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三鮮湯(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19775 字 3個月前

是的,這碗飯就是後世一個極有名的電影裡出現過的,黯然銷魂飯。

隻是如今她到了古代,再也回不去那一世了。

梅娘回過神來,讓雲兒留在廚房裡不要出去,自己則拿了大托盤,親自把這些菜送到樓上去。

而那一份黯然銷魂飯,則被金戈接過去,送到了顧南簫隔壁的房間。

那屋子裡靜悄悄的,梅娘甚至聽不出裡面到底有沒有人。

她默默轉身,下樓去了。

雖然她不問,可是她能隱隱感覺得到,今天一定是個特殊的日子。

她才下了樓,顧南簫就追了出來。

“梅娘。”他走到梅娘面前,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手,“今日辛苦你了。”

梅娘見他眉心微鎖,便笑著說道:“又不是什麼大事,辛苦什麼?對了,你們可要喝酒?”

顧南簫一心想著即將要發生的事情,連梅娘方才上了什麼菜都沒有留意,更不用說想到喝酒這件事了。

“好,那就來一壺桃花醉吧。”顧南簫索性牽著她的手往廚房走,“我一並帶上去就好,不用你再跑一趟了。”

梅娘笑著推他:“廚房裡亂糟糟的,你去做什麼,去樓上等著吧,很快就好。”

顧南簫還要堅持,卻聽大門那邊傳來了開門聲,隨即祁鎮爽朗的笑聲就傳了過來。

“今日梅姑娘做了什麼菜?我倒要好好嘗嘗!”

見祁鎮已經來了,顧南簫隻好放下梅娘,走了過去。

“表哥來得倒早。”

祁鎮絲毫沒有注意到顧南簫的臉色,反而笑得越發開懷。

“那是自然,好不容易能品嘗到梅姑娘做的菜,我當然要早些出來!”他看到梅娘在不遠處,便笑道,“實不相瞞,我連早飯都沒吃,專門留著肚子來吃你做的飯呢!”

梅娘忍不住笑了,上前說道:“那怎麼成?顧大人說還要跟齊公子喝酒,空腹喝酒可不好,要不我先給你們做個珍珠湯吧?”

祁鎮連連擺手,說道:“我可不喝,喝了一肚子湯,哪還有地方吃菜?簫兒你還備了酒?來來來,咱們好好喝上幾杯!”

見祁鎮興致高昂,梅娘便不再勸,去廚房燙酒了。

顧南簫則帶著祁鎮,直接去了一樓。

祁鎮心情好,一邊上樓一邊跟顧南簫回憶著兒時背著宮人偷酒喝的趣事,兩人說笑著進了雅間。

看到滿滿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祁鎮瞬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饒是他見慣了山珍海味的宮宴,看到眼前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還是十分震驚。

鮮香撲鼻的鮑魚雞翅煲,軟嫩柔潤的佛跳牆,晶瑩剔透的蒜蓉扇貝蒸粉絲,香而不膩的茶香鴨,鮮美開胃的撈汁小海鮮,醬汁濃鬱的紅燒獅子頭,還有數樣菜竟然連他都叫不出名字。

祁鎮看得心情大好,伸手拍了拍顧南簫的肩膀。

“梅姑娘手藝當真是超凡入聖,這一桌子

菜,隻怕連神仙看了都邁不動步!”()

他壓低聲音提醒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就算不急著娶妻,房裡也該放幾個人,我瞧著這梅姑娘就不錯,你早些納了她,免得被人搶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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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簫想著正事,沒有接他的話。

“表哥快坐下吃飯吧,先用些飯菜,咱們再喝酒。”

此時祁鎮的注意力全被那一大桌菜吸引了過去,聞言便不再糾結顧南簫的婚姻大事,落座後就拿起了筷子。

不吃還罷,一旦開動,這筷子就停不下來了。

各種鹹香甜辣的滋味組合在一起,輪番轟炸著他的舌頭,每一口都是味蕾的全新體驗。

祁鎮吃得讚不絕口,連梅娘送來的桃花醉都顧不上喝,全副心思都在眼前的菜上。

梅娘拿著托盤走出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間。

這會兒那裡不再悄無聲息,房間裡似乎傳出一陣似有若無的抽泣聲,聽聲音似乎還是個女子。

梅娘壓下滿腹疑雲,輕手輕腳下了樓。

祁鎮和顧南簫隔壁的房間裡,此刻正坐著一個身形瘦小的女子。

隻見她用一塊臟兮兮的帕子包著頭發,一身肮臟不堪的粗布衣裳,臉上的灰汙幾乎遮蓋了她的本來面貌,隻剩一雙無神的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大碗飯。

這家酒樓叫南華樓,她曾經來過的。

不過,那對她來說,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她甚至以為是上輩子的事。

久到她幾乎都要忘了,那些呼奴喚婢,錦衣玉食的日子。

一陣陣誘人的食物香氣襲來,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壓下眼中的霧氣,才能將眼前的這碗飯看個清楚。

雪白瑩潤的粳米飯,上面鋪著一排被切得整整齊齊的燒肉,旁邊是翠綠欲滴的青菜,還有一個黃白相間的溏心雞蛋。

普普通通一碗飯,卻色香味俱全,香得差點兒讓她哭出來。

她有多久沒有吃過這麼精致的飯菜了?

久不見油水的肚腹聞到了這香味,頓時忍不住了,發出一陣陣咕嚕咕嚕的轟鳴聲。

原本聽到這個聲音就會覺得無比尷尬的她,此刻卻恍若未聞,幾乎是本能般地拿起了筷子。

美食當前,還有什麼人能有思考的能力呢?唯一僅剩的想法就是,吃!

一大口熱騰騰的米飯的塞入口中,她瞬間覺得幸福感爆棚。

以前怎麼從沒發現過,米飯居然這麼好吃!

再來一塊香甜多汁的叉燒肉,濃鬱的油汁在口中爆開,那滋味香得簡直能衝上天靈蓋。

這溏心雞蛋也不知是怎麼做的,吃著一絲腥味也沒有,反而甜絲絲的,口感絲滑如香濃的牛奶,縈繞在舌尖流連忘返。

就連那看似普通的青菜都蘊滿了鮮甜的汁液,咬上一口解膩又清甜。

這麼一頓狼吞虎咽,一大碗飯很快就見了底。

她戀戀不舍地舔了幾下碗底的湯汁,這才放下了空碗

() 。

肚子得到了美味食物的安撫(),終於安靜了下來。

唇齒間還殘留著食物的香氣?[((),可她卻絲毫沒有飽腹後那幸福的滿足感,反而不知不覺流下了兩行眼淚。

她聽說,衙門對重犯行刑之前,都會給犯人吃一頓好飯。

她吃了這幾個月的餿飯,忽然被帶到此處吃上這麼一碗有肉有蛋的飯,想必很快就要死了吧?

這頓飯,應該是她這輩子吃的最後一頓飯了。

這讓她如何不難過,如何不害怕?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渾身發抖,連手中的筷子都掉在了桌子上。

她捂住臉,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忽然嘩啦一下被打開了。

“謝姑娘,請進。”

女子還以為是差役來帶她去處刑,她驚恐地抬起頭,卻看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是你!?”

與此同時,謝華香也看到了她的臉。

謝華香頓時變了臉,幾乎跟她同時說了同一句話。

“是你!?”

謝華香一早上得到消息,說有人請她吃飯,讓她來南華樓。

自打得了自己即將入宮的準信,謝華香這幾天既期待又興奮。

偏偏她怕中途出什麼岔子,不但自己要忍著,還要叮囑謝明昌不要泄露消息。

可是她到底才是個十九歲的未嫁姑娘,遇到這麼大的事,哪裡沉得住氣,這幾日借著謝明昌的名頭在家裡要這要那,把庫房裡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搬到自己院子裡去,惹得幾個庶弟妹眼紅無比,又氣又惱。

她在家裡得意了幾天,就不再滿足於隻讓那幾個弟妹生氣了,可這事又不好到處宣揚,憋得她十分難受。

所以一聽說有人請她來南華樓吃飯,她立刻就盛裝打扮了一番,出來赴約了。

她想得倒也簡單,這時候請她去南華樓吃飯的,十有八九都是聽說了消息,提前來巴結她這個太子的身邊人的。

不管這消息是謝明昌還是祁鎮說出去的,一定都是他們最親近或者信任的人,她有什麼好怕的,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出來散散心。

等過幾日她進了宮,再想出來可就不那麼方便了。

謝華香到了南華樓門口,就看到貴客清場的牌子,心裡越發確定了幾分。

能包得起南華樓的人,定是非富即貴,甚至權勢滔天的人。

謝華香一臉矜持地跟著人上了樓,誰知房門打開,看到的卻是一個她萬萬沒想到的人。

“史玉娘,怎麼會是你!?”

幾個月沒有史玉娘的消息,她還以為史玉娘早就死了。

一個坐過大牢,全家被流放的孤身女子,還能有什麼活路?

所以此刻看到史玉娘,謝華香滿臉都是見了鬼的表情。

史玉娘回過神來,倏地站起身來。

“謝華香!”

尖利的聲音陡然響起,隔壁隱

() 約的說笑聲頓時靜了下來。

可是此時此刻,無論是謝華香還是史玉娘都沒有留意到隔壁的動靜,兩個人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對方的身上。

謝華香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往後退去,想要離開這裡,可是身後房門早已被人牢牢關嚴,她退無可退,隻能靠在門板上。

而史玉娘看到謝華香一見到自己就想跑,越發又惱又恨,連眼睛都紅了。

她一個箭步竄過去,一把拽住了謝華香的胳膊。

滿腔恨意令她的力氣變得奇大無比,雙手如鐵箍般牢牢扣住了謝華香。

“謝華香,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臭女表子!”

史玉娘在暗無天日的大牢裡蹲了幾個月,跟著那些女犯學了無數市井臟話,這會兒看到謝華香,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滿嘴汙言穢語滔滔不絕地往外冒。

“賤人!你花了我那麼多銀子,你騙得我好苦!我把好好的親事都退了,所有的嫁妝銀錢都給了你!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看到謝華香滿頭珠翠,一身綾羅綢緞,史玉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幾個月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在牢裡她連老鼠都吃過,憑什麼謝華香就能過這麼好?!

想到謝華香這身上說不定哪一件就是用她的銀子買來的,史玉娘更是恨極,她伸出乾枯的手指,死死抓抓謝華香的頭發,用力拉扯著她的頭發。

“你個黑心肝的賤蹄子,喝乾了我的血,見我出了事就不聞不問,把我撂在大牢裡吃苦受罪!我的銀子都喂了狗了!看姑奶奶今天不打死你!”

謝華香本就沒了退路,見史玉娘狀若瘋狗,更是驚恐萬分,連躲都忘了躲。

不過幾下的功夫,史玉娘就把她頭發扯了個亂七八糟,連臉上都被抓了幾下。

尖銳的痛楚讓謝華香回過神來,她連忙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

“玉娘,你先冷靜點,你聽我說呀……”

此刻史玉娘正在氣頭上,哪裡有心思聽她解釋,對著謝華香連打帶罵,打夠了站起身還不忘踹兩腳。

“你以為躲起來就沒事了?告訴你,老娘死了變成鬼都不會放過你!你欠老娘的債,遲早得還!”

謝華香縮在牆角裡,嚇得臉色煞白。

見史玉娘一雙眼睛宛如惡狼般盯著自己,謝華香不由得瑟瑟發抖。

“玉娘,我真的不知道啊!”她擠出幾滴眼淚,哭著說道,“我聽說史家出事,我還讓人去打聽過,可是一直沒有你的消息……”

橫豎事情過去那麼久,早就沒了對證,以史玉娘如今的處境,也不可能讓人去一一核實,這些謊話謝華香自然張口就來。

“我是真不知道你出了事,你怎麼不讓人去我家報信啊?哪怕我說不上話,好歹我也能給你送幾件衣裳,一些吃食……玉娘,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這幾個月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謝華香哭得情真意切,史玉娘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遲疑。

幾個月來她與世隔絕,

連句像樣的人話都沒聽到過,更不用說被人關心了。

聽到謝華香這幾句關懷備至的話語,史玉娘心裡也不由得犯了嘀咕。

莫非她買通的人壓根就沒去謝家報信?或者,是謝家的下人沒把消息告訴謝華香?

謝華香在謝家不受寵,甚至還會被那些姨娘和庶出弟妹欺負,這些她都是知道的。

見史玉娘沉默不語,謝華香便知道她心裡已經動搖了。

她趁熱打鐵,忍著渾身的疼痛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到史玉娘身邊。

“玉娘,你幫我那麼多,我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在心裡,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啊!要不是你,我怎麼會搭上齊公子呢?眼看著事情就要成了,我還想著,過幾天我進了宮,再想法子找你呢!”

她生怕史玉娘再次暴起傷人,連忙拿出祁鎮這個護身符。

果然聽到謝華香的話,史玉娘眼前一亮。

謝華香自己在家裡不受寵,可是如果她跟了祁鎮,那可就一飛衝天了!

到時候謝華香把她從大牢裡弄出來,再尋個好親事,那還不容易?

她還不放心,立刻追問道:“你真的辦成了?太子答應你要接你進宮了?”

謝華香此刻隻求能安撫住她,趕緊點點頭。

“他已經答應了,過幾日就接我進宮!”

史玉娘這才露出一抹笑意,說道:“這還差不多,不枉我給你拿了那麼多銀錢,幫著你買通關係,步步算計。以後你做了太子的身邊人,可不許忘了我!”

謝華香賠笑道:“怎麼會呢?你是頭一等功臣,要是沒有你,我哪能有今日?”

見一向矜持傲慢的謝華香對自己低頭,史玉娘這才高興起來。

不過想到謝華香曾對自己不聞不問,史玉娘還是要敲打她幾句。

“你知道就好,橫豎我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再敢食言,我就把你那些事都說出去!”

“我給你拿出去的銀錢和東西都記在賬本上,我藏在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地方,還有你何時買通了什麼人,花了多少銀子,就為了能靠近太子,我可都記得真真兒的呢!彆忘了,你勾引太子的那些手段,有些還是我教你的呢!”

謝華香聽得心驚膽戰,卻還要強裝笑臉。

“玉娘,你說的這是哪裡話?我怎麼會忘記你的恩情呢?我跟你說過,你是比我親姐妹還要親的姐妹呢,等我進了宮,第一件事就是報答你!”

謝華香嘴上甜言蜜語,心裡卻恨得直咬牙。

她連薔薇都送走了,原本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這時候史玉娘卻跳了出來。

就剩這麼幾天了,一定不能出任何岔子!

等她進了宮,第一件事就是處置了史玉娘!

否則,以史玉娘那蠢笨又貪婪的性子,隻會給她不斷地惹麻煩。

謝華香好不容易哄住了史玉娘,見她心情好了,才試探著問道:“對了玉娘,你怎麼在這兒呢?是誰帶你來的?這幾

個月你都在大牢裡嗎?”

史玉娘眼珠一轉(),立刻說道:我家那些事跟我又沒關係?[((),我就是個被連累的,要不是外頭沒人幫我,我早就被放出去了!”

她在牢裡受了這幾個月的罪,也學聰明了一些。

謝華香又不會對她上刑,她當然不會告訴她實話。

如果謝華香知道她早就把那些事告訴了顧南簫,那就更不會管她了,八成還得想辦法弄死她滅口呢!

她怎麼可能告訴謝華香實情,她還指望謝華香進了宮,以後把她救出來,給她尋個高門大戶嫁人呢!

謝華香聽她這麼說,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兩人各懷鬼胎,彼此都沒有一句實話。

謝華香又問她:“那今日,是你讓人去叫我過來的?”

史玉娘哼了一聲,說道:“是啊,我這副鬼樣子,要是去謝家找你,不被人打出來才怪!隻能把你約出來了!”

說著還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我剛才吃了飯還沒付錢,你記得幫我付賬!”

謝華香想到外頭那張掛著貴客清場的牌子,頓時肉痛不已。

怎麼每次來南華樓,她都要被狠狠宰上一筆?!

謝華香強忍心疼,裝出一臉關心的模樣。

“你既出來了,可有落腳的地方?要不你去我家裡住吧?”

把史玉娘弄到眼皮底下看著,她才能放心。

可史玉娘是吃過大虧的人,哪裡肯就這麼跟她走?

“不用了,我還要回家看看,家裡還有不少東西沒收拾呢。”

史玉娘本是隨便找個借口,謝華香卻想到她提起那個賬本,越發放心不下。

“那……要不要我去幫忙?”

她本想借機打聽那賬本在哪兒,史玉娘卻覺得她是步步緊逼,不由得煩躁起來。

“你能幫什麼忙?趕緊回去準備進宮的事吧!等你進了宮,記得想辦法出來看我!至少一個月一次,可彆逼我打上門去,跟你撕破臉皮!沒聽說過一句話嘛,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你要是不讓我好過,你也彆想過你的富貴日子!”

聽到她毫不掩飾的威脅的話語,謝華香不禁咬緊了牙。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她從牙縫裡迸出這句話,隨後趕緊掩飾著說道,“時辰不早了,咱們早些回去吧,你有事隻管去謝家找我。”

史玉娘這才點了點頭,起身隨著她一同離開。

直到兩個人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那邊,顧南簫才緩緩出了口氣。

而一旁的祁鎮,早已是面色鐵青。

自從隔壁傳來史玉娘喊謝華香名字的那一刻,祁鎮就聽見了。

最初他還以為是顧南簫把謝華香也請來了,想要給自己一個驚喜。

誰知他剛要起身出去,就聽到隔壁傳來了一陣陣打罵聲,其中還摻雜著女子的哭叫聲。

這聲音他十分熟悉,就在前幾天,他還親耳聽到過這個嬌柔得讓人憐惜

() 的聲音。

可是此時此刻,在聽到這個聲音,他心裡卻再也沒有半分旖旎。

不過猶豫了片刻,他就聽到了史玉娘和謝華香的那一番對話。

偌大的南華樓裡幾乎沒有旁人,兩個女子在隔壁說了什麼,都一字不落地進了他的耳朵裡。

祁鎮越聽越是懷疑,越聽越是驚訝。

到底是曾經耳鬢廝磨的人,謝華香的聲音,他是萬萬不會聽錯的。

他從未告訴過她自己的真實身份,謝華香到底是從何處知道的?

她,又是從何時知道的!?

很多事情不能細想,越想越是心驚。

直到一女離去,房間裡恢複了安靜,他才意識到自己都聽到了什麼。

祁鎮再不複方才的輕鬆自在,一張俊雅的臉龐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看向身旁的顧南簫,目光十分複雜。

“這件事,是你安排的?”

祁鎮不是傻子,他想到自己昨日跟顧南簫說過要納謝華香為妾室,顧南簫就主動請他來南華樓吃飯。

他並沒有告訴謝華香,可是謝華香卻出現在了南華樓,還說出了那樣隱秘的事情。

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見祁鎮緊盯著自己不放,顧南簫肅然站起身來,端端正正地向他行禮。

“是。臣實在不願看殿下被蒙蔽,便做了這樣的安排,是非對錯,還請殿下明鑒。”

祁鎮凝視他半晌,才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你不必這樣小心。”

他沉默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所謂忠言逆耳,我今日才深刻體會到這個詞的意思。你從前多次規勸我,我卻一直不以為然,現在想想,的確是我太輕信旁人了。”

顧南簫低聲說道:“殿下光明磊落,宅心仁厚,哪裡想得到那些陰險手段?對方又是步步經營,小心設計,著實讓人防不勝防。”

祁鎮不由得點點頭,拉著他重新坐下。

“簫兒,你總說我話本子看多了,總把話本子裡的事情當真。現在想想,你說得都沒錯,沒想到我竟被一個小女子騙得團團轉,還以為真的找到了什麼紅顏知己……”

祁鎮笑容蒼涼,拿起了一旁的酒壺。

方才隻顧著吃菜,這會兒他卻沒了胃口,隻想借酒澆愁。

顧南簫並不阻攔,隻陪著他連喝了幾杯酒。

滾燙的酒擱了這半天,早已涼透了,冰冷的酒水下肚,祁鎮的頭腦卻越發清醒。

“簫兒,你辦過那麼多案子,是不是早就覺得她不對勁了?”

從前祁鎮用假身份跟謝華香來往,覺得這種感覺新鮮又刺激,現在得知謝華香其實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些曾經所有的甜蜜,瞬間都變成了令人不齒的陰謀詭計,祁鎮在大怒和傷心過後,便漸漸恢複了理智。

仔細回憶起來,便覺得謝華香身上處處都是疑點。

顧南簫沉默片

刻,說道:“表哥,其實我覺得,一個謝家小姐並不足為慮。”

他抬起頭來,定定地看向祁鎮。

“表哥還是仔細想想,謝華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皇商之女,她是從何處得知表哥的身份?又為何能夠幾次三番得知表哥的行蹤?她為何能投表哥所好,讓表哥對她另眼看待?”

一語點醒夢中人,祁鎮聽了不由得大驚失色,隨即表情逐漸凝重。

“你的意思是,她的背後其實另有主使?”祁鎮皺緊眉頭,表情有些猶豫,“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罷了,除了能攀龍附鳳,還能有什麼目的?”

顧南簫給祁鎮倒了一杯酒,說道:“表哥可曾想過,若是過幾日將她接進宮去,外面如果傳起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什麼後果?不就是納了個皇商之女為妾……”祁鎮忽然想起了什麼,目光瞬間變得犀利,“簫兒,你想說什麼?”

“表哥一向仁名在外,從未有過任何汙名,現在忽然大張旗鼓地接了個女子進宮,外頭的人難免會有所猜疑。”顧南簫徐徐說道,“如,表哥一向深居簡出,是怎麼認識了這謝皇商之女?表哥向來潔身自好,為何放著那麼多高門貴女不要,偏偏要抬一個商女為妾?”

“若隻是這些流言,表哥最多算個私德不檢罷了。可是,”顧南簫看向祁鎮,墨黑的眼眸迸射出寒光,“前朝建帝的事,表哥難道忘記了嗎?”

祁鎮頓時一驚,瞬間脊背發涼。

“前朝文帝之父建帝好微服私訪,常流連青樓,到處留情,民間還傳出不少什麼遊龍戲鳳的話本子,百姓津津樂道,無人不知建帝的風流軼事。待建帝駕崩,文帝才剛繼位,民間就冒出好幾個人,都說是建帝在民間風流留下的龍種,鬨著要割地封王,又各有黨派支持,文帝焦頭爛額,卻又無計可施。朝中內亂難平,外寇趁虛而入,禍亂四起,前朝由此覆滅,直到太祖撥亂反正,才有了本朝的清明盛世。”

“表哥,難道想做建帝嗎!?”

顧南簫聲音不大,祁鎮卻聽得額頭滿是冷汗。

“你……我……”祁鎮難得地結巴起來,聲音不知不覺弱了下去,“你怎可拿我與建帝相比?你知道的,我從不去青樓那些地方,出來這幾次,也不過隻認識一個謝華香……”

“我自然知道表哥是何等人,可是外人不知道。”顧南簫一字一頓地說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個道理,表哥應該比我更清楚。”

“表哥今日能抬一個商女做妾,誰知明日後日會不會接青樓女子進宮?表哥有今日的清名實屬不易,還請表哥三思,萬不可因小失大。”

祁鎮閉上眼睛,半晌後睜開,眼中已經恢複了清明。

“簫兒,你說得對,謝華香若隻是想攀龍附鳳,那也罷了,可是此事既然是有人暗中設計,日後定會以此為由,對我不利,我不能授人把柄。”

顧南簫不由得鬆了口氣,說道:“表哥肯想通便好。”

祁鎮拍了拍顧南簫的肩膀,聲音中滿是壓不

住的感動。

“我知道你是一心為我(),如今?()_[((),也隻有你是一心為我了。”

聽出祁鎮話語中的感慨,顧南簫輕聲說道:“表哥言重了。”

祁鎮笑了笑,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

“事已至此,簫兒可有什麼主意?”

雖然知道了謝華香是設計祁鎮的,可是她身後到底有沒有人主使,主使之人又是誰,他們卻還是沒有頭緒。

顧南簫目光微沉,說道:“敢對表哥下手的,無非就隻有那幾個人,咱們不如想個法子,引蛇出洞……”

兩人在房間裡商量了許久,直到日頭西斜也沒有下樓。

梅娘難得一天清閒,索性跟雲兒一起寫菜譜,準備送去百味堂,讓錢招娣留著訓練那些新學徒。

兩人商量著寫了一三十道,正想著還有什麼簡單易上手的菜,就聽見大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門外已經掛了清場的牌子,這樣的情況下還來敲門,十有八九是有急事。

梅娘讓雲兒整理菜譜,自己則去了大門那邊。

“誰呀?”

這會兒天還沒黑,梅娘拉開門,正好看到還穿著差服的小丁子。

“丁大哥,你怎麼來了?我們這兒今日不接待外客……”

沒等梅娘解釋完,小丁子就急急打斷了她的話。

“梅姑娘,我有件要緊的事要求你!”

梅娘一愣,忙說道:“什麼求不求的,丁大哥有什麼事,隻管說便是了。”

小丁子顧不得客氣,言簡意賅地把事情給說了。

原來小丁子的娘親前陣子生了場大病,病好之後身體十分虛弱,偏偏胃口又不好,什麼都不想吃,家裡人想儘了辦法,做了各種食物,丁母卻根本吃不了幾口。

小丁子這幾日連著當差,今日回家才聽說,老太太已經有兩三日沒怎麼吃飯了,白日裡都餓暈過去了,還是郎中過來紮針才救過來的。

郎中又說丁母身體沒什麼大問題,就是生病吃藥傷了胃口,隻能一點點調理,也就是讓老太太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

這可把小丁子急壞了,問題就是老太太什麼都不想吃啊!

再這麼餓下去,老太太不餓死也要餓出點兒什麼毛病來。

小丁子想來想去,隻能來求梅娘了。

如果連梅娘做的菜都不愛吃,那他可就真無計可施了。

梅娘還以為是什麼天大的事,原來小丁子隻是想求她做個菜,讓老太太好歹吃幾口,不由得笑了。

她一口答應下來:“好,我去廚房準備一下,你過半個時辰過來取吧。”

小丁子大喜過望,連連道謝。

梅娘進了廚房,很快就想到了幾個清淡開胃的菜。

除了這幾樣菜,她又做了一道湯。

雞胸肉剔除筋膜,切成薄片,海參洗淨切片,蝦仁切片,嫩黃瓜切成菱形片備用。

雞肉中放鹽、料酒和少許胡椒粉,拌勻後醃製片刻。

鍋中燒水,水沸後下入雞片,汆透後撈出,海參也同樣汆熟,跟蝦仁一起放入碗中,淋入香油拌勻。

再在鍋中放少許高湯和生薑,燒開後撇去浮沫,加少許鹽調味,把湯倒入湯碗中,最後放入黃瓜片即可。

這樣,一碗湯汁鮮美的三鮮湯就做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