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昏頭(1 / 1)

108.

老俞從這邊走之前下達了指標,簡而言之就是什麼時候做到及格什麼時候休息。

女生仰臥起坐的及格數是一分鐘十七個,虞禮記得上次被池淼淼連拖帶拽地幫著也隻勉強做到十四個,現在過了一個國慶假期,期間也沒練過,重新再次開始的難度隻增不減。

果然她做到第十個就已經開始感覺到極限了,腰部怎麼都使不上力,托在腦後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江霖看她一臉艱難的樣子,自己莫名也跟著咬牙。

如果說池淼淼還會鼓勵她再做一個、再再多做一個,江霖的放棄就來得迅速多了。

“實在起不來就算了,反正老俞也不在。”

虞禮沒力氣回他話,緊緊抿唇,好像上半身各個部分都在一齊用勁,好不容易又多做了一個。

於是江霖繼續蠱惑:“沒事兒,用不著勉強,而且程治也是咱的人,難不成還怕他跟老俞告狀啊。”最後半句含了幾分笑意。

在旁邊盯著計時器的程治:“……”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並走開了一點。

有種還不如在單杠那邊陪謝楚弈做引體向上好了的感覺。

虞禮實在做不動了,鬆開墊在腦後的手,躺在軟墊上起伏很大地喘著氣,她甚至覺得有點缺氧發暈,累到什麼話都不想說。

她剛才動作時,校服外套被拉上去了一點,江霖伸手默不作聲地幫她把翻起來的外套下擺扯回來。

“……太難了。”她半晌才皺著眉頭吐出一句抱怨,吐息仍不平穩。

江霖反正覺得沒什麼,是個人就都有擅不擅長的事兒,何況一個仰臥起坐而已,做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隻不過虞禮有時候總會莫名其妙地固執。

停止的哨聲響起,程治垂眸看著手裡的計時器,提醒大家:“時間到了。”

不光虞禮,旁邊的女生們看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幾乎都是熱氣上臉,畢竟大家都是仰臥起坐苦手。

邊上另外兩組女生互相交換了位置,江霖不需要跟虞禮換位置,但也懶得起身,乾脆順勢坐在她所躺墊子的側邊。

身下的軟墊明顯凹陷下去一塊,虞禮忽然莫名覺得這場面很熟悉,同時上一次他這麼坐在自己身邊的記憶也翻上來了。

上次…她誤以為江霖是池淼淼、從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動勾了他手的那次……

幸而程治又一聲代表開始的哨響打斷她這份赧然的回憶。

虞禮旁邊的尹清圓剛才也做過一輪了,現在在幫忙壓腿。

虞禮在哨響時下意識朝身側看去,不出意外又對上尹清圓的目光,這次氣氛稍微好一些了,至少虞禮在向對方抿唇微笑後,尹清圓也回應了一個小小的點頭。

但還是有點道不明的尷尬的。

這麼想著,虞禮隻好慢慢把腦袋轉回來,不看那邊,隻好看向這邊。

這次對上的是江霖的視線。

虞禮看著他

,他同樣看著她。

維持著一個躺著、另一個側坐的姿勢。

就這麼開始對視,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連動作和表情都毫無變動,仿佛陷入木頭人遊戲的較勁似的。

這份突如其來且莫名其妙的沉默對視持續了大概一分鐘之久,直到程治再次吹響結束的口哨,兩個人一直不變的表情才同時有所鬆動。

虞禮無端覺得好笑,她也確實輕笑出聲。

然後驚訝地發現,剛才就算跟江霖這麼沒頭沒腦地對視,竟然也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尷尬的。

現在女生們都做過一組仰臥起坐了,雖然依舊沒人合格,但程治還是很好說話的,淡然地放下計時器:“大家先休息會兒吧,老師也沒那麼快回來的。”

因而江霖也沒起身,依舊就著現在的姿勢,對虞禮揚了揚唇:“你知道我有讀心術麼。”

這句話簡直比剛才的對視還要莫名其妙。

虞禮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發出一聲很可愛的茫然氣音:“唔?”

江霖繼續說:“我知道你剛才在想什麼。”

他口吻實在太一本正經,虞禮眼看著都快相信了:“那你說說看?”可事實上她剛才腦子好像放空了一樣,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你在想——”江霖賣關子似的稍作停頓,接著依然用那種特彆認真的口吻,十分正經道,“‘江霖怎麼這麼帥啊,連仰視都這麼完美,簡直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不出道真是娛樂圈的損失’。”

“……”

虞禮將他這番極度自戀的言論艱難地消化了幾秒。

最後扯了扯唇角,很不容易地扯了個無奈的笑容出來。

臉皮愈發厚的少爺似乎還要得寸進尺,非得追問:“難道不是嗎?”

虞禮作為一個乖巧懂禮貌的好孩子,也隻能硬著頭皮應和了:“……是的。”

她這句認可倒是讓江霖繃不住似的笑出來。

毫不遮掩地笑過之後,他又道:“那你猜猜我剛才在想什麼。”

虞禮總沒他這麼離譜,雖然完全沒頭緒,但想了想還是很給面子地隨便猜了一個:“你在想…中午食堂吃什麼?”

這回輪到江霖無語:“……”

無語之後還是笑了,眼尾稍稍上挑,語氣故作驚詫,“喲,原來你也會讀心術啊。”

這下就算是虞禮也聽出來這人在哄自己了。

這一休息就不知不覺過去了十多分鐘。

在虞禮都覺得自己躺累了、正準備坐起來之際,在操場上各個項目小組轉悠完一圈的老俞剛好走回來了。

看到這邊基本上都坐著在聊天,老俞果不其然第一句話就是調侃:“這是都練成了?”

反問的意味過於明顯,大家連忙各回各位,該躺的躺下,該壓腿的繼續壓腿。

老俞看向自己委派的程治:“做得怎麼樣?”

後者頂著壓力言簡意賅:“還行。”

“還行”

是一個很微妙的詞。

老俞挑眉:“行,應該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吧,都再做一分鐘給我看看成果。()”

雖然還沒開始做,虞禮已經感覺到疲憊又回來了。

她默不作聲地拉了拉唯一還坐著沒動的江霖,少爺聳了下肩,不緊不慢地重新蹲下,幫忙錮住她纖細的腳踝。

程治按下計時器的同時吹響哨子。

虞禮本來做仰臥起坐就倍感壓力,這回班主任在旁邊盯著,感覺坐起來更是艱難。

不久前剛練過一輪、現在體力還沒完全恢複的緣故也有,總之這回更誇張,虞禮默數到第七個時就已經感到熟悉的力不從心。

江霖離她最近,當然也是最先發現她沒力氣的,看到她上半身開始僵硬、起身動作緩慢艱難、手臂也微微發抖了,他下意識想幫她一把。

當然他也確實這麼做了——趁著老俞沒發現的時候,江霖分了隻手出來,飛快地在虞禮後腰位置托了一把,起碼順利地幫她完成了第八次起身。

可虞禮再躺下後就很難再起來了。

老俞巡視的目光也轉過來,儘管大家做得都不好,但也能明顯對比出來有人做得格外差。

;虞禮啊。?()?[()”

虞禮還是第一次聽到班主任用這麼語重心長的口吻喊自己。

老俞眉頭都皺起來了:“加油啊,這才幾個就不行了,及格線一半都沒夠到吧。”

大概是因為聽到了“及格線”這種敏感詞,乖乖女不由產生一絲羞愧的心理,於是緊咬著牙想要努力再做下去。

這回起身時幾乎全身都在用力都在抖了。

江霖也蹙眉:“沒力氣了就算了,非得及格乾嘛。”

他一點兒沒避著老師在場,說話聲絲毫不藏著掖著,甚至可以是故意說給老俞聽的。

老俞當然聽到了:“你說你,不給你妹妹加油鼓勵就算了,怎麼還拖後腿。”

江霖理所當然:“她真不擅長做這個,說一百句加油也沒轍吧。”

老俞:“不擅長才更得練習啊。”

江霖感覺班主任大概是真一點不了解這項運動,完全講不通,他差點都想脫口說要不您自己來試著做做看呢。

不過被虞禮適時打斷,她已經從咬牙改為咬唇了,說話都顯得有些無力:“我再試試。”

脊背好像僵硬成一塊木板了。

虞禮這麼想著,也不知道自己上半身究竟抬高了幾公分,總之離完全坐起還有好遠。沒有餘力繼續起身,實在累得堅持不住,即將酸軟地倒回去之際,腰上又被熟悉的力量托了一下。

江霖如法炮製地又幫了她一把,這回比較明目張膽了。

即便是被他托著坐起來的,虞禮依然覺得已經用完了所有力氣,墊在腦後的雙手也放下來了,雙臂虛虛環著自己曲起的雙膝,腦袋低垂,氣喘得不亞於剛跑完八百米後。氣息亂糟糟的,頭發也亂糟糟的。

江霖輕拍她背試圖幫她順順氣,卻忽然聽到虞禮一

() 聲低低的驚呼。

“呀……”

正想問怎麼了,江霖稍一側目,餘光率先瞟到一抹鮮豔且突兀的紅色。

出現在她膝蓋的位置,並在白色的布料上快速暈開一點。

下一秒又落下一滴紅色。

江霖終於反應過來這是血,瞳孔縮放的同時,身體也已經下意識動了起來,一把捧起虞禮的臉。

果然流鼻血了。

虞禮手上也是血,因為剛才鼻血流出來時不知所措地抬手去接了一下,總之神色算不上好。

江霖心裡緊了緊,他從小到大幾乎沒流過鼻血、也就沒什麼應對經驗,隻本能地讓她抬起下巴,但很快又想起來似乎看到過科普說這是錯誤的,於是又趕緊把她腦袋低回來。

虞禮幾乎是任由他擺布著,各種因素疊加,她甚至恍惚得覺得自己有些暈乎,耳畔的聲音聽著也不是完全真切。

再回神時,發現自己已經靠在江霖懷裡了。

而且身邊圍了一群目光擔憂的同學們,尤其是班主任。

江霖胳膊環著她,一手將她腦袋壓著固定在自己胸前防止她亂動,另一隻手拿紙巾抵著她的鼻子,包裹住她兩側鼻翼的同時也微微用力地從根部開始捏住。

包括虞禮沾血的那隻手裡也被塞了張柔軟的紙巾,她看了眼旁邊,看到尹清圓手裡正抓著半包拆開的手帕紙。

老俞一連問了好幾遍:“頭暈不暈?感覺怎麼樣?”

虞禮想搖頭,但腦袋被江霖錮著動彈不了。

“不暈,沒關係的。”說話聲也因為被捏著鼻子而顯得有點奇怪,至少她自己聽起來是怪怪的,仿佛得了重感冒。

老俞稍稍放心,隨即歎了口氣:“是不該太勉強你。”也沒想到小姑娘體質會那麼差。

虞禮剛想說沒有可能是換季才會突然流鼻血的,然而沒說出口,就感覺江霖扶在自己腦袋上的那隻手微微用了一下力。

大概是讓她不用多解釋的意思……虞禮其實也不太確定,但直覺他八成是在暗示這個意思。

虞禮想自己來捏鼻子就好,但被江霖一句低低的“彆動”給駁回了,語氣聽起來不容置辯。

止血約莫需要五到十分鐘,也就是說她還得保持著這個姿勢那麼久。

總之被大家一直盯著也很有壓力,虞禮擺了擺手,又用細細的聲音解釋了幾遍自己真的沒事,圍在身邊的同學們這才陸續散了。

被這個突發事件一打岔,老俞也不再讓大家繼續練了,寬和地讓所有人都休息會兒,正好有其他組的同學跑過來找他有事,老俞最後確認了一遍虞禮真的沒什麼大礙後才跟著走了。

終於相對來說安靜了下來。

環住自己那條胳膊的力道絲毫沒有減弱,虞禮依舊靠在江霖懷裡,感受著他總是偏高的體溫,也被家裡常用那款洗衣劑熟悉的清香包裹,仿佛被一股隱隱的安心感柔軟包裹著。

雖然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應該挺狼狽的,感覺卻沒那麼糟

糕,她想。()

大概隻有江霖臉色比較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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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覺得她身體真的不好,最明顯的體現就在經常生病這一點上。

於是他開始細數起來,從腸胃炎數到重感冒,再數回現在流鼻血。

虞禮聽著聽著不免有所異議:“流鼻血也算生病嗎?”

“那不然呢。”江霖本就捏在她鼻子上的手故意更加用力了一下。

好吧。

但其實她身體也沒那麼差。

虞禮默想著,至少這具身體還是挺健康的,聽他說起來好像小病不斷,可仔細想想也都無傷大雅不是麼。

“小病總比大病好嘛。”她呢喃般說道。

她從前那具身體便帶著大病,特彆大、基本沒可能治愈的病。有些回憶注定是不美好的,她很少主動打開那些過去藏著痛苦感受的匣子,可就算刻意忽略了也並不能代表不存在。

也或許是有著這層因素在,所以她反而為現狀感到滿足與慶幸,人要知足嘛。

這話落到江霖耳朵裡卻讓他格外不滿。

“說的什麼呢!”他擰著眉輕聲嗬斥了句。

什麼叫小病比大病好,難不成她還想得場大病是吧?

虞禮目前隻能用嘴巴呼吸,甕聲甕氣地解釋:“隻是開個玩笑,想說沒關係的而已。”

江霖語氣沒軟,意外的嚴肅:“那也不能說啊。”

“不是認真的……”

“有些話,”他逐字地強調,半垂下來的眼睛銳利像鷹,出口依舊不容置喙,“就是不可以說。”

接近中午的時間,操場上半點風都沒有。

莫名的沉默,莫名的安靜,莫名的仿佛每分每秒都被拉長了幾倍。

手心沾到的血漬已經凝固了,紙巾擦不乾淨,虞禮感覺掌心有些黏膩,下意識將皺巴巴的紙團握得緊了些,好像身體裡抽離的部分力氣也慢慢回來了。

在江霖開始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有點凶的時候,虞禮終於出聲了。

江霖注意到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先是微微睜大,繼而緩緩彎起,在露出一貫柔軟的笑意後,終於溫和且篤定地保證:“嗯,再也不會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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