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統四十年。
大秦最奢華的皇陵驪山陵終於完工了。
之所以拖了這麼久,完全是因為總有個這裡嫌棄不好、那裡挑剔不行的太子殿下在旁邊搗亂。
扶蘇總覺得還可以建得更精美一些,因而怎麼都不肯結束施工。偏偏工匠們的手藝在這些年的精益求精下,確實在不斷精進,就顯得原本的做工粗糙了許多。
那天始皇帝心血來潮說想去驪山逛逛,於是王駕便準備起來。
橋鬆熟練地留下監國,目送他祖父帶著他爹去皇陵旅遊。
橋鬆:這件事聽起來就很離譜,但確實是他們父子倆乾得出來的。
即將邁入八十高齡的始皇帝顯然不合適再往遠的地方巡遊去了,所有人都擔心陛下在外會出岔子。始皇隻好就近選擇旅遊目的地,前兩年剛去過一趟巴蜀。
吞並巴蜀是惠文王時期的事情,然而始皇這些年也就巡遊百越那次從巴蜀路過過一回。當時沒有多作停留,所以兩年前那次是純粹過去旅遊的。
扶蘇陪著父親看了都江堰,遊覽了古蜀道,還去了好些地方。
他們在巴蜀轉悠了一圈,大約玩了半年。
仗著巴蜀距離關中近,根本不在乎多待會不會耽誤事。鹹陽真有要事,很快就能送過來給陛下處理。
這個勉強算巡遊的第八次巡遊結束後,所有人就都意識到,陛下肯定還會再出門一趟。
古人不像現代人那樣,覺得數字六和八最吉利。天家一向喜歡九,九鼎、九州、九重,九為數之極,九五之尊象征皇權。
既然陛下已經出行了八趟,那麼即便是湊數也肯定要湊足九次才好。
果不其然,今年陛下他又出門了。
考慮到這次隻是去驪山,驪山就在鹹陽隔壁,誰也沒阻止。要不是驪山陵的存在十分特殊,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次巡遊。
不過本來正兒八經的巡遊也就六次,大一統二十五年那回六國重遊純粹是玩去的,巴蜀那次也是玩。
都是玩,驪山陵這次怎麼不算呢?
比起去巴蜀玩,從政治意義上,可能去驪山陵還更重要一些。因為陛下是去巡視陵墓的,皇陵具有極強的政治地位,他要去看看皇陵修得如何。
太子殿下認為:
“皇陵是父親長眠之所,自然要處處合心意才好。不叫父親親自看看,如何能知道是否喜歡?”
橋鬆則表示:
“沒聽說過君王活著的時候跑自己陵墓裡去旅遊的。”
既然始皇帝要親自驗收,那皇陵肯定要加班加點做完收尾工作。幸而最近太子殿下不曾提出新的點子,沒了這個甲方搗亂,收尾十分順利。
於是等始皇的車架抵達驪山時,飛揚的塵土早就沉澱完畢了。始皇帝不用面對粉塵橫飛的施工現場,地面還有人提前清掃過。
雖然太子十分龜毛,好在他隻挑剔地宮中的宮殿。像外圍的山川河
流模型、更外圍的陪葬兵馬俑等,他是不管的。
大部分陪葬坑已經完工並且封存了,隻留下進入地宮的悠長甬道。
扶蘇面對那條甬道,不知怎麼有些怯步。
他總覺得那是一個會吞噬父親的深淵之口,不僅自己不想進去,還伸手拉住了父親的衣袖,不希望父親往裡走。
始皇敏銳察覺到了愛子的心緒激蕩。
他回身牽住了兒子的手:
“陪阿父一起進去看看?”
扶蘇感受到父親掌心的溫度,心中才安定一些。他定了定神,跟隨父親的腳步緩緩踏入其中。
一路燈火通明,雖是甬道,卻不陰森。
走了許久後,眼前出現了一片寬闊的人造“山川”。甬道的出口在地宮的室外,可以看見周圍複刻的關中地形。
將作少府在前領路,講解道:
“甬道直接通向‘關中’區域,陛下與殿下若是想欣賞大秦其他各郡的山川,要從關中朝外走了。”
由於是微縮模型的緣故,每個郡的占地面積倒不是很大。但即便如此,人徒步走一圈下來,也要不少時日。
上輩子的驪山陵整體占地面積就達到了56平方千米,換算成平方米是5600萬平方米。相當於78個故宮那麼大,是後世西安市區的兩倍多。
這輩子驪山陵從秦王政時期修到如今,五十年是有的。算上早期的選址,六十年打不住。
前世驪山陵用城牆圍出了內城和外城。
外城是從葬坑和陪葬坑,前者有兵馬俑坑、銅車坑、馬廄坑等等,後者就是陪葬的親眷和臣子了。
內城則是地宮區域,包含山川模型。
今生多修了這麼長時間不是在磨洋工,扶蘇毫不客氣地把占地規模繼續擴大了。內外城劃歸為了三個區域,中間多了個中城,單獨放置山川模型。
因而山川模型也被按比例擴大了,不然占不了那麼大一片區域。
如此一來,地宮就成了純粹的宮殿群。
經過太子殿下魔改的驪山陵布局不一定更合理,但一定足夠大氣。
修陵的時候將作少府就發現地方太大了施工很不方便,所以乾脆和設計圖紙的匠人商量著增添了“馳道”。
如今各城區間有大量平整的道路相連,將作少府甚至提前準備好了馬車,供君上乘坐。
始皇帝:……
他遠眺了一下燈火通明的中城區域,發現地宮的城牆還在遠方。目測了一下距離,果斷帶著兒子上車了。
其實不僅是最外層的叢葬坑已經完工了,中層的山川模型也同樣早已完工,唯獨地宮是最近才收尾的。
甚至外圍的陪葬坑裡也已經葬入了不少老臣。
正史上很多並未陪葬驪山的名臣良將,這一世都紛紛選擇了常伴陛下左右。所以部分工匠中途還被調去加急修了陪葬墓,主要是陛下的皇陵不著急,已經死了的老臣比較著急下葬。
地宮最
中心的宮殿基本複刻了玄宸宮。
周圍多出來原本放小型山川模型的區域則加修了彆的宮殿,比如鹹陽宮、上林苑等等,還在正中修了個雍都舊宮。
始皇巡查完之後,覺得這樣就可以了。他按下了太子的意見,示意工匠可以進行後面的步驟。
接下來就是把陪葬品送入地宮。
扶蘇給父親準備了海量陪葬品,除卻部分放在叢葬坑的,剩下全都預備填充地宮。光是把這些物品搬進地宮並妥善放置,恐怕就要數年時間。
因為太子殿下說了,地宮是始皇帝在地府的居所,那當然要按照陛下生活起居的習慣來布置。
要是都像彆的墓葬那樣,陪葬品隨便堆放在墓室中,一看就不是讓人過日子的。
接下來的兩個月,扶蘇都留在驪山。
他每天去地宮裡指手畫腳,十分煩人。
“這裡要放一套桌案,供陛下日後看書辦公。”
眾人:陛下去了地府還要辦公嗎?
恐怖如斯!
“桌上記得把筆墨紙硯按照平日裡那樣放好,不要直接收起來。你們收起來了,難道陛下日後要用的時候還得自己去翻找出來親自放置嗎?”
眾人:就算我們放了,萬一陛下用完了,不還是要自己去找替換的嗎?
不對,被太子殿下帶進溝裡去了。
地府又不是隻有陛下一人,那麼多陪葬的臣子,哪個不能幫陛下乾活?
“正中的雍都舊宮就作停靈用,玄宸宮的主殿不許布置成主墓。寢殿處該放床榻的位置給孤好好放張床進去,你們要是讓陛下以後天天睡棺材,孤就讓你們現在開始拿棺材當床睡。”
眾人:雖然但是,人死後都是睡棺材的啊!
彆人能睡為什麼陛下不能睡?
好吧,始皇帝陛下當然要和尋常人擁有不同的待遇。
始皇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負著手饒有興致地跟著兒子到處轉悠,圍觀他怎麼折騰眾人的。
將作少府快被太子搞崩潰了。
沒聽說過哪家陵墓裡陪葬品是這麼擺的。
但他是太子他說了算,尤其陛下還一副沒意見的樣子,大家就更不敢抗議了。
扶蘇完全不覺得自己過分。
彆人家墓穴修得矮小-逼仄,哪像他父親的皇陵。說宮殿就是宮殿,室內高挑寬闊,還用木材、石雕、壁畫等物裝飾過。
像尋常陵墓那樣醜兮兮的壘磚樣式是看不見的,都被裝飾貼牆藏在後頭了。
這麼漂亮的地宮,陪葬品當然不能隨意擺放。尤其是不能擺得跟個墓穴一樣,不然住在裡頭多晦氣啊。
眾人:不是,死都死了,還嫌晦氣嗎?
啊???
扶蘇:你就說你死了以後樂不樂意待在那樣的墓穴裡吧。
眾人:……
還彆說,你還真彆說,在這種室內住著是有點壓抑的。哪怕明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可畢竟當
過幾十年的活人,早都習慣了陽間的審美。
太子殿下用一句換位思考成功說服了所有人,當下再沒人覺得太子吹毛求疵、想法奇葩了。
扶蘇心滿意足地做完了全部指點,和父親啟程回了鹹陽。
鹹陽的橋鬆許久前便已經得到了這邊驗收通過的消息,開始安排人將地宮中要用的陪葬品運往驪山。
隨行的還有侍奉陛下和太子許多年的侍者。
他們因為年紀大了,早就無法繼續在兩位身邊當差。平日裡就榮養在玄宸宮中,負責教導新來的侍者如何行事。
如今要為陛下的陵寢布置地宮,找彆人都不如找他們合適。
除卻太子外,唯獨他們最了解陛下的喜好。經他們指點布置出來的宮殿,絕對不會叫陛下住得不夠舒心。
這並不是一件很勞累的活,都是他們做慣了的。隻需要動動嘴,自然有人為他們推輪椅。
——雖然發明輪椅是為了方便腿傷不便的士兵,可年紀大的侍者確實沒法走太久站太久,有輪椅坐就好很多。
這次前往驪山,老侍者們應該就不會再回鹹陽了。
始皇帝啟程回鹹陽的時候,他們已經抵達驪山。
臨行前一日,這些人來拜彆陛下。
一人說道:
“不知老奴還能活多久,若是長壽,願為陛下守陵。若是短壽,還請陛下允許奴等隨葬外城。”
其實他們早就脫離了奴隸身份,隻因大秦廢除了奴隸製。所以宮侍雖是仆從,卻不再是物件,而是“賤民”。
這個賤民不是罵人的詞,而是一種社會階級,代表著失去自由、受人奴役。它是具有繼承性的,也就是子孫後代都會繼續給主家當奴婢。
但即便如此,也和奴隸有著本質區彆。貴族不可隨意杖殺奴仆,人家地位再低也是民。
且大秦如今已經通過了贖身的律法,面前的這些老侍者早就贖身了。若是肯的話,完全可以靠著這些年的賞賜出宮去做個富貴閒人。
死後給始皇帝隨葬,那就隻能按照仆從的待遇草草葬下。自己歸家去安葬,卻可以花錢按照富戶都能擁有的規格單獨建墓。
始皇弄陶俑,就是沒指望侍者隨葬。
不過始皇到底是封建帝王,有人主動要求死後繼續侍奉他,他也不會拒絕。
自小在宮中長大的侍者早就習慣了為奴為婢,和他們談人權自由也不現實。甚至在宮侍們看來,死後還能繼續侍奉陛下還是一種榮耀。
始皇歎息一聲:
“準。”
侍者們便高高興興地送彆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精神抖擻地開始乾正事。
沒想到臨老還能在這裡發光發熱,一群整日閒得發慌的老人家煥發了第二春,每天都充滿了乾勁。
在鹹陽調-教新侍者,哪有在驪山陵乾活有盼頭。日日看著一群年輕面孔青春洋溢,自己卻垂垂老矣,實在叫人抑鬱。
鹹陽城中。
太子的騷操作就不可能瞞得住,到底還是在群臣中傳遍了。
一回宮,隔日就有臣子求見。
史菅找到太子,明示加暗示:
“臣覺得,太子對地宮布置的建議非常不錯。便是換了臣,日後去了地府隻怕也住不慣墓穴。”
扶蘇:懂了。
扶蘇保證道:
隻要你自己出錢,孤可以給你也修個和陽間住宅一樣墓。?[(”
史菅:……
殿下,其實您可以去掉前半句的。
扶蘇:皮這一下很開心.jpg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哪裡至於為了這點小事收錢。
至於所謂和陽間住宅一樣的墓,是單純指室內裝潢比較陽間。格局不會重新改動,墓室原本有多逼仄,以後就還是多逼仄。
史菅無所謂,他一個臣子本來也沒法跟陛下比不是。
隻要不讓他出錢,他就很快樂。
史菅離開後,很快又有其他臣子也試探著跑來為自己爭取。
大秦上下效仿始皇帝的風氣實在是太盛了,不管陛下做什麼,他們都想學,屬實是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
已經致仕的史菅這個時候往宮裡跑是為了什麼,明眼人都能猜的出來。見他高高興興地出宮,就知他的所求得到了滿足。
那剩下的人還等什麼?趕緊上啊!
先上的,就能先改裝潢。後來的隻怕要排隊,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排得上號。
這個時候就不要講究武德了。
蒙安借著近水樓台的便宜先拿了號:
“殿下,伯父的陰宅……”
年前蒙恬去世,驪山陵正在趕工他的封堆。因為始皇帝陛下重視蒙將軍,所以做得比較細致,目前還未下葬。
扶蘇當然表示:
“可以。”
沒有正式封墓就還能運作,不然重新把人家墓挖開再裝修一遍,有點缺德了。
蒙安又問:
“那家父的?”
蒙毅也年事已高,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逝世,所以要提前準備起來。
扶蘇帶頭:“也行。”
蒙安再接再厲:“祖父……”
扶蘇微笑:“孤勸你適可而止。”
蒙安輕咳了一聲,見好就收。
他祖父蒙武大一統初年就逝世了,距離現在過去了快四十年。現在動祖父的墓好像確實不太好,祖父或許已經住慣了墓穴。
最終蒙安隻是試探道:
“匠人為伯父修墓時,能否捎帶手一並修了家父的?”
匠人肯定第一個給他伯父裝修,如果太子同意了他剛才的請求,這樣排第二的就是他爹的那座墓了。
史菅第一個跑來預訂又如何?還不是得在他蒙家後頭排隊?
扶蘇看透了這小子的險惡用心。
蒙安明顯比蒙毅油滑一點,可能也跟從小就給橋鬆當伴讀有關係。橋鬆深受親爹荼
毒,是個天然黑,蒙安估計也被汙染了。
扶蘇微笑著同意了蒙安的請求。
其實地宮的宮殿早就完成了前期的基礎裝修和雕梁畫棟,剩下的就是擺放陪葬品。就像後世人們裝修房子,要先完成鋪磚刷牆才能安櫃子放家具是一個道理。
所以負責這部分裝修的匠人早就騰出了手來,人數眾多,完全不必挨個排隊修墓。
這麼多人,分出十幾支工程隊綽綽有餘。
來得晚的確實需要排隊,但排隊的擁擠程度也沒大家預想中那麼誇張。扶蘇乾脆把這事都交給侍者處理,就按先來後到排序。
侍者有些為難:
“若是哪家借口年紀大了,著急用,要求插隊該如何是好?”
扶蘇微笑:
“那就等人死了再說。”
人沒死不給插隊。
侍者:……
太子殿下還是一如既往的嘴毒呢。
應付完臣子,扶蘇轉身地回到了寢殿。最近父親午睡的時間延長了,似是有些精力不濟。
起初扶蘇沒太在意,隻以為父親這是出門一趟累著了。接近八十的高齡遠途遊玩,確實很容易透支體能,扶蘇自己出去一趟都嫌累呢。
但是回京一個月後,始皇還是維持著每日雙倍的午睡時長。扶蘇漸漸意識到,父親是真的老了。
難怪今年突然提起想去皇陵看看,還製止了他繼續挑三揀四。因為父親擔憂自己近幾年就會駕崩,想早些把地宮歸整完畢。
扶蘇心裡有些難受。
他坐在床邊看著父親的睡顏,想的卻是不知還能再看幾年。
始皇從午睡中蘇醒,恢複了神采奕奕。
就像前世強撐著不肯露出疲態那般,讓人完全看不出來這位掌控大秦多年的帝王已經邁入了生命的倒計時。
扶蘇緩慢地眨了眨眼。
始皇坐起身來,伸手按住他的發頂:
“朕的太子怎麼又要哭了?”
每次扶蘇慢吞吞眨眼,就是想把眼淚眨回去,假裝自己很堅強。
扶蘇吸了口氣忍住酸澀:
“阿父要嘲笑我嗎?”
始皇摸了摸他的腦袋:
“不會,阿父哪裡舍得嫌棄你。”
男子漢愛哭怎麼了,隻是情感充沛了些而已。始皇永遠記得兒子幼年時冷漠如假人的模樣,所以隻要扶蘇鮮活起來,無論是哭是笑,他都覺得很好。
始皇半倚在軟枕上,伸出的手放下來,改為握住孩子的手掌。
他溫柔地提起其他話題:
“這些日子,阿父一直在思索一件事。”
扶蘇便問是什麼事。
始皇答道:
“這個世界的扶蘇與你神魂融合了。”
“你缺失對外界的善念和情感,他缺失對旁人的惡意和心機。你們合二為一之後,魂魄才歸於完整。”
“那麼朕呢?這個世界的秦王
又去了哪裡?”
如果扶蘇是因為缺失一半神魂才會重生到這個世界,他為何也能一起重生過來?
以前始皇認為自己是在扶蘇重生時被順便帶過來的,若非他執念太深沒去地府,便不會有此奇遇。
最近大壽將至,他忽然多了很多感悟。然後他就想到,事情可能不像他猜測的那般簡單。
扶蘇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阿父是說,其實您也神魂不全,與另一個自己融合了?”
執念足夠深重的話,真的能阻擋住魂歸地府嗎?如果是這樣,同他一般執念太強且功德尚算深厚的君王,曆史上也不是沒有過。
除非必須要功績達到始皇帝這個程度的才能在人世停留,否則始皇前世的魂魄狀態可能就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了。
其實仔細想想,這件事早有端倪。
扶蘇的阿父明顯比這個世界原本的秦王更重感情。
這裡的秦王雖對兒女有感情,卻仍是個實打實的薄情帝王。他隻會在閒暇之餘投放些許情感給孩子,所以他也並不了解他的兒女們。
如果是他遇到最初的扶蘇,可能不見得會把孩子帶到身邊仔細嗬護著養大。
洗腦包在塑造秦始皇形象的時候,首先將他塑造成了一位帝王,然後才是父親。並且在這個形象裡,很難看到一個普通人該有的七情六欲。
就好像秦始皇天生就不會脆弱也不會玩鬨,是個從出生起就冷靜克製的皇帝,眼裡隻有國家大事。
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沒有人性和個人喜好。
和他正好相反的是,扶蘇的阿父是個情感充沛的人。他也願意外放自己的感情,會對臣子撒嬌認錯,也會對兒子撒嬌認錯。
甚至如果拿他去和其他君王比,還會顯得他好像太過重視感情了,不像個本該多疑冷漠的帝王。
如果說扶蘇和原主是無情和多情的對照組,那麼始皇和秦王就像是反過來的、多情和無情的對照組。
始皇毫不懷疑若是他沒穿來,原本的秦王一統天下後,會徹底蛻變成一個君威莫測的帝王符號。
他不由握緊了兒子的手:
“你這樣,讓阿父怎麼放心得下。”
他家的傻阿蘇,倘若重生後單獨面對那樣一個父親,隻怕要被利用到死。
秦王定然會發現阿蘇知曉未來之事,然後為了大秦榨乾他的一切利用價值。若是再多疑一點,恐怕還會因為阿蘇和原主的性格差異,懷疑他是占了長子軀殼的孤魂野鬼。
始皇都不敢想那樣的話,愛子要遭受多少苦難。
雖然阿蘇聰明又能乾,可在父親面前,他的心眼原地立減一半。阿蘇從來狠不下心和父親對決,且就算出了手,也是鬥不過父親的。
扶蘇看出了阿父在憂慮什麼。
他抗議道:
“我才不會傻乎乎讓人欺負。”
他能分得清彆的秦王和他家阿父的區彆,面對沒有柔情的父親,他
當然會恪守本分,努力為自己謀算。
始皇卻仍舊不放心。
扶蘇這小子隻是嘴上厲害罷了,真碰上了這種事他冷靜不下來的。阿父不在了,他就隻能把感情寄托在另一個父親身上,怎麼可能不吃虧呢?
一想到愛子差一點就傻乎乎地把一顆真心捧給彆的父親糟蹋,始皇就覺得呼吸不暢。所以自己的兒子還是得自己守護,彆的始皇帝都靠不住。
眼看阿父已經腦補到愛子因為被父親辜負而黯然神傷了,扶蘇再顧不上去思考阿父還有幾年陽壽的事情。
他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被彆的始皇帝欺騙,在他心裡隻有一個阿父。
扶蘇說:
“他們有他們的扶蘇,我隻要阿父一個就好了。”
所以父親不用擔心他,也不用為了彆的什麼人吃醋。
以前父親沒恢複前世記憶、以為自己單純是這個世界的秦王時,就暗暗犯過酸。嫉妒另一個秦王曾經見證過扶蘇從稚童長大的過程,而自己卻無緣得見。
雖然扶蘇為了父親的面子一直沒提這件事,但他是知道這個烏龍的。
自己醋自己什麼的,咳……
始皇見兒子不知又想到什麼,心情雀躍起來,也是暗中鬆了口氣。
轉移話題這招屢試不爽。
每每扶蘇傷心難過或是為著什麼事情糾結不已時,他隻要用這個法子,準能成功地把兒子哄好。
始皇可不像扶蘇,轉換話題轉換得那麼拙劣。他至今為止還沒翻車過,而且效果拔群。
扶蘇直到第二天父親再次午睡醒來,看著鐘漏才想起昨天中午自己和父親一開始是在聊什麼。
扶蘇:……一定是因為我年紀大了,記性開始變差了!
絕不是他好騙,一忽悠一個準。
扶蘇立刻去找父親,繼續之前的話題。他還沒問清楚,父親最近到底覺得自己身子骨如何,是不是真的撐不了幾年了。
始皇見他十分執著,歎了口氣。
扶蘇這個樣子,彆是回頭父親走了,他又要大病一場吧?這可不成,得想個法子勸勸。
當爹的哪有不希望兒子長壽的,他就想讓扶蘇多活兩年。
可是扶蘇卻說:
“我如今已經六十多了,前世還沒活到這個歲數呢。”
言下之意活這麼久已經夠本了,要是到時候真的一病不起隨父親去了,也是賺的。
始皇皺眉:
“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他都快八十了,兒子才活六十多,他如何能夠接受?
見再說下去父親要生氣,扶蘇隻好乖乖閉嘴。
始皇苦口婆心地勸他保重自己,扶蘇一開始還沉默地聽著。聽著聽著又開始掉眼淚了,昨天憋住的淚水到底還是全落了下來。
始皇:……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無奈地伸手替兒子擦了擦臉頰:
“秦氏一脈從上
到下,就屬你最能哭。你弟妹們這個年紀都不哭了,小心被他們知道了笑話你。”
扶蘇掉眼淚也不忘反駁:
“他們到時候哭得可比我大聲多了!”
父親又不是沒親眼見過前世給他舉辦葬禮的時候,將閭那群家夥是怎麼嗷嗷哭的,要嘲笑也是嘲笑他們。
始皇試圖用這個轉移話題,緩解兒子的難過。哪怕明日扶蘇又反應了過來,氣到找他算賬也不要緊,先應付過今天再說。
然而這回這個招數卻是不好使了。
無論他說什麼,扶蘇就是照哭不誤。等到哭累了才停下來,神情萎靡地靠在父親身邊不說話。
夏太醫被匆匆傳喚過來,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邁入老年的夏太醫依然是個嘲諷臉的刻薄鬼,張口就是:
“殿下既然要和陛下談論生死的話題,就該提前多喝些水,這樣也免得如今哭到脫水。”
因為不想動所以撒嬌讓父親喂他喝水的扶蘇:……
可惡!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始皇帝那頭沒看出年紀越大越幼稚,扶蘇這裡倒是展現了個淋漓儘致。
五歲不能更多了。
始皇發現夏太醫一句話就把太子從難過的情緒裡拉了出來,頓時感覺學到了。下回就這麼乾,不一定非要用哄騙的法子轉移兒子的注意力,引太子生氣也是一個辦法。
扶蘇還不知道他爹在想什麼東西,這會兒正詢問夏太醫有沒有什麼法子讓父親的身體好起來。
其實始皇能健健康康活到這個年紀,夏太醫本身也功不可沒。他真的很會調養人,上輩子扶蘇就是托他的福活到五十的。
但是人類的自然衰老和死亡夏太醫也抗拒不了,扶蘇純屬強人所難。
好在夏太醫早就習慣了太子的異想天開。
他淡定地點點頭:
“臣確實有個法子。”
而後夏太醫便說起一件稀奇事。
他告訴扶蘇,這些年太醫署發現了一種奇怪的現象,病人的心情似乎會影響他們的身體狀況。
若是一個人生病後整日哀思過度,身體就會快速惡化。可若病人積極樂觀一些,卻有可能緩解病症、甚至是痊愈。
所以隻要讓陛下天天都開開心心的,或許能延長壽數。況且陛下的身體也沒到已經開始迅速衰敗的程度,隻是稍微有了點跡象而已。
扶蘇頭回聽說這種事,立刻來了興致。
細細詢問了一番各色案例之後,確定夏太醫沒在忽悠他。於是重新振奮精神,有了努力的方向。
始皇帝也在夏太醫走後適時開口:
“朕前世發現衰老的跡象之後,不還是拖了十一年才離世?阿蘇不必如此擔憂。”
扶蘇一想也是。
就算父親開始步入遲暮之年了,也不代表立刻就會離開他。
前世要不是因為射鮫,透支體力染了病,父親還能多撐
好些年呢,他要相信父親不會輕易拋下他的。
扶蘇決定樂觀一點。
他開始尋找各種能逗父親開心的事物,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很有盼頭。
始皇帝對夏太醫越發滿意起來。
他自己的說辭隻能糊弄一下太子,到底能撐幾年其實不好說的。且就算當真撐過了十年,到時候太子還得再難過一次。
可夏太醫不同,他實在太能乾了。總能想到法子應付太子的那些要求,也有辦法穩住太子的身體和精神。
有這樣優秀的臣子實在是社稷之福。
如此,始皇帝也能放心了。
即便哪日他駕崩,有夏太醫在,太子也必不可能出事。
扶蘇搗鼓的那些東西確實有點作用,接下來的日子裡,始皇帝的精神頭當真好了不少。
尤其是被兒子拉著一起商量哪副畫掛在地宮哪個宮室的時候,顯得非常有精神。
始皇頗覺為難:
“你這些年畫的太多了,叫朕實在難以抉擇。”
他看這幅也好看,看那幅也不錯。想都掛出來,但是算了算好像宮室不太夠。
有一個高產的太子也是甜蜜的煩惱。
扶蘇挨在父親身邊幫忙出謀劃策:
“雖說一間屋內掛太多顯得十分局促,但我們可以另辟蹊徑。”
比如連環畫,這個就無所謂掛多少了。
尋常室內掛畫不會一口氣掛太多,是因為不同風格和內容的畫掛多了看起來像暴發戶似的,太不講究了。
換成連環畫就不一樣,連環畫本來便要掛在一起才完整。而且連環畫還能弄個宮殿來製成展覽室,一間殿宇裡能掛好多排。
除此之外,同一係列的也能多掛點。
比方說風景圖,各地名山的山景圖就能在一面牆上掛三五幅,挨在一處。還有花鳥魚蟲這類成套的圖,也是一樣。
這種可以掛在正殿中的主牆上,作為背景牆的裝飾畫。隻要是看起來是和諧的一整套,就不會顯得突兀和掉價。
扶蘇如數家珍:
“梅蘭竹菊、歲寒三友、刀槍劍戟、春夏秋冬、日月星辰等等,各式各樣的組合都能湊出來。”
現代人編的世界就是這點好,一些約定俗成的東西這裡都有。否則按正史來的話,梅蘭竹菊是明朝人總結的,歲寒三友是宋朝人編纂的。
扶蘇畫的畫多,而且他的畫風數十年如一日,就沒變過。他也不像彆的畫師努力鑽研畫技,很多時間跨度很長的畫拿出來,根本看不出是彼此隔了多年的作品。
細心保存的畫作被一張張取出來展開,乾元宮裡開始進行工作量龐大的篩畫活動。
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娛樂,大家玩得都很開心。不僅始皇和扶蘇每日有空就搞這個,好些人聽說之後也愛來湊熱鬨。
皇室孫輩開始的小崽子們基本就很少能親眼見到太子的畫了,從小就聽說有多好看有多寫實,一直無緣得見。
他們隻見過畫師複刻的,其他的就是畫師學了殿下的畫法之後,自己創作的作品。
但作畫這種事,不同的人畫出來的總是有差異的。便是擅長仿畫的畫師,也很難完全仿著彆人的風格畫出新畫來,多多少少會帶點自己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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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近三十年的畫就不怎麼交給畫師臨摹了,外頭沒有摹本。此時再翻出來一對比,就會發現他和畫師已經走上了不同的兩條道路。
桐抱著女兒搶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桃夭,你看,這就是你曾祖父畫的,好看吧?”
桐還當真照著柏舟的格式在詩經裡給女兒尋了個好聽的名字。
不過他當初沒挑出男女都能用的,乾脆給兒子挑了一個,又給女兒挑了一個。結果先出生的是女兒,而且到目前為止隻生出了女兒。
小姑娘三歲了,完全能夠分辨美醜。盯著畫上的蝴蝶和花朵看得目不轉睛,根本沒有搭理她爹。
桐自己其實也沒看過幾幅太子的大作,畢竟他都是曾孫輩的了。
若非他是太子的親孫子,能從他爹橋鬆那裡蹭到幾幅臨摹作品瞅兩眼,也能從他祖父扶蘇那裡偶爾瞄到幾回真跡,恐怕也要和周圍那些同輩一樣看傻了眼。
八公子的孫子阿昀就很震驚。
他和小夥伴感慨的時候都忘了收聲:
“原來他們都說太子殿下畫畫好看不是在恭維他,而是真的啊!”
周圍人:……
扶蘇精準地伸手,狠狠揉了一把他腦袋。
而後微笑道:
“原來孤在你心裡是個愛聽奉承話的俗人。”
昀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這群小兔崽子忙幫不太上,淨添亂了。一群人鬨哄哄地圍堵在這裡,非常礙事。
不過扶蘇見父親心情好,很喜歡看孫輩們熱鬨嬉笑的樣子,到底還是沒管。
就是挑畫的進度多多少少還是被耽誤了。
大家看過癮了之後,可算能靜下心來幫忙出主意了。於是眾人集思廣益,很快又湊出了諸如豺狼虎豹、風雨霜雪、琴棋書畫、筆墨紙硯之類的組合。
是否牽強不要緊,反正能成套就可以。
他們還熱衷於幫忙出主意,什麼畫掛什麼地方。那麼多宮室,哪間掛哪幅,也是要講究一下的。
扶蘇:你們還真能給自己找活乾。
小家夥們仗著出謀劃策的便利,蹭到了驪山陵地宮的布局圖看。以前他們連地宮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像個假的始皇血脈。
不過扶蘇為了防備有傻孩子泄露皇陵地圖,給盜墓賊提供便利。或者乾脆就是隨手當趣事記錄下來,結果後世子孫日子難過跑來借祖宗的陪葬品改善生活。
所以隻給看了宮殿布局圖,怎麼進入地宮的地圖這類,想都彆想。
其實布局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畢竟是仿照現有的秦王宮建造的。
——所謂秦王宮,如今指的是鹹陽的宮殿群整體加
起來的名稱。
所有人裡,柏舟永遠是最懂祖父的。
他指著正中間的宮室問道:
“這個是仿照雍都的王宮建造的吧?”
大秦現在的正宮是玄宸宮,但玄宸宮是要留給始皇帝日常起居的。所以父子倆商量之後,還是把正中間空出來,建了舊宮。
秦國以前的都城在雍城,雍都的王宮用了很多年。以它的地位完全配得上作為地宮的正宮,當年始皇帝加冠時還是前往雍都行的冠禮呢。
父子倆預備將雍都的正殿留作停靈之處,棺槨就放在那裡。
雖然是自己的軀體,但扶蘇覺得自己死後可能並不是很想住在遺體旁邊。那麼玄宸宮偏一點就偏一點吧,大秦以北為尊,把玄宸宮建在正北方也不錯。
柏舟的想法是:
“雍王宮隻使用正殿是不是太浪費了?我見祖父似乎不準備啟用它的其餘殿宇,打算就這麼封存著。依我看,不如把它的其他殿宇用作展示,這樣便不必挪彆的宮室出來作展廳了。”
展廳原也不是日日都會過去的,想看了才會去一趟。這種利用率低的宮室,和仿製的雍王宮正好相配。
扶蘇沉吟片刻:
“你說的也有道理。”
展櫃都是提前做好的,把板材帶進去組裝即可,所以放在哪個宮殿都不影響。
為了讓宮室協調統一、滿足始皇帝陛下的強迫症,地宮中的殿宇大多都高度、大小差不多。除卻少數宮殿因為地位特殊要額外建造得高大一些之外,彆的殿宇內部陳設都能互相調換放置。
柏舟的提議讓展示用的宮殿一下子多了許多。
大家燃起了新的熱情。
這個提議可以把所有主體是植物的畫作單獨挑出來,搞個植物畫展。那個立刻舉一反三,說動物也可以搞個。
還有的說每次巡遊的圖,應該各自選個宮室來存放,而不是全都放在一起。正好有的宮裡有好幾座殿宇,這一個就可以放下所有巡遊的圖了。
緊接著就出現了人物圖要不要根據各家各戶的區彆分開擺放的爭論,瞬間又吵成一團。
扶蘇:真聒噪啊……
扶蘇擔憂父親被吵到,連忙扭頭去看坐在主位上的父親。卻見父親已經靜靜地倚在柔軟的椅背上,睡過去了。
他呼吸均勻,在孫輩們的吵嚷中睡得很是安心。在彆人耳朵裡這是噪音,對他來說好像反而是助眠的白噪音。
扶蘇無奈地替他蓋上薄毯,示意其他孩子小點聲吵。就算是白噪音,音調太大了的話也會把人鬨醒的。
有了晚輩們的搗亂,篩畫工作額外拖延了一年的進程。
大家難得有這個機會隔三差五來乾元宮見始皇帝,哪怕事情乾完了,也會絞儘腦汁地想出新的法子增加賴在這裡的時長。
所以事情沒少乾,活也沒少加,就這麼多賴了一年。
畫作布置完了,他們也沒閒著。
紛紛搜尋起還能在彆的什麼
地方出工出力,然後就發現太子居然還給陛下弄過神兵利器的展覽庫。
“泰阿、龍淵、巨闕……”
大家羨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忍不住詢問扶蘇:
“這些真的都要陪葬到皇陵裡去嗎?”
那也太可惜了吧!
陛下一個人又用不了那麼多寶劍,隻是放著看看而已。寶劍在庫房中不知道蒙塵了多久,簡直暴殄天物。
扶蘇冷酷無情:
“彆想了,不會分給你們的。”
當初楚王讓歐冶子打造這些寶劍,不也是拿來收藏的嗎?收藏在楚國寶庫裡和收藏在秦國寶庫裡都是收藏,沒有差彆。
聽聞楚王也陪葬了一部分寶劍,所以他父親肯定不能落於人後。父親要陪葬更多的寶劍,以後去了地府才好和人炫耀。
扶蘇還道:
“就算給你們,你們也保不住。”
過個一兩百年,這群家夥八成就落魄到用不起寶劍了。到時候寶劍不知道會流落何方,萬一徹底遺失了,那還不如被父親帶入皇陵呢。
承影劍就是這麼失傳的。
眾人:太子說話也太紮心了QAQ
原本大家還試圖用“寶劍就應該給將軍們拿去上陣殺敵”來勸說太子,但遺失論一出,所有人都铩羽而歸。
反正他們是休想動陛下私藏的,做夢都不準做。
雍王宮的展廳因此多出了不少。
始皇的私庫裡不僅藏有神兵利器,還藏有名家字畫之類同樣適合用廳展出的東西。
唯一的問題是需要展出的東西太多了,不知得耗費多少琉璃。這些年大秦漸漸發現了用透明琉璃做展櫃的好處,決定給始皇帝的這些寶物用上。
怕氧化和腐朽的,都得安排上。
古代雖然很難抽真空,但也不是完全不行。
在琉璃箱裡點蠟燭就好了,反正又不需要所有氣體都被抽離,隻要沒有氧氣就能解決絕大多數的問題。
而且這樣一來,東西還不會因為真空飄起來,撞擊到周圍的琉璃壁。
至於字畫,這個簡單,直接用平整的琉璃緊緊壓在上面,就能排出所有空氣。
琉璃坊很多年前就開始製作強度更高、色澤更透明、平整度更好的琉璃了。做完後也沒賣掉,存起來等待在驪山陵中使用。
這會兒雖然耗費多,卻也不至於捉襟見肘。更何況有些器物這些年保存時本來就使用了琉璃箱,可以整個挪過去,就是要頭疼如何運輸才不會碎裂的問題。
史菅從兒子那裡聽說了琉璃展櫃的事情,這天又入宮來了。
“殿下啊,臣看這個琉璃也不錯……”
扶蘇:嗬嗬。
史菅想白嫖琉璃的心思顯然是成功不了的,畢竟商務司如今的收入大頭裡,琉璃就占了其一。
這麼多年來,這東西售價依舊居高不下。不是產量和技術跟不上,純粹就是國庫舍不得這個下金蛋
的母雞。
因而史菅不出錢就休想搞來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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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菅很不甘心:
“臣有很多書冊要陪葬,非常重要!”
要是腐朽了或是被蟲蛀了,那多可惜啊。他陪葬的可是紙質書籍,不是竹簡,很脆弱的。
他這倒是提醒扶蘇了。
扶蘇緩緩點頭:
“行,這件事孤幫你解決。”
不僅要給史菅足夠的琉璃箱保存書籍,還要確保史菅的墓足夠堅固,不會被地龍震塌損毀。以及,努力幫他防盜,避免書籍被盜墓賊竊取。
那些書冊地宮裡肯定也會陪葬一份,但多陪點總比全丟在地上好。保存在地底下的東西才更妥善,運氣好的話能存很久,留待後人發掘。
也不知道未來的天下會不會出現很嚴重的文化斷代,扶蘇覺得有必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樣就算出現了這類情況,後人也可以靠掘墓補上曆史文化的缺漏。
雖然這麼想很對不起史菅,畢竟扶蘇想的是讓後人去掘史菅的墓,咳。
——總好過開父親的地宮是吧?
為了補償可憐的史菅,扶蘇還溫和地表示他會幫史菅把墓擴大一些,好方便他多陪葬些書籍。
史菅頓時警惕起來:
“殿下,你是不是在打壞主意?”
扶蘇一臉無辜:
“怎麼會呢?我能打什麼壞主意?你這小破墓也沒什麼值得我算計的吧?”
他越是這副做派,史菅就越覺得不妙。可他怎麼也想不出殿下預備做什麼,他畢竟不如陛下了解太子。
送走了糾結的史菅,扶蘇開開心心地去和父親分享這個後手了。
始皇:……
史愛卿真是辛苦了,等他死了給他多追封一點美諡吧。
然後再額外恩準他以更高的規格下葬。
這樣太子就可以往他墓中加塞更多的文獻資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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