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背叛者?(19)(1 / 1)

十九

阿卡帝斯王國確實如牧首所說,到了毀滅的階段。

遠遠望去,能在王都的上空看到一條黑白兩色的巨蛇咬住自己的尾巴來回徘徊。

詭異的是,這個王國中的所有人都看不見這一幕,唯有路藝,每次都要駐足良久去凝視這個古怪獵奇的景象。

她和牧首的再見從她開始踐行自己的誓言後就變得遙遙無期,在國家破滅的關頭,不少安分守己的居民都變成了暴/徒,那些作奸犯科的壞蛋更是變得猖獗。

“彆動!”

在路藝一腳將這個不安分的搶劫犯踢昏過去後,細雨濕潤了她的發梢。

匆匆趕到的治安官讓手下把那個搶劫犯綁起來,然後摘下帽子向她行了個禮,接著非常感激的說道:“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到處都是明目張膽犯罪的人,局裡人手不夠,要不是有聖堂教會的兄弟支援,這些犯罪者隻會更猖狂!”

路藝若有所思的問道:“最近這樣的小案子很多嗎?”

治安官遲疑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開口:“不光是偷竊搶劫之類的小案子,死人的案子也變多了,獨立軍不鬨事的時候,以往一個月都出不來一樁,最近卻是越來越多,根本沒有減少的趨勢,這讓我有種是不是要發生什麼大事的預感……”

已經連普通人都察覺到了嗎?

路藝再次望向天空,心情沉重的就像是這幾日積蓄的雨雲。

“有需要的話還可以派人通知我,教會不會對那些罪人的惡行視而不見。”

治安官連忙應聲,神色愈發感激,畢竟這種時候他們治安官的人手已經非常拮據,教會能派人協助,可是大大的幫了忙。

倒是路藝說完之後隻是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一個人的腳步聲在潮濕的地面上變成了兩道。

路藝停都沒停就這麼走到一處避人的位置,原本在跟蹤者眼裡毫無所覺的表現在她轉身後變成了驚慌。

“你……”

“獨立軍?”

路藝淡漠的打量了對方的打扮,隨口點出了他的身份。

男人一愣,緊接著眼裡閃過寒光,隻不過在他出手之前,一柄極細的利刃就不知何時橫在了他的脖子上,隔著一層布料都能感覺到上面的寒意。

路藝對不能動的“獵物”再次問道:“為什麼獨立軍會找上我?”

“……”男人張張嘴,然後悲哀的發現自己居然這麼快就落入對方手中,而且看樣子反抗也不過是垂死掙紮,這讓他立時老實下來,腦子前所未有的冷靜。

路藝:“說。”

她給了他點時間適應轉變的身份。

男人頓了頓,沒有等到路藝不耐煩就開口解釋道:“我們的首領想見您。”

他將“你”換成了更恭敬的“您”。

但是這點變化路藝並不在意,她隻是挑眉問起那個首領的事情。

“他想見……我就要見嗎?”路藝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一副傲慢嘲諷的貴族模樣。

男人一開始有些騷動,但在看到路藝此時的態度後居然詭異的安靜下來。

“我們首領說,您心中如果有疑問就不會拒絕這個邀請。”

路藝不為所動的道:“可我一定會在意,我所注重的真相究竟是從蟾蜍嘴巴裡吐出來的,還是蛇的口中流出來的。”

男人咬咬牙,對上油鹽不進的路藝他顯然落入了下風。

“我們沒理由欺騙您!”

“為什麼?”少女的眉眼一片漠然,她平靜的道:“我對你們有什麼利用價值?”

“您是被選中的人!”

男人睜大眼,在路藝的緊緊逼迫下忍不住透露出一些機密內容。

“您是被‘他’選中的人!‘他’選擇了您終結這個腐朽的舊日,您是我們的太陽!”

少女:“?”

少女威脅似的把劍往男人的脖子上貼了過去,不懷好意的道:“我真誠的建議你說人話。”

“您是太陽!是火!是新生!是希望!”男人炙熱的眼神令往日好用的威脅都變得不好使了,他這一刻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是狂信徒在宣揚他的主!

路藝明智的選擇暫避鋒芒等他冷靜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的態度不再那麼激動他們才重新開始對話。

“更多的我們的首領會告訴您,我不能說出更多了。”他低下頭,主動將要害擺在她面前。

少女沉默一陣,收回了武器,揚揚下巴。

路藝:“走。”

這是個真實的世界。

這個世界原本就有許多謎團。

她現在就要去把那些謎團一個一個解開!

之後男人帶她在城中繞來繞去,最後領著她進入一棟不起眼的貴族宅邸。

這個世紀流行的銀壺擺件,畫風真實的油畫,各種各樣的古董花瓶,花紋複雜精美的壁紙,最後在一間有著厚厚帷幕窗簾的房間裡,她見到了獨立軍的首領。

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刻,路藝心頭一個最大的疑問被解決了。

“果然是您。”

路藝歎息,然後向對方行了個面見最高領袖的禮節。

“陛下。”

金發的王國之主,本該永遠不會離開王座的最高統治者。

他走下了王座,離開了王宮,選擇來到她面前——他一定是為了傳達某樣至關重要的事情。

路藝隱約有了這樣的想法。

“你記得我啊,路藝卿,嗯,你的名字對我而言有些繞口,東大陸的居民融入阿卡帝斯王國的時間還是太短,她們使用的語言文字這個國家還需要消化一陣,所有人都需要適應……”

路藝看著他侃侃而談,幾分鐘後,他自己就打住話茬,輕笑著歎了口氣。

“不愧是他教導出來的姑娘,無須這麼戒備著我,我會出現在這裡就沒在意過這條命。”

路藝徑自問道:“那您是因為什麼呢?”

金發的國王陛下看了她一陣。

“為了這個國家。”

路藝不客氣的道:“請恕我直言,獨立軍做的那些事可沒有一件稱得上是為了王國!”

“啊,我想起來了,你的父母就是死在獨立軍的某次任務中吧?”金發的國王陛下看起來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於情於理這都顯得不太專業,尤其是他原本的目的是打動路藝,然後讓她的價值為他發揮出來。

而他現在的表現……還是那句話,不太專業。

“獨立軍,反抗軍。女孩,你信任那位教皇冕下嗎?”

國王陛下低聲自語:“一定是相信的吧,他收留你,給予庇護,給予權利,將你置於羽翼之下,你沒有理由不去相信他,而反過來相信我,尤其是我害死過你的父母,使你遭受了人生最大的災厄,這怎麼想都很不理智。”

路藝靜靜看著他,“既然您都知道又為什麼一定要見我?”

“因為你是他選好的人啊。”國王笑道,“我很沒用,面對無法抵抗的力量,我救不了我的子民,唯一能做的,也隻是順著他的安排,讓本該登台的演員及時走上去。”

“在這場戲目中,我是反派,你是主角,我合該為你打敗,甚至是死在你的劍下。”

“要試試看嗎?我的血好不好看?”

他扯開領口,藍寶石的領結掉到地上被花紋華麗的地毯接住他也不以為意,徑自衝她仰起頭,露出線條利落的脖頸和鎖骨。

國王命令道:“刺下來,劇場就能提前結束,死掉的人也會比預計中的要少。”

“要刺下來嗎?”

他微笑著詢問道。

從他身上,路藝看到一種瘋狂,一種壓抑到極致,不顧後果也要釋放出來的瘋狂。

不否認她對上這樣一個瘋子時,想到這個瘋子居然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沉默就是這一刻她的心情。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疑問。”

“你不知道嗎?”國王見她沒有動手的意思,便整理起自己的領子,稍作打理後他道:“你是離他最近的人,居然沒有察覺?”

路藝不為所動。

國王見她這個態度,便收起了嘲諷,淡淡道:“我們的牧首大人,聖堂教會的最高領袖正在主持一場持續了數百年的獻祭,這個王國的所有人都是他劇本上的演員。”

“我們正義,我們邪惡,我們貪婪,我們廉潔,我是國王,你是主教,他是大臣,所有人都有生來的立場,我們圍著立場共舞,走上那座他準備好的舞台,然後燈光落下,演員順著劇本開始表演。”

“這就是這個國家的秘密,也是能力者存在的理由。”

“怎麼樣?知道這個國家正在發生的事情,你是怎樣想的?”

路藝對上他的眼睛,深沉的目光沒有一點聽到真相的動搖。

這下子國王就知道這個女孩比他所以為的要知曉更多東西。

他便繼續說道:“在劇本上,我是理所當然的反派……既然是壞人那就不要行善事,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他苦澀的勾起唇角,然後很快就收斂起來,“可是如你所見,我是國王,國王作惡對子民的傷害是無法挽回的,因此我必須找到一條路,一個可以既能順應劇情,又將傷害降低到最輕的路線。”

“所以有了獨立軍,我是獨立軍的首領,是毋庸置疑的惡,被打敗甚至是死亡都是罪有應得。”

“不會有人憐憫一個會隨意傷害自己子民的王者,哪怕這個王者在位二十年間不曾下達過一次苛政,挽回過不止一次的災難。”

國王語氣平靜的說道:“但這就是我生來的立場,生而應得的命運,我無法反抗,所以我隻能竭儘全力的去避免更多的人因我而死。”

路藝:“……這聽起來像是借口。”

國王:“你認為是借口那就是吧。”

路藝看著他,“可這並不是借口是嗎?”

“……”

國王笑了起來,這是他至今以來第一次露出的真心的笑容。

“我不想推脫什麼,害死你父母的是我。”

“可你無法反抗,無從拒絕。”路藝淡淡的道。

國王順勢提出:“那你會加入我這邊嗎?”

路藝瞥他一眼,“你不是已經決定遵從命運了嗎?還打算做什麼?”

“我是投降了,可支持我的那些貴族卻有自己的想法。”國王無奈攤手,“他們也是有自我意識的人不是嗎?不是誰都願意接受自己是掛在彆人指尖上的傀儡。”

路藝:“他們想做什麼?”

“反抗,不惜摧毀這個國家的反抗行動,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忽然間,國王目露異彩,盯著路藝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