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帥(1 / 1)

飛機落地時剛過淩晨。

短信界面也隻停留在孟從南發出的那句我們見面聊,時間是晚上八點多,最近一趟從鄰市飛回去的航班是十點。

因為他臨時離開,孟從南還需要跟留在鄰市的負責人安排後續事宜。

所幸需要他簽的字已經簽完了。

孟從南預料到這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還把自己之後的行程往後推了一天,從訂機票到登上飛機的這兩個小時,他堪稱有條不紊地處理著一切。

但當空乘人員送上餐食時,才突然反應過來他還沒吃晚飯。

機場離家約莫半個小時的車程,等到家時已經很晚了,孟從南沒再開燈,隻在一片漆黑中上到二樓,經過某個房間時,才微微停頓了一下。

與他一門之隔的房間裡面。

薑歲像昨晚那樣貼著門,聽著外面的動靜,等到腳步聲在自己門前微微停下時連呼吸都要屏住了。

他也沒開燈,假裝自己睡著了。

門外也沒開燈,孟從南在外面站著。

薑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慌,躺床上那麼久一點困意都沒有,反而又乾出這種聽孟從南回沒回來的蠢事。

他明明知道孟從南不會敲門。

因為對方的禮儀跟教養絕對不會做出在這麼晚還打擾彆人休息的事,就像孟從南回家到現在連燈都沒有開過一盞。

外面的腳步聲隻停了一秒,又繼續從容地往裡走去,隨後進了房間,再是門合上的聲音。

薑歲的思緒隨著那道關門聲回籠,他呼吸的頻率卻並沒有恢複,心越來越慌,逃避似的把自己重新悶進了被子裡。

看到孟從南消息的那刻,他今晚其實是不想回來的。

去朋友家裡,酒店,哪裡都好。

這事不小,他甚至都還沒跟自己的爸媽談過,隻敢跟自己的發小提了,在連掛科都是人生大事的薑歲眼裡,他一想起來要跟孟從南面對面談離婚,彆說心慌了,還能想得起話要怎麼說就已經不錯了。

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怎麼有勇氣結的婚,但薑歲又實在忍不了這種有名無實的日子。

他事後又聽了一遍孟從南發給他的消息,慌亂如麻的內心又慢慢平穩了下來,他老公有時候還是有些用處的。

是不該逃避。

薑歲捧著手機,點開了跟孟從南的消息框,又聽了一遍——“薑歲,我想知道我們之間出現了什麼問題……”

他睡著之前還在想著,孟從南到底是喝了酒還是抽了煙,又或者都有。

可第二天一早,早就醒來的薑歲無意義地刷著手機,躊躇著邁不出門,他腦袋抵在門上一下又一下地磕著。

沒幾分鐘,手機又震了一下。

薑歲以為是他發小給他發的消息,又問他情況怎麼樣了,他點開來看了一眼,卻發現不是。

孟——[醒了嗎?]

五分鐘後,薑歲深呼吸一口氣——[。]

對面又發過來一句語音:“下來。”

薑歲驟然有一種自己要死到臨頭的感覺,他來來回回聽了三遍,孟從南的語氣正常,甚至稱得上平靜。

他又等了五分鐘,等腦門上被自己磕出的紅痕消下去,才又深呼吸一口氣,狠狠打開了門。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早死晚死都是死。

有什麼好怕的。

薑歲的勇氣在見到餐廳裡側對著自己坐下來的那道身影戛然而止,他“咳”了一聲,“……早。”

孟從南抬眼看他,應了聲,“早上好,我做了早餐,一起吃吧。”

薑歲看了一眼,兩杯黑咖啡,熱好的麥芬跟牛排煎蛋,還有香腸。

他還注意到孟從南今天沒有穿正裝,簡簡單單的休閒毛衣跟長褲,擺明了要跟他長談。

早餐的位置是擺好的,

就在孟從南對面。

薑歲硬著頭皮走過去坐下,意思意思地喝了口咖啡,維持了沉默是金的優良品質。

餐廳裡的氛圍是要讓人窒息般的沉默,

跟昨天還算友好的氣氛截然相反。

依舊是孟從南先開的口,“不合胃口?”

薑歲切了塊牛排吃下去,“還可以。”

孟從南,“那就好。”他不緊不慢地吃了一塊,直截了當地問,“為什麼想和我離婚?”

他不喜歡拐彎抹角。

薑歲顯然沒想到這人會問的這麼直接,猛然嗆了一下,他張了張口,說不出什麼,跟孟從南面對面著,又不能像昨天那樣胡攪蠻纏。

最後他切了半天牛排,聽著刀尖在安靜的空間裡劃過盤子的鋒利聲,也隻有四個字,“我說過了。”

孟從南微微皺眉,“薑歲,這個理由不太能說服我——”

薑歲打斷,“那你想要什麼理由?”

孟從南頓了頓,繼續把話說完,“在我看來,我們的婚姻裡並沒有出現什麼問題。”

薑歲沒有說話,他抿了下唇。

孟從南平鋪直敘道,“孟氏沒有面臨破產危機,三年裡我沒酗過酒、在家裡抽過煙,更沒出過軌,生活習慣上自認也沒給你造成過困擾。”

是,是的,孟從南說的每一個字都沒撒謊,畢竟當年他跟對方結婚也是因為這些,薑歲想,他看中的也是這些,相親市場上再沒有比孟從南更優越的人了。

沒錯,他跟孟從南是相親結的婚,薑歲現在想來也有些不敢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孟從南詢問,“是你誤會了什麼還是——”

薑歲又打斷道,“我知道,沒有誤會。”

孟從南笑了笑,“打斷人說話並不是一個好的習慣。”

薑歲怔了一下,又開始抿唇,這個表情是隻有在孟從南面前才會有的,有些倔,不想聽話,但對方說的沒錯,又不得不聽。

孟從南又繼續道,“既然沒有誤會,那麼薑歲,我希望你可以給出一個能說服我的離婚理由。”

薑歲的唇抿得更緊了,他真的很討厭孟從南這種始終如一,不緊不慢,無論發生什麼事都鎮定又冷靜的語氣跟表情。

好像情緒化的隻有他一個人,

好像被這樁婚姻困擾的隻有他一個人。

好像當年期待婚後生活的也隻有他一個人。

“我都說了沒什麼理由。”薑歲不肯服輸般,他深呼吸一口氣,音量微微提高,片刻,又覺得自己失了態,強製鎮定下來,冷聲道,“我隻是不想再過這種今天我謝謝你,明天你謝謝我的生活。”

“很無趣。”

孟從南皺起了眉,正想開口,又是第三次被打斷。

薑歲直視著孟從南的眼睛,“孟從南,這不像你,你不是在我說了這麼多次還依舊不肯鬆口,鬨得場面不好看的人。”

孟從南靜了靜,沒再說話。

薑歲幾天前確實以為他跟孟從南的離婚會很容易,畢竟他們婚前沒有什麼感情基礎,婚後也沒有什麼感情基礎。

孟先生又一直是個體面人,

他堅持想離婚,那就離了吧。

薑歲以為孟從南會這麼想。

他好像割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冷靜地胡思亂想著,一部分在慌亂中一片空白。

薑歲隻能聽見自己說,“如果你一定要個理由,那這就是我的理由。”

“或者說,您自己想,自己說服自己。”

薑歲站起身,不吃了,“我早上還有課,先走了。”他拿起手機,路過始終沉默坐著的孟從南身邊時,反問般地說了句,“我們的婚姻怎麼可能沒問題?”

孟從南低聲說了句,“外面冷,穿好衣服再出門,需要我送你嗎?”

薑歲,“謝謝,不用了。”

大門被打開又被合上。

孟從南在餐桌前坐了一天,直到黑夜蓋過了白天,這道門都沒有再打開來過。

·

薑歲硬著的骨氣在出門後沒五分鐘就軟了,這個天也太冷了吧,他就穿了個衛衣,沒一會兒就吸著鼻子打開手機發了個位置——[來接我。]

他有駕照,但車庫裡的車不是他買的。

這地方並不是很偏,當年買的時候是看著薑歲的大學地址來選的,免得他上下學麻煩,他走到最近的一家咖啡館蹭暖氣。

聞雲來的時候,薑歲還在捧著杯熱咖啡看著玻璃外發著呆,烏黑的眼睛被咖啡面上飄的熱霧浸得濕潤。

霧蒙蒙的,還有些紅,好像哭過。

聞雲坐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問了句,“薑薑?歲歲?你沒事吧?”

薑歲怔了很久,才捧著杯子說,“聞雲,我也太牛了吧。”

聞雲:“?”

薑歲神情恍惚,“我剛剛居然懟得孟從南話都說不出來一句,還當著他的面狠狠甩門走了。”

聞雲就是他發小,熱愛跟小姐妹們喝下午茶的洛麗塔軟妹,與她形象不符的是一米七的高個子,以及說話一直沒個把門,“我艸這麼帥?”

薑歲又細細回味了一遍,肯定點頭。

聞雲狠狠惋惜,“剛剛你就應該給我打個電話直播現場。”

薑歲反問,“我敢打你敢聽嗎?”

聞雲訕訕笑了一下,“不敢不敢。”

要是被孟從南發現了,她家就慘了。

聞雲又問,“那你今天還回去嗎?”

薑歲搖頭,“不回了,話都說完了,沒什麼好回的。”

“以後也不回了。”

聞雲去挽他手臂,親親密密地說,“那走走走,車上聊,姐妹收留你,作為報酬你得把剛剛的事都跟我完完整整說一遍,一個瓜,呸,一個字都不能讓我漏吃。”

聞雲一邊開車一邊聽薑歲說,一邊無腦站薑歲,“這也太過分了,打斷人說話怎麼了,他是你爹嗎這麼教訓你,活該被離婚,薑薑不生氣不生氣。”

“他以為自己條件很好嗎?不就是長得帥有很多錢,好吧確實條件不錯。”

“但他明明哪裡都是問題,還說自己沒有問題,他都三十好幾了,年紀也大,怎麼配得上我們歲歲。”

“他居然還好意思問你理由?”

“你們都結婚三年了還分居兩室,床沒上過幾次,早上晚上還連個早安吻晚安吻都沒有,還好意思說自己沒出過軌。”

“這是出軌的事嗎?”

“我們薑薑不出軌都算對得起他了。”

薑歲忍了忍,沒忍住,委婉道,“這些可以不用安慰我。”

聞雲,“好吧,歲歲……你們真的做過嗎?”

旁觀者清,這種跟同居沒兩樣的生活方式,看著是真讓人想象不出來,更彆說居然還領過結婚證。

薑歲學了點孟從南的皮毛,他禮貌地彎著眼睛笑了下,“安靜開車,彆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