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100章 撈汁河鮮 滋味驚豔,名字……(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22704 字 3個月前

靖國公府, 今日正好靖國公的大女兒顧敏帶著兒女回來看望雙親,因為顧南簫說今日會回來,靖國公夫人特意留下她們吃晚飯。

顧敏出嫁前愛吃螃蟹, 靖國公夫人心疼女兒,早早就叫人買了兩簍子螃蟹回來。

眼看著酉時都過了, 顧南簫卻依然不見蹤影。

對此, 顧家人早已習慣。

“簫兒還沒回來,許是又被什麼案子纏住了, 咱們彆等他了, 先吃飯吧。”靖國公夫人叫下人上菜,對還想推辭的顧敏說道, “那螃蟹涼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吃著, 廚房裡還給簫兒留了不少呢。”

顧敏是個大方爽朗的性子,聞言便不再客氣, 挽住靖國公夫人的手臂笑道:“娘又偏疼我了,那我可要多吃些。”

靖國公夫人略帶無奈地看著她, 說道:“都有兒有女的人了, 還跟我撒嬌, 不怕你孩子看見笑話!”

“娘疼我, 誰敢笑話?”顧敏說著又招手叫女兒過來,“茹兒也來,就坐在你外祖母身邊!”

俞慧茹果然走過來, 依言坐在靖國公夫人的另一邊。

燕京城的規矩是極看重出嫁的姑奶奶的, 顧敏又是顧家長女,向來得靖國公夫婦的疼愛,此刻沒有外人, 都是顧家的至親,並不用守那些規矩,因此沒人挑理。

顧安氏更是笑道:“大姑奶奶難得回來一趟,自然是想坐哪裡就坐哪裡。”

顧魏氏也掩口微笑,說道:“茹姐兒和彥哥回來,正該跟外祖父和外祖母多親近親近。”

眾人按照位次坐下,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端了上來。

因是家宴,所以做的都是家常菜,照顧到每個主子的口味,還為顧敏等人多加了幾道菜。

靖國公和靖國公夫人先動了筷子,其他人才拿起筷子開吃。

顧敏給俞慧茹和俞子彥分彆夾了一塊魚肉,說道:“你外祖家的張廚子做的魚最是好吃,你們倆也嘗嘗。”

姐弟倆剛謝過顧敏,靖國公和靖國公夫人也讓丫鬟分彆送了菜過來。

“彥哥讀書辛苦,吃些紅燒肉補一補。”

“茹姐兒多喝點兒雞湯,對身子好。”

其他人見了也照樣學樣,很快兩個孩子面前就放了好幾碟子菜。

俞慧茹和俞子彥一一謝過,這才拿起筷子。

說著話的功夫,丫鬟已經剝好了蟹肉,送到各位主子面前。

顧敏吃了一口蟹肉,笑道:“給我撿一盤熱的送上來,這東西還是自己剝著吃最香!”

靖國公夫人皺眉說道:“回了趟娘家,又成了潑猴了,你做了這些年當家主母,怎麼還是這副樣子?”

嘴裡嗔著顧敏,她卻依然叫丫鬟拿剛出鍋的螃蟹過來。

顧敏邊吃邊說道:“做主母又怎麼樣,要是連吃個螃蟹都要端著架子,還有什麼意思?”

靖國公夫人想著她平日管著整個侯府,隻有回娘家才能這麼放鬆自在,到嘴邊的責備就咽了下去。

“你彆隻顧著吃肉,蘸些薑醋,去腥解膩的。”靖國公夫人關切地說道。

聽了這話,顧敏果然重新夾了一筷子蟹肉,蘸了蘸醋,才放入口中。

本是吃慣的味道,可是這蟹肉才入口,她就嘗到了一抹陌生的滋味。

“這是什麼醋,吃著倒多了幾分清甜。”

顧敏的目光從蟹肉上收回,落在眼前的醋碟上。

看著顏色跟其他的醋沒有什麼區彆,隻有吃到口中,才能嘗到那獨特的味道。

靖國公夫人不以為意,說道:“不過是常吃的醋罷了,許是今日的螃蟹新鮮,你吃著味道才不一樣。”

一句話說得顧敏也疑慮起來,她又夾了蟹肉,這次多蘸了些醋,放在口中慢慢品嘗。

還沒等她說什麼,一旁的俞慧茹輕聲說道:“外祖母,娘,我吃著這醋似乎也有些不同,嗯……倒像是有果子的甜味兒。”

靖國公夫人一怔,說道:“一個醋罷了,能有什麼出奇的滋味?再說醋是糧食釀造的,怎麼會有果子的味兒?”

她話音剛落,就見顧敏的眉頭一下子展開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

“沒錯,就是果子的甜味!娘,家裡什麼時候有這種醋了,我以前怎麼沒吃過?”

她們母女兩個都這麼說,靖國公夫人也奇怪起來,用筷子蘸了點醋放入口中。

這醋不如平日裡吃的醋那麼酸,入口酸甜適中,仔細品一品,的確帶著一股果味的回甘。

再吃上一口蟹肉,清甜的醋味正好可以緩解蟹肉的腥味,更加激發出蟹肉本有的鮮美滋味,吃上一口回味無窮。

靖國公夫人把蟹肉咽下去,目光落在顧安氏身上,露出幾分滿意之色。

“這醋是你安排的吧,你倒是個有心的。”

知道今日顧敏回娘家要吃螃蟹,想來是負責管家的顧安氏準備了這些獨特的水果醋,用來款待顧敏母子的。

迎上靖國公夫人讚許的目光,顧安氏一臉不安地站起身。

“娘誤會了,這醋並不是媳婦準備的。”

雖然這是現成的好事,可這醋的確不是她安排的,這份誇獎她可不敢應。

“不是你?”

這下靖國公夫人是真的驚訝了。

不是顧安氏準備的醋,還會是誰?

一旁服侍靖國公夫人的大丫鬟見狀,忙上前說道:“回老夫人的話,這醋是前些日子三爺帶回來的,是跟那日的月餅一同送來的……”

隻是中秋節那日的宴席是早已安排好的,這水果醋那時還沒拆開,便無人理會。

等廚房裡的人收拾中秋的節禮,才發現這罐水果醋。

幾個廚娘還納悶,哪有節禮送醋的,舀出來嘗了嘗不由得驚為天人。

這樣滋味獨特的水果醋顯然是特意送給顧南簫品嘗的,她們可不敢私吞,正好今日吃螃蟹要用醋,就把這水果醋呈了上來。

聽了大丫鬟的解釋,靖國公夫人和顧安氏等人都有些吃驚。

中秋那日的冰皮月餅已經讓大家驚豔不已,沒想到跟那月餅一同送來的醋也是如此與眾不同。

這讓她們越發好奇起來,這樣美味的食物,到底出自何人之手?

提到那一日的冰皮月餅,幾個孩子就先坐不住了。

“祖母,三叔說過幾日還能吃到那天的月餅,什麼時候能吃上呀?”

“娘,下一次中秋節是什麼時候啊?”

“姑姑,茹兒姐姐,彥哥兒,你們沒吃過那種月餅吧?”

中秋那日顧敏不在,並不知道冰皮月餅的事。

見一向端莊穩重的顧家兒孫們個個面露期待甚至十分雀躍,顧敏不由得好奇起來。

“不就是月餅嗎?能有什麼稀奇的,值得你們這麼念念不忘的?”

說起冰皮月餅,孩子們顧不得靖國公和靖國公夫人還在上首坐著,爭先恐後地說了起來。

“那月餅皮薄薄的,軟軟的,杉兒妹妹才掉了門牙,都能吃呢!”

“月餅皮是白色的,像是冬天的第一場雪!”

“那月餅吃起來又軟又甜,我從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月餅!”

顧敏越聽越是驚訝,一時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月餅會是雪白色的,還軟軟的?

就連一直寡言的俞子彥都忍不住問道:“你們說的……真的是月餅嗎?”

“那是自然!”二房的長子顧柏毫不猶豫地說道,“彥哥,我敢保證,你們永昌侯府肯定沒見過那種月餅!”

彆說是俞家,就算是他們靖國公府,要不是他們真的親口吃到了冰皮月餅,都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然有這樣好吃的月餅!

雖然顧柏一臉確定,可是俞子彥還是有些不信。

月餅怎麼會是軟軟的,白白的?

他又不是沒吃過月餅!

見俞子彥一副懷疑的表情,顧家幾個孩子都有些不服氣。

“彥哥,你彆不信,我三叔說了,過些日子還會訂那種點心的,到時候給你家也送去一盒,你跟大姑和茹姐兒都嘗嘗!”

聽他們說過些日子再給永昌侯府送點心,俞子彥越發確定他們是在吹牛,隻笑了笑算是回應。

如果這點心當真這麼好吃,靖國公府現在怎麼不拿出來?

堂堂國公府,難道連一盒點心還買不到嗎?

大家看俞子彥興趣缺缺,顯然是不肯相信他們的話,越發想要解釋清楚,可又說不明白。

他們的詞彙太匱乏了,實在描述不出來那冰皮月餅有多好吃!

就在這個時候,鐵甲匆匆從外頭走了進來。

看到大家還沒吃完飯,他才鬆了口氣,趕緊上前行禮。

“小人給老爺,老夫人,世子,世子夫人——”

還沒等鐵甲把所有主子稱呼完,靖國公夫人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是不是簫兒回來了?”

好不容易盼到顧南簫回家一趟,靖國公夫人哪有心情聽鐵甲碎碎念。

鐵甲忙說道:“是,三爺回房去換身衣裳,叫小人先把東西送來。”說著把食盒遞上去。

丫鬟忙接過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孩子們看到食盒,頓時眼睛一亮。

顧鬆和顧桐等幾個年紀小的坐不住,紛紛溜下了桌,往食盒那邊湊。

“鐵甲,這裡面是什麼?”

“是不是上次吃的冰皮月餅?”

“哇,我聞到香味了!”

聽著不遠處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俞慧茹和俞子彥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難道他們說的什麼冰皮月餅,還真有這樣的吃食?

冰皮,難道是用冰做的皮?

兩個孩子雖然都十幾歲了,可到底是少年心性,聽到這麼新鮮稀奇的吃食,又是這樣特彆的名字,哪有不好奇的?

要不是在外祖家做客,他們倆肯定也跑過去看熱鬨了。

幾個小主子都湊過來了,丫鬟們不敢怠慢,把裡面的食物小心翼翼地擺盤放好,放到桌子上。

丫鬟們不認得食盒裡的點心,隻覺得這點心軟軟的,便沒有疊放在一起,而是平鋪著放在盤子裡。

好在食盒裡的點心足夠多,一共裝了五六盤,以各位主子們平日的胃口,肯定是綽綽有餘的。

在看到盤子裡的點心時,俞子彥不由得一怔。

“這……這就是冰皮月餅?”

這世上還真有這樣潔白如雪的點心!

想到自己前一刻還在懷疑顧家孩子們的話,俞子彥隻覺得耳根發熱。

本以為是顧家孩子吹牛,沒想到是自己沒見過世面。

看到俞子彥難掩尷尬的表情,顧家的幾個孩子都偷偷笑了。

顧鬆把自己面前的點心盤子往俞子彥面前推了推,說道:“彥哥兒,你是客人,你先嘗。”

見顧鬆絲毫沒有笑話自己的意思,俞子彥才放鬆了些,他偷眼看了看靖國公夫人那邊的方向,見外祖母親手拿起一塊點心,遞給顧敏吃,便也有樣學樣,用手去拿那塊點心。

可是才一碰到點心,他就吃了一驚。

手感軟綿綿,冰涼涼,宛如冰水浸過的棉花一樣,十分奇妙。

他不敢用力,用手指探入點心的底部,緩緩托起了點心。

手中的點心輕飄飄的,仿佛托著一朵無暇的雲彩,待湊近嘴邊,還沒入口就聞到一股濃鬱的奶香味。

他試探著張開牙齒,輕輕咬了一口。

綿軟的外皮,冰涼甜美的奶油,無需用力便可滑入口中,唇齒間立刻充滿了甜蜜綿滑的滋味。

哪怕是一向不愛吃甜食的他,也覺得這味道簡直美味無比。

而他身旁的俞慧茹則在吃過之後,就忍不住發出了驚呼:“這個點心真的太好吃了!”

冰涼,甜美,滑軟,這無與倫比的口感,瞬間征服了俞慧茹的味蕾。

此刻俞慧茹再也顧不得在外祖家做客的矜持,飛快地吃完一塊,又拿起一塊。

而本該提醒俞慧茹注意形象的顧敏,此刻也是吃得自顧不暇,更不用說教導女兒了。

白白胖胖,香香糯糯的點心,比她吃過的所有糕點都香甜美味。

更讓她驚喜的是,吃過幾次之後她發現,這點心的餡料竟然是不同的!

甜蜜軟糯的紅豆沙,清香十足的綠豆餡,甘甜綿滑的奶油餡,裡面還放著切碎的水果丁……

顧敏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個又一個地吃著,期待著下一個會解鎖什麼樣的滋味。

當然,愛吃歸愛吃,她還沒忘記自己的父母。

“娘,您上次吃的是什麼餡的?這個紅豆餡好吃,您嘗過了嗎?”

“爹,這裡面好像是綠豆餡的,你要不要吃一個?”

吃了好幾個以後,顧敏發現這點心的外皮雖然看著一樣,可是因為是白色的,又很薄,所以仔細觀察的話,是可以看到裡面紅色或者綠色的餡料的。

靖國公最近正在犯秋燥,看見這些甜膩膩的東西,就沒什麼胃口。

他見顧敏捧著一個點心送到他面前,正要開口拒絕,就聽見顧敏說這是綠豆餡的。

綠豆清火,也沒有其他餡料那麼甜膩,他聽了倒覺得可以嘗嘗看。

靖國公接過顧敏手裡的點心,一張口就咬掉了一半。

綠豆沙熬煮的濃稠綿密,吃上去順滑爽口,又沒有加大量的糖,反而透著綠豆獨有的微甜和豆香,讓不喜吃甜食的靖國公也不由得面露滿足。

他把餘下的點心一口吃掉,說道:“味道不錯,還有嗎?”

難得老爺子愛吃個什麼東西,靖國公夫人聽了,連忙讓丫鬟幫著挑幾塊綠豆餡的。

顧南簫換好衣裳出來,就看見堂間是這麼一副景象。

隻吃了少量的菜肴已經開始變涼,本該吃飯的家人們卻都一人一個捧著點心,或是大快朵頤,或是爭辯著哪個餡料最好吃,或是一邊吃,一邊叫丫鬟再拿一個,個個兒吃得心滿意足。

大家沉浸在美味之中,就連顧南簫進了門都沒人發現。

直到一旁的丫鬟上來搬椅子,加碗筷,眾人才發現顧南簫來了。

“三叔,您帶回來的點心真好吃!”

“三弟,這點心跟那天的月餅不一樣,不過更好吃!”

“簫兒回來了,點心還有沒有了?彆忘了給簫兒留一盤!”

哪怕見到顧南簫,大家打招呼的時候也不忘說著這點心。

還好顧南簫一去一回沒有耽誤太多時間,點心還沒有吃完,丫鬟聽了靖國公夫人的話,又端了一盤給顧南簫。

見大家都吃得這麼高興,顧南簫下意識地拿起了一塊。

一旁的金戈悄聲提醒道:“三爺,您還沒吃飯呢!”

主子的胃口向來不大好,要是不按時吃飯,隻怕又要胃疼了。

顧南簫聽了他的話,卻沒有說什麼,而是把點心放在了口中。

入口綿密,香滑無比,雖然跟冰皮月餅有所不同,卻依然美味十足。

顧南簫微微眯起了眼睛,果然她做的東西是最好吃的。

最近因為吃了她做的飯菜,一向難受的胃似乎也舒服了不少,就連空腹吃這冰涼的點心,也沒有什麼不適的感覺。

雖是如此,顧南簫卻沒有貪嘴,隻吃了一塊,就讓丫鬟把餘下的點心送去給孩子那邊了。

原因無他,有幾個孩子吃得太快太多,面前的盤子已經空了,正眼巴巴地看著其他人吃。

顧南簫這一盤點心送過去,孩子們立刻歡呼了起來,紛紛拿起點心吃了起來。

俞慧茹和俞子彥之前見顧南簫進來,便起身行禮。

這會兒見顧南簫隻吃了一塊點心,就散給其他人了,俞子彥忍不住問道:“小舅舅,您怎麼不吃點心?”

對於這個性子穩重的外甥,顧南簫還是很喜歡的。

“舅舅已經吃過了。”

這不是假話,知道鐵甲取回了點心,顧南簫一個沒忍住,回來的路上就吃了幾個了。

俞慧茹卻誤會了他的話,以為他在外頭吃過,才買了送回家裡來的。

剛才顧家的孩子們雖然說冰皮月餅好吃,可是他們吃的這個點心明顯不是月餅。

他們問顧家的孩子這是什麼,可是他們也說不出來名字。

這就讓俞慧茹更加好奇了,見顧南簫回來,便問道:“小舅舅,這點心叫什麼?”

顧南簫說道:“這叫雪媚娘。”

這也是鐵甲回來告訴他的。

“雪媚娘?好動聽的名字!”

“美食繁多爭妍媚,入口而融舌齒間。這雪媚娘的外形似雪,口感也如雪花般冰涼爽滑,這名字實在是太貼切了!”

“冰肌玉骨,媚態天成,把美食比喻為女子,當真是巧奪天工!”

眾人原本還猜想著這點心叫什麼名字,現在聽了雪媚娘這名字,越發覺得驚豔。

滋味驚豔,名字更驚豔!

是怎樣靈巧的心思,才能做得出如此美味的食物!

長房長子顧楷忍不住問道:“三叔,這雪媚娘是哪位名廚做出來的?”

顧家和俞家都是燕京城的公侯世家,哪怕是禦宴他們也是吃過的,論起京城美食,他們哪還有沒吃過的?

能讓他們都驚訝不已的雪媚娘,一定是出自京城某個名廚大家之手。

本是一個簡單又尋常的問題,顧南簫卻沉默了。

他垂下眼簾,半晌才說道:“是一個……年輕的姑娘,並不出名。”

“是個姑娘?還很年輕?”

聽了顧南簫的話,大家更驚訝了。

原以為能做出如此完美的點心的人,一定是個浸淫廚藝多年的名廚,沒想到竟然是個年輕姑娘!

顧楷聽了,再看向雪媚娘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好奇。

此刻他竟然想起兩句詩:纖手搓來玉色勻,碧油煎出嫩黃深。

能做出這樣美好的食物的姑娘,一定也是個美好的女子吧?

其他幾個孩子則沒有想那麼多,隻是高興自己又吃到好吃的了。

三叔果然是個言出必行的君子,答應給他們帶點心,就真的帶了冰涼美味的雪媚娘回來。

隻可惜三叔一個月也回不來幾次,如果他們天天都能吃到這麼好吃的點心,那該多好啊!

本該是秋高氣爽的九月,這幾日太陽卻反常地暴曬起來,熱得人們連吃飯都少了幾分胃口。

鑒於天氣忽然轉熱,梅娘讓娟娘晚些日子再上羊湯,最近還是繼續做紫菜湯或冬瓜湯。

梅娘隨著天氣的變化改變當日的菜品,韓向明等人越發不敢怠慢,每日早早就去南街買菜,生怕耽誤了店裡的生意。

這日早上,韓向明和鐵柱等人搬了食材回來,跟著他們回來的還有一個讓梅娘有些意外的人。

“金大哥,你怎麼來了?”

梅源記早上不賣吃食,金祥一大早上來這裡乾什麼?

金祥幫著韓向明等人搬了幾個小筐下來,又提著一個沉甸甸的竹簍放在梅娘面前。

“梅姑娘,這是我嶽母家送來的,都是從他們村子河邊撈出來的,很是新鮮,我就給你送來了。”

梅娘揭開蓋子,發現裡面裝著各種蝦螺和小螃蟹等河鮮,小蝦還在上面蹦躂,顯然是剛撈出來沒多久。

她沒有一臉歡喜地收下,而是抬頭看向金祥。

“這是給杏娘補身子用的吧?”

這些活物保存不易,無緣無故的,金祥的嶽母家給他送這些乾什麼?

想到杏娘的臨產期就快到了,梅娘很容易就想到這一點了。

被梅娘一語道破,金祥的臉色不禁有些尷尬。

“這個……我們留了幾條魚就夠了,我嶽家人送了這麼多東西,我們家也吃不完呀,再說杏娘眼看就要生了,說實話,我也不敢給她吃這些。”

聽說蝦螺等物性寒涼,若是給孕婦吃了,隻怕會對胎兒不好。

梅娘想想金祥的話有道理,便說道:“那我就留下,姐夫,按照市價給金祥大哥算賬。”

一聽說要給錢,金祥嚇得連連擺手。

“不過是些自家撈的小東西而已,不值什麼的,給錢就太見外了!”

無論梅娘和韓向明怎麼勸說,金祥卻怎麼也不肯收錢。

梅娘隻好讓韓向明把錢收起來,對金祥說道:“那我回頭做好了,叫興兒給你家送去一些,你嘗嘗看。”

“那敢情好!”金祥陪著笑臉,說道,“我就知道,這南城裡梅姑娘的手藝是最好的,不管什麼食材,都能做得無比好吃,就算天上的神仙聞到了香味,隻怕都邁不動步呢!”

見金祥這麼賣力地誇獎自己,梅娘不但沒有高興,反而越發奇怪起來。

平白無故給她送一簍子河鮮,又死活不肯收錢,還這麼拚命地吹捧自己,金祥也太不正常了。

“金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

金祥正把梅娘的手藝誇得天花亂墜,聽到梅娘這麼一問,隻得訕訕地閉上了嘴。

“梅姑娘真是蕙質蘭心,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梅娘笑了笑,說道:“你有事就直說吧。”

要不是金祥誇自己誇得用力過猛,她也不會留意金祥的異常。

金祥看看四周,搬了個椅子放在梅娘身後,自己則坐在小板凳上。

“實不相瞞,我還真有件事要求梅姑娘……”

其實他也不想來的,這不是實在沒法子了嗎?

自打那日杏娘聽說梅娘要招學徒,就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心心念念地想要把自己的親妹子桃娘送去梅源記。

金祥本想用個拖字訣,可是這幾日一回家,杏娘就會追問他有沒有去找梅娘,梅源記到底能不能收下桃娘。

金祥搜腸刮肚地找借口,卻被杏娘誤會是自己不想幫忙。

本來孕婦的情緒就容易波動,雖然這隻是一件小事,卻讓杏娘開始胡思亂想,甚至還認為金祥是不想管她娘家妹子,繼而懷疑金祥是不是厭煩了她,會不會休了她之類的,每天都要哭上好幾場。

金祥被她哭得頭痛無比,又想著她眼看就要生了,這麼哭下去對杏娘和胎兒都不好,隻能各種做小伏低哄著杏娘,可是他用儘心思,說儘了好話也沒用,杏娘一口咬定,隻要金祥不幫忙,那就是嫌棄她了。

金祥被逼得走投無路,隻得硬著頭皮來找梅娘,求梅娘讓桃娘到梅源記來乾活。

梅娘聽完了金祥的話,隻覺得哭笑不得。

果然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成全,金祥也夠可憐的,家裡一個大肚子孕婦,打不得說不得,除了哄著還能怎麼辦?

不過是多招個人的事,梅娘爽快地答應了。

“什麼大不了的事,讓桃娘過來就是,一個月三百文工錢,行不行?”

聽到梅娘答應了,金祥立刻大喜過望。

再聽說還要給工錢,他不禁一愣。

“工錢?給什麼工錢?”

這回輪到梅娘疑惑了:“你不是讓桃娘來乾活嗎?來乾活當然就要給工錢呀。”

反正現在梅源記生意很好,家裡這些人都忙不過來,多招幾個人來乾活也不錯。

金祥趕緊說道:“不用不用,你能收下桃娘,我就感激不儘了,哪還能要你發工錢!”

見梅娘還是一頭霧水,金祥就細細地給她解釋。

原來金祥的意思是,桃娘年紀小,又不會做菜,進梅源記幫忙就是個小學徒的身份,能在梅源記乾上幾年,管她個吃飯住宿,跟著梅娘娟娘等人見見世面,再學上幾個拿手菜,那就是一輩子都受用不儘的本事了。

“……梅姑娘彆誤會,其實各個鋪子裡的學徒都是這樣的,比如北市口布店那幾個小學徒,都是隻管吃住就行,掌櫃的年底給最能乾的學徒扯三尺布帶回家去,那都夠他爹顯擺一年的了!還有銀樓、茶鋪、當鋪……這些店裡的學徒都是這樣的!”

經過金祥的解釋,梅娘才明白夥計和學徒的區彆。

不過她也暗暗感慨,這古代的勞動力是真廉價啊,隻要管吃住,那就有很多人擠破頭往裡進。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九年義務教育,窮人家孩子是很難有讀書的機會的,不管是什麼手藝,隻要學到了就能掙錢養活自己,就是一輩子安身立命的本事。

梅源記的生意這麼好,如果肯收學徒,肯定會有很多人搶著來的。

梅娘不由得心思一動,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裡形成。

跟金祥說好了過兩日就把桃娘送來,梅娘就出門回了武家。

武家燒餅店的生意像往常一樣火爆,看到她回來,熟識的街坊鄰居紛紛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梅娘一一笑著回應,進屋洗過手,係上圍裙出來幫武大娘裝燒餅。

武大娘手上動作不停,百忙之中抽空看了她一眼,問道:“梅兒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梅娘也不賣關子,說道:“娘,我想招幾個學徒。”

“招學徒!?”

沒等武大娘說話,靠近窗口的幾個食客聽見,立刻眼睛一亮。

“梅姑娘,是你要收學徒嗎?這是真的嗎?”

“什麼時候招?我先給我弟弟報個名!”

“我家孩子也要報名!能跟著梅姑娘學做菜,那可真是太好了!”

後面排隊買燒餅的人聽到前面人七嘴八舌地追問,紛紛激動起來。

“梅姑娘說什麼?什麼招學徒?”

“什麼學做菜?跟誰學?”

“你們都小點兒聲,聽聽梅姑娘怎麼說的!”

武家燒餅店的生意有多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更不用說梅源記那些美味無比的飯菜,誰沒吃過?

以前是沒想到,或者不敢打聽,現在聽說梅娘想要招學徒,大家個個激動無比。

要是能跟梅娘學一手,哪怕隻學到一個菜,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梅娘隻是想讓武大娘幫著把消息傳出去,沒想到她才一開口,就有這麼多人迫不及待地往前擠。

她連忙製止眾人,同時揚聲說道:“對,我是想招學徒,不過……”

“不過有幾個條件!”她飛快地思索了一下,繼續說道,“第一,隻招尚未出嫁的姑娘,須得是咱們北市口的姑娘;第二,我隻招五個人……”

聽說隻招未出嫁的姑娘,人群中就響起此起彼伏的歎氣聲。

那些家裡生了兒子的,頭一次恨自己的肚子為什麼這麼不爭氣。

幾個年輕媳婦更是欲哭無淚,恨自己嫁人太早。

一些沒住在北市口的人心急如焚,恨不得連夜全家都搬到這邊住。

唉,要怪隻能怪自己沒福氣!

而那些符合條件的人聽了先是一喜,隨即也焦灼起來。

隻招五個,自家那傻丫頭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了梅姑娘的眼!

心裡惦記著這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眾人匆匆買了燒餅,就一路小跑地回家,生怕晚了一步,這寶貴的五個名額就被彆人搶去了。

剛才還排著隊買燒餅的人瞬間跑了一多半,武大娘總算是有時間歇會兒了。

她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一臉不解地看著梅娘。

“梅兒,你那盒子鋪開得好好的,怎麼忽然想要招學徒了?”

彆人不知道,梅源記掙了多少錢,武大娘是清楚的。

所以武大娘很不解,梅娘招學徒肯定不是為了省幾個雇人的錢,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梅娘扶武大娘坐下,倒了一碗溫水給她喝。

“娘,這是我剛剛才有的一個想法,我是想著,咱們北市口住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沒什麼生意可做,就算有手藝,也很少會教給女子……”

這個時代的女子,絕大部分隻有嫁人,生孩子,伺候全家一輩子的命運。

“可是做菜就不同了,如果做的飯菜好吃些,就可以支個攤子賣小吃食,甚至像我一樣開個店,就能養活自己和全家人。”她停頓片刻,輕聲說道,“我要是沒有這個手藝,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聽到這句話,武大娘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她的梅兒果然是個善良的好孩子,自己吃過那麼多苦,還想著幫助街坊鄰裡的同齡姑娘。

同為女子,武大娘一下子就理解了梅娘的心情。

比如她,要不是會做燒餅,能養得活家裡這麼多孩子嗎?

不管是為了幫助那些女孩子,還是為了實現梅娘的心願,她都應該支持梅娘。

“梅兒你放心,娘親自把關,一定給你招五個好姑娘當學徒!”

梅娘鬆了口氣,笑道:“那這件事就交給娘,我就知道,娘對我最好了!”

這就是她找武大娘的原因,論起北市口附近的人家,武大娘比她更熟悉,也更容易與鄰居溝通,把招學徒的事情交給武大娘,她既省心又放心。

招學徒的事雖然隻是她一時的想法,她卻很確定這件事應該做下去。

當然,原因不止是為了能夠幫助北市口那些想學廚藝的年輕姑娘,她也是有私心的。

就算她再能乾,也隻是一個人,如果能帶出一些徒弟來,她就可以有更多的人手,還可以開分店,把現代的連鎖餐廳理念帶到古代來。

既然穿到了古代,就要好好做一番事業才行!

她想起這五個名額裡已經有了金祥的小姨子桃娘,便提前告訴武大娘,讓她再招四個姑娘就可以了。

武大娘聽了還有些不放心,說道:“杏娘我是見過的,倒是個不錯的,隻是不知道她的妹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要是個不省心的,那不是給梅娘添堵嗎?

梅娘笑道:“娘彆擔心,我自有辦法。”

她敢招學徒,自然就有這個信心,如果不滿意就直接辭掉,她又不是包子,憑什麼幫了彆人還讓自己受氣。

武大娘見她神情輕鬆,便放下心。

梅娘能乾著呢,幾個小學徒而已,她肯定能應付得過來。

梅娘把這件事交給武大娘,就回了梅源記。

於嬸已經把金祥送的那一簍子蝦螺等物清洗乾淨,正一臉擔心。

見梅娘回來,她連忙問道:“梅姑娘,這些東西要怎麼做?”

窮人家出身的於嬸自然是吃過這些小蝦小螺的,沒什麼肉,吃著又麻煩,如今她日日在梅源記裡吃好的,這些小東西連她都不願意再吃了。

梅娘見蝦螺都已經刷洗乾淨,說道:“於嬸,辛苦你了,這些交給我就好了。”

這些小東西清洗起來繁瑣,洗淨可不容易。

於嬸已經洗得乾乾淨淨,她就省事多了。

才頂著外頭的太陽走回來,梅娘正有些熱,看到這些洗好的河鮮,她很快就有了主意。

把蝦、螺、河蜆等物分彆焯水,加薑片料酒去其腥氣,各種食材做熟後放入涼水中浸泡,螃蟹則上鍋蒸熟。

取一個盆,加蔥、蒜末、辣椒粉、辣椒碎、白芝麻等,淋上熱油,加醬油、醋、糖、鹽、花雕酒、胡蔥碎等調料,攪拌均勻。

把焯好的食材放在大盆中,倒入攪拌好的料汁,再加上適量涼白開水,以沒過食材為準。

把裝滿食材和料汁的大盆放在冰塊上浸泡入味,一個時辰後,一大盆撈汁河鮮就做好了。

做好之後,她盛出一大碗,叫武興給金祥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