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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吾提前說好了要陪著他去,算上禦影玲王和查理,順便在附近的網球俱樂部泡上半天。

可惜臨出發之前,兩位大少爺臨時有事,跡部景吾還順便帶走了家裡的司機,無奈之下遠川淩選擇蹭查理的車。

彆墅區交通不太方便,時間又趕得很緊,查理大少爺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提前拿到的駕駛證都給意外做好了鋪墊。

隻有十分鐘的車程。所有人都心存僥幸。

卻偏偏在萬分之一的概率中出現了這種糟糕的事情。

遠川淩被自己的父親親自下了傷病鑒定,說他可能會出現伴隨終生的後遺症,但至少命是撿回來了。

而這場給遠川淩留下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他開始恐懼流動的鮮血,開始恐懼死亡,經曆了長時間的心理治療後,仍然沒有減輕症狀。

而遠川淩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一個極度恐懼死亡的人,要如何和死神手中爭奪生存權?

他已經沒有了這種能力。

遠川淩是脫離危險期之後,才聽說查理三天就蘇醒了,自責內疚了好久。

從那之後,查理對他的態度隱約有些變化。

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細心,也多了一點激進。

出院後,遠川淩經曆過最多的事情,就是查理的求婚,即便他多次拒絕,也沒有讓查理改變自己的想法。

他偶爾會覺得自己在查理眼中就是折斷了翅膀的鳥類,失去了翱翔天際的能力,而罪魁禍首理應負責,甚至心裡還帶著些逐漸升起的,慶幸。

那被愧疚所扭曲的愛意,讓遠川淩逐漸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不喜歡查理在甜言蜜語時對他訴說的未來。

什麼成為摩爾斯家的家主夫人,什麼被上流社會圈子仰視,什麼在城郊莊園裡養花種草安穩度日。

或許在外人看來,他這樣一個失去健康,失去未來的廢人,更適合於尋找一個會一輩子將他護持在羽翼之下的愛人。

甚至於連親朋好友都覺得,如果遠川淩沒有真的喜歡上誰,那麼查理對他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查理會為他的後半生負責。

但遠川淩不想一輩子被所謂的安穩生活囚鎖。

所以他離開了,躲得遠遠的,去A國頂尖醫學院學了理療相關,並在之後輾轉於運動俱樂部之間,很少和熟人聯係,而更喜歡對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投去注視。

他的生活孤獨而無趣,但他是自由的。

遠川淩漫無目的地在陌生的國度、陌生的城市流浪,直到那一天在排球比賽的看台上,他仿佛黑白默劇一樣的人生,陡然沾染上了奪目的色彩。

……

“朋友。”遠川淩低聲回答道,聲音裡帶著無法直言的遺憾。

他曾經從及川徹那裡得到了無數的縱容與偏愛,從來都會尊重他的人,讓他在每一個相處的瞬間裡暢快呼吸。

遠川淩包紮好了傷口,讓開空地,遠川家的傭人將地上的碎玻璃打掃乾淨,管家爺爺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一個矽膠杯子遞給他,看著像是給小孩子用的那種。

遠川淩:“……謝謝。”

跡部景吾鬆了一口氣,“下次小心點。需要去醫院看看嗎?”

他視線落在遠川淩身上,明顯也察覺到了遠川淩的不自然,尤其是對方還在有意識地避開直視流動的血液。

跡部景吾沒有仔細詢問原因,他相信遠川淩的自我管理能力,隻是貼心地問對方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了,哥。”遠川淩神色如常地答道。

他接過杯子,拿著準備轉身上樓。

“淩……!”沒有得到解釋的查理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還是開口叫住了他。

查理臉上糾結又克製的情緒無法遮掩。

遠川淩站在廚房門口回頭看他,那眼神平靜中帶著徹徹底底的疏離和冷漠。

——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跟上來了。

“摩爾斯。明天不要出門了。”遠川淩帶著最後的善意提醒道。

查理一定能理解他的意思。

遠川淩難得從查理身上感覺到了一絲戾氣,他的嘴角緩慢抿成一條直線,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在遠川淩離開之前,對方抬眸,又是那樣陽光無陰霾的笑容。

“聽你的。出去玩的話,以後再約時間吧?”

遠川淩沒有回答,徑直離開了。

他緩緩喝了一口水潤喉,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趨於正常。

“淩,剛剛好像沒有聲音了?”

“抱歉,好像信號不太好。”

“這種事情不需要道歉啦。”

遠川淩不自覺地輕笑一聲,他有些控製不住自己提過分的要求:“明天……能和你通話一整天嗎?隻需要掛著通話就好。”

及川徹應得很快,“當然可以!明天是休息日哦,我沒有訓練安排。”

遠川淩心裡一陣溫暖,“謝謝……阿徹,我昨天做了個夢,夢見我會出車禍,差點死掉。”

那場車禍與鮮血,是讓遠川淩困頓十幾年的夢魘。

及川徹沉默片刻,輕聲安撫道:“隻是夢而已哦,沒有關係。”

“是啊……隻是夢。”遠川淩自嘲道:“我很遜吧?阿徹會不會討厭我?”

“沒有,淩醬。”及川徹帶著縱容的笑意說道:“你已經很勇敢了。”

畢竟,從第一通電話開始,他就知道,電話對面的人已經用儘所有勇氣,隔著遙遠的距離,不顧一切地向他求救。

第十四章

遠川淩曾經在夢裡無數次被拉回到那個血腥的車禍中,恐懼甚至在夢醒後如影隨形。

他會在每一個驟然驚醒的深夜,被及川徹輕拍後背,無言地安撫他瀕臨崩潰的神經。

但到了真正會在現實中再次受傷的時候,這一天過去得意外平凡。

遠川淩窩在家裡看書,兩人的通話掛了一整天,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各做各的事情,交流很少,但耳機對面傳來的聲音會讓遠川淩平靜下來。

及川徹的休息日在離開了排球之後異常豐富。

固定的體能訓練,順便跟著家人一起去了遊樂園,並強硬拒絕了姐姐想把外甥丟給他的想法。

但拒絕無果。

遠川淩還是第一次見及川徹這麼手忙腳亂的樣子,對方雖然偶爾會有些孩子氣,不過大部分時間都很成熟,在遠川淩面前顯得很可靠。

怎麼說呢,多少有些雞飛狗跳。

忙了一天之後,兩人隻在臨睡前聊了一會兒,及川徹累得電話都沒掛斷就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聲撫摸著遠川淩的耳朵,一直到晚上十二點,他看著時間跳到十二點零一分,才隱約覺得那糾纏不休的噩夢離他遠處去了。

“晚安,阿徹。”遠川淩輕聲喃喃。

他正準備掛斷通話,卻聽見及川徹迷迷糊糊應了一句:“晚安,淩醬。”

“……!”

遠川淩聽到了自己陡然加速的心跳聲,在寂靜無人的夜裡分外明顯。

……這真是,太犯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