明白剛才孟從南那個眼神的意思,他原原本本的就可以,什麼都不用裝飾就已經足夠吸引人的眼光。
不存在丟臉。
薑歲剛剛的生氣一點一點降下來,耳廓有些發燙,他沒說話,也不好意思說話應下來。
孟從南隻能接著說下去,他不緊不慢地指導著,“這場慈善晚宴的規格並不小,業內有名的企業家都會前來,但也僅僅是有名。”他頓了頓,“比如你母親就會去。”
薑母並不是真的是教幼兒園小朋友的,她是業內有名的慈善家,每年都會抽出不少的時間去全國各地捐贈一些貧困山區兒童的公益項目,在公眾跟媒體面前的口碑很好,對薑氏的品牌形象有很大的助益。
在網上一搜,基本都是她跟小孩的合影。
薑歲緩過勁來,“我爸呢?”
孟從南說,“沒必要。”
“傾向於公益性質,上面的拍品沒什麼來頭,拍賣出去的錢也都會捐獻出去。”
“之所以規格不小,有媒體入駐,是因為有娛樂圈裡的幾個流量明星作陪,多多少少能博得一些公眾的注意。”
薑歲打斷他的話,毫無征兆也是出於不解地問,“那你呢?”他爸都不會去,更不用說孟氏的掌權人了。
孟從南為什麼要突然帶著他去這個慈善晚宴?
他老公沒有解答,隻是道,“禮服已經準備好了,是和我配套的,不用擔心。”孟從南又補了一句,“婚戒記得戴上。”
薑歲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直到回了家,睡覺前都沒想明白。
一大早禮服就送了過來,他試了一下,很合身,跟孟從南一樣是純黑色係的西裝,結構設計上的一些小巧思都是配對的,也並不出眾,反而更加注重排版,將少年的身體優勢放大,顯得人比例優越,纖細漂亮。
薑歲滿意地放下心,靜靜等著晚上六點半開啟的晚宴。
直到他下午乖乖配合地做完造型,想起他老公的囑咐,在晚宴開始前的兩個小時,才發現他跟孟從南的婚戒不見了。
·
下午五點半,節目組準時開始直播。
[來啦來啦!歲歲好米,從預告衝過來了,隻吸顏不吵架!]
[今天有什麼活動嗎?這身西裝穿在他們身上好秀身材]
[女媧你在嗎,我屍體有點不舒服]
[歲歲好像在找什麼?匆匆忙忙的,幾秒切了好幾個鏡頭了,一直在走動]
[看上去好著急]
[笑死了孟老板跟在自己老婆後面,攔都攔不住]
“我記得就放在這裡的,怎麼會不見?”薑歲把衣帽間搞得一團亂,所有他常穿的衣服口袋他都在半小時內翻遍了,空空如也,“我一直放在那個戒指禮盒的,就塞在櫃子裡,我,我……到底放哪了?”
孟從南終於找到機會,攥住了少年的手臂,攔下人,“沒事,先彆著急。”
薑歲怎麼可能不急。
“還有一個小時晚會就要開始了,明明就放在這的。”他慌張得不行,找了半小時,翻得手都酸了都沒找到那個婚戒,又是累又是委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弄丟的。
薑歲都不敢看孟從南一眼,晚會事小,這件事的嚴重性在他弄丟了他們的結婚戒指,他急得一頭亂麻,除了時間緊迫以外,也是下意識想借宴會的事擾亂自己對事情嚴重性的認知。
仿佛這樣他要解決的事就隻有怎麼在宴會上和孟從南戴相同戒指的問題。
隻是一個戒指而已,隻要他們兩個人戴得一樣,丟了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先想想上一次戴是在什麼時候?”孟從南嗓音沉穩,讓薑歲找到主心骨般深呼吸一口氣,依賴地順著他的話慢慢回想,好一會兒才說,“記不太清楚了,我很少戴它。”
孟從南又問,“既然不在家裡,那肯定落在外面了,你平常會在什麼時候戴它?”
薑歲跟著他話裡的邏輯找到思緒,“一般是要跟你一起見外人,像今天這樣……或者親戚?”他想了一下,“上一次好像……好像是中秋的時候?”
孟從南陪著人一起複盤,“那天早上我們去老宅跟我父母吃了團圓飯。”
薑歲回憶了一下,點點頭,“然後待到下午,晚上是去我爸媽那?當天也是在那睡的。”
孟從南條理清晰,“有想法了嗎?時間還夠我們去首飾店現場購買一對。”
直播間的彈幕猜測了一堆——
[好像是什麼東西不見了]
[戒指禮盒?什麼戒指不見了這麼緊張?]
[一個億的那種嗎]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我剛好看了昨晚的直播……]
[不會是婚戒不見了吧……]
[……?]
[?????]
彈幕安靜幾秒。
[我是真佩服孟老板還能這麼冷靜]
[不愧是有老婆的人]
[要我結婚對象這麼不重視我們的婚戒,我已經炸了]
[……又是不戴又是落了的]
[感覺看了直播跟預告到現在,歲歲在這段婚姻裡的問題更大一點]
[歲歲哪裡有問題了,每天就直播這兩小時,等正片出來再說話,黑子閉麥]
[拜托素人綜藝彆搞粉圈那一套了]
彈幕吵得一團亂。
直播間裡,少年眼睛突然一亮,“我想起來了!”他說話間忍不住跳到孟從南身上,用力地緊緊抱住,下意識朝自己束手無措時提供依賴的人分享喜悅,“應該是我睡覺前落在我房間裡了,我這就去跟我媽說一聲,她今晚也會來。”
這個擁抱讓直播間的爭吵迅速冷卻下來。
孟從南毫無征兆地接住少年柔軟的身體,溫熱的掌心扶住自己夫人的腰背處,他視線微微下垂,對上一雙漂亮彎起的眼。
薑歲的臉已經微微傾靠過去了,作出了一個兩人都熟悉的親吻動作。
是貼面吻,他們很久以前,少數時候會做的親密舉動。
孟從南呼吸兀的一窒,又不動聲色地靜靜等待著。
薑歲在最後的片刻回過神,有些尷尬又不好意思地鬆開手,從他老公的懷裡跳了下來,“我有點激動,對不起啊,我去打電話了!”
片刻,孟從南直起身,體面地鬆開手,倒退半步,遊刃有餘般的彬彬有禮,“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