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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平影住在克洛維新界的南區，也是新界最靠近下城區的區域，而艾洛寧頓公司的總部在新城都中心區，快兩百公裡的距離，但最新一代的懸浮車時速很高，即便在早高峰限速，開過去也隻要二十分鐘左右。

但這對這時代的人來說已經是很長的通勤時間了。

克拉麗斯住在和新城都接壤的北區，但遠離高速，平影稍微繞了一點路去她家門口接她，她甫一進車後座，就開始抱怨：

“昨天晚上真是忙死我了，害得我都沒睡多久。”

今天的克拉麗斯打扮很乾練，將棕色長發盤起，臉上難得敷了粉，讓沒睡幾個小時的她看起來神采奕奕——這時代，每個人都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憔悴的樣子。

但光鮮亮麗的隻是外表，實際上，她一坐下來，整個人鬆懈下來後，便呈現出一股遮掩不住的疲態來。

她將手提包往旁邊一放，看到平影手邊的文件夾，隨口問：“這是什麼？”

“海關係統不是要更新了嗎？這是舊版本的數據紙質版報告，正好今天交過來。”平影拿起文件夾在手裡拍了兩下，“也是昨天熬夜趕的。”

她說著，無意借著報告和克拉麗斯聊些熬夜後怎麼讓自己容光煥發的話題，因而當機立斷地轉移話題，將話題引到昨天晚上的事件上去：“忙什麼？連你都要加班加點了？”

黑發女人說著擺出一副懵然不知的樣子，問她已經知道，但細節不甚清楚的事情。

克拉麗斯當然不會在這些小事上瞞著她，更何況，她這時候正需要一個垃圾桶來傾訴，因此平影一問，她就倒豆子一樣全倒出來了：

“當然是外星生物‘越獄’的事情了！生物實驗室的係統不也是我們公司提供的嘛。”

平影挑眉，打開光腦，點開自己的各個群聊消息看了一眼，確認除了昨天晚上弗朗吉發紅包提到了外星生物外，其他的群裡——特彆是工作群，都沒有收到有關這件事的任何消息後，即刻因為克拉麗斯話裡的異常追問：

“那也該是總公司的人管吧？我們部沒收到加班消息。”

“是啊。本來這完全是總公司的事情，跟我們根本沒關係，但總公司的安全部被逃出的外星生物襲擊了，這次的外星生物能影響電腦數據——雖然隻能影響一部分，但也導致主城區和生物實驗室的監控完全壞了，拍到的視頻也沒留下，總部的電腦報廢了一批，他們顧著修，搶修數據隻能我們利用雲端加班加點的乾。”

即便不是安全部門的平影聽著也皺起眉：“那能搶修多少？”

“是啊。那能搶修多少？”克拉麗斯呼出一口氣，聳了聳肩，“沒多少，反正我感覺是沒用的。”

意思就是做做表面功夫了。

不過看這個態度，外星生物逃出實驗室的主要問題應該不出在公司的安保係統上。

平影這麼想著，安撫似的拍了拍克拉麗斯的手背，雖然她對朋友的倒黴經曆感到痛心，但同時她也因為不必給厄洛斯收拾爛攤子而感到慶幸了，當然，她從這三言兩語中明白了當前形勢：

“所以，外星生物怎麼逃的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也不知道？那我們公司要有大麻煩了。”

並不是誇張。是真的大麻煩。

從艾洛寧頓公司業務涉獵的範圍來看，就能看出它是A國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其重要程度和負責軍工的卡倫姆及佩洛兩家公司幾乎齊平，但在十幾年前的【基因改造危機】事件之後，一旦涉及到生物實驗室的事情，即便是這樣的大公司也要脫層皮。

不過，平影已經猜出了這件事和公司無關，隻是特意問些傻話而已。

而人總是喜歡糾正彆人的傻話的。

“原本是這樣的。但係統顯示，外星生物逃走時，生物實驗室的門並沒受到攻擊，你知道的，這意味著——”

克拉麗斯拖長音調，平影立刻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外星生物是從正門走出去的。”

“是啊，外星生物是從正門走出去的。經檢測，生物實驗室的係統沒壞。那麼就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平影一邊想著家裡那隻怪物可真是好運氣，一邊也不忘接話：“那這就不關我們的事了。他們要倒大黴了。”

克拉麗斯聳了聳肩，在這件事上，她顯出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涼薄態度，甚至還有幾分幸災樂禍來：

“是啊，生物實驗室這次要倒大黴了。不知道要死幾個。”

平影聞言，看了克拉麗斯一眼，此時她嘴角本來就帶笑，聽對方這麼說後，她揚起嘴角，沒附和她，隻是感歎道：“你還真煩他們。”

“那是。”

克拉麗斯笑了一下，沒再說了。

她們倆是天天見得到的同事，因此也沒必要聊一路的天，在這個話題結束後，便默契地住了嘴，沒再找什麼話題，轉而各乾各的起來了。

車平穩行駛著，車速已經快到一種地步，窗外近的一切都線一樣的往後倒退，遠的還在慢慢後移，平影看久了會有眩暈感，便靠到椅背上閉目養神，然而，玩著光腦的克拉麗斯卻突然想到了什麼。

她抬頭看了看平影，確定對方沒睡著後，便用用手肘輕推了一下她，刻意地‘隨口’問道：“我聽說陸川雲要升職了？你知道嗎？”

陸川雲是艾洛寧頓在新界子公司的副總，管理他們這幾個大部門。

“升職？”

平影之前已經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陸川雲要升職這件事，不過倒的確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因此很配合地演出了驚訝——她睜開眼，坐直了，湊近對方，微微揚起一邊的眉毛，追問：“他是要當子公司總裁？還是調任到總公司？”

“不知道，所以才問問你。他也沒告訴你嗎？”

“沒說。”平影搖搖頭，擺出一副懵然無知的無奈樣子來，“你聽誰說的？”

不過平影表面上是不怎麼在乎這種事的人，所以陸川雲不告訴她也很正常。

——實際上她的確不特彆在乎。

在當底層的時候她厭煩被人差使所以往上爬，但到了現在的職位後，她就不是很想繼續往上了。

總監這個位子已經是中高層，在子公司更是高的沒邊了，她的人工部門包含的事物繁多，又連通海關係統，權力大，實權也大，總公司的人不怎麼管這邊，所以上司說到底隻剩下子公司的正副總裁。

但總裁是艾洛寧頓家族的，不怎麼管事，管她的副總是陸川雲，他當然不會刁難她，那麼平影隻需要開開會，沒事也不給自己下屬找事做，當個和藹的領導，給自己部門爭更多的獎金，更多的預算就行了。

上司和善，下屬聽話，就這方面來看，她在總監的位子上坐的非常舒服，但當上副總後，她得面對更多的人際關係，原本是同事的各部門總監成了她的下屬，一半都是人精，近了沒法立威，遠了彆人要說她一朝得勢翻臉不認人，麻煩得很。

當然，這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當上了副總，聽上去職稱地位似乎變高了，但有時候能做的事情反而需要通過手底下的人，而不能直接行動，反而沒有總監這個位子好用了。

但克拉麗斯和其他人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雖然不知道陸去哪裡，但他的位置肯定空出來了，副總隻會選新城都出身的，如果沒空降的話，那肯定在你和埃裡克之間選。”

克拉麗斯這麼說著，用手肘碰碰她：“求你了，如果可以的話，裙帶一下，把埃裡克擠下去吧。”

車內隻有兩個人，也沒必要在這時候說繞圈子，克拉麗斯便開玩笑似的說出了她的真心話——聽上去真心話，但試探更多。她不信陸川雲沒和平影透露下任副總是誰的消息，即便沒有確切消息，她覺得平影也該聽到點風聲才對。

平影當聽不懂，隻擺擺手：“我的裙帶哪裡比得過他？”

都走到這個地步了，還是艾洛寧頓這樣大公司的副總，不走裙帶關係不靠關係肯定是沒法上位的，因此平影也不避諱說這些了。

而某種意義上，克拉麗斯其實也在等她這句話。

“既然如此，那我可兩頭下注了哦？”

克拉麗斯又一次開玩笑似的說真心話，這次是真的真心話了。

直來直往，一點不彎彎繞繞，看上去有點沒情商，但對平影來說，這比任何捧人的，彎彎繞繞的話都更讓她受用。

儘管她在公司的大多數時候看上去都像在混日子，但坐到總監這個位置本來也不需要乾太多事了，隻需要不給下屬添亂，看住下屬不給自己添亂就行了，誰也不會覺得她沒腦子，很多事情不說她也知道，何必一句話繞五個彎？

她挑了挑眉，朝克拉麗斯的方向微微揚起下巴，笑著睨她：“去好了。你什麼時候不是這樣？”

“好吧好吧，我就當你在誇我了。不過，你要是努努力，把那個間諜抓出來，說不定，副總就是你當了呢？”

平影挑了挑眉：“怎麼抓？”

“我聽說，我猜啊，TA應該是個權力不小，消息也靈通的中層，能躲開間諜篩選，能在上下層區傳播消息，估計和海關或者安全部或者信息部門有關。”克拉麗斯說著，用手臂碰了碰她，說，“你這位置，又有我幫你，不正好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