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好沒有在陳嘉卓那兒呆很久。
他家真的什麼都沒有,薑好坐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研究一會兒,幫他把電視聯上網,但她估計他很少會看。
陳嘉卓去廚房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可以做零食的東西。
有些慚愧,像是小朋友來家裡玩,翻遍口袋都找不到一顆糖果給她。
又回到客廳,沉默一會兒,他問她要不要喝咖啡。
薑好搖頭,“太晚了,我喝了咖啡會失眠的。”說完後也起身,“我要先回去了。”
時間不早了,即使有些不舍,也找不到理由再留她。
陳嘉卓送她下樓。
分開時,薑好想到外公的話,和他說:“我今天去外公外婆家過的節,和他們說你來西城了,外公還問你怎麼不去看他。”
他隻是笑,“你幫我和外公說好話了嗎?”
“我說了呀,你工作忙嘛。”她鼓鼓腮,“你也彆太辛苦了。”
“不會的,我過段時間找機會去看望他。”
對於外公,陳嘉卓是有些心虛的,畢竟去他家做客,卻對他的外孫女有了覬覦之心。
外公閱曆深,有時面上不顯,但卻能將人看得很透徹。
他擔心自己的心思在外公面前無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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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過後,陳嘉卓回了趟港城。
他父母都不從商,父親研究生態學,過去幾十年的時間常奔波在外,有時進熱帶雨林,有時去極地做考察,母親學的建築,讀博時師從薑好外公,也同樣專注自己的事業。
兩人是聯姻,雖然感情不深,但在學術上是有共鳴的,因此許多年裡相敬如賓,過得也算和和睦睦。
這兩年,他們倆有在港城定下來的打算。
年歲有加,再熱愛的東西追逐幾十年也變得不再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安穩更適合他們,也因為陳嘉卓那次生病,叫他們不願再將剩下的時間用在彆處。
原本以為回了港城,一家人相處的時間會比之前多一些,但陳嘉卓比他們要忙,早出晚歸,在家的時間很少。
公司內部大洗牌後重整,動蕩之後穩定下來,好不容易忙完那陣,他卻去了西城。
這次回來還是因為陳嘉卓母親的生日。
朱毓一早便發來消息問陳嘉卓什麼時候到,他回說能趕上午飯。
收到回複,朱毓便吩咐家裡的傭人準備,陳嘉卓的房間需要打掃,午餐也早早開始備。
丈夫陳紹暉在一旁,面上忡忡地開口:“你說,嘉卓為什麼非得去西城?”
因為這件事,陳嘉卓與他祖父在家宴上起過爭執,他不同長輩吵架,但有自己的立場,也不輕易讓步。
朱毓自然也不清楚原因,但顯然沒有丈夫那般憂心,“他有他的想法,我們操心也沒用。”
她拎得清,說好聽些,前二十年都沒乾涉過孩子的生活,現在再管不是有些多餘嗎。
想完這些事,朱毓又出聲提醒陳紹暉也不要插手。
陳紹暉連連點頭。
……
將近中午12點時,陳嘉卓到家。
他進門,傭人上前替他接過外套,周到收好。
自年初去西城,這還是他第一次回來。
父母都在客廳等著,陳嘉卓過去,將手中的禮袋遞給朱毓。
“媽,生日快樂。”
朱毓笑著接過來,直接拆開來看,裡面是一副耳墜,國風設計,做工精良考究。
朱毓不免驚訝,她骨子裡有學術者的簡練直接,心思不藏著,想到便說了:“這是你秘書幫忙挑的?”
陳嘉卓剛從傭人手裡接過水,聞言道:“我之前的眼光不好?”
那倒也算不上,朱毓說:“不是一個風格。”
他勾一下唇,“有人幫忙參考過,你喜歡就好。”至於是誰,他不再細說。
朱毓眉梢微揚,心下有了考量。
一家人一起吃了頓飯,朱毓的生日向來不大辦,一切從簡,蛋糕都沒有買,因為家裡沒人吃。
飯後,陳紹暉找他問了些關於君懋的事情。
陳嘉卓簡單和他談了一些進展,沒有深聊。
“這次回來,得去看看你爺爺吧。”陳紹暉提醒他。
他點頭,面上沒什麼情緒,“明天會去。”
兩人站在彆墅外的側邊廊裡,陳嘉卓的手機留在客廳的桌上。
屏幕忽的亮起,接著彈出兩條消息。
那是港城這邊並不算很普及的聊天軟件,陳嘉卓之前很少用。
朱毓有分寸,沒有仔細窺探內容,匆匆一眼,隻瞥見來信人的昵稱。
不是名字,是個天鵝的表情。
應該是個女孩。
過一會兒,陳嘉卓從外面進來,從桌上拿起手機,隻一眼,他臉上的神情便柔和下來。
本來是不應該這樣偷偷摸摸的,但朱毓想到他很少和家裡人講私事,她想多了解了解他的近況都沒有任何辦法,於是又忍不住悄悄觀察。
他回消息時很專心,倚靠在桌邊,斟酌著打字,舉手投足間,有一些在他身上很難看到的躊躇。
大概和對面的人聊了幾分鐘,陳嘉卓接到一個電話。
朱毓篤定電話那頭是那個和他發消息的人,因為他眼中立時有笑意映現。
那邊的陳嘉卓走到無人處接通薑好的電話。
剛剛在手機上,她說外公叫她從家裡拿了幾盆綠植,還有兩盆是給他的。
耳邊,薑好語調鬆快:“你猜我在哪裡?”
她那邊的背景音嘈雜,偶爾能聽見樂器聲。
他想一會兒,“在後台準備演出嗎?”
薑好說不是,“我在西音給學生上課。”
樂團裡的一個前輩在西城音樂學院授課,今天有急事,找了她去幫忙代課。
她迫不及待同他分享,“我本來還挺緊張的,擔心會教不好。”
“但是很順利對嗎?”陳嘉卓接上她的話。
“對!”
他話裡帶笑音,“你一直很優秀。”
不帶恭維的,瓷實的誇讚,加上他沉緩好聽的聲線,薑好聽著,面上忽然微微發燙。
她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來往有學生,窗外是珠簾雨幕。
“我這邊下了好大的雨,港城呢?”
“晴天,溫度也高。”
“哦。”薑好心不在焉地點頭,問出想問的話,“你這次回去,要呆多久啊?”
陳嘉卓沒想到她會關心這個,但也如實說,“三天。”
“你有事找我?”
薑好瞎謅了個理由,想到一句說一句,“我就是在想那些外公給的盆栽,你不回來,那先放我這兒吧。”
他也順著她的話,“那麻煩你幫我照顧兩天?”
她嗯一聲,上課鈴打響,正好截斷這場漫無邊際的聊天。
“我要先去上課了。”
陳嘉卓應聲好,語氣正經:“再見,小好老師。”
小好老師。
薑好在心底默念一遍,唇角微揚。
他怎麼會那麼清楚讓她開心的方法呢?
……
下午的三節課結束後,時間近五點。
薑好和學生們揮手作彆,得空看手機,不期然地看到陳嘉卓十分鐘前給她發的消息。
外面大雨,打車也許不方便,他想到這點,提前聯係了留在西城的助理等在校外。
薑好看著手機裡的消息發怔。
無功不受祿這句話在她和他之間是句悖論,即使三年不見,他仍舊處處為她考慮,仿佛已成習慣。
薑好坐上車,旁邊有疊放整齊的毯子。
何原在副駕,笑容親和,貼心告訴她如果冷的話可以搭在身上。
薑好和他道謝。
“是陳總叫我備著的,估計是擔心您著涼。”何原說。
她伸手拿起毛毯,厚實的珊瑚絨握在手中,掌心很快發熱。
一場秋雨一場寒,估計這場雨下完,西城就徹底入秋了。
路上,何原健談地同薑好聊天,說起西城和港城那邊的差彆挺大的。
薑好問他:“會不會很難適應這邊的生活?”
“那倒還好,西城地大物博,我覺得比港城那邊更適合定居,就是這邊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
港城是南部地區,亞熱帶氣候,即使是在冬天也有十幾度。
何原繼續說:“幾年前,陳總冬天過來這邊,第二天回去就病倒了,好久才恢複。”
薑好眼中泛起茫然,“他……是哪一年的冬天來的?”
何原一愣,同樣驚訝,“薑小姐,你們那次沒有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