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虎皮鳳爪(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18465 字 3個月前

許是夥計怕他們人多坐不開,便引著幾人去了另一個雅間。

這個房間比顧南簫常去的雅間要大一些,並且臨街,推開窗就能俯瞰街上和遠處那此起彼伏的燈海,可以說是極好的位置了。

可顧南簫見夥計給他換了房間,原本就冰涼的臉色越發冷沉了幾分。

祁鎮倒是第一次來南華樓,見慣了外頭那些或豪奢或精致的酒樓,祁鎮看到南華樓的布置,便有些坐不住了。

“這屋子倒是有些意思,看著擺設用具都不精致出眾,放在一起卻看著格外舒服。”他走到牆邊,抬頭看著上面的字畫,“這畫不是什麼名家的手筆吧,不過寥寥幾筆,意境卻極好,還有這粗陶罐,插上這幾支乾蘆葦,倒比盆景還好看,雖然不費什麼功夫,心思倒是極難得的……”

顧南簫心情不好,坐在一旁閉口不言。

謝華香則盈盈笑道:“齊哥哥果然好眼力,聽說這字畫是梅姑娘特意請人來畫的,就為了能讓屋子看起來拙而不樸,瞧著另有一番趣味。”

祁鎮一聽來了興趣,問道:“哦?你是怎麼知道的?”

謝華香拉他坐下,笑著說道:“你向來對這些事不大上心,沒聽說過也是有的。這梅姑娘可是南城的名人,雖然年紀還沒我大,卻已經開了兩家酒樓了……”

祁鎮正愁無處打聽梅娘的底細,聞言便說道:“你跟她如何能比?你還聽說過什麼跟她有關的事,跟我說說。”

謝華香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瞟了顧南簫一眼,掩口笑道:“齊哥哥打聽這個做什麼,莫不是……”

祁鎮立刻說道:“你想到哪兒去了?我隻是聽你說這梅姑娘有名,是因為廚藝嗎?”

“那倒也不全是……”謝華香遲疑了片刻,斟酌著說道,“我隻聽說梅姑娘被退過親,還能不畏流言,做出一番事業來,所以對她更是敬佩……”

“退親?!”

聽到這一句,祁鎮眼中的八卦之火頓時熊熊燃燒起來。

謝華香卻露出一副失言的表情,小臉上略帶幾分驚慌,低頭喝著茶水,卻是不肯再說了。

祁鎮隻聽了一個開頭,哪裡舍得下這段一聽就懸念十足的故事,催促謝華香繼續說下去。

他見謝華香時不時看上一眼顧南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很快便恍然大悟,笑眯眯地看向了顧南簫。

“南簫,我們說這些話,你不會介意吧?”

如果顧南簫介意,那就更好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打聽顧南簫和梅娘的關係。

誰知顧南簫卻不肯踩他暗暗挖下的坑,隻是目光涼涼地掃了謝華香一眼。

“背著人說是非,皇商謝家果然好家教。”

謝華香沒想到他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如此犀利如刀,先是一怔,隨即漲紅了臉。

“顧三哥……不不,顧大人,你誤會我了……”

謝華香臉頰粉紅,一雙塗著鮮紅蔻丹的手用力揪著帕子,露出一副

又驚又怕的表情。

祁鎮不由得皺起眉,說道:“南簫你這是乾什麼,不過是閒話幾句,你何必出口傷人?”

顧南簫冷哼一聲,道:“難道表哥認為我說得有錯?”

祁鎮張了張嘴,竟然無力反駁。

“罷了罷了,難得出來一趟,我不跟你理論。”他起身走到窗邊,將窗格推開一小半,叫謝華香過來看街景。

謝華香有了台階下,便委委屈屈地起身過去。

祁鎮有意哄謝華香高興,指著街上說道:“華香,你瞧那邊,也不知是誰家的庭院,掛了那麼多的燈,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

謝華香輕聲吟道:“是,所謂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想必就是這樣的情景了吧。”

祁鎮看著她,目光難掩驚訝。

“你還讀過這首詩?當真難得——”

祁鎮誇獎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敲響了。

祁鎮隻當是梅娘來送元宵,揚聲道:“進來。”說著便要落座吃元宵。

誰知房門被推開,進來的人卻是個年輕俏麗的少女。

“銀禾見過三爺。”銀禾利落地行了個禮,又轉向祁鎮。

她瞟了一眼謝華香,到嘴邊的話就換了稱呼。

“見過齊公子。”

謝華香見她壓根沒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不由得神情尷尬,悄悄往後退了退。

祁鎮見進來的是她,不由得一愣。

“銀禾,你怎麼在這兒?”一邊說著,他一邊看向顧南簫。

顧南簫面色不動,隨口解釋道:“案子還沒了結,我讓她暫時來保護梅姑娘。”

說完也不看祁鎮神色如何,問銀禾道:“你不在下面跟著梅姑娘,上來做什麼?”

銀禾立刻低頭答道:“聽說三爺來了,婢子特意上來請安。”

顧南簫嗯了一聲,說道:“我這裡無事,你去陪著梅姑娘吧,有事自然會叫你。”

直到銀禾行禮退下,祁鎮才回過神來。

“你說什麼?你把銀禾給了梅姑娘?她可是你最得力的女侍衛……”

顧南簫端起茶喝了一口,神情淡淡。

“那又如何?”

見他如此淡定,祁鎮差點兒跳起腳來。

“從小到大,我問你借了多少次銀禾,你都不借,這次你居然就把銀禾給了那麼一個小廚娘!”

顧南簫身邊有金銀銅鐵四個心腹,隻有銀禾是女子,也正因此,不管是靖國公府還是祁鎮,都會高看銀禾一眼。

銀禾又是個出了名驕傲冰冷的性子,她眼中唯一的主子就是顧南簫,哪怕是祁鎮也使不動她。

這麼一個桀驁難馴,武藝卓絕的女侍衛,竟然被顧南簫派來保護一個小廚娘!?

顧南簫挑了挑眉,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語。

“表哥這話有意思,你身邊高手如雲,難道就缺銀禾一個嗎?再說,表哥是男子,若是讓銀禾保護你,總有不

便之處,這一點表哥難道不清楚嗎?還是表哥彆有居心?”

“你、你……”祁鎮指著他,一時找不出話來反駁,隻得說道,“我明明不是那個意思!”

他又不是那些見一個愛一個的紈絝浪子,隻是覺得自己從來沒借到過的銀禾,此刻卻被顧南簫派來保護梅娘,這讓他一時難以接受。

難道在顧南簫眼中,他還不如一個小廚娘重要嗎?

顧南簫放下茶碗,冷著一張臉說道:“表哥明知道我身居要職,常要辦理一些密案要案,難免會需要銀禾去保護一些身份特殊的人,為何還要為一個女侍衛對我惡言相向?還是表哥對我早已心懷不滿?”

祁鎮看著一臉拒人千裡之外的顧南簫,隻覺得頭痛。

他從小與顧南簫一起長大,豈不知道這位表弟的性子,雖然看著沉默寡言,可是一旦開口便是咄咄逼人,連自己也說不過他。

算了,顧南簫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是個小小的女侍衛罷了,他沒必要跟顧南簫較真。

房間裡陷入了暫時的沉默,一旁的謝華香卻聽得心驚肉跳。

她雖然沒有跟銀禾打過交道,可是從祁鎮和顧南簫方才的對話,她也能猜出銀禾是顧南簫的心腹。

之前她就覺得顧南簫和梅娘之間關係不一般,沒想到竟然已經親密到了如此地步,連祁鎮都借不到的女侍衛,顧南簫隨手就給了梅娘。

這是不是說,在顧南簫心中,梅娘比祁鎮還重要?

更讓她脊背發涼的是,顧南簫說,他之所以派銀禾來保護梅娘,是因為梅娘涉及到了某個密案要案……

梅娘不過是個小廚娘罷了,她能涉及到什麼案子?

謝華香唯一能想到的跟梅娘有關的案子,就是史家的案子。

可是,史家不過是狗急跳牆,才動了心思去綁架梅娘,並且也沒有對梅娘造成任何傷害,怎麼在顧南簫口中,就變成了大案子了呢?甚至還要派貼身女侍衛保護!

難道梅娘對那件案子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她不由得想起史玉娘收買了一個女獄卒,偷偷跑到謝家來求她幫忙的事。

她聽說史家竟然犯了事,哪裡還敢出面幫忙,忙不迭地趕走了那個女獄卒。

本以為這不算什麼大事,史家人又都被抓進了大牢,想找她鬨也出不來。

再說,綁架梅娘的人是史延貴,就算要詳審,被連累波及的人也是史延富,史玉娘不過是被殃及的池魚,被一同抓進去興許是怕她在外頭添亂,所以才抓進大牢一同關著。

這樣一個跟案子無關緊要的人,隻怕連見到顧南簫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等到史家案子的風頭過去,史玉娘自然會被放出來,到時候她要是鬨,謝華香也有法子應付她。

可是現在,謝華香卻漸漸不安起來。

史玉娘在大牢裡,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難道除了史家的事之外,她還說了些其他的事?

她覺得史玉娘應該不會

那麼傻,畢竟那些事說出來,對史玉娘也是全無好處。

但是想到史玉娘那令人堪憂的智商,她又不禁有些懷疑。

謝華香一時間心亂如麻,連祁鎮跟她說話都沒有聽到。

直到祁鎮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幾下,謝華香才回過神來。

她連忙收起驚疑的情緒,強笑道:“齊哥哥,怎麼了?”

祁鎮見她神情恍惚,臉色煞白,便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我問了你半天,你都沒聽見。”

謝華香定了定神,低聲說道:“走了這麼半天,我有些冷,一會兒吃些熱乎乎的湯水就好了。”

祁鎮握住她的手,果然觸手冰涼,便信了她的話。

“那你快吃些元宵吧,我剛問你好幾遍,要吃什麼餡的元宵,你且瞧瞧。”

謝華香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元宵已經擺上了桌。

她連忙說道:“是我沒留神,這都有什麼餡?齊哥哥,你想吃什麼?”

祁鎮說道:“每樣餡料都有一大碗,咱們都嘗嘗吧。”

謝華香巴不得有什麼事情轉移注意力,聞言笑道:“那我來給齊哥哥盛元宵。”說著便拿起了湯勺,向一個盛滿元宵的湯碗伸去。

她剛舀起一勺元宵,許久不曾說話的顧南簫卻突然開口:“表哥,這是黑芝麻餡的,我剛嘗過了,你彆看這元宵外皮又白又嫩,裡面可是黑透了,你吃著當心些。”

謝華香聽得手一抖,勺中大半的湯水都潑灑了出去。

祁鎮本來滿心想著嘗嘗元宵,沒想到謝華香卻手抖了一下,忙問道:“沒燙著吧,怎麼這麼不小心?”說著又叫隨從拿乾淨帕子來擦水。

謝華香按捺住砰砰狂跳的心,連笑容都扯不出來了。

“我……沒事,齊哥哥不要擔心。”

祁鎮接過隨從奉上來的帕子,遞給謝華香。

“沒事就好,擦擦水吧,你不舒服且坐著,這些活計讓下人來做就是。”

謝華香說不出話,隻能點點頭。

她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元宵上,強忍住不去看顧南簫的臉色。

方才他的話聽著似乎沒什麼問題,可是謝華香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顧南簫從不是個多話的人,所以他說出來的話,由不得謝華香不深想。

哪怕是祁鎮體貼地幫她夾菜,她也隻是勉強笑笑,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祁鎮也隻是一開始夾了幾筷子給她而已,待後來見她似乎沒什麼興趣,便不再給她夾了。

而且,他一吃上南華樓做的菜,也就顧不上照顧彆人了。

元宵渾圓如珍珠,大小剛好足夠一口吃完,他被顧南簫這麼一提醒,便在元宵上先咬開一個小小的口子,讓裡面的餡料晾涼再吃。

白胖軟糯的元宵被咬開一點,裡面濃稠甜蜜的餡料便緩緩流淌出來,散發出一陣陣特有的甜香味。

隻是輕輕舔一下那餡料,舌尖上便立刻傳來一陣令人沉醉

的甜美滋味。

祁鎮再也忍不住,顧不得餡料還沒有完全晾涼,便把一整個元宵都放入口中。

糯米做成的外皮軟乎乎的,卻又有著微微的韌感,咬上去又彈牙又香嫩。

下一刻,甜美的餡料就溢滿了整個口腔,吃得人幸福無比。

這才是元宵的滋味,這才是元宵節最好吃的食物!

單是作為主食的元宵已經如此美味,再吃上梅娘配的各色小菜,祁鎮不由得連連叫好。

紅油鵝掌香而不膩,山藥木耳清脆爽口,泡菜酸辣開胃,香腸滿口生香。

祁鎮一邊吃著,一邊不由得暗暗後悔。

早知道南華樓的菜這麼好吃,他就不該隻要元宵的!

哪怕是幾樣配菜都如此好吃,如果是各種炒炸燉煮做出來的正菜,又會是何等的美味!

一口氣把一碗元宵吃光,他才滿心遺憾地想,今天這麼晚了,又有顧南簫在場,他肯定是吃不到梅娘做的大菜了。

隻能等下次出來再來南華樓吃飯了。

他本就是在那地方長大的,成年後雖然出來幾次,也不過看個外頭的新鮮罷了,後來機緣巧合結識了謝華香,他才覺得出來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而現在,他盼著出來的理由又多了一個,那就是吃南華樓做的菜。

想到這一點,他越發羨慕顧南簫。

還是顧南在外頭自由得好,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

這個表弟可真是的,明明早就知道南華樓好吃,也不給他帶一份進去,甚至都不告訴他一聲!

祁鎮正腹誹著,忽然聽到顧南簫問他:“表哥覺得這裡的飯菜如何?”

“那自然是極好的。”祁鎮看到桌上已經所剩無幾的碗碟,回憶起方才的美味,不由得笑了起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元宵!”

他吃飽了才想起謝華香,便轉頭看了過去,笑著說道:“也是我過過最有趣的上元節。”

謝華香被他看得面露嬌羞,正要說上幾句,卻聽顧南簫不緊不慢地說道:“表哥既然覺得好,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祁鎮一怔,注意力立刻被顧南簫拉了過去。

“你要我做什麼,付賬?”

顧南簫看了他一眼,才說道:“梅姑娘今晚本來要好好過個節休息一下的,卻為了表哥又下廚去煮元宵,單是這份心意,也不是幾兩銀子就能換來的。”

祁鎮被他高高架起,隻得說道:“那我給她題個字,總行了吧?”

顧南簫面不改色地說道:“隻是南華樓並不缺題字和牌匾。”

祁鎮正要說誰的字能比得上他,就聽顧南簫補充道:“那些題字牌匾,都是我寫的。”

想到顧南簫的那手好字,祁鎮不禁氣餒。

“罷了,我還是寫首詩吧。”說完這句,他生怕顧南簫又阻攔他,連忙叫人去準備筆墨。

自從南華樓辦過詩會,各種活動就接連不絕,也吸引越來越多的文人墨客前來,嘗

過菜品後便會留下墨寶。

所以祁鎮要題字,夥計們是見慣不怪,動作熟練地送了筆墨和澄心紙上來。

桌上的盤碗早已撤下,被擦得一乾二淨。

祁鎮拿起毛筆,思忖了半晌,便將毛筆落在紙上,一氣嗬成。

他看著紙上淋漓的墨汁,頓時覺得爽快又得意。

“今日這詩做得好,字寫得也好,想來都是那幾個元宵的功勞。”他放下毛筆,笑眯眯地自誇道。

顧南簫瞟了一眼,說道:“尚可。”

知道從他這裡是得不到什麼誇獎之詞的,祁鎮隻得看向謝華香。

謝華香會意,連忙笑道:“方才我瞧著齊哥哥作詩,一時都看呆了,真真兒是筆若遊龍,字若驚鴻。齊哥哥的字寫得這樣好,什麼時候也給我寫一首?”

祁鎮哈哈笑道:“你想要什麼,我一並寫給你。”

顧南簫卻恍若未聞,直接叫人把東西都收了下去,壓根不給祁鎮繼續寫的機會。

迎上祁鎮不滿的視線,顧南簫沉聲說道:“時辰不早了,表哥該回去了。”

祁鎮這才意識到時辰已經很晚,也顧不得跟顧南簫計較,跟他告彆之後,便帶著謝華香匆匆離去。

顧南簫這才叫了夥計上來,把那張字也拿了過來,讓人請梅娘上樓。

梅娘一進廚房就忙碌不已,這會兒才得了空閒,聽說顧南簫找她,還以為是元宵不夠吃,連忙上來了。

一進房間,卻見隻有顧南簫坐在桌旁,正親手用細沙吸去一張字紙上的墨汁。

她看了看屋內,祁鎮和謝華香已經不見蹤影,想是已經走了。

梅娘走到顧南簫身邊,看著這張字,不由得念出聲來。

“元宵煮食糯米圓,濃濃甘味綿且甜……”

她越念越覺得好笑,隻得忍著笑意說道:“這詩倒是……挺順口的。”

至於字寫得好不好,梅娘雖然寫字不多,可是南華樓掛了那麼多字畫,這點兒鑒賞能力還是有的。

這種字,頂多能混個角落的位置掛著。

顧南簫卻把這字畫當做寶貝一般,耐心地吸乾墨汁,才交給梅娘。

“明日請人去萬寶軒裱出來,這幅字你好生掛在店裡,萬不可丟失了。”

梅娘一愣,問道:“怎麼?”

如果不是顧南簫特意提醒,她還真有把這張字收在櫃子裡吃灰的想法。

畢竟如今的南華樓既不缺客人,也不缺名家的字畫。

顧南簫走過去把房門關上,才拿出那幅字,指著角落的一個小小名鑒讓她看。

“鎮海山人?”梅娘念出聲來,忍不住問道,“這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京城裡有這號人物?”

顧南簫笑了,說道:“這是我表哥的彆號。”

沉默片刻,他輕聲說道:“我表哥姓祁,示字旁,右耳刀的祁,單字一個鎮字。”

梅娘聽到一半,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是祁山的祁?那不是——”她猛然想到了什麼,緊緊咬住了嘴唇。

顧南簫沉沉說道:“不錯,是國姓。”

梅娘隻覺得呼吸急促,心裡翻江倒海。

她怎麼沒能想到,能被顧南簫親自陪著的人,定是身份極為尊貴的。

齊公子原來姓祁,那是當今皇上的姓氏,顧南簫又叫他表哥……

半晌,梅娘才能發出聲音,可是說出話的時候,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

“所以,齊公子是……太子殿下?”

“是。”

梅娘馬上想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那謝華香……”

顧南簫不置可否地說道:“表哥說,謝華香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梅娘敏銳地發覺到其中的不對勁,她看向顧南簫,猶豫著問道:“你覺得呢?”

顧南簫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說的卻是另一件事。

“我想了許久,許是方才我說錯了話,你才會不高興的。”

梅娘沒想到他忽然又提起這件事,不禁一愣。

隻聽顧南簫繼續說道:“所以你覺得,我是認為謝華香身份不夠,才配不上我表哥嗎?”

梅娘無話可說,唯有沉默。

卻聽顧南簫又說道:“你既這樣想,定是認為我是個注重出身的人,因此才不願意再跟我親近。”

梅娘被他揭破心事,不由得咬緊嘴唇。

既然他主動提起,她就借著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吧。

“顧大人,你我本是雲泥之彆,我從不曾,也不敢對你有任何非分之想,隻是……”她忽然覺得喉嚨發緊,聲音也微微顫抖起來,“大人,我很清楚,以我這樣的出身,跟大人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我……我是不會給人做妾室的!”

這句話她鼓足了全部的勇氣,才終於能說出口。

其實從那日知道了顧南簫的心意,她就一直在不由自主地想這件事。

拋去其他因素不提,顧南簫絕對是個完美男友的形象,如果是在現代,哪怕知道不會有結果,她也會忍不住先跟他談個戀愛再說。

哪怕後面分手了,至少這樣完美的男人,她曾經擁有過。

可她清楚地知道,現在是古代,無論是她還是顧南簫,他們都玩不起。

沒有結果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注定是個錯誤。

所以她猶豫,遲疑,不安,緊張,最後還是選擇了拒絕。

原因無他,她與他之間的身份差距,堪比天塹鴻溝,哪怕她能把南華樓開遍全京城,也遠遠配不上顧南簫的家世身份。

顧南簫默默地看著她,目光沉沉。

似乎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開口。

“誰說我要讓你做妾了?”

梅娘本以為他會惱羞成怒,或者認為她不識好歹,甚至會拂袖離去,卻沒想到顧南簫居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隻是個小廚娘,難不成

還能……”

顧南簫忽然展顏一笑,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我看重你??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並不在意你是什麼身份,什麼出身,我隻是看重你這個人而已。”他望著梅娘,語氣漸漸溫柔,“梅娘,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確定某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我都要跟你在一起。你是我唯一想要迎娶進門的女子。”

他微一停頓,低聲說道:“隻要你願意。”

梅娘隻覺得腦海中像是湧入一股洪流,將她鋪天蓋地地淹沒,壓迫得她幾乎窒息。

她努力尋求著僅存的一絲清明,顫聲說道:“你不是……隻喜歡吃我做的菜嗎,倒沒必要非要把我娶到家裡去……”

顧南簫輕笑出聲,聲音如融融夜色般柔和。

“再美味的菜肴,一個人吃久了也會膩的,有人陪著吃才有意思,我希望這輩子陪我吃飯的那個人,是你。”

梅娘隻覺得頭暈目眩,一時間仿佛身在雲端,連手都忘了抽回來。

她費儘全身的力氣,才能微微張開嘴唇。

“我——”

可是她才說了一個字,就被顧南簫一把抱住。

“彆急著拒絕我,就算你現在拒絕了,我也無法放棄你。梅娘,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梅娘靠在他堅實灼熱的胸膛前,聽到他有力而沉穩的心跳聲,一時間竟不想掙脫。

不知不覺間,她發現自己喜歡,甚至貪戀上了這種感覺,靠在顧南簫的懷裡,哪怕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這種感覺也會讓她無比心安。

罷了,掙脫不了就不掙了,她不過是個小廚娘罷了,顧南簫都不怕,她又怕什麼?

至於名聲什麼的,她早就不在乎了。

她試探著伸出手,輕輕環住顧南簫的腰,讓自己更貼近他的懷抱。

顧南簫似乎不敢相信,他越發用力地抱緊她,薄唇靠近她的耳畔,低聲卻堅定地對她說道:“你放心,一切有我。”

窗外是燦爛如星河的燈海,遠處有零星響起的爆竹聲,樓下的食客們在推杯換盞,歡聲笑語,可是這一刻,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他們卻像是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仿佛世上一切物事都在漸漸遠去,天地間唯剩下他們兩個人,如此寧靜,如此安穩。

自打那日吃了雞翅,學徒們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除了每日做菜,餘下的時間都用來研究雞鴨拆解下來的各種吃法。

麻辣鴨脖和炸雞翅這些菜自不必說,還有人試著拆出雞翅根和雞翅尖,炸過或者鹵過的味道都很好。

雞脖也沒有放過,既然鴨脖能做,那麼雞脖自然也能做。

女學徒們每日有豐盛的食材,又有梅娘的鼓勵支持,對研發新菜越發樂此不疲,甚至連雞頭雞屁股都被她們拆開,看看能不能做成什麼特彆的菜色。

讓她們卡殼的,是雞爪。

幾乎每個女孩子都有過吃雞爪的經曆,畢竟這東西沒什麼肉,隻有一根硬邦邦的大骨頭和那麼多零碎小骨

頭,吃之無味,棄之可惜,很容易就被家長們甩給這些賠錢貨的小姑娘們。

因此所有人都一致認定,雞爪一定是雞身上最難做也是最不好吃的部位。

達成了這樣一個共識,女學徒們又自動分出兩派,一派認為雞爪這東西沒什麼好研究的,如果怕浪費就做成紅油雞爪等吃食,當做贈送小菜給食客們嘗鮮。

另一派則認為連雞屁股都有兩塊油呢,雞爪一定也能做出好吃的來,隻是大家還沒有發現。

兩派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隻好求助梅娘。

梅娘一聽就笑了,告訴她們,雞爪不但不是廢物,而且還有多種做法,樣樣都好吃。

這下大家來了興趣,紛紛要求梅娘露一手。

梅娘先讓她們準備一盆雞爪出來,滾水燙後,去大骨,隻留雞爪,用水清洗乾淨。

鍋中加水,水快開的時候,加幾滴醋,一勺麥芽糖,這樣做出來的雞爪更加蓬鬆,顏色也更好看。

水開下入雞爪,在鍋裡撈幾下,待雞爪伸展開就撈出鍋。

撈起的雞爪控乾水,下入油鍋慢炸,中火炸至雞爪金黃,大約半柱香的功夫,就可以撈出來了。

鍋裡加薑蒜蔥,乾辣椒、八角桂皮香葉等調料,放入炸好的雞爪,加水至完全沒過雞爪,開火燉煮一頓飯的功夫。

煮好的雞爪撈起來,控乾水份,加入醬油和少許甜面醬調味。

鍋裡放油,倒入澱粉水翻炒成稀糊狀,放鹽,倒入雞爪翻炒均勻,然後盛出雞爪裝盤。

鍋中加水,盤裝的雞爪放在蓋簾上隔水蒸,水開蒸半刻鐘,這道虎皮鳳爪才算是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