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董鄂妃(二)(1 / 1)

順治呆愣愣地看著不遠處綠樹蔭下那名容貌迤邐、眉目如畫的女子。

他終於懂了這種“驀然回首, 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的感覺。

之前馬車上驚鴻一瞥的女子,哭尋不得,原來她就是添畫人。

現在, 她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一身淡藍色旗裝,簡簡單單的裝扮更顯其天生麗質, 面若芙蓉, 纖細窈窕。

肌膚如玉, 白皙似雪,就如同從江南水鄉走出的大家閨秀一樣, 惹人憐惜。

順治隻認自己已經見過無數美人,可與眼前的女子相比,皆黯然失色。

他內心歡喜, 又夾雜著一絲膽怯不安,走上前去,越發能看清楚女子的美貌。

他作揖,溫聲說道:“敢問剛剛是不是姑娘為在下的拙畫添了幾筆?畫上了栩栩如生的蝴蝶, 更添意境。”

烏雲珠桃花似的眸子微垂, 臉色緋紅,聲音像是雪山融化的溪流一般莞爾動聽。

“小女子淺薄技藝, 未經公子允許, 看見您的畫, 心癢難耐,便添上了幾筆, 讓您見笑了。”

順治愣了一下,生平第一次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無,無妨, 是在下技藝不精,愧於得第一。”

說著,他拿出那支玉簪,輕聲細語:“姑娘才是這支玉簪當之無愧的主人。”

烏雲珠搖搖頭。

“比賽已經結束,小女子拾人牙慧而已。更何況,公子既然參加丹青比賽,想要這支玉簪,定是有想要送的人。”

聞言,順治臉色通紅,支支吾吾了許久,不想唐突佳人,更不想她誤會自己。

“沒有彆的人,我隻想將這支玉簪送給姑娘。”

見他神情緊張,烏雲珠忍不住笑了,笑容明媚,像是破雲而出的陽光,讓順治都看呆了。

“姑娘剛剛在畫上添了蝴蝶,才是正正應了“踏花歸去馬蹄香”的畫意,最是不經意間留白,讓人無限遐想。”

烏雲珠唇角微微勾起,見他誠意十足,便接過了玉簪,與他交流起作畫的經驗。

兩人站在綠樹下,無話不談,繪畫、書法、詩詞都能有數不儘的話題可聊,每每都能說到彼此的點上了,隻覺相見恨晚。

順治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面上的欣喜是藏都藏不住。

躲在後面的吳良輔都驚呆了眼,他從來沒有看到主子這般開懷大笑的模樣。

隻是可憐自己憋屈地待著,主子不願讓他去打擾了,也怕他那尖利的聲音會嚇得這位美麗大方的格格。

順治這會可沒心情在乎吳良輔的想法,他眼神裡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滿心歡喜,隻覺得一顆心落到了實處。

他向來喜好漢人學問,可坐擁天下的他,滿後宮都是皇額娘塞進來的,一直找不到那個能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

現如今,他懂了,什麼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他想,眼前人便是他要找的人……

若說一開始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了,現在便是為她的學識才華所淪陷傾倒,希望今後能暮暮朝朝一同相伴。

順治眼神溫和,他並不想隱瞞她什麼,兩心相知,貴在一個“誠”字。

可他內心深處隱隱有些擔心對方會嫌棄他。

畢竟“恨不相逢未嫁時”,若是早知道自己會遇見佳人,他一定會費儘心思頂住皇額娘的壓力留出皇後之位。

順治癡癡地看著她,無比真摯地說道:“在下福臨,家住紫禁城,不知姑娘芳名?”

他說得輕描淡寫,烏雲珠聽得心驚肉跳,毫不掩飾內心的驚訝,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你是皇……”人多眼雜,烏雲珠不敢直接講出來,想要行禮又覺得不太合適。

“不必多禮,現在是在外面,你就當我是一個普通人。”

烏雲珠神色淡淡,笑容逐漸消失,變得嚴肅起來,她輕聲說道:“這位公子,你我身份有彆,小女不便告知名字。”

說完,不等順治開口,烏雲珠轉身離去,留下順治落寞地看著她的背影。

吳良輔走過來,知道皇上很是不舍,詢問道:“主子,要不咱們讓人追上去,看看是哪家的格格?”

“不用了。”

順治搖頭,收回了繾綣的目光,一個勁地歎氣。

“她既然不想說,又何必強求呢?”

順治垂頭喪氣地回了宮,輾轉反側,一宿都沒睡好。

次日醒來他依舊是悶悶不樂,眼下青黑。

吳良輔小聲嘟囔道:“皇上,那位格格太不識抬舉了。你可是大清皇帝,年少有為,整個天下都是您的,想要什麼得不到……”

吳良輔還想說下去,卻被順治一個眼神止住了。

“你懂什麼!”

順治眉頭緊皺,坐立不安,來回走來走去。

明明昨日隻是交談了一會,順治卻明白她心性極高,是絕不願意進宮為妾為妃的。

“吳良輔,你說她不知朕的身份時,跟朕談天說地。可是當她知道朕是皇帝,便退避三舍,她是不是嫌棄朕?”

吳良輔嚇得連忙說道:“哎呦,我的老天爺啊!這天底下誰敢嫌棄皇上啊。”

吳良輔琢磨琢磨,儘最大可能讓主子開心,“依奴才瞧,那位格格定是畏懼您的帝王威嚴,又有些矜持罷了。”

可順治還是灰心的很,喃喃自語:“不!她看著柔弱,卻堅毅果敢。是朕的錯,朕又怎麼忍心委屈她居於他人之下?”

說完,順治轉身看向外面的天空,眺望遠方,像是要出神了一樣。

吳良輔知道,皇上他的心裡卻悲傷極了。

明明皇上富有天下,卻依舊孤獨……

接下來的日子裡,順治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思念,接連出宮,四處都找遍了,卻已經見不到佳人一面。

他心情複雜,既想要尊重她的選擇,放她自由。

又生了私心,好不容易遇上了心動的人,希望她能永永遠遠陪在自己身邊。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順治反常的行為引起了慈寧宮皇太後的注意。

她知道福臨現在一天天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便更加關注他的舉動,時時刻刻想要了解福臨到底在做什麼。

原以為福臨出宮隻是想要散散心。

可這些日子以來三番五次地出宮,還總是魂不守舍的。

皇太後猜疑,福臨是不是背地裡在做些什麼,是不是在背地裡拉攏朝臣?

皇太後不敢直接叫來吳良輔詢問,生怕又觸及福臨那敏感的心靈,說她總是把控皇權。

隻好將皇後喚來。

皇後容貌算不上出色,但貴氣養人,渾身自有一種大方得體的氣度,為人很是沉著穩重。

她年紀小,為了彰顯皇後的威嚴,平日裡總是穿著略帶老氣的衣裳。

“琪琪格見過皇額娘。”

皇太後笑眯了眼,趕忙招呼著她坐下,關心了一下最近的生活,便進入了正題。

“琪琪格嫁給福臨都快兩年了,哀家和整個科爾沁都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皇後頗有些羞愧地低下頭,“是臣妾做的不夠好,皇上他,他並不怎麼來坤寧宮。”

說到這,皇太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福臨那孩子,總愛跟哀家置氣,還不懂事,不知道你的好。你年紀輕輕,平時多打扮打扮,送些湯湯水水去乾清宮,讓福臨看到你的心意。”

“皇上他並不喜臣妾。”皇後愁悶地說道。

皇太後眼裡閃過一絲精光,安慰道:“哀家是過來人,也曾經和你一樣花樣年華。可是先帝對哀家也是態度平平,百般寵愛姐姐海蘭珠。”

“可是你瞧,笑到最後的是哀家。這後宮,母以子貴,琪琪格你膝下一定要有子嗣傍身才好,咱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才能繼續榮華富貴。”

“是,臣妾明白。”

皇後被她的話說動了,眼神不由地透露出野心,躍躍欲試。

見狀,皇太後滿意地笑了。

“你放心,哀家就是你的後盾,你平時多關注著福臨,他年輕,不要讓他走錯了路。”

皇後似懂非懂地點頭。

皇後一走,皇太後的心腹蘇茉兒頗為不解,詢問道:“主子,您說,皇後她能行嗎?”

不是蘇茉兒說喪氣話,而且皇後進宮兩年了,皇上他去坤寧宮的日子屈指可數。

若不是礙著祖宗規矩,初一、十五一定要去皇後宮裡歇著,怕是皇上更不稀罕了。

皇太後唇角微勾,意味深長的說道:“先前福臨不喜歡靜兒,厭惡她行奢侈之風,嫉妒成性,便非要廢了她,降為靜妃。”

“可是琪琪格本分老實,孝順懂事,福臨雖然不喜,可對她還是有幾分尊重的。哀家再在後面悄悄地多推幾下,希望能讓福臨多寵幸琪琪格幾次,能有佳音。”

皇太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仿佛已經看到她嫡嫡親的孫兒了。

隻是,她向來愛做兩手準備。

“福臨現在膝下隻有福全和玄燁,這兩個孩子平時多照顧些。更重要的是,讓他們少和生母接觸。”

“是,您說的是。奴婢明白。”蘇茉兒連忙應道。

皇太後頗為不爽,最近動怒是愈發多了。

“福臨這孩子,放著滿宮的博爾濟吉特氏後妃不寵幸,非要讓那些滿軍旗、漢軍旗的女人生下哀家的孫兒,真是不懂事。”

她讓蘇茉兒多盯著那些女人,尤其是董鄂庶妃和佟庶妃。

她一直壓著這兩人的位份,不能讓她們仗著育有皇嗣便耀武揚威,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愛新覺羅氏已經是皇族,尊貴至極,她就想要費心扒拉科爾沁博爾濟吉氏。

這大清江山的下一位繼承人,該還是由博爾濟吉特氏的女人生下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