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貓的胡須僵住,琥珀色的瞳孔放大,嘴角還沾著食物的痕跡,就那麼愣愣地看著芽仔。
芽仔:“?”
“真被嚇到了?”芽仔納悶,他講得也不是特彆恐怖吧。
“老、老大……”好半會兒,大黃才哆哆嗦嗦問,“那是、那是……”
他似乎沉浸在莫名的恐懼中,連話都說不全。
舔毛的嘴微微僵硬,這時,芽仔也發現了投印在地上,死死將兩隻貓囊括在內的陰影。
這什麼?
剛才怎麼沒發現!
他不敢回頭,內心已經有不好的預感,和呆立的大黃面面相覷。
“這是你的新朋友?”陰影的主人繞過煤球小貓,輕輕的腳步仿佛死神一般來到芽仔身旁。是外出的阿布。眉眼冷峻的兩腳獸罕見地含著笑意,柔柔道,“怎麼不帶進家裡去。”
看起來完全是貓咪的主人對貓咪交了新朋友樂見其成,芽仔不傻,敏銳地聽出阿布話語中的森森冷意,回想阿布的性格和行事,已經開始為自己默默哀悼。
交了新朋友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會暴露他整天偷跑出去的事情啊!
“老大,那是你的主人嗎?”看著兩腳獸含笑,大黃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舌頭,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問。
“……嗯。”
天呐!沒想到老大的兩腳獸居然……
在阿布的視線下,大黃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彈。
這兩腳獸看著含笑,大黃卻絲毫沒有感受到親切,反而總覺得那笑像是殺貓人會有的笑容一樣。
眼前的兩腳獸,光從外表來看就給貓一種強烈的不適感,無論是慘白的頭發,還是在燈光陰影之下沉沉的灰瞳,都讓大黃忍不住腳打顫,鋒利冷峻的眉眼拒貓千裡之外,大黃怕自己上前一步就要被踹走。
一看就是不需要寵物的孤家寡人兩腳獸。
這樣的兩腳獸居然是老大的主人?
大黃頭頂的問號已經快掛不住了。
見芽仔埋著頭不說話,阿布又笑了,忽然蹲下,一把把小煤球捉到掌心間,芽仔乖巧地甩著尾巴,不敢動彈,阿布的手慢條斯理地摸過他的腦袋,危險氣十足。
“既然交了新朋友,就應該把朋友帶到家裡去。”他慢慢說著,輕輕瞥了眼呆滯的大黃貓。
大黃不知道作何反應。
“大黃,跟著走。”芽仔說。
一黑一黃兩隻貓被捉回公寓裡,一進門,嗅到生活氣,大黃就忍不住打哆嗦。
除了兩隻喂養他和老大的兩腳獸外,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其他兩腳獸的家,還是老大和兩腳獸的家。
比起微笑兩腳獸的家,這裡雖然狹窄,卻更富有生活氣息,讓從未感受過兩腳獸和寵物之間生活氛圍的大黃貓打哆嗦。
是那種,黏糊糊的哆嗦。
公寓裡的景象出乎大黃的意料。
看兩腳獸的長相和冷冽的氣息,大黃本以為公寓裡該是冷冰冰的灰白色,僵硬的大理石和乾淨的、仿佛無人生活的痕跡。
卻沒想到裡面與他的想象天差地彆。
底色是灰白色,燈光卻暖澄澄,地上鋪滿了柔軟的墊子,墊子上的毛柔呼呼、暖呼呼,顏色還很清新,反正肉墊一踩上去,大黃就想癱下來在上面打滾了。
地面上、桌上,到處都是各種小玩具,令貓眼花繚亂,大黃簡直以為來到了貓的玩具屋,以及隨處可見的寵物用品,貼心的小板凳。
光是客廳就這樣,不用多想也知道掩住的其他房間會是什麼樣子。
沒想到……
大黃偷偷觀察抱貓的兩腳獸。
這兩腳獸長相冷酷,內心卻很柔軟嘛……
不得不說,大黃對他的印象好上不少。
老大有這樣的主人,應該不會受到虐待。
無數的想法在貓腦袋裡轉過一輪,這時,阿布把芽仔放在桌上,隨意丟了個小黃鴨玩具給大黃,就坐下了。
仿佛閒聊一般的語氣:“偷偷跑出去多久了?”
糟糕!
還沒從老大的主人還不錯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大黃就被這淡淡的一句話砸得頭暈,立刻警覺地站起來,小黃鴨也不玩了。
現在最要命的根本不是這兩腳獸如何如何,而是老大露餡了!
就算脾氣再好的主人,恐怕也會因為貓咪偷跑出去生氣吧?
怕貓咪外出走丟,遇到危險之類的。
這樣想,老大恐怕要狠狠挨一頓訓。身為小弟,這樣的場面是不能看的。
可是……
踩踩小黃鴨,身後的門又關著,大黃現在想走也走不了,隻能被迫看兩腳獸拷問老大。
“不說話?”
貓怎麼可能說話。
芽仔心虛地喵喵兩聲,又低頭想要舔舔毛。
被阿布一下托住下巴,不讓貓低頭,芽仔很不滿,揮動爪子輕輕刨了兩下子——他現在正處於心虛狀態,根本不敢猖狂。
阿布又捉住他的貓爪,輕輕按了按肉墊:“彆想糊弄過去。”
他現在就像是被審訊的犯人一樣!
芽仔本來就很不滿了,餘光瞥見大黃貓既想看又不敢看的狀態,更是氣惱。
脾氣瞬間壓過心虛,米白的牙齒在阿布虎口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兩腳獸讓他在小弟面前落面子,丟臉!他還怎麼做大黃的老大?
哇,老大居然給了兩腳獸一嘴!
大黃一下跳起來,心驚膽戰,生怕兩腳獸惱羞成怒,對小貓動手。
結果兩腳獸不僅沒生氣,還笑開了。笑聲中,大黃緩緩趴下。
好古怪的兩腳獸……
不過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兩腳獸才有資格養老大吧。
笑什麼?!
阿布的笑落到芽仔眼裡,就成了嘲笑,嘲笑他在小弟面前丟臉。
小貓的尾巴氣呼呼拍了下桌面,凶悍地衝阿布哈氣。
“這麼凶?”阿布停住笑,悠悠道,“明明是你偷跑出去犯錯,還凶我?嗯?好意思?”
兩腳獸像是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
而且一直問,一直問,有什麼好問的!
他現在又不能說話,在大黃面前打字也不可能,到底有什麼好問的?
黑貓抖抖胡須,“咻”地跳下桌子,躥進半掩的臥室裡。
阿布沒動,那貓藏在門後,露出半張臉和一隻綠寶石般的眼睛,短促地叫了聲。
“喵。”
示意兩腳獸趕快進來。
大黃獨自一貓被留在外面,既擔心老大,又明白老大指定和兩腳獸有什麼不能見貓的小秘密,內心抓心撓肺般好奇,又不敢跟上去偷聽。
隻能玩玩小黃鴨,心不在焉。
……
阿布一進門,芽仔先發製人,打開光腦伸爪子。
啪啪啪啪——
貓爪快揮出殘影了,打了很長一段話,密密麻麻的。
阿布看了一眼,總結一下就是——
都是你兩腳獸整天出去不陪他玩,把他一隻貓關在家裡寂寞孤獨,那麼無聊,他出個門怎麼了?
阿布簡直要被貓的狡辯和甩鍋氣笑了:“我在家裡,也沒見你找我玩。”
這貓向來就是興致上來了邦邦給他兩拳,對他沒興趣了就理都不理他一下。
反正不是貓的錯!
芽仔大聲喵喵叫,企圖用音量壓倒阿布。
都是人的錯。
貓好,人壞!
阿布:“。”
不用想也知道再怎麼爭辯都沒結果,這貓根本不會認錯。
其實阿布不排斥芽仔出門,不像一些人一樣對寵物有變態的控製欲,他氣得是芽仔出門不告訴他,但轉念一想,芽仔那個時候肯定不信任他,作為一隻有智慧的生物,對人類懷有警惕心理是對的。
對他都那麼警惕,出門在外,想必不會被其他人騙。
這麼一想,阿布漸漸釋然了。
又逗了芽仔幾句,見貓的毛都要炸開,阿布才遺憾地停下。
難得抓住芽仔的把柄能逗他幾句。
“以後出門彆玩那種把戲,走門。其他的不用說你應該也清楚。”
阿布伸手摸摸貓腦袋:“再有,你的角——”
指腹輕柔地按壓圓鈍的小角,像是在摸瑩潤的玉石一般。
“不藏好,在外面被看到了怎麼辦?”儘管黑絨絨的毛能掩蓋角,可隻要湊近了仔細看,還是能夠發現,“萬一被你的朋友看到了——”
“喵~”
原來是擔心這個,芽仔懶洋洋叫了聲。
【可以藏起來。】
他又不是傻子,除了剛來時沒有能力被阿布發現了,其餘時間一直隱藏著,其他生物根本不可能發現頭頂的角。
阿布挑眉:“隻有我能看到?”
對啊。貓叫聲揚高。喜歡嗎,兩腳獸?你可是被特許過的,榮幸嗎?
“那你不是貓,到底是什麼?”
芽仔:“……”
這貓又不吭聲了。
一被問到要命的問題,瞬間就不叫,也不甩尾巴,老老實實蹲著,眼汪汪的。
裝無辜。
他早就懷疑壞貓的種族。
與人類無異的智慧,化為黑霧的特殊能力,能夠對外隱藏的小角……
顯然隻是隻披著貓殼子的特殊生物。
手指伸進毛發,慢條斯理地撫摸背部。
芽仔心驚膽戰,生怕阿布問出什麼要命的問題,暴露身份。
不敢動彈,老老實實蹲著,任由兩腳獸的手從耳尖摸到尾巴根。
打定主意,無論兩腳獸說什麼都不吭聲,反正貓又不能說話。
芽仔等啊等,等啊等,就等著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落下。
結果阿布把大黃送走,給他洗澡梳毛吹風,睡覺了,也沒問他。
事情似乎就這樣揭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