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少年的語氣太過篤定,徐遠誌一時也冷靜了下來,他看向徐韶華:
“華哥兒,你可是認識那老者?”
徐韶華摩挲了一下指尖,緩緩搖了搖頭:
“我並不認識他。”
“那你為何……”
徐遠誌看著徐韶華,便見徐韶華表情難得凝重:
“但,他或許對叔父一家有大用。”
徐遠誌聽了這話,還是一頭霧水,尤其是那兩個被送到縣衙的賊人,若是他們一朝清醒,豈不是要危及華哥兒他們。
徐遠誌將自己的顧慮一一道來,徐韶華聞言道:
“爹不必擔心,他們今夜醒不來的。”
待明日,他們也沒命醒了。
徐遠誌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拳,可還不待他要說什麼,徐易平便走了出來:
“二弟,那老者醒了。”
徐韶華遂站起身:
“辛苦大哥了,我去看看。”
徐韶華抬腳進了裡屋,這會兒那老者正靠在床柱上,喝著熱水,徐韶華進去後並未開口,隻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房間裡的空氣在這一刻都仿佛凝滯下來,沉寂的氣氛緩緩流淌,更是讓人說不出一個字。
一門之隔的徐遠誌一行人也都不約而同的止了聲音,隻餘隔著門,並不明顯的嗶啵聲。
那是柴火燃燒的聲音。
老者端著碗,凝神聽了好一陣,才露出一絲向往。
他有多少時日,沒有過這樣安寧的日子了。
片刻後,老者收回了目光,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他臨閉眼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少年那張恍若仙人的面龐。
“多,多謝恩人搭救,小老兒感激不儘!”
老者說著,便要起身下床磕頭,可下一刻,徐韶華便直接上前,用不容拒絕的勁氣按住他:
“老丈莫起身,你且躺著吧。”
“哎。”
老者眼中湧動著淚花,還不等徐韶華開口,便道:
“都是小老兒不好,招惹了賊人,還,還差點兒帶累的恩人。”
老者一面說著,一面用袖子拭了拭眼角,一派悔恨之態,徐韶華靜靜的看著老者,淡淡道:
“是嗎?不知老丈年歲這般大了,又是如何招惹的賊人?”
這老者看著已經年近花甲,好端端的,怎麼會招惹到那麼兩個凶神惡煞之人?
老者動作一頓,他不禁淚如雨下:
“是,是小老兒的女兒……惹的賊人覬覦,小老兒為了搭救女兒,不想確實惹惱了賊人啊!”
“哦?”
徐韶華揚了揚眉,重新坐回了椅子,眸色平靜的看著老者:
“既如此,那我便將老丈交給縣令大人吧。那兩個賊人現下還在縣衙之中,想必縣令大人正愁此事來的蹊蹺呢。”
少年的語氣輕若浮毛,可卻如同一陣寒風順著
老者的皮膚刮過,激的他不由一個顫栗:()
恩,恩人這話,這話不知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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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該想到的,那兩人惡貫滿盈,看到兩個少年怎麼會不動手。
可偏偏現在那少年還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已是說明此事並不簡單!
此刻,屋外的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屋內各色器具的黑影充斥著整個空間,少年幾l乎整個人隱沒與黑暗之中。
唯獨那隻白皙瘦弱的手,根根修長,卻輕輕搭在一旁的桌沿,看上去是那麼孱弱無力。
“老丈不知嗎?”
徐韶華看向老者,輕笑了一下:
“老丈此前昏厥之時,口中一直在喃喃一個徐字,可如今,我倒是要問一問:這字,究竟是徐,還是……許?”
徐韶華的聲音並不高,可卻仿佛一把巨錘,砸了老者直接癱坐在床上,過了許久,那雙渾濁的眸子才轉了轉,道:
“你究竟是什麼人?!”
老者方才震驚之下,一時不曾控製住情緒,這會兒收複已經來不及,他忌憚的看著徐韶華,表情莫測。
“老丈莫急,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好奇之人罷了。”
徐韶華緩聲說著,那老者聞言,嘴角一陣抽搐: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知道……老丈與許家許青雲大人,究竟有什麼關係?”
徐韶華不疾不徐的說著,那老丈聞言,不由得瞳孔一縮,隨後道: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嗎?那老丈許是見到縣令大人就可以聽懂了,隻是屆時……許大人能不能容得下老丈,那就未可知了。”
徐韶華說著,隨後毫不留戀的起身朝外走去:
“大哥,去尋村長伯伯借牛車,送老丈上路。”
徐易平隔著門立刻應了一聲,那老丈聽到徐韶華那句上路二字,一時面色難看,等到徐韶華的手搭上門栓的一刻,老丈終於開口:
“小郎君,你想知道什麼?”
徐韶華步子頓住,隨後緩緩轉過身來,眸中含著一絲笑著:
“我想知道,老丈究竟做了何事,能讓那位許大人追殺您至此?”
“你為何篤定,我和那許青雲有關係?”
老者不答反問,徐韶華眸子裡的笑著頓時收了,他不緊不慢的坐在一旁,指尖輕點桌子:
“老丈,是我先問您的。您可以說真話,也可以說假話,不過……若是再被我看出來,那我可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
徐韶華的唇角還噙著一抹淡淡的消息,看上去仿佛溫潤無害的少年郎,可是老者的呼吸卻不由一滯。
再?
他方才的說辭,究竟哪裡出了紕漏?
老者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出來,隨後隻得低下頭道:
“小老兒姓薑,單名一個劭字。此事……還要從乾元元年說起。”
薑劭將手籠入袖中,眼神帶著幾l
() 分回憶,將曾經舊事娓娓道來。
“乾元元年,乃是先帝首開科舉之年,那一年……我正在此縣任主簿,負責本縣縣試考生的信息錄入。”
薑劭說著,抬眼看了徐韶華一眼,可是他卻無法從這少年的面上看出絲毫異色。
少年既不出聲,他便當他是信的。
隨後,薑劭繼續道:
“那年,也正好是大儒柳先遊學至此地,柳先放言,縣試第一者……可拜入他門下。
柳先門下弟子無數,且柳先藏書萬卷,拜入其門下,他日必將登青雲,扶搖直上。
而許青雲便是在那時候動了心思,他逼迫我,替他更換了與頭名的號牌。
而當時那位頭名學子,正好與許青雲姓氏音同,故而……縣令大人並未發現。”
薑劭如是說著,徐韶華垂下眼簾,淡淡道:
“隻是如此嗎?老丈你隻怕並未說全吧?比如,那位許大人因何威脅與你,比如……他為何時隔二十七年,這才對你痛下殺手。”
薑劭表情一滯,隨後梗著脖子道:
“此事與你想要知道的事無關!”
“無關嗎?聽說,當初許大人在登科前便已經娶妻,可在他中進士後五年,重新迎娶了上峰嫡女……不知他的糟糠之妻,現下如何?”
“你!你!你!”
薑劭幾l乎壓抑不住身體的顫抖,這少年,這少年當真是多智近妖!
“你如何知道?!”
薑劭發現自己今日問這句話的次數實在太多了,他不由低下頭,放在被子上那褶皺橫生的雙手不由得緊緊握住,不知過了多久,一滴渾濁的淚水,這才落了下來:
“我的兒,我的兒啊!她竟是被許青雲那悍妻,活活,活活磋磨至死啊!
當初,當初許青雲考前便,便蠱惑了我閨女,我閨女對他癡心不改,尋死覓活,我隻那一個女兒啊!
我隻能,我隻能助紂為虐,縱使縣試後我便辭了縣衙的差事,可是,可是我仍夜不能寐……
整整二十七年,我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可我當初違背良心,扶持而上的許青雲,他的登高之路竟是踩著我閨女的血肉走上去!”
薑劭終於控製不住自己,淚水決堤而出,他用那渾濁的眼睛看著徐韶華:
“小郎君,現在你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是把我交給許青雲還是如何,我無話可說!”
薑劭知道,自己今日是徹徹底底的輸了。
甚至,這三言兩語之間,他都不知他如何輸的。
“你是該無話可說。”
徐韶華站起身,走到床榻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薑劭,他定定的看著薑劭:
“你當初調換那學子號牌,想必也應知道他姓甚名誰吧?”
薑劭愣了愣,下意識將那個他日日夜夜都無法言說,卻愧疚多年的名字從口齒滑出:
“他叫,徐遠誌。”
沉默。
沉默。
是比之此前還要壓抑的沉默。
薑劭在這樣的氛圍中,如同一條脫水的魚,吭哧吭哧的呼著氣,生怕下一刻便喘不上氣來。
徐韶華袖中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不過瞬息之間,眸中的殺意幾l乎已經凝成實質。
他從未這麼想要一個人死!
他為了自己一己私欲,卻隨意更換了旁人的人生!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徐遠誌走了進來。
“華哥兒。”
薑劭看著徐韶華眼中的殺意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不由得看向來人。
能讓那麼一個如妖孽般的少年頃刻收斂,也不知來人應是什麼身份。
可是,隨著徐遠誌的身影落入薑劭眼中,薑劭不由得有些失望。
此人實在是有些太過普通,他看著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歲,兩鬢花白,背脊佝僂,皮膚黝黑,就連手腳也是又粗又大,一看便知是地裡勞作的農夫。
“爹。”
徐韶華喚了一聲,隨後轉身看向薑劭,那眸子又一瞬間變黑沉可怖:
“容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父——”
“徐遠誌!”
徐韶華這話一出,薑劭眸子狠狠一縮,整個人仿佛被人點了穴一般,僵直在了原地。
這一瞬間,薑劭亦不知自己該做什麼表情,愧疚,悔恨,還是畏懼,亦或是都有。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是那個被自己更換了號牌,改變了人生的學子後人,竟然將他救下!
何其荒謬?!
何其可笑?!
老天為何這般戲弄與他?!
徐遠誌緩緩走了上來,徐韶華隻覺得肩上一暖,徐遠誌隻拍了拍徐韶華的肩:
“華哥兒,裡屋無火,你且去外頭暖和暖和吧。”
“爹……”
徐韶華想要說些什麼,可是這屋子本就不隔音,方才該知道的,徐遠誌也都已經知道了。
“去吧,此事,既然關乎於我,那便應該由我處理。”
徐遠誌這話一出,徐韶華不由得猶豫起來:
“爹,我既然有辦法救他,便有辦法讓他……”
“華哥兒。”
徐遠誌看著徐韶華,徐徐道:
“去吧。你還小,這裡有爹,總不至於讓爹像個廢人一樣,連報仇都要靠你一個孩子吧?”
“爹!”
徐韶華喚了一聲,隨後看了一眼薑劭,皺了皺眉:
“爹您莫要自貶,我出去便是。”
徐韶華緩緩走了出去,隻是出去前,冷冷的看了薑劭一眼。
待徐韶華離開後,薑劭這才將目光放在徐遠誌身上,隨後,他起身下床,衝著徐遠誌跪了下來:
“對不住了,當年我……我太怕我那傻閨女出事兒了。”
徐遠誌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片刻後,隻聽“叮當”,一把菜刀從徐遠誌的袖中掉了
出來。
薑劭渾身一哆嗦,但是跪在原地沒有動,隻是低著頭,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徐遠誌沒有撿起菜刀,甚至坐在了徐韶華方才坐過的椅子上,他看著薑劭,有好似透過薑劭回憶當初。
當初……他爹便是在他考縣試之時,不幸遇到意外而亡,娘本想隨爹而去,可是記掛寫他的科舉,生生纏綿病榻數日。
而卻在得知他未曾考中的那一刹那,頃刻咽氣。
每每午夜夢回之際,徐遠誌時時都在懊悔,若是自己當初縣試之時,答的再好一些。
再好一些,娘她是不是就願意活下來,看著他,陪著他。
他悔,他恨,以至於他拿起書本之時,都會想起娘咽氣的那一幕,雙手顫抖,不敢思,不敢想。
到了最後,他連翻開書本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放棄了科舉。
他是一個逃避的懦夫。
可是,此時此刻,他才知道,原來當初不是自己答的不好,而是……答的太好了。
徐遠誌想到這裡,他想要諷刺的笑,可是卻發現他連笑的動作都做不成。
不過一場縣試,父死母亡,他不過十幾l歲,便磕磕絆絆的要操持喪事,照顧自己。
他這後半生,多數時日,也不過是泡在苦水裡罷了。
“我不會殺你,華哥兒……留著你還有用。”
徐遠誌如是說著,他看著薑劭不可置信的目光,緩緩道:
“你疼女我亦愛子。但,你也不得好過。我這一生,因你遭遇了剜心離親之痛,你也應當受此同樣之痛。
你能與華哥兒說那樣多的話,想必你也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如何做。”
徐遠誌說完,便起身朝外走去,而他身後,薑劭愣愣的看著地面,片刻後,他摸爬著過去,拾起了地上的菜刀,高高揚起——
隻聽一聲悶響,隨後便是一聲難以抑製的慘叫,徐遠誌回過神,薑劭臉色慘白,右手斷了一半,正掛在手臂之上。
薑劭亦不敢耽擱,隨後又是一刀,這隻右手徹徹底底的脫離了整條胳膊,咚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叮當——”
薑劭鬆手,滿臉是豆子大的汗水滾滾而落,可是他卻未曾理會那痛的快要讓自己昏厥的斷臂,而是氣若遊絲的對徐遠誌道:
“當初,我一念之差,害你半生,今日斷臂以償……薑劭自知罪過,多謝不殺之恩。”
薑劭說完,便暈了過去,竟是生生疼暈過去的。
徐遠誌皺了皺眉,聽著屋外的落雪聲,終是喚來了徐易平,將薑劭抬上了床,給他包紮了傷口。
隻是,這一次徐易平可沒有方才的小心翼翼,而是直接將其丟到床榻之上,狠狠的啐了一口:
“呸!浪費我一鍋熱水!”
但即使如此,徐易平還是取了鍋灰為薑劭敷在傷口之上,止了血。
而另一邊,徐韶華沉默的坐在屋外,徐遠誌走出去,
便看到幼子坐在火堆旁,一動不動的身影。()
少年的半邊身子被火焰映亮,除了身後的發絲輕輕顫動外,整個人卻像是玉雕一般坐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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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遠誌遂坐在了徐韶華身旁,道:
“還氣著呢?”
徐韶華不語,徐遠誌隻是嗬嗬一笑:
“好了,華哥兒如今長大了,總不好讓齊哥兒看笑話。”
“齊哥兒才不會。”
徐韶華此言一出,一旁的徐宥齊立刻看向一旁的木頭,仿佛那上面的紋路是什麼需要鑽研的書籍,那叫一個認真。
徐遠誌不由一噎,隨後,在火堆裡加了幾l根樹枝後,這才道:
“你這孩子,平日裡也是個冷靜性子,今日何必這般衝動?”
“爹,我後悔了。我應該看著他被那兩個賊人殺了……”
徐韶華緩緩止了聲,徐遠誌繼續道:
“然後呢,然後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裡,他日若是你和齊哥兒有幸入仕,再與許青雲虛以委蛇?
你素來聰慧,方才不過是一時情切之言罷了。這薑劭,不能死,否則你爹我這輩子都要做個糊塗鬼了。”
徐遠誌玩笑的說著,徐韶華看了一眼徐遠誌,悶悶道:
“爹,彆笑了,不好看。”
徐遠誌一頓,隨後不由氣咻咻道:
“你小子!”
徐韶華的表情終於恢複原樣,他盯著火堆看了一陣,直看的眼睛發酸,這才道:
“爹,此番回社學我便請先生替我報名本次縣試。”
徐韶華從未這麼渴望權利過!
若是他有權,今日之事豈會是薑劭這麼簡簡單單的斷了一臂?
他毀的,是他爹的一生!
“若是,華哥兒你有信心的話,或可一試。”
徐遠誌沒有攔著,相反,他看著徐韶華的眼神帶著欣慰。
他這一生,或許過得糊裡糊塗,可是他的孩子卻不似自己當初懦弱,他剛強銳利,渾身是自己年少是也不曾有的鋒芒!
他,將攜自己曾經的遺憾,直入青雲!
半個時辰後,林亞寧和張柳兒張羅了今日晚飯,今日雪雖下的大,可是此前二人就算著兩個孩子歸家的時候,早早就買了肉。
這會兒,一鍋豬肉燉粉條熱乎乎的上了桌,配著一盆雜糧飯,彆提多香了了。
徐家如今的雜糧飯與精米也不差什麼,裡頭是七分精米,三分雜糧,吃起來軟爛中又有幾l分嚼勁兒,徐家人倒是很喜歡。
那豬肉燉粉條的湯汁被淋在雜糧飯上,混著一塊二指寬的五花肉送入口中,香的人幾l乎連舌頭都要吞下去了。
正在這時,裡屋的門開了一條小縫,徐遠誌第一個發現,隨後便道:
“既然醒了,就過來吃口飯吧。”
薑劭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第一印象不過是個農夫的徐遠誌竟有這般氣度。
而薑劭也又一次發現,自己當
() 年的一念之差,既讓朝廷少了這麼一個人品貴重的人才,又添許青雲那廝這個敗類!
“我……可以嗎?()”
薑劭如是說著,眼神卻一直撇向徐韶華,徐遠誌發現了薑劭的目光,隻是點了點頭:
坐。㈣()”
看來,這薑劭是被華哥兒嚇破了膽子。
隨後,徐遠誌給薑劭盛了飯,又夾了菜,薑劭單手接過,低著頭,扒了一口,隨後眼淚卻不由得淌了下來。
這不是疼的。
他那條胳膊已經疼的麻木了,他隻是看到徐遠誌的舉動,心中那絲絲縷縷充斥的悔恨,幾l乎要讓他的肺腑都在炸開。
徐遠誌待他越好,他越心存愧疚。
這頓飯,徐家難得不似舊日熱鬨,徐韶華更是隻吃了兩碗,便不再動筷。
“華哥兒,再吃些吧。”
林亞寧低低勸著,徐韶華搖了搖頭:
“齊哥兒在路上給了我一包點心,我並不是很餓。”
林亞寧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徐宥齊,笑著揉了揉他的頭:
“我們齊哥兒也知道心疼叔叔啦?”
徐宥齊重重的點了點頭:
“叔叔好,我才好!”
這一月以來,叔叔教自己的,遠比自己給叔叔的多太多了。
更不必提,今日叔叔遇到險情時,竟然第一時間將自己送出去!
徐宥齊吃完飯,輕輕依偎著張柳兒,卻沒敢將今日的驚險吐露。
而另一邊,薑劭吃完了一碗摻著眼淚的飯,愣愣的坐在一旁,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說什麼。
隨後,他不由得舔著臉,看向了一旁的徐韶華:
“小郎君。”
徐韶華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掃了過來,薑劭一抖,但還是小聲道:
“小郎君,你所問之言,我已經一一作答,不知,你可否為我解惑,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我與許青雲那廝有所牽扯?”
薑劭的手臂疼的厲害,可是這會兒已經被他全然拋之腦後。
徐韶華看了他一眼,沒吱聲,他不想法子折騰他已經都夠好了,又豈會為他解惑?
徐遠誌卻也不由好奇道:
“對啊,華哥兒你是如何知道的?若非你今日帶他回來,隻怕……”
徐遠誌想著,若是自己這輩子都要因為一個計謀懊悔終生,卻不知恨錯了人,那才是最讓他無法接受的事兒。
徐遠誌這話一出,徐韶華終於抬起眸子,隨口道:
“我瑞陽縣一共六十四個村子,這些年,隨著許青雲事大,許家村的不斷擴張,現在已經占據瑞陽縣之東。
而當初他正是自東而來,口中又說起一個“許”字,許氏有能力派人前來追殺他的人,隻有許青雲一人不做他想。”
徐韶華這話一出,薑劭一整個瞠目結舌。
他從旁奔逃至官道,直到跌倒在少年的腳下,也不過須臾之間,他竟是在那短短一瞬,便將這麼多事想的清清楚楚了嗎?!
“說起來,你為何從許氏一族而來?”
徐遠誌看向薑劭,薑劭聞言,臉上難得露出一個暢快的笑:
“我,挖了許氏一族的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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