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你既無異議……咳(),咳咳什麼?你有異議?!你有什麼異議?!”
劉先生被驚的岔了氣,咳了一陣才緩了過來,可是臉上那震驚之色依舊濃烈。
他明明已經將那安望飛揉圓搓扁,任他如何也不敢反抗!
他明明已經磨的他心性全無,隻等最後舍下丁點恩賜!
他明明……
為何這安望飛竟然敢反抗自己了?!
劉先生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摻雜了一絲陰翳,但他抬眸看去,下面是一張張稚嫩而熟悉的面孔。
他們是他的學生。
他們都在看著他!
劉先生隻得深吸一口氣,冷冷的看著安望飛,眼神鋒利的幾乎要從安望飛的臉上刮下一層肉來。
“你有什麼異議?”
劉先生的語氣極冷,在場學子都從未見過這樣的劉先生,離得近的幾個學子,紛紛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冷顫。
而安望飛聽了劉先生的話,隻是拱了拱手:
“學生實在不知學生錯在何處?先生每每授課,所有經文隻講一遍便直接合書提問。
學生也曾在課前將經文儘數背下,先生便隻考經文釋義,可是……即便是先生您也無法將方才您講過的經文釋義原原本本的複述出來吧?”
“你放肆!你竟然質疑師長!”
劉先生厲聲嗬斥,安望飛方才得了徐韶華都眼神安撫,這會兒毫不退卻,道: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此乃學生現今之疑惑,懇請先生一解!”
安望飛說著,腰彎的更低了些,一派誠懇之色,劉先生聞言面色冷冽:
“即便吾複述出來,以汝之駑鈍隻怕也不知對錯!”
劉先生被安望飛徹底激怒了,原本一個整日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玩意兒竟然反抗起來!
他隻想將其一掌拍死!
可下一刻,徐韶華放下毛筆,吹了吹,將自己桌上其餘鋪著的紙張按順序整理好:
“劉先生,這些日子您講經的內容,學生皆已記錄下來,安同窗且拿去比對便是。”
徐韶華聲音不高,可是他這話話音落下,劉先生直接瞪圓了一雙眼:
“你!你!你!”
徐韶華緩慢的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看著劉先生:
“先生您還有什麼問題?這些時日您每每講經隻講一遍,故而同窗們都是參考學生記錄下來的釋義。
目前,經同窗們共同認證,學生的記錄還不曾出過差錯,正適合您一解安同窗之疑。”
劉先生這些日子隻顧著完成任務,和安望飛較勁,卻忘了現在坐在乙班可全都是奔著求學科舉來的學子。
他們的父母皆是在地裡辛勤勞作,這才換的他們如今安穩坐在學堂的。
他們皆懷抱感恩之心,豈敢辜負時光?
可他們又太過人微言輕,對於劉先生的種種作為隻能按耐不
() 發,幸而徐韶華將劉先生講過的經義記錄下來,才不至於讓他們抓瞎。
是以等到徐韶華這話說完,可謂是一呼百應。
“先生,學生可以作證,大徐同窗所言屬實。”
周秉言率先站了出來。
“先生,學生作證,大徐同窗所言屬實。”
“先生,學生作證……”
“先生……”
學子們接二連三的站了起來,等到最後,整個乙班的學子都紛紛站了起來。
他們皆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上首的先生,那本該助他們明辨是非黑白的先生。
所有學子紛紛起身一禮,口中是平平淡淡的話語,可是卻在劉先生眼中如同千尺浪般,嗚咽咆哮著迎面撲來。
此生他未見蒼海之廣,已識巨浪之威!
劉先生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他看著面前的這群學子,漲紅了臉,半晌這才擠出兩個字。
“反了!”
“你們這是都反了!”
劉先生氣的當場就要發作,可手裡握著的戒尺卻不住的顫抖。
這一刻,他怕了!
這一刻,他竟然怕了!
學子們皆眸色沉沉的看著劉先生,他們無比清楚,這段時日屬於劉先生的課對於他們來說,不過是在浪費他們父母親人用每滴血汗換來的銀錢糧食。
連唯一能幫助他們的徐韶華都站了出來,今日他們若不站出來以對不平之事,他日科舉青雲之路又何能可登?!
“好!”
但見一個容貌清俊,頭戴金垂冠的中年男子,他雙眼含笑,眼尾上揚,一把折扇在掌中擊了三下:
“少年意氣,激昂奮發!今日,吾難得見此盛景,實乃幸事!”
劉先生本就被一群學子駁了面子,此刻又出現了一個不知名姓的外人,他當即惱羞成怒:
“你是何人?誰給你的權利隨意進我許氏族學!還不速速退去!”
丁衡笑容一頓,看著劉先生這會兒滿頭冷汗,儀態不雅的樣子,口吻淡淡:
“聖上。”
“聖上?哪門子……”
劉先生差點兒被氣的血衝上了頭,卻顯顯止住,他腦中飛快運轉,隨後在短短一瞬之間變換了表情,遂賠著笑:
“不知,不知尊駕可是學政大人?”
劉先生頗有些急智,很快就反應過來丁衡的身份,隻是他這幅前倨後恭的姿態在本就生性不羈的丁衡眼中分外惹人厭惡。
“你如今是何身份?”
丁衡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直接繞過了劉先生,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刀金馬的坐了下來,眼皮子都未掀一下,可卻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是為,官威震懾!
劉先生遂拱手行禮:
“學生劉懷仁,乾元十八年舉人,見過學政大人。”
劉先生的語氣恭恭敬敬,一旁的學子們見狀,愣了一下,便準備叩拜:
“草民等叩見大人……()”
話音未落,丁衡便是一抬手:
不必,本官今日前來,是為私訪。隻不過,倒是沒想到這小小的族學之中,卻有如此多有血性的男兒。?()?[()”
丁衡此語含著讚賞,讓方才面上有些惴惴的學子們紛紛不由的紅了耳根,是羞紅的。
“謝大人恩典。”
徐韶華複又一禮,學子們也紛紛謝恩,丁衡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間在徐韶華的臉上滑過,隨後不由露出幾分驚豔之色。
方才在外面他便聽出來,這裡面之事是有一根主心骨撐著,這會兒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才終於將人對號入座。
可卻不想,這少年明明還是青澀的年歲,卻已有芝蘭玉樹之姿,很難讓人想象出,這樣貧瘠的土地竟然可以孕育出這樣一顆璀璨寶珠。
但丁衡這會兒並沒有在袁容面前的輕鬆風趣,離開了大人,他也要自己支楞起來了。
“方才,爾等的爭執本官已經明晰,如今本官且問你,你這學生所言可屬實?”
丁衡雖然在自己人面前有些玩世不恭,可實則頗為靈慧,方才眾人一開口他便已經將所有人對號入座,這會兒他點了點安望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劉先生。
劉先生額角的冷汗唰的一下子流了下來,他看著丁衡支支吾吾:
“這,這,大人,這不過是學生管教這一頑劣學子罷了,他一時氣話,做不得真……”
“哦?”
丁衡“啪”的一下打開折扇,輕搖幾許,卻似敲在了劉先生的心臟上:
“那想必他所提問之事,你定可以對答如流了?”
丁衡說完,不等劉先生開口,便直接道:
“這位學子,將你方才記錄的經義呈上前來。”
丁衡看向徐韶華,徐韶華也並未含糊,直接拿著方才整理妥當的經義呈交上去:
“大人,都在這裡了。”
丁衡看了一眼,不由點點頭:
“你且開始吧。”
劉先生:“……”
劉先生整個人都懵了,他沒有想到自己蝸居的這麼一個小小的族學在整個清北省千分之一的概率裡被學政大人選中。
他也更沒有想到,這位學政大人來此不考問學生學問,反而考起了自己這個先生!
可是,這會兒眾目睽睽之下,劉先生隻得咽了咽口水,回憶起今日授課的內容:
“回,回大人,學生今日授課內容為《大學》第……”
劉先生說的磕磕絆絆,可是才開了個頭,下一刻丁衡便打斷,厲聲道:
“劉舉人,你該說的是第三句的經義,這些年你自己難道連四書五經都不曾熟背下來嗎?!”
劉先生聞言更加緊張了,一時汗出如漿,而其餘學子看到這一幕,眼中也不由閃過失望之色,此前劉先生便是借此來對安望飛各種刁難,他們起初還不曾質疑過劉先生,卻沒想到原來他自己尚無法以身作則!
丁衡看到眼前這一幕,想起方才那整個課室的學子作證的一幕,當下隻冷冷道:
“有道是經師易求,人師難得。而你,劉舉人,你連經師都不配做,本官亦不知你如何厚顏居這舉人之位!
為師,你愚魯不堪毫無授業之心;為人,你氣大蠻橫不知憐憫體恤,依本官看,你這先生便不必做了!
至於你如今這身功名,本官自會上報禮部革去,望你日後好自為之!”
丁衡這話一出,劉先生直接雙腿一軟,整個人差點兒癱坐下來。
他當初願意在這嘎吱角落當個教書先生,便是因為他自知自己學問不如旁人,隻想要向上鑽研。
而許大人可是許諾他事成之後,允他補缺的!
丁衡說完,也不再去看劉先生那副如喪考批的模樣,又道:
“對了,聽聞當初為我大周捐贈了一整年軍費的安家後人也在此,不知是何人?”
安望飛上前一禮,丁衡看著安望飛,又看了看劉先生,一時驚,又一時笑。
他被氣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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