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

上弦之伍本以為眼前的青年因為生機殆儘，才能表現得如此灑脫…沒想到，還是藏不住骨子裡的狂妄。

在這世道，仗著一點身份背景，就可以肆意妄為的人比比皆是。

所謂的身價，助長著人內心深處的醜惡一面。

“你在乎的，隻是肉…以身份來評估肉價，應該沒有接觸過靈魂吧？”

朧問道。

不等對方回答，一抹細如流光的刀芒便迎面削過朧的脖頸。

想要將他的頭顱砍下。

桌上那把用來殺人剔骨的厚重刀刃，輕若無物一樣在鬼的手上翻飛，即便劃過了空氣，仍然沒有半點聲音。

然而，這一刀沒有命中。

面前的男人也不知是站不穩還是怎麼，突然後仰了一下，神乎其神的躲了過去。

染著咳血的手帕掉落在地，朧低垂的眉眼漸漸抬起，眸光冷冽。

望著表情有些錯愕的鬼。

剛剛那一瞬間，鬼的手臂自動延長了…應是血鬼術的一種。

“咦？”

上弦之伍愣住，在進門前，這個男人可是連走道都費勁，面對自己的攻擊竟然能夠有所反應。

黑色的羽織下雖也穿著武士服，但衣裳明顯就是為了襯托其身份的，個人的行動力明顯比常人都不如。

虛弱的肉體，按照正常邏輯，是做不出這種快速反應的。

“你看不到嗎？”

突兀，朧笑眯眯的問了一句，伸出一根手指，“是靈魂…”

“我的靈魂。”

故弄玄虛。

嗖嗖嗖！

驟然，上弦之伍再次出招，右手化成一道在密封空間內奔襲狂卷的長蛇，持著刀刃瘋狂劈斬，就見小屋內，一時間密布條條銀芒，全部朝朧籠罩而去。

但是…就算刀芒再快，再犀利。

還是傷不到朧分毫。

男人僅憑雙腳，在極致的空隙與刀芒閃過後的變招點，來回挪移，形似鬼魅。

“是呼吸…”

鬼洞察到了朧的呼吸。

呼吸讓他的身體發生了某種變化。

“你是鬼殺隊的人？！”

上弦之伍驚覺，猛然收刀。

但又不像，因為鬼殺隊的劍士，都有著統一的製裝。

最具標誌的，還是日輪刀。

此時，朧赤手空拳，沒帶任何武器。

沒有了刀，鬼殺隊的劍士，哪怕是柱級，一樣不具威脅。

身體病重，隻代表朧的屬性廢了，並不表示他的技能也沒了…屬性低，可能造成的傷害，也就是數值不高，卻不是完全沒有。而技能，隻要是這個世界現有力量體係可以支撐，發揮出來的，都仍然自帶效果。

也就是說，至少在‘技’上，朧依然屬於登峰造極，沒有退步。

他在全職世界裡，這些年的曆練與成長，可都…是他自我靈魂中根深蒂固的養分。

無與倫比的靈魂，也就是精神意誌，讓朧對於外在的一切感知都異常敏銳。

殘廢的身體，即便支撐不了他做出一些行動，但依靠吐納術，可以短暫打破‘桎梏’，唯一麻煩的就是，一旦使用超負荷的吐納，必須速戰速決，儘快吸收鮮血，變成鬼。

不然…等時間一到，他必死無疑。

身體肯定會廢掉…

“嗯？”

這時，屋內兩人的戰鬥還沒落幕。

外面忽然傳來了騷亂的動靜。

還伴隨著村民的製止和喧嘩聲。

有人來了。

兩道不俗的氣息…

鬼殺隊的！

朧耳朵動了一下，上弦之伍的眼神也瞥向了門窗。

再看向朧時，眼神已經變得更為凶惡了…很顯然，他認定朧是鬼殺隊的成員之一，而且這種水平…

“是柱嘛…”

上弦之伍囈語著，隨即撤掉了身上穿著的大褂。

這件褂子乍看之下，很像是他用來隔絕屠宰屍體時，飛濺起的鮮血與汙穢之物，但實際上卻是用來遮掩一部分的本體。

褂子一甩掉，朧就見他的肚皮上，赫然長著一張大號人臉，一張緊閉的嘴唇橫貫腰間，皮膚分裂開來後，露出一張滿是尖牙，沾滿了粘液的巨口。

“三個柱級，我還真是走運…我不去找伱們，你們竟然主動過來送死。”

上弦之伍沒有慌張，反倒顯得極為興奮。

伴著肚皮上非人的大嘴張開，另一種血鬼術發動，強大的吸力將房間內的鮮血與殘骸一股腦的全部吞了進去，屋內受此影響，變得一片混沌。

油燈熄滅，光線黑暗。

巨大的吸力甚至讓木板崩裂開來。

朧聽到了一陣作惡的咀嚼聲。

等這股吸力消散後，他發現面前的鬼，肚子大了整整一倍不止，再次張口後，竟然吐出了一具具由肉塊拚湊好的異物，保持著一些人體特征，但更為怪異。

比如有的長著四隻腿，還有的…上半身，完全就是七八顆人頭混在一起。

與此同時，上弦之伍也拾起了自己的另一件東西，似乎是他的武器之一。

除了那把刀之外的秤。

他肚子裡吐出異物的速度越來越快，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落地七八個了，使得房間內可活動的區域進一步縮小。

“被我吃掉的柱…算上你們三個的話，即將超過二十個，想來那位大人會十分高興。”

上弦之伍瞅著如待宰羔羊的朧，冷聲道：“你的肉還是很值錢的，沒有你說得那麼不堪，至少…我很喜歡。”

“就從你開始好了。”

說完，就要動手，速戰速決，先行乾掉朧。

身前的幾具血肉混合怪，也作勢要撲過來。

“唉…本來還想玩一玩的。”

朧微微一笑，並指如劍，嘴角的氣息隨著吞吐之聲，變得悠長。

外面的村民是根本攔不住柱級劍士的，如果上弦被殺，他再想要取血可就麻煩了。

另外，他發現自己的戰鬥思維，多少有點後遺症…在看到目標的能力時，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血鬼術。

而是大腦下意識的浮現出了，繁殖、貼近變化和放出係的念能力。

想要擊敗這種對手，就絕對不能拖延時間。

打長久的消耗和陣地戰，會很麻煩…

“你連刀都沒有，還想…”

望著朧的架勢，上弦之伍沒由來的感到一絲絲心悸，但還是強裝鎮定的發出冷笑。

他之所以鎮定，最主要的原因…是朧沒有武器。

而且，男人的架勢，也不是拔刀的起手式。

就是原地站在那裡而已…

“魂之呼吸，叁之型，百鬼夜行。”

朧動了。

他腿部的肌肉當即爆出一團血霧，甚至連腿骨都發出了折斷的脆響，但這並沒有妨礙他衝刺的速度，幾乎是瞬息間就掠到了鬼的面前。

兩根手指，好似蜻蜓點水一樣，敲了一下上弦之伍的腦門。

至於橫在中間，兩隻血肉拚湊成的怪物，則霎時解體。

像是被一種蠻力硬生生撕扯開來，脆弱如紙張一樣。

礙於身體屬性過低，朧就算能用吐納強行增幅數值，也是在有限的範圍內。

鬼雖然未及時反應，但他還是看到了…這個男人在靠近的過程中，徒手以指尖，將他血鬼術製造出的肉奴給破壞掉了！

並且在近身的同時，手指刺在了自己全身不同的部位上，最後才是點在腦門上的這一下…

最驚人的，還是這個人類在攻擊時，所展現出的‘勢’。

仿佛狹小的屋子裡，忽然湧入了一群陰森可怕的鬼物，抱著他的身體，開始啃食。

他與許多鬼殺隊的劍士廝殺過，很理解這種‘勢’。

這種所謂的勢，大多都是劍士配合呼吸法後，在追求刀技與肢體的變化協調下，才能渾然天成的使用出來。

期間，但凡一個刀刃揮擊的角度不對，或是四肢沒有跟上節奏，刀勢都會受到影響。

更彆提，由刀勢所形成的威壓。

呼吸加上刀技，再加上人，這三種必須同頻，才是劍士呼吸法的全貌。

而現在呢…這個病重的男人，連刀都沒有，更像是赤手空拳的武夫，怎麼可能使出‘刀威’？

“沒關係，他沒有刀，單純依靠蠻力，就算打在我的身上，我也完全能夠承受…隻要腦袋能夠保住，他就不值一提。”一念至此，看著近在咫尺的朧，上弦之伍裂開大嘴，露出譏諷的笑容。

鬼殺隊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一個傻子？！

身體的爆發力，倒是很可怕。

根本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這麼弱不禁風，好似突然從一隻羊羔變成了猛虎。

還是說，想通過拖住我，來等屋外兩人援助？

朧的攻擊，甚至比他想象的還要輕，隻是威勢看著嚇人，實際上指尖觸及額頭，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連他都怔住了。

“你…”

他剛要張嘴嘲笑朧做什麼蠢事，倏忽間，瞳孔一縮。

緊接，睛目渙散，失去了意識。

“彆著急…我這一招，隻是打個控製，不追求傷害。”

朧在其大腦陷入空白前，說了一句。

緊接，口噴鮮血，整個人硬生栽倒。

鬼的體質十分特殊，換而言之，點穴和撥脈的效果肯定會被削弱…它們的血肉臟器在感到‘傷害’時，會自動調整、融合，這種傷害自然也包括穴道衝擊在內，可能連一秒都不用，就能擺脫‘控製’。

主要是朧現在的屬性太低了，技能效果雖然在，但傷害性的技能高低，還是取決於屬性基礎。

之所以能夠讓鬼失神，點穴隻是輔佐手段，真正靠的，還是他靈魂釋放出的威懾力。

這種感覺，就好似鬼見到了無慘一樣，心神會下意識的失守，出現肢體麻痹，思維僵硬，汗流浹背等不同的症狀。

而朧的靈魂強度，肯定是比無慘來得要高。

吐納結束，朧七竅流血，視線變得模糊。

雙腿已經廢掉了。

但這種小事對他來說，沒有半點妨礙。

在周圍幾隻怪物尚未靠近前，匍匐在地的他，就事先揚起了鬼手上掉落而下的刀刃，劃開了鬼小腿上的一塊皮膚，咬了上去。

此時的鬼，處於全身都鬆弛的狀態，全無防備。

不然尋常利器，很難傷到其肉體。

咕咚咕咚。

他喉嚨滾動，慢慢吸吮著。

沒辦法，來不及去找了，上弦伍就上弦伍吧…反正血的效果，肯定會比低級鬼，強上許多。

也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鹹腥的血液入喉，竟讓朧有一種甘之如飴的錯覺。

“在這裡！”

“裡面有人！”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大喝。

神社的房門被一把長刀砍斷，一前一後兩個人影暴力破門而入。

兩人的神情都十分警惕，又夾雜著憤怒。

但等兩個柱看清屋內的情景時，卻都驚愕住了。

就觀一個男人狼狽的趴在鬼的腳邊，似乎…是正在吸食著鬼的鮮血。

這種畫面太過詭異了…兩人都能分辨出地上的男子是普通人，並不是鬼，而立於房間中央處的鬼，卻好似一動不動的石雕，沒了神智。

唰！

其中一人率先反應過來，直接揮刀而起，先是將幾頭血肉拚湊出的惡心怪物解決掉。

然後，就要伸手去抓向朧，將他扯開，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他的選擇是優先救人！

“天壽郎！”

在炎柱煉獄天壽郎準備抱起地上的男人時，背後響起了同伴凝重無比的聲音。

“是…上弦。”

簡單的幾個字，讓天壽郎瞬間觸電一般後跳，重新回到了門口。

直到這時，天壽郎才看見那具豐滿健碩的高大身形之上，其晃動的瞳孔不斷顫抖，似乎在逐漸恢複清醒，一片眼白也出現了數字。

十二鬼月，上弦之伍！

竟然是…上弦！！

天壽郎的大腦霎時間要炸開一樣，有些無法處理和消化這一幕的信息。

他們在趕到前，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次的對手，會是上弦…而且還是伍！

天壽郎頓時回過神，再次想要邁步去救地上的男人，卻被一旁的好友給拉住了。

他們這一批柱，目前為止，沒有戰勝過上弦的人，彆說上弦，就是下弦…很多都折損了。

“他的腳廢了，身體狀況很差，動不了…”

天壽郎看向水柱川井市衛，沉聲道：“我們必須救他。”

而相比炎柱，才二十出頭，與前者年齡相仿的水柱卻顯得十分沉著冷靜，他在分析著視野內，自己所見場景的信息。

第一，上弦之伍似乎…因為某種原因，失去了行動力，意識在一點點恢複。

即將就要‘蘇醒’，眼珠已經在逐漸翻下來了，宛如在抵抗某種力量。

第二，就是地上的男人…所做的事，很離奇，也很詭異。

竟然沒有被殺。

而且地板和屋內的情況，有著明顯戰鬥過的痕跡。

似乎才發生不久。

“他不需要我們救。”

水柱掃了一眼，淡淡道。

地上的男人與這隻上弦，存在某種關係。

“呼……”

這時，一直在吸血的朧，終於鬆了口，吐出一口濁氣。

沒有受到兩人突然闖入的乾擾。

察覺到背後投射來的視線，朧伸出一隻手臂，撐著上半身，慢慢轉頭…嘴角還沾染血跡，眼神深邃。

這種表情在天壽郎與市衛看來，卻充滿了一股子邪氣。

“這種樣子，竟然被你們看到了…真是不湊巧。”

朧觀兩位柱盯著自己的眼神，開始變得複雜，他雲淡風輕的笑道。

喝了上弦的血，他的這具殘軀，猶如被灌進了一大碗熾熱無比的鐵水，在說話的同時，外貌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身上的血管相繼突起，肌肉和皮膚開始蠕動，五感也在變形…

無慘血液中的細胞，還是變得異常亢奮且活躍。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轉化成鬼的，很多人因為承受不了無慘細胞的同化，最終都會死亡。

想要成為鬼，也是靠幾率的。

當然，這對朧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因為…無慘基因中附帶的意誌，想要控製他，不可能。

天壽郎與市衛沉默了。

見朧的言語，外加轉化鬼的情形，兩人就算再傻，此時也明白，這是男人自己選擇的道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