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大秦新風尚(1 / 1)

雖然父親拿著東西跑了,但扶蘇推測應該不是拿去銷毀,而是收起來眼不見為淨。

這種情況扶蘇早有預料,包括父親方才說的那句“以後不許再做了”。

既然父親都發了話,那作為孝順兒子,扶蘇當然不能忤逆父親。不過以後不再做,並不影響在此之前扶蘇早就命人做好的那些不是?

扶蘇優哉遊哉地回到自己的寢殿,來到側翼的配殿之中。殿中案幾上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個墨家製作的琉璃展盒,劃分出了許多個方形的格子,不同的陶俑待在各自的方格之中,井然有序。

除卻秦王的單人陶俑之外,還有不少是父子一套的。扶蘇將手中落單的那隻輕輕放進最後的空位裡,心滿意足地合上琉璃蓋子。

父親偶爾會來他的寢殿,但一般不進這邊的配殿。所以東西放在這邊,不用擔心父親看到之後惱羞成怒,全部沒收。

他可沒準備更多的備份了,沒收了就真沒了。

另一邊,秦王政去而複返。

他把東西放好之後忽然想起來,以扶蘇的性子說不準手裡還有更多的陶俑。但等他回到正殿,臭小子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會兒再去找人、叫他把東西交出來,已經遲了,扶蘇不會承認的。剛才就應該早些折返,將人捉個人贓並獲。

秦王政隻好重新拿起奏折,努力將這些煩心事拋之腦後。

不過那些奏折怎麼都看不進去,過了片刻,還是沒忍住詢問侍者:

“替太子做陶俑的工匠何在?”

侍者不知王上為何突然問起這個,難道是擔心太子陽奉陰違,依然偷偷聯絡工匠製俑,所以決定單獨警告工匠嗎?

他小心翼翼地答道:

“工匠如今就在鹹陽宮中。”

鹹陽宮裡有個單獨的地方,是給各式工匠做活用的。尋常打首飾、做木工、雕花等等的手藝人都在那裡,製陶匠自然也被安排了過去。

秦王政朝外面看了看,確定愛子還未歸來,飛快地說道:

“讓他做幾個太子的陶俑送來。”

雖然讓兒子拿著自己的陶俑欣賞很羞恥,但這種小小的陶俑確實十分可愛。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

“莫要讓太子知道這件事。”

侍者愣了愣,連忙應下,轉身匆匆出去了。

蒙毅:……

史官:……

史官再次提起筆。

秦王政說完自己的要求,心滿意足,終於能專心辦公了。

那工匠手藝不錯,定能將愛子的陶俑做得十分逼真。若是不成,再叫他返工便是。

可惜工匠沒見過太子小時候的模樣,否則做個幼年體的扶蘇更可愛。

工匠做這個確實很行,王上的要求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困難。便是幼年版本的太子殿下,工匠也能做得出來。

畢竟這都是太子打過樣的。

之前送去太子那

裡的陶俑裡就包括了小扶蘇和成年扶蘇,有極為寫實的畫像作為參照,保證百分百還原。

剛開始做的時候,工匠還有點生疏,畢竟沒做過這麼小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做壞了,小陶俑的細節更難把控。

但工匠也不敢任由王上和太子的陶俑就這麼維持著破損半成品的樣子,隻能用閒暇時間絞儘腦汁地補救一番。最後完成燒製和上色,勉勉強強算是個瑕疵品。

這樣的成品自然不能送去給君上過目,少府令就做主收入府庫中,單獨找了玉盒存放。

陶俑容易損壞,可得小心保管。否則不慎摔壞了、頭掉了胳膊腿掉了,感覺像是在詛咒君上。

少府令哪裡擔得起這麼大的責任,隻能給玉盒內外都填充入棉花。

說起棉花,這也是西域送來的好東西。如今產量還不是很足,隻夠供給王室使用。

諸戎嘗到了給大秦搜羅優質作物的甜頭,除茶葉等生活必需品之外,大秦最近又開始給諸戎交易柘糖了。

西域到中亞這一塊,其實都挺適宜種植甜菜的。但甜菜的發源地略遠,諸戎的耕作技術也有限,多為遊牧、半遊牧模式。

他們僅有的田地都拿來種生活必需品了,比如糧食棉花等,目前還不怎麼種植糖類作物。

西域那裡其實還好點,避開幾處正在擴大的沙漠,剩餘的地方尚算水草豐沛,耕田相對多一些。像羅布泊這種後世知名的沙漠無人區,都是二十世紀形成的了。

中亞的情況就糟糕多了。

地處內陸又有山脈阻隔,河流和降水本就稀少,適宜的天然耕地並不多。可日漸擴大的人口卻需要擴大耕地來養活,於是那裡的人們選擇不斷截留河水去滋潤與澆灌更多的土地。

這種不管不顧消耗水力的行為終究還是導致了河流斷流,原本繁茂的兩岸綠洲漸漸化為荒漠。

好在如今的中亞還沒到那麼嚴重的程度,鹹海依然是那個規模巨大的內陸湖,是能被稱為“海”的程度。

大秦提供的柘糖對他們來說是個稀罕奢侈的東西,在他們自己弄到甜菜種子進行大範圍種植之前,柘糖的價格隻會居高不下。

偏偏甘柘不適合在那邊耕種,中亞隻有少數濕熱地帶才能種,目前諸戎除了換購彆無選擇。

為了吃上糖,諸戎不得不擴大新作的搜尋範圍。但可能是燈下黑的緣故,他們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棉花的重要性。

其實中亞人早就從印度弄到了棉花的種子,為了抗寒進行了廣泛種植。

但大家都說東邊的國家十分富饒,除卻牛羊馬外幾乎什麼都不缺。棉花這樣的保暖之物,大秦肯定也有更好的替代品吧?

所以後來是有個部落靈機一動,用盆將棉花種出一個矮株,獻給了隴西的守將。他們表示棉花光看外表也挺有觀賞性的,既然大秦用不上它保暖,不如當個稀罕的盆栽養著玩。

他們也不敢欺瞞太守李崇,直說這東西是他們那邊用來紡布和填充夾襖的作物。李崇對觀賞沒什

麼興趣,但一聽可以保暖,頓時眼前一亮。

之後李崇便不動聲色地套了不少話,了解到棉花有多好用。

接著便以“如此價格低廉的植株雖然好看,卻不好獻給王上,否則實在寒酸”,讓獻棉者多準備一些。

李崇給他支招:

“便宜的東西要量大了,做出壯觀的花海,才能叫王上多看兩眼。你這一盆又不值錢,本太守替你送去,王上還以為我是用東西糊弄他呢。”

部落使者想了想一大片的棉海,站在裡面像是站在雲端一般,確實比單獨一株要有牌面得多。

隻是提供這麼多棉花,他們也肉疼。畢竟是個小部落,日子過得比較窮。

最終李崇用低價買了不少棉花種子,許諾會自己將花種出來,再獻給秦王,向秦王和太子替他們部落說說好話。明年給他們部落的柘糖,定價保證比旁人都低。

部落使者高高興興地留下種子離開了,還送了一部分已經采摘下來的棉球作為額外的贈禮。

這部分棉球隻夠王上和太子各做幾套棉襖的,剩下的一點都被少府令拿去給府庫內的珍寶充當墊子了。

李崇還在派人去西邊搜集更多的棉花和種子,還得等一段時間才能有收獲。

所幸冬天已經接近尾聲,現在就算弄到了也用不上。接下來還有整整三個季節的時間,肯定能在下一冬來臨前搞到不少。

而且,棉種再過一段時間也能播種下去了,等到年底就能收獲。

秦王政和太子扶蘇開始了每年一度的春耕忙碌。

農人要忙著耕種,朝野也要忙著統籌全境。各地在春耕時節都有海量的奏折送往鹹陽城,再加上楚地戰亂還沒平息,秦王政忙得直接把之前讓工匠製作陶俑的事情給忘在了腦後。

裝著陶俑的玉盒被送來章台宮的時候,秦王正在批複一個重要的軍報。

當初秦王政吩咐製作陶俑的事情要瞞著太子,工匠確實沒透露一星半點的口風。但東西送到章台宮時,接過玉盒的侍者卻不知此事,他不是之前那個去傳信的人。

見到是用玉盒裝的物品,又說是呈給王上的,習慣性當成了楚地陸續送來的寶物。

過去一年來這樣的事情發生過許多次,每回都是同一個流程——東西送來了,王上不怎麼關心,直接讓人放到太子面前,隨太子挑選。

因而侍者捧著玉匣入內,就二話不說將盒子呈到了扶蘇身側。

扶蘇隨口問道:

“這次又弄到了什麼好東西?”

說著把手頭批完的奏折往旁邊一放,騰出個空位來,好擺放玉匣。

秦王政專注地寫著最後幾個字,沒有抽空抬頭去看。他隻聽見兒子將盒蓋打開,然後就不動了,過了兩秒偏頭看向自己這邊,似乎在沉思什麼。

“怎麼了?”

秦王政寫完最後一個字,擱下筆望了過去。對上愛子戲謔的目光,感到莫名其妙。

他一頭霧水地問道:

“可是送來的東西有什麼不妥……”

話說到一半,餘光看清楚了匣子裡到底擺放的是什麼,直接愣住了。

當初不許兒子做陶俑,自己卻悄悄做了一堆。饒是秦王政見過大場面,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面對愛子的打趣。

扶蘇還要忍著笑明知故問:

“父親怎麼叫人做了這麼多我的陶俑?實在是羞煞人也。”

秦王政:……

這家夥臉皮厚如城牆,會害羞才奇怪。

倒是秦王自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乾咳一聲連忙伸手將蓋子蓋了回去。

他一本正經地扯了個借口:

“我那陶俑孤零零一個看著冷清了些,便叫工匠做些你的來陪伴他。”

扶蘇仿佛是相信了:

“原來如此,父親竟然這般離不開我。一個還不夠,做了這麼多個,想來以後是不會孤單了。”

隨後又緊跟著接了一句:

“隻可惜我本人不會分身仙術,不能化作多人一起陪伴父親了。”

說著說著還當真遺憾起來,臉上滿是“要是有很多個我,那就沒有弟妹們什麼事了”的感慨。

秦王政:……

糟糕,隻顧著製作太子的陶俑了,把彆的兒女忘了個乾淨。

秦王政強行轉移話題:

“方才楚地軍報中說最後幾個頑固的大貴族已然伏誅,剩餘的都是小魚小蝦。寡人便命大軍班師回朝,正好可以趕上春耕。”

這次開戰調遣的男丁數量太多了,便是有耕牛也不一定能完成全部的春耕任務。好在之前有魏地男丁應征入伍之後,部分住得偏遠的秦趙士兵就提前回鄉了。

當初魏地征兵之時,將軍們商量過後一致認為有熟悉楚地的魏兵在,其他士兵的數量完全可以削減一些。

攻打貴族要緊的不是人數足夠多,而是足夠了解楚地的情況。若非兵分三路,全部集中在一處的話,其實需要的人還更少。

冗兵反而會過量消耗糧草,得不償失。而且打了一年多的仗,不少人其實已經攢夠了軍功,也不願意繼續背井離鄉拚搏。

就這樣,軍隊規模進行了第一次的裁撤。當時還押了一波匪徒預備去北方戍邊,順路一起帶過去了。

如今大貴族都被消滅了,於是第二輪的撤兵也可以開始進行起來。大多都是籍貫在附近的男丁,秦國南部、韓魏等地,回鄉用不了多少時間,能趕得上播種。

扶蘇聽著這個好消息,笑著恭喜了父親一句。但他很快又把話題扯了回來,將玉匣遞給侍者,讓對方送去王上的寢殿。

並對父親表示:

“雖然多了這麼多我的陶俑陪伴父親,但父親可不能因為他們就冷落我。”

秦王政啞然失笑:

“你怎麼連陶俑的醋都吃?”

扶蘇輕哼:

“這麼多陶俑擺在寢殿中,父親到哪兒都能見到他們,甚至還能隨身攜帶。乖巧又安

靜,比我討人喜歡多了。”

他還知道自己話多氣人呢。

秦王政戰術性拿起下一封奏折:

“怎麼就哪裡都有了?寡人自然會讓人將他們和之前那個放在一處。且陶俑隨身攜帶也不方便,身邊有你跟隨,何須再帶什麼陶俑?”

無論如何,秦王政都堅稱太子陶俑是用來陪伴秦王陶俑的,絕不是老父親想在寢宮各處都放一個當擺件裝點屋舍。

雖然幼年版的太子陶俑確實很適合擺出來欣賞,讓他能時時回憶起愛子當初稚嫩天真的可愛模樣。

扶蘇假裝信了:

“父親說的是,是我多慮了。”

這件事情就此揭過。

但由於秦王政主動犯規,禁止製俑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扶蘇開始光明正大地擴充他的秦俑手辦規模,立誌要將配殿放滿。

秦王政沒有立場阻止,有些懊悔自己當初的衝動。

但這點小情緒在看到被擺出來的陶俑之後就消失無蹤了。

醋勁大的太子嘴上說不想讓父親被陶俑占去心神,卻依然按照父親的心意挑了一些親自放在章台宮的各處。

便是秦王政平日裡處理政務的案幾上,都擺了一個幼年扶蘇趴在桌上打瞌睡模樣的陶俑出來。

秦王政辦公之餘便總忍不住多看兩眼,每每看過都覺得疲憊得到緩解。哪怕自己不能像稚子一樣趴在桌上休息,看愛子休息也好似自己已經休息過了那般。

春日裡天氣晴好,正適合踏青遊玩。

忙碌的君上走不開身,忙碌的公子被迫加班,忙碌的小崽子們苦於學業,最後隻有年長的公主們偷得浮生半日閒。

陰嫚帶著妹妹們去各處玩了一圈,秉持著做五休一的規律,堅決拒絕內卷。

扶蘇沒有強迫妹妹們也跟著其餘兄弟一起拚命乾活,主要還是因為乾活的人暫時夠用了,而且妹妹比弟弟討人喜歡。

非要在弟妹裡選一批人放假,肯定要選更親近他的妹妹。

當然,也不隻是公主們有空閒的。公子裡頭像乖巧的榮祿、安分敬業的公子高,也獲批了休假的待遇。

但公子高對於跟著一群姐妹出門不感興趣,隻有榮祿樂顛顛地跟了過來。

今日他們一群人要去的不是外頭,而是去拜訪一位畫師。陰嫚還記得自己要找個厲害的畫師給全家畫像的事情,這幾個月一直沒放棄。

寫實畫派的畫師暫時沒找到,卻找到一個據說臨摹很厲害的。

陰嫚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點子。

父親不是舍不得將大兄親筆繪製的畫作分給他們嗎?那旁人高仿的臨摹品應該就無所謂了吧!

而且這位畫師說是學習能力很強,能通過臨摹學會彆人的畫法。說不定多臨摹幾幅圖,以後就能自己畫了呢?

陰嫚還想和妹妹們多留一些合像,妹妹們也想擁有自己的個人像,榮祿聽聞此事同樣十分心動。大家一拍即合,決定一起去請畫師出山。

畫師才來鹹陽不久,還在思考要找誰拜山頭。他都沒來得及去給自己的名氣造勢,哪裡想得到貴人會來得這麼快。

陰嫚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手是從她大兄那裡借的,有多好用自不必提。畫師來鹹陽的第一天,他的詳細資料就送到陰嫚跟前了。

這麼多人浩浩蕩蕩上門求畫,畫師差點被嚇出個好歹來。

眾人七嘴八舌說明來意,要不是有隨行的士兵保護,證明他們確實都是宮中的王室子弟,畫師恐怕會以為自己遭遇到了騙子團夥。

最終,人還是被半拖半拽地弄進了鹹陽宮裡。

陰嫚看時間正是父兄午休的點,應該有空閒。詢問守門士兵得知二人沒有去午睡,而是在閒聊消食之後,立刻帶人求見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來,靜謐的章台宮頓時變成了菜市口。

秦王政: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每次兒女們齊聚一堂,就安靜不下來,他都快習慣了。

陰嫚第一個拎著裙擺跑進來,後面跟了一群妹妹。其中夾雜了一個略顯突兀的弟弟,以及一個非常突兀的畫師。

弟弟滿臉興奮,融入集體很成功。畫師卻滿臉受驚的模樣,卑微可憐又無助。

秦王政忍住了扶額的衝動:

“這又是在鬨什麼?”

陰嫚熟練地往父親另一側一坐,抱著手臂開始撒嬌:

“父親,我把畫師找來了。你就把大兄的畫借我幾天,讓人臨摹學習一下吧!”

然後又衝扶蘇討好地笑笑,征詢大兄的意見。

扶蘇倒是無可無不可,任憑父親決定。

秦王政反問:

“要借幾天?”

陰嫚心虛地補充:

“可能……幾十天?要看畫師臨摹需要多久。”

大家齊齊看向畫師。

畫師壓力巨大,戰戰兢兢地行禮。但他還是堅強地回了話,表示具體要多久得看畫作是否難以模仿。

秦王政來了點興致:

“你當真能仿得一模一樣?”

畫師不敢打包票,隻說要先看畫作是什麼樣子的。

這兩天太忙,扶蘇沒再作新畫,秦王政便讓人去自己的私藏裡取了幾幅過來給畫師觀摩一二。

之前愛子的畫掛在牆上,秦王政總擔心時間長了顏料褪色、畫紙受潮。哪怕用上了琉璃罩子,也覺得不夠穩妥。

此人若是能仿出一樣的,他就可以將正品妥善收好,仿品隨便往哪裡掛都行。

畫師小心翼翼地觀察了片刻,這才鬆了口氣,保證這個可以仿。就是一開始的幾幅可能相似度不太高,要等多畫幾次才能成功上手。

秦王政於是留了這個畫師在宮中居住,以後專門負責給太子仿畫。若他自己能畫出一樣風格,便給其餘公子公主也畫幾幅。

指望愛子去給弟妹們作畫是不成了,秦王政想多收藏一點其他兒女的畫像隻能叫畫師代筆。

隻要

不掛出來,太子應當不至於吃醋。

扶蘇不認,堅稱自己心胸寬廣:

“大家都是父親的兒女,我怎麼會嫉妒弟弟妹妹們呢?”

秦王政聽過就算了,沒往心裡去。

陰嫚的注意力倒是被彆的東西吸引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桌案上的扶蘇陶俑。

待父兄聊完,連忙問道:

“這個是什麼?好有趣啊!父親,我也想要一個!”

扶蘇微笑著拒絕:

“不可以。”

陰嫚立刻放開了父親,挪到大兄那邊,抱著大兄的手臂撒嬌討要。

“為什麼不可以?我真的很想要!”

扶蘇堅定地把手抽了回來:

“你可以讓工匠做你自己的陶俑,我的不行。”

用兒時的憨態逗父親開心是一回事,不代表他樂意這樣的陶俑被其他弟妹也人手一份收藏。

他堂堂大秦太子不要面子的嗎?

陰嫚見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聰明地猜到了緣故,於是退了一步。表示不要和這個一樣的,她自己做新的,保證不會讓大兄形象受損。

扶蘇這才點頭答應。

工匠和畫師這兩頭都多了很多訂單,根本忙不過來。不得已隻好多收幾個小徒弟,傾儘全力教授。

希望他們能早日出師,為師父分憂。

寫實肖像畫和擬真陶俑手辦很快在鹹陽宮裡流行了起來。

高仿的畫作數量多起來之後,四處都能看見。年長的兄姐還會妥善保管,年幼的小崽子恨不得拿著到處炫耀。

陶俑更是如此。

它因為體積小可以塞進袖袋裡,基本都是人手揣一個的。

學徒工的練手品做得不是很像,但小崽子一點都不嫌棄。等不及工匠做更像的了,先拿了一堆去分著玩。

反正是練手之作,摔壞了也不心疼。等有了更好的,把那些好好存放起來就是了。

兩樣東西於是又從鹹陽宮裡被太孫的伴讀傳到了鹹陽宮外。

自古以來流行趨勢都是如此,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秦王和太子都喜愛的東西,貴族當然要追捧。反正又不是很奢侈昂貴的物件,製作起來成本相對低廉,很適合成為貴族間的新風尚。

和旁的東西比起來,這兩樣也就費點顏料。大不了他們不用特彆珍貴稀少的顏色,拿彆的色代替,剩下的也就是培養工匠和畫師困難了一些。

製陶工匠有現成的學徒,大秦這方面的人才儲備不少,就是許多人的手藝不達標。招攬之後提供材料叫他們多多練習,遲早能練出來。

畫作這個就更簡單了。

畫技是太子首創的,畫師不敢敝帚自珍。請示過太子之後,誰來學都教,半點不藏私的。

時間尚短,還做不出多優秀的成品。倒是奇形怪狀的練手作品一大堆,拿出來都不好意思給人看。

隻能彼此尷尬一笑,心虛地表示:

“我家匠人已經在努力,過段時間一定可以做出能見人的成品。

剛開始大家都覺得這麼寫實的東西?,哪怕做的時候做劈叉了,半點都不像,隨便銷毀好像還是不太吉利。

直到他們聽說小公子小公主們隨身攜帶殘次品到處玩耍,已經不知道砸碎了多少個陶俑、撕壞了多少幅畫作,這才安下心來。

趕緊把醜到不忍直視的都毀棄了,避免-流傳到後世,讓子孫們誤以為自家老祖宗原來長得這麼磕磣。

隻是毀肯定是毀不乾淨的,總有一些漏網之魚被遺忘在角落。

可能過個百八十年會被人翻出來,也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埋進了土裡或是攜帶到墓葬中了。

秦王政聽說幼子們平均每天不慎摔碎三個陶俑,從一開始的皺眉,到後面就漸漸麻木了。

吉利不吉利的,這種事情,很難說。

但小孩子調皮你是管不住的,既然砸了這麼多回也沒見孩子當真出什麼事,還是不管了吧。

扶蘇若有所思:

“他們這麼不愛惜陶俑,定然是因為陶俑不用花錢。”

秦王政側目:

“你又想做什麼?”

扶蘇一副我在替父親分憂的孝順模樣,振振有詞地表示製作陶俑花費不小,不能放縱那群小崽子隨便浪費。

他於是提議:

“不如讓他們用錢買吧,就從每月的份例裡扣。”

之前扶蘇調整鹹陽宮內各項規定的時候,就詳細修改了王室子弟的份例待遇。所有人的衣食住行檔次都有所提升,還有了數額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月例銀錢。

本意是給弟妹們偶爾出宮遊玩買點小玩意用的,不過因為學業和工作忙碌,他們出去逛街購物的機會其實不多。

既然錢拿著沒處花,那就補貼一下辛苦勞作的匠人和畫師吧。

彆人費那麼大勁給你做的東西,你隨隨便便摔著完。摔壞了就跑去要新的,有時候一天能摔三四個。

這就有點過分了。

人手本就不足,他們還這麼沒節製。份例裡又沒有陶俑畫作的供給,誰準他們無上限地索要的?

以後都給他花錢買去,隻有花錢買來的才會好好珍惜。

秦王政好奇兒子怎麼管起這等小事了。

扶蘇不高興地說道:

“他們問工匠要了父親的陶俑,險些就砸壞了。”

小崽子砸自己的陶俑他才懶得管,砸父親的不行。

扶蘇直接命令工匠以後不許隨意做其他人的陶俑,誰下單的那就做成誰的樣子,想要彆人的自己找當事人換。

這事兒剛開始是從畫作起的。

年長的弟妹討要臨摹的父親畫像,他們自然會愛惜,倒是沒什麼問題。年幼的弟妹聽說之後也跟著去要了,因為畫作珍貴,畫得好的也被保存妥當。

畫作這邊開了口子,陶俑那裡就不好拒絕了。

工匠覺得王上的陶俑不能隨意製

作,但架不住王上的畫像隨意給出去了。而且來討要的都是公子公主,他們開罪不起。

現在太子發了話,眾人終於能拒絕了,很是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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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對弟妹們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

“大兄自己有那麼多父親的陶俑,還不讓我們要,好過分!”

然而這種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控訴,在聽說以後做陶俑要給錢之後,瞬間煙消雲散。

都散了吧,根本沒錢做陶俑。那麼能不能做父親的都一樣,反正都是做不起。

榮祿撓撓頭,問他們:

“你們不是還有很多月例銀錢存著沒用嗎?”

幼子們哭喪著臉:

“大兄讓我們把之前損壞的那些錢都給補上!”

畫作和陶俑,無論是否安好,有一份就要補交一份的錢。彆說做新的,存款連之前那些的欠款窟窿都補不上。

往後的一整年,他們都彆想拿到一分錢,全得送去還債。

榮祿同情地看著他們:

“這樣啊,那你們可真慘。”

說著高高興興去預訂下一批畫作和陶俑了。

他沒砸壞過東西,存款補交綽綽有餘,還能再多買點,嘿嘿。

幼子們:……

所有兄長都是壞人!

小崽子們隻好回去找娘,看親娘能不能支援一二。

但後宮夫人們尋常打首飾、製新衣之類的,都得給侍者和工匠送銀錢打點。

便是不做這些,也要用錢來維持和各宮的關係。免得出了事情自己這裡卻一無所知,沒人願意來報信。

這麼多要花錢的地方,那點月例隻夠自己用的,哪還有錢給兒女霍霍?

夫人們趁機教育兒女:

“讓你平日裡隨意揮霍,不懂儉省,以後還敢不敢了?等你的賬還完了,月例銀錢我替你收著,免得你亂花。”

之前還不知道自家的小兔崽子月例這麼高,正好拿來給親娘花用。小孩子家家能有什麼花錢的地方,給他們也是浪費。

幼子們:……

幼子們立刻溜了,堅決拒絕上交自己的零花錢。

這群小家夥很快在六英宮成立了“打倒大兄”的小分隊,發誓一定要說服父親取消花錢買陶俑和畫作的規定。

可惜小分隊的行動失敗在了剛開頭的地方。

因為逃課跑去找親娘要錢的事情,先生們下令關緊六英宮大門,不許他們再往外跑了。

等苦哈哈地上了幾天學結束,一群小孩早就忘記了他們之前的豪情壯誌。

私下授意先生多給弟妹們加點課業的大兄扶蘇,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