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4:奇怪的幻覺(1 / 1)

悠揚的鋼琴聲預備鈴撕開了喧鬨的氛圍,30班下課沒有人離開,預備鈴響起後也沒有人回來,呈現一種相對靜止的奇異氛圍。

“刷——!”

上課鈴的鈴角剛剛落下,穿著黑色羽絨服,和行政夾克的圓臉中年男人一把推開教室門,動作利索乾脆地拉上了多媒體大屏幕前的黑板,手腕一轉,無比雷厲風行地將剛被訓完,灰溜溜的範是量和錢琿推進教室。

“恁倆回去!回去!”

張乙衛一臉凶神惡煞,帶著德晝地區的口音惡狠狠道。

30班寂靜的可怕,剛剛還在互相討論冬令營情況和十六校聯考的學生們全都在張乙衛面前噤了聲,就連天天晚自習睡覺的王伊都撕下了貼在眼上的假眼畫片,假裝自己精神抖擻地翻著書。

雖然他翻的是高三數學最簡單的必修一集合,還拿倒了,一看就沒有在認真學習。

錢琿沉著一張臉往自己的位置走,範是量跟在他身後,沒掌握好平衡,一拐杖戳在了錢琿腳邊,絆的對方和自己都是一個踉蹌。

“範是量!”

張乙衛大喊一聲,嚇得坐在王冰身邊的秦宵一哆嗦,條件反射抬頭,結果被張主任狠狠瞪了一眼:“看什麼?有你事嗎?不知道學校抓抬頭率嗎?我臉上有題?學你的習!認不認真學習就在這一百多天了!現在不努力,高考的時候有你們著急的!”

被憤怒的主任無差彆掃射到的秦宵灰溜溜地低下頭,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冰也縮了縮,王伊把必修一正了過來,正在看集合。

無論是誰,此刻都把尖子生的傲氣收了起來,不敢在張乙衛這個東c區特級教師面前撒野。

“你是不會走路麼?彆杵那兒爬爬似的顧擁,乾脆利索地給我走回去!男孩子家家膩膩歪歪!”

張乙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範是量的身後,他聲音沒有很大,但就是帶著讓人瑟瑟發抖的威壓。

【範是量故意絆的錢琿,張乙衛也看出來了。】

秦宵眼睛一轉,用鉛筆在自己打印出來的政治經濟題上寫道,然後推給了王冰。

王冰小手一揮,寫了一個字:危。

也不知道是誰的判詞。

“今天,適自習課,你們原本盯晚自習的老師年級開會去了,曹老師來給你們盯節自習,大家按照自己的學習情況做題就行。”

張乙衛像一座黑山一樣看著錢琿和範是量回到座位上,咳了兩聲。

穿著冬季黑紅衝鋒衣,身材高挑,頭發散亂的年輕男老師一把推開教室門,向張乙衛點了點頭。

名為曹笙的老師很年輕,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左右,但是因為灑脫的氣質顯得更加年輕,有一種中年與青年氣質結合的奇怪韻味,在德晝一中的人氣投票很高。

秦宵在下面和王冰偷偷寫小紙條【看來期末年級開會忙地很啊,都把曹老板這個體育老師拉來盯自習了】

王冰畫了個熊貓頭龍圖表情包,表達自己的無語。

30班寂靜的好像一根針掉下來都聽的到。

今天晚自習的課表是兩節數學兩節自選小科——高三之後,德晝一中2026級學生們的課表便統一變成了兩節兩節連上的形式,就連晚自習也不例外,方便老師們安排各自的教學。

張乙衛雖然人走了,但餘威猶在,整個30班非常自覺,不用曹笙開口,就已經手腳麻利地撈出了自己的學習資料,雖然是數學自習課,但是物理化學政治什麼課的學習資料都有。

高三上學期期末,三輪複習已經接近尾聲,學生們面對的規律就是機械地做題然後對答案講題,試圖硬生生通過大量的做題養出某種機械般的條件反應,但是對於30班的大佬們而言,這個規律就變成了隨心所欲地學自己喜歡的知識,不管課內還是課外——30班的神仙們早就不局限在某節課學某學科了。

更何況還有冬令營的壓力。

曹笙打了個照面,便放心地去一牆之隔的臨時辦公室拿教案去了,臨走前還不忘給全班同學加油打氣:“加油同誌們,勝利就在前方,堅持5個月,榮華富貴一輩子!”

至於為什麼是5個月不是去掉寒假後的四個月,那大概是因為……整個德晝一中的苦逼高三生,已經被補課壓製地失去了寒假自由吧。

張乙衛早就端著他的搪瓷缸子,帶著他的行政夾克消失在走廊儘頭,範是量聞言帶著整個30班配合曹笙長“籲”一聲。

時宸也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跟著感慨,也許是因為那些好心的同學們與曹笙老師的緣故,30班總帶給他一種奇怪的安心感,好像隻要在30班,那些亂七八糟的擾亂思緒的東西都可以被輕而易舉地丟棄。

他強迫自己沉下心來,把餘景琰的臉扔出腦海,抬筆剛寫完多選題,卻聽到了一陣極為輕微的“哢嚓”聲。

時宸環顧四周,還以為是自己踩到了,或者是凳子壓碎了誰的簽字筆,剛想道歉,視線的餘光卻看到了完全無法被解釋的現象。

“我的天……”

時宸感覺自己一定是瘋了。

隻見教室靠近黑板的玻璃窗外,慘白的天空上,一道猙獰的藍紫色裂縫無比鮮明的橫貫在那裡。

時宸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臉,抬頭再去看時,卻發現那道裂縫已經消失。

好像剛剛無比鮮明的裂縫,隻是他的幻覺。

時宸激發自己的異能因子感應,金色與紫色交疊的如同星空般的en因子憑依在地板上,不著痕跡地悄悄蔓延,可是依舊一無所獲。

事態緊急,他咬咬牙,站起身離開了教室。

教室裡,錢琿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對範是量道:“瞧瞧,你的好班長是不是去告你黑狀了,一會兒被主任老師拉走的時候可彆哭。”

錢琿周圍的幾個學生配合地笑了出來。

範是量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你這家夥——”

秦宵想起時宸的叮囑,連忙戳了戳前排的王第一。  範是量氣性大,他撐著拐杖擼起袖子就想離開座位,沒想到一邊搖搖晃晃剛醒過來的王伊閉著眼睛一手按住了範是量的後腦勺,不容置疑地將他按了下去。

“王第一!你乾什麼?!”

看著錢琿得意笑容的範是量氣不打一處來,他壓低聲音控訴隊友的拖後腿行為,氣的老家的口音都蹦了出來:“攔我嘎哈?我今天必須要把這家夥鑲在我拐杖上當權杖雕像裝飾——”

“噓——”

王第一接受到了秦宵的信號,雖然他剛睡醒還一臉茫然,但是多少也知道必須要把氣性大的矢量這家夥攔下來,彆讓他再去乾架。

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用鉛筆在課本上迅速寫道:【班長不會想讓你在被張乙衛找的,你想讓班長夾在你們之間為難嗎?】

範是量想到時宸剛剛在主任辦公室裡與餘景琰打了個照面,心情絕對不美麗,瞬間不再說話了。

他撇撇嘴,向錢琿惡狠狠地豎了個中指:“下課你等著!”

走廊儘頭的臨時辦公室。

曹笙正如他所說的一樣,在臨時辦公室裡寫著什麼,但他並不是在寫學校的教學計劃,而是在思考守夜人基金會今年的年度報告總結要怎麼寫。

“這幫老家夥……天天布置這些有用沒用的氣人——還要我必須完成最後一個足夠分量的任務才能退休……把我扔到規章製度最嚴格的守夜人基金會去當支援……”

曹笙罵罵咧咧地灌了口水,手上半點不敢停。

曹笙,30班最“沒用”,最不正經的體育老師,實際上卻是異能者工會本部的高級成員,強大的君主級異能者,異能者工會駐守夜人基金會的支援人員,同時也是時宸在守夜人基金會的介紹人。

曹笙的異能雖然因為早年鎮守地府而受到損傷無法再全力輸出,隻好暫時退居二線,但在官方異能者心中地位依舊很高,畢竟他曾經教出過許多優秀的學生,甚至包括東c區地府的萬鬼之首楚中元和守護地府鬼門的守門人騰蛇神君顧清明,他因為偶然的緣分成為剛剛加入守夜人基金會的時宸的介紹人,在守夜人的事情上幫助時宸良多,是時宸在神秘世界的老師。

所以時宸在遇到自己無法理解的情況時,第一反應就是來找曹笙。

錢琿天天詬病時宸沒事就去辦公室找老師,大概率在打小報告,其實真相卻是時宸大部分時間都在與曹笙一起處理討論裡世界的問題。

隻不過這一事實無法解釋,時宸也就任由錢琿去了。

看到時宸推門進來,曹笙笑著揮了揮手,深紅色的熔岩一般的eb因子操控空間自動拉開椅子示意他坐下:“匆匆忙忙的,這是怎麼了?”

“老師。”

時宸關好門,一臉嚴肅地坐下,用一種非常非常沉重的語氣開口。

曹笙有些驚訝,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介紹到守夜人的學生露出這麼嚴肅的表情,曹笙一本正經的扣上筆,雙手交疊在身前。

“你說,怎麼了?”

曹笙心頭已經閃過了各種毀天滅世的收容物掙脫基金會收容為禍世間的畫面。

“我……可能要瘋了。”

曹笙怔住:“……啊?”

他聲音都變得柔和起來:“最近學習是壓力很大,十六校聯考和冬令營都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還要兼顧守夜人那邊的事情,確實有點忙,實在不行我幫你找一找好的心理醫生———”

“不是,老師,是裡世界的事。“

時宸沉重地補充,將剛剛自己看到的藍紫色裂縫一一陳述。曹笙聞言臉色變得更難看了,但他鬆了口氣好歹不是自家學生出了問題。

他打了個響指,第一時間鋪開了en因子感應網,作為異能者前輩,曹笙的en因子控製力要高於時宸,但是在高強度的搜索之下,他還是沒有感受到任何與神秘相關的氣息。

不過神秘世界的守夜人絕對不能存任何僥幸心理,尤其是作為異能者工會最鋒利的刀刃的基金會,對於守夜人來說,任何異常都可能是某種災難的前兆。

“……我沒有感受到與神秘相關的氣息,等我查一查有沒有藍紫色裂縫相關的檔案吧,不過你姑姑的異能是靈敏度高的預言靈眸,也許可以問一問她?”

曹笙遲疑片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如果你不介意,我會把你的情況告訴MS俱樂部那些……天才瘋子,也許他們也會有些辦法。”

“姑姑現在應該在執行特殊任務…我也聯係不上她……總而言之,多謝老師了。”

時宸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準備鞠躬告辭前,眸色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掙紮。

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選擇開口:“老師,基金會的一級通緝犯餘景琰出現了,我剛剛見到他在主任辦公室。”

“餘景琰?”

曹笙表情沒什麼波動:“行,交給我,我馬上向上面彙報他的行蹤,小時宸,你曾經是他的搭檔,根據親屬回避原則,餘景琰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時宸點了點頭,他關上臨時辦公室的門,看著走廊中的燈光,長歎一口氣。雖然剛剛沒用en因子捕捉到任何異常的時候,他就對這種情況有所預料,但還是感覺有些頭疼。

“這下要去找心理醫生看看了……希望心理醫生不會被我嚇到。”

還有餘景琰……

時宸一邊回到教室坐了下來一邊喃喃自語,神秘學都無法解釋的異常情況和餘景琰,偏偏同時找上門來,真讓人心煩。

“怎麼了?還在想轉學回來的餘景琰?”

秦宵自習課換了位置,從第二排特地跑到了倒數第二排,時宸的同桌的位置永遠是空的,秦宵知道那是餘景琰的位置,於是隻是和時宸前面的同學換了位置。

他見時宸從辦公室回來後一直呆愣地看著一道普通填空題發呆,還以為遇到了難題,打眼一看數學偏科的自己都輕而易舉地做了出來,意識到時宸應該是狀態不好,連忙擔心詢問。

他一邊問一邊很自然地給時宸遞了盒塊草莓大福,裡面包著白巧克力草莓凍乾,那是王伊送過來的甜點。

“嗚,不,老秦,都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是我可能卷學習卷瘋了,嗚好吃。”

時宸捧著自己的臉一邊吃一邊喃喃自語,已經開始想象自己在精神病院的生活。

說來也奇怪,時宸愛甜如命,吃了這麼多年甜點心也沒發胖,還真是讓人羨慕的體質。

不過秦宵顧不上羨慕,他大驚失色地看著時宸,表情誇張到好像天都塌了:“你連餘景琰都說不重要了,看來確實瘋了。”

時宸皺著臉要給秦宵一拳。

秦宵連忙道:“好漢饒命,先彆打——!”

時宸:“給我一個理由?”

秦宵神秘兮兮地從桌洞裡掏出來一個看起來就相當漂亮的稻香村京八件盒子:“這兒還有,轉學回紫禁市的京爺張柏寄過來的,九九成紫禁市稀罕物。”

時宸變了變臉色,想伸手又覺得太丟人,氣勢瞬間弱了下來,糾結了半天一把奪過可頌包裝盒,彆扭道:“那就饒你一命。”

秦宵見狀嘴沒老實,依舊嘟嘟囔囔:“真好懂,果然要甜食不要一切。”

**

漫長的下午與晚自習結束後,《致愛麗絲》那優雅又詭異的鋼琴曲響起,屋外已經漆黑一片,夜色濃稠。

晚自習的執勤老師曹笙大手一揮直接宣布放學,沒有說任何亂七八糟的心靈雞湯拖延時間。

30班同學們喜歡的就是這種乾脆利索的老師,歡呼之後匆匆忙忙地從教室奔赴下一個戰場,住宿的繼續在宿舍挑燈夜戰,走讀的回家鑿壁偷光。

時宸揉了揉因為連續八節課的高強度學習而有些暈眩的太陽穴,他一下午寫了兩本地理課外同步練習冊,在學習的海洋中遨遊,再也沒有看到任何不對勁的幻覺。

“我就說我怎麼會瘋,原來是因為學習太懈怠了,看來還需要繼續加大學習力度。”

時宸揉著腦袋單手收拾好今晚要帶回宿舍的課本,感覺自己已經識破了自己看到幻覺的原因。

作業已經在前兩節晚自習寫完了,在宿舍到熄燈的這段時間,他準備按自己的計劃繼續複習社科冬令營內容。

時宸歎了口氣,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守夜人基金會的在編人員,但是想要成為和姑姑,爺爺那樣的高級人員依舊需要考試,甚至對高考成績和大學資曆有嚴格要求,面對決定人生的高考,時宸自然不敢真的懈怠,作為一個完美主義者,任何事他都想儘力做到最好。

這也是為什麼多次考試他試圖控分離開30班,最終還是玄之又玄地維持在重點班倒數第一,年級前五十邊緣的原因——時宸完美主義的尊嚴不允許他考的再低一點了。

秦宵聞言無語:“我看你是累的,誰家好人有胃病,還一學學八節課,中午剛吃完麻辣燙,結果一個多小時的晚飯時間都就著泡面一邊寫題一邊吃?”

“我要是你的胃我直接自殺算了,一點都不知道注意身體的時英雄。”

秦宵白眼要飛到天上去了。

時宸對了對手指,有些心虛地辯解道:“我吃了健胃消食片的,而且你不看看,晚飯時間全30班的文武百官有人動嗎?我不卷有的是人卷,他們還都是比我厲害多多的天才,這多可怕……”

秦宵差點被氣暈過去,他一邊拍著自己的胸口緩氣,一邊給時宸遞過去日常吃的胃安寧養胃藥片。

“好好好,搞不懂你的腦回路,卷又不在這一時的,先回宿舍休息去吧,彆一會兒胃疼又看到幻覺,還要我把你背到校醫院。”

一個月前時宸就犯了一次胃病,疼的整個人縮在一起,差點把秦宵嚇死,直接背著這家夥和開了基因鎖一樣挑戰極限,撐著娘胎裡帶出來的垃圾身體一路飛奔,甩開了想衝過來幫忙的王伊矢量等人一條街,直接衝到了校醫院,就連學校運動會一百米紀錄保持者王冰追都追不上。

秦宵本來就身體不好,但他還是咬牙硬挺著,放下人才眼前一黑因為過度勞累倒了下來,留王冰一個人和校醫交涉,看著兩個兩眼一閉倒地上的男生,氣的罵罵咧咧。

時宸也想了起來,他看起來更心虛了。

“算了算了,先走吧。”

秦宵雖然生氣,但還是一隻手扯了時宸的胳膊往前走,看著在前面氣鼓鼓的好兄弟,剛走到學校主乾道上,時宸終於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秦宵沉著臉轉過頭。

“沒什麼。”

時宸抿抿唇,知道自己說出來可能會被暴打一番,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隻是感覺,老秦有點像愛操心的,遊戲裡經常會配備的那種老媽子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