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蘭珠(七)(1 / 1)

翌日醒來,已經是好些時候了。透過窗台,徐徐光線照入進來,閃爍著點點星光。

“烏芳。“聲音又沙啞又嬌媚。

海蘭珠感覺自己全身酸痛無比,仿佛被馬車軲轆壓過一般渾身難受。

實在是鬨得太過激烈了,每每覺得自己暈過去了,又被大汗大開大合的動作弄醒,起起伏伏,在汗水流淌中昏昏沉沉。

好在皇太極極為體貼,昨夜裡幫她洗過澡了,身上還算是乾爽。

聽見格格召喚,烏芳第一時間帶著幾個宮女進來,仔細伺候海蘭珠洗漱。

她一覺睡了這麼長時間,又乾了體力活,腹內空空,真是餓得慌。

烏芳及時送上一碗小白粥,用小火細細熬了幾個小時,嫋嫋白氣裹挾這米粥的清香,穀香濃鬱,白米清湯,入口即滑,滋味非凡。

一口下肚,瞬間神清氣爽,心裡暖暖的。

“格格,大汗對您真體貼,躡手躡腳地從床上下來,生怕吵醒您呢?還囑咐奴婢不要叫醒您,隻在一旁小廚房裡煨著小白粥。”

男人年長些挺好,懂得照顧人,細心周到,為她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膳後,海蘭珠笑了笑:“隨我走走,消消食。姑姑想必在清寧宮已經等急了。”

清寧宮

還沒進去,海蘭珠便聽到屋子裡紛紛雜雜的談笑聲。

真是沒想到,都快到午膳時分了,那些福晉、庶福晉們還沒離去。

看來,一個個都是在等著她呢。

海蘭珠微笑,不慌不慢地進去,淺淺行了個禮:“給姑姑請安!”

隨即起身,坦坦蕩蕩地坐在哲哲右邊的位置上。

這時後宮眾人仔細地打量著海蘭珠,心情複雜得很。

眉目如畫,肌膚白皙,未施粉黛,纖纖姿態,行動時如弱柳扶風,滿是風情。

身著一身雪青色旗裝,袖口金絲鑲嵌。頭上簡簡單單地彆了幾支紅石榴寶石金釵,上面的蝴蝶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皓腕凝霜雪,手上佩戴著極好的和田玉鐲,晶瑩剔透,更顯肌膚細膩。

從頭到腳,樁樁件件,都是精品。

在座的諸位滿蒙貴女,個個姿色出眾,精心打扮許久,仍然是失了顏色,徒增悲傷。

便是姿容最盛的大玉兒,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娜木鐘滿眼促狹:“到底是大汗千辛萬苦娶來的東宮大福晉,什麼好東西都舍得給姐姐,旁人也就是看個眼熱。”

一向為娜木鐘馬首是瞻的巴特瑪璪跟著附和道:“是啊!昨日宮裡宮外熱熱鬨鬨了一整天,也難怪?尋常人哪能看到大汗迎親的畫面。如今瞧著大福晉身子羸弱,怕是受不住大汗恩澤,不然也不會這麼晚才來請安。”

仗著育有阿哥的顏紮氏庶福晉意有所指:“大汗疼愛,海蘭珠姐姐也得多多回報才是。趁著自己還年輕,早點為大汗生下小阿哥,才不算枉費隆恩。若是上了年紀,便難了。”

如今大汗寵愛海蘭珠,她們明面上不敢謀害海蘭珠,但說幾句酸話,大汗總不能因這點小事罰她們。

況且,男人嘛,最是喜歡女人為他爭風吃醋,鬥來鬥去,享受被人追捧的滋味。

剩下三三兩兩沒有依仗的庶福晉像鵪鶉一樣默默坐著,不敢吭聲。

這時,哲哲故作大度地輕輕揭過,轉而看向海蘭珠:“她們話說得糙一些,但也頗有道理。你既然已經正式嫁給了大汗,便要守宮裡的規矩,從前那些小性子,也該收一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海蘭珠身上。

她眼神掃視眾人,眸子微挑。“宮裡的規矩?雖然我初來乍到,但是也知道,這規矩便是上下尊卑有彆。如今我既然得大汗看重,是堂堂正正從大清門嫁進來的東宮大福晉,諸位妹妹便應心悅誠服。”

“我是大福晉,穿著打扮自然要尊貴些。娜木鐘福晉要是眼熱,不妨花些銀子去采買便是,彆一副小家子氣模樣,丟臉。”

“至於子嗣之事,自有長生賜福。巴特瑪躁福晉和顏紮庶福晉張口閉口就是生子,知道的清楚你們在關心本福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裡來的聒噪婦人,不懂禮儀廉恥。”

“娜木鐘福晉、巴特瑪躁福晉,顏紮庶福晉,念你們是初犯,暫且回宮抄寫十遍《禮運大同篇》,學學道理。若是下次再在我面前說些瘋瘋癲癲的話,我一定會好好教導妹妹們的規矩。”

海蘭珠雲淡風輕地教訓著,說得娜木鐘三人臉色一塊青一塊白,精彩至極。

眾人更是見識到海蘭珠的脾氣,真是不好惹!

可誰讓她現在正得寵,說得又有理有據,眾人不敢反駁,隻能默默詛咒海蘭珠人老珠黃,早些失了恩寵。

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

此時海蘭珠心情好了,向哲哲行禮告退。

哲哲垂著眼皮示意她退下。

“姐姐,等等我!”大玉兒急忙忙地跟上來。

兩人相伴而行,慢慢走到一處水榭,安著琉璃寶頂,屋簷下繪著彩畫,精致又不失大氣。

湖泊波光粼粼,清澈透底,微風吹拂,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兩人停留在水榭內,大玉兒端坐在石凳上。

海蘭珠神情慵懶,百無聊賴地依靠著後方圓柱,隨意地摘下一朵鮮花,輕輕嗅了嗅,一片一片地摘著花瓣。

見狀,大玉兒暗歎,姐姐如今真是愜意啊!

誰能想到,昔日在科爾沁吃不飽、穿不暖的小庶女,人人輕視,隻配靠著她那一點點施舍度日。

如今搖身一變,成為大福晉,被大汗捧在手掌心,百般疼惜。

而她……

兩人際遇,竟然像是換了過來。

看來額吉說得沒錯,她和海蘭珠相生相克,隻能一人榮華富貴。

收斂思緒,大玉兒笑容滿面,神采奕奕:“姐姐,剛剛在清寧宮,你真是太厲害了,橫掃八方,娜木鐘她們都無話可說。”

海蘭珠默默聽著。

見狀,大玉兒眨了眨眼,“姐姐,你瞧見娜木鐘和巴特瑪璪她們沆瀣一氣,一個鼻孔出氣。咱們和姑姑更要一條心,一致對外,讓那些人看看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威風。隻是,姐姐畢竟是剛來,收斂一下是不是會好些?”

海蘭珠微微笑著,略帶自嘲地說道:“人生匆匆幾十年,若是憋屈地活著,也沒什麼意思。當初在草原上,我從前就是太聽話了,唯唯諾諾,不敢去爭。還得靠妹妹疼我,才能勉強有個安生日子。”

“經過了這麼多事,風風雨雨,我才覺性子還是張揚些好。如今既然大汗看重我,何必受那些人的譏諷呢?誰要是惹我不高興了,我又何必給她好臉色瞧?”

大玉兒張了張口,好半響才道:“昔日姐姐柔弱,如今性子立起來了,真好。”

是啊,也是大汗給的底氣。

尊貴的大福晉身份,隆重的成婚典禮,三千寵愛在一身,可不就養成了姐姐矜貴的性子。

大玉兒眼眸滑過一抹憤恨,轉瞬即逝,“以後有姐姐這棵常青樹,妹妹在後宮也能安心些了。我向來不在意大汗的寵愛,隻願在永福宮守著雅圖、阿圖幾個女兒過日子,願她們安好。”

“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重任便交到姐姐身上了,姐姐若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也可找妹妹說說。”

說完,大玉兒從懷裡拿出一個淺藍色的香囊,上面繡著雙龍戲珠的花樣,栩栩如生,極為彆致。

“昨日姐姐繁忙,妹妹沒來得及,現在才給姐姐送上這個自己繡的香囊。這裡面放了些姐姐最喜歡的曇花花瓣,香氣清新淡雅,有安睡的功效。姐姐若不嫌棄妹妹做工粗糙,便收下這份心意。”

海蘭珠伸出纖纖素指,接過香囊,面帶笑容:“妹妹有心了,還記得我最喜歡曇花。說起來,大汗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便是因曇花而結緣。”

“那可巧了。姐姐若時不時帶著這香囊,大汗見了,便明白姐姐看重你們之間的情意,自然感動萬分。”

海蘭珠秀眸惺忪,呢喃道:“是啊!真巧啊!”

這時,皇太極過來了。

遂了心願的男人意氣風發,昂首闊步,勁直地朝海蘭珠走來。

“蘭兒,我剛去關雎宮找你,沒想到你卻在這偷閒了。”

海蘭珠瀲灩地笑著:“都怪大汗,也不叫醒我,還得我在清寧宮姍姍來遲。”

“無妨,你是大福晉,旁人等你,是應該的。哲哲又是你姑姑,對你自然要更寬鬆些,可不能拿那些規矩來約束你。”

兩人親親密密地說著話。

一旁的大玉兒著實有些尷尬,“大汗,妾身先行告退了。姐姐若是有空,便來永福宮走走,阿圖、雅圖可想著你了。”

話罷,大玉兒便離開了。

皇太極走上前去,將嬌嬌小小的海蘭珠抱在懷裡,輕聲哄道:“蘭兒,彆不高興了,千錯萬錯都是我不好。剛剛新進了一批江南來的絲綢,光滑亮麗,輕薄柔軟,配你再適合不過了。”

“那絲綢是獨獨我有呢?還是大家都有?”

皇太極親密地點了點她的額心。蹭了蹭:“小醋壇子,都是你的。以後凡是你喜歡的東西,都送到你這,彆人不沾分毫。”

聞言,海蘭珠眉眼彎彎,躺在皇太極懷裡,嬌嗔問道:“那愛新覺羅皇太極呢?是我一個人的嗎?”

“是!”

“以後也是?不許去彆人嗎?姑姑和玉兒那也不可以?”

“好!都依你。”

海蘭珠笑容藏都藏不住。

看見她高興,皇太極心裡頭便舒暢,滿心滿眼都是她。

眼神深情而又瘋狂。

蘭兒,隻要你願意永遠陪著我,愛上我,我會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給你。

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