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090章 清蒸河蟹 這些菜都是你做……(1 / 1)

燕京小廚娘 葉流金 11845 字 3個月前

雅間裡, 顧南簫就著兵士托舉的水盆洗了手,正接過帕子揩拭手上的水漬,就看到梅娘走了進來。

見她進來, 顧南簫原本淩厲冰冷的眉眼便不知不覺溫和了幾分。

他瞟了一眼一旁的兵士, 兵士立刻上前接過梅娘手中的托盤。

梅娘施了一禮, 說道:“不知大人會來, 胡亂做了幾個小菜,招待不周,還請大人見諒。”

這已經不是顧南簫第一次不請自來了,梅娘一邊說著, 一邊想著,以後店裡要多預備一些食材,以備不時之需。

顧南簫聽了她的話,微微頷首,目光掃了一眼桌面。

六盤菜已經擺上了桌,造型優美的糖醋魚, 色澤紅亮的番柿汁豆腐,擺盤整齊的香腸,另有幾樣小菜, 都是鹹鮮口味或者清淡爽口的。

能在短短的時間做出這麼多菜,實屬難得。

“是我來得冒昧了。”顧南簫低沉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這些菜都是你做的?”

“是。”

梅娘想起剛才娟娘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不禁低頭莞爾。

少女一襲素衣,站在他的面前, 微微垂著頭,露出白皙嬌嫩的脖頸,嘴角隱隱翹起, 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這一幕不由得讓顧南簫目光微滯。

不過片刻之後,他便移開了視線。

梅娘沒有注意到顧南簫那一瞬間的失神,她心裡琢磨著,顧南簫問這話,是不是發現她做完晚飯還要另外加班給他做菜了?會不會多給她幾兩銀子當賞錢?

銀子誰不喜歡,多賺一點是一點。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顧南簫都沒有再開口。

梅娘見他不說話,便福了一福,說道:“那我就不打擾大人了,大人慢用。”

是她心急了,人家還沒吃飯呢,怎麼能提賞錢呢?

算了,讓他自己慢慢吃吧,她知道顧南簫不是小氣的人,隻要他吃得滿意了,賞錢肯定少不了。

可是她才要轉身離開,就聽見顧南簫的聲音重新響了起來。

“梁家搬走了,這事你可知道?”

梅娘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不由得腳步一頓。

“……知道。”

豈止知道,三條胡同的街坊們都跑來梅源記慶賀了,她還請大家吃了一頓飯呢。

顧南簫沉默片刻,說道:“恭喜你了。”

梅娘愣住了,她抬起頭看向顧南簫。

恭喜她?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顧南簫以為,是她把梁家趕走的?

或者,顧南簫覺得梁家走了,她的日子就能好過了?

梅娘仔細回憶了一下,她好像沒有表現過對梁家多麼苦大仇深吧?顧南簫為什麼要恭喜她?

不過短短的時間,梅娘腦海裡已經轉了好幾個念頭。

所以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顧南簫正在看著她,顯然正在等她有所回應。

梅娘不禁一驚,下意識地說道:“同喜,同喜。”

此刻她隻想著顧南簫還在查史家丟嫁妝一案,隻怕自己的嫌疑還沒有洗清,顧南簫特意來跟她說梁家搬走的事,難道是想要觀察她的反應?

梅娘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唔,她剛才好像忍不住笑來著,這會兒臉頰還有點兒酸酸的。

顧南簫看她笑得古怪,不禁眉頭微蹙。

“我何喜之有?”

他不過是想起梁坤逼她做妾的事,現在梁家既然搬走,應該就不會再逼迫她為妾了,所以說了句恭喜,她怎麼說了句同喜?

梅娘被他問得一怔,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絞儘腦汁地編造理由,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那個,我以為大人已經查清史家的案子了……”

他每次來都是天黑以後,顯然是忙於公務,連晚飯都不能按時吃,可見是一個兢兢業業的好官。

這樣英明又勤奮的官員,查個失竊案還那不是小菜一碟?

顧南簫見她避而不答,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並沒有查清,而且,也沒有什麼頭緒。”

他也曾以為隻是一件普通的失竊案,沒想到卻毫無線索,之前史家懷疑武家和三條胡同,可是他親自調查之後卻發現根本沒有證據,不管是梅娘還是三條胡同的百姓都是無辜的。

聯係到史家兄弟的反應,他隱隱有了一個猜想,隻是這個猜想還需要證據的支撐,現在更不能跟梅娘說了。

梅娘見他眉頭緊皺,神色冷沉,似乎想起了什麼煩心事,不禁有些後悔。

明明猜到他對史家那位姑娘可能有想法,她又提這件事乾什麼?

再說,梁家搬走了,她就不會再跟梁家有什麼接觸,以後顧南簫如果想聽到史玉娘的消息,是不是又少了一個渠道?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

“請大人見諒,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傷……”

迎上顧南簫那冰冷又帶著一絲疑惑的眼神,梅娘後知後覺地閉上了嘴。

她是不是腦袋短路了,好好的說這個乾什麼!?

梅娘不由得緊張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大人快吃飯吧,一會兒菜要涼了。”

說完,她也不管顧南簫是什麼表情,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顧南簫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還是沒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

梅姑娘這是怎麼了?一會兒恭喜他,一會兒又請他原諒的?

她也沒說什麼啊!

顧南簫回憶著方才兩人的幾句對話,才意識到梅娘大概是以為自己還在懷疑她跟失竊案有關,所以才會這樣緊張,以至於說話都是語無倫次的。

想到這裡,顧南簫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起了筷子。

他本以為這小丫頭膽子挺大的呢,沒想到也有害怕的時候。

史家答應了梁家儘快成親的要求,可是兩家卻在聘禮之事上產生了分歧。

按照史二太太的想法,婚期可以提前,考慮到梁坤目前的情況,儀式也可以從簡,但是三媒六聘的過程還是要走一下的,尤其是聘禮不能少。

梁家是連自家住的房租都不肯出的人,哪裡舍得出聘禮,兩位太太就著這件事互不讓步,史家請來的媒人兩頭跑地傳話,梁付氏和史二太太也見面說了好幾次,都是不歡而散。

梁付氏見史二太太不肯鬆口,就叫梁鵬去找史延貴商量,可是史延貴卻早出晚歸,常常找不到人影,哪怕被梁鵬堵住,也隻是說史貞娘的婚事全都交給史二太太安排了,叫梁鵬去跟史二太太談。

史延貴雖然看中梁坤的秀才功名,可也僅限於此,叫他借宅子給梁家住已是滿心不情願,生出史貞娘這麼一個還沒出嫁就向著婆家的女兒更是糟心,何況梁家還要壓聘禮,他索性就把這些事都推給史二太太了。

史二太太不是說梁家好嗎,不是提出要把宅子借給梁家嗎?那就讓她去應付好了。

梁鵬一個男人,哪裡好跟史二太太面對面說話,更不用說是壓聘禮了,所以他也學習梁鵬,直接把這事兒又還給了梁付氏。

梁付氏見史家二房夫妻倆都不鬆口,又把主意打到了史貞娘的頭上。

這日她借口梁坤想見史貞娘,硬是把史貞娘請到了狗尾胡同。

史貞娘一進門就皺緊了眉頭,這宅子雖說是給了她,可是一直出租著,自有管家打理這些家中的小產業,她並不曾親自來過。

梁付氏從搬進來簡單收拾了一下屋子,後面幾天一直忙著跟史家談婚期,一心想著早早把史貞娘娶進門,自有下人乾活,這宅子也不過收拾得勉強能住罷了。

此刻史貞娘看著狹窄的幾間屋子,隻有頭頂一束光的逼仄天井,再看看到處都是灰塵和臟土,門口泔水桶堆得滿滿的,都發臭了也沒人倒,簷下一個木盆裡泡著沾染著血汙的布條,泡布條的水已經臟得看不出顏色,不禁一陣作嘔。

梁付氏已經在這裡住了好幾天了,早已對這些臟汙視而不見,隻一個勁拉著史貞娘說話。

“貞娘,你可算是來了,坤兒都問過你好幾次了,你說說你,他都傷成這樣了,你也不說來看看他!”

史貞娘強忍住捂著口鼻的衝動,隨著她進了梁坤的屋子。

一推開門,更濃烈的血腥和臭味撲面而來。

梁坤正趴在炕上,借著難得一見的陽光晾曬傷口,梁付氏這麼一推門,他趕緊拽過被子蓋住身體,這麼一動又是一陣劇痛,忍不住齜牙咧嘴地倒吸涼氣。

“你……誰讓你們進來的!”

梁坤差點兒走光,不禁惱羞成怒。

梁付氏卻不以為意,徑直走到他身邊坐下。

“怕什麼,我是你娘,又不是外人,貞娘也都談婚論嫁了,馬上就是你的人了,你還怕她看?”

一番話說得梁坤臉色鐵青,史貞娘則深深低著頭,手裡的帕子差點兒擰碎。

偏偏梁付氏還招手叫她:“貞娘,你不是說要看看坤兒嗎?快過來坐啊!”

想到梁坤被子底下的“風光”,史貞娘哪裡敢上前,隻是站在門口不肯動。

“嗨,瞧你這孩子,還害羞上了!”梁付氏強行拉她過來,笑道,“要不了幾天,你就嫁過來了,到時候這麼害羞可不成!”

史貞娘的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她雖然被梁付氏拽著,身子卻扭到另一邊,說什麼也不敢看梁坤。

梁付氏眼珠轉了轉,說道:“貞娘,你先坐著,我去給你倒水喝。”

說完起身就走,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貞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顧不得火牆都是黑漆漆的塵灰,緊緊靠著牆壁不敢動彈。

梁坤見她一副畏手畏腳的模樣,不禁一陣煩躁。

“你離我那麼遠乾什麼?可是嫌棄我?”

雖然天氣轉涼,可是梁坤的傷口反複崩裂,到現在已有潰爛的跡象,雖然日日換繃帶敷藥,傷口卻依然不好。

再加上梁鵬甩手不管,梁付氏日日在外奔忙,梁坤連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時吃,更不用說有人擦洗換藥,精心照顧,如今什麼模樣是可想而知。

史貞娘忍著惡心,細聲細氣地說道:“沒有的事,隻是……隻是咱們倆還沒成親,我……我不敢……”

見她說話都結結巴巴的,從頭到腳都是小家子氣,梁坤神情中不禁帶了幾分嫌惡。

再想到自己這傷是因何而起,他的心情更差了。

“你拿這話哄誰呢?我們搬到這裡,你可曾來看過一眼,可曾讓人來問候一聲?”他越想越是生氣,語氣也越發憤怒,“你是怕我這傷好不了,怕我病死了吧!”

沒想到他說話這麼難聽,史貞娘顧不得害臊,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沒來看你,是因為咱們兩家正在議親,我娘說我要避嫌……”

京城的婚嫁規矩,本是兩家兒女定了親,男女雙方便不能再見面,不過史家是商戶,不大重視這些規矩,史二太太又希望史貞娘能跟梁家人提前熟悉,以後相處也方便,便任由史貞娘和梁坤私下見面。

可是這幾日兩家正在商量婚期,就算再不懂規矩,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讓史貞娘來看梁坤,更何況梁坤傷了屁.股,史貞娘就算再關心,也不好意思天天來追問梁坤的傷口怎麼樣了,因此便沒有出面。

沒想到梁坤卻因此記恨在心,一見到史貞娘就興師問罪。

“我都快沒命了,還避什麼嫌!?”梁坤沒好氣地罵道,“你就算自己不能來,難道你家沒有婆子下人?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是盼著我早點兒死嗎?”

史貞娘又羞又氣,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

“你說這些話,真真是冤死我了!我要是有二心,怎麼會把宅子借給你家住?”

要不是她,梁家被北市口的百姓趕出來的時候,就要淪落街頭了,可是她拚著父親的辱罵,把陪嫁宅子借給梁家,換來的卻是梁坤的責備和羞辱!

“你還有臉提!你家不是有錢嗎?怎麼就給你這麼一個小宅子?”梁坤不耐煩地說道,“你自己瞧瞧,這麼小的宅子,連個曬衣服的地方都沒有,虧你爹娘還有臉說,把這個小屋子給你陪嫁!夠乾什麼的,豬圈都比這地方大!”

北市口的梁家雖然不大,可也是有屋有院的,比史貞娘這宅子強多了。

他都考中秀才了,怎麼住的地方越來越小,越來越破?

史貞娘氣得渾身哆嗦,說道:“宅子小又怎麼了?你若是有大宅子,你自去住啊!”

都住到她的宅子裡了,還這也不滿意,那也不高興的,真是要飯還嫌飯餿!

梁坤沒想到史貞娘居然敢頂撞他,先是一愣,隨即砰地一下拍在炕席上。

“住你的宅子幾天,就敢跟我甩臉子了是嗎?我就知道你是嫌棄我!”

梁坤是讀書人,自詡有著一身傲氣的風骨,哪裡肯受這種委屈!?

要不是他傷口疼得動不得,他肯定摔門就走,也不受這樣的鳥氣!

史貞娘含著眼淚,哭道:“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是你嫌棄我還差不多!我早就知道,你的心裡隻有武梅娘!”

梁坤一聽她提起梅娘,頓時勃然大怒。

“你還敢提梅娘!要不是為了你,我能變成這副模樣嗎?”

要不是因為史家的親事,他怎麼會得罪梅娘,他現在被學官打板子,被趕出三條胡同,全都是因為史貞娘!

想到史貞娘當初答應他,幫他逼著梅娘走投無路,進梁家為妾,結果卻說到沒做到的事,梁坤越發睚眥欲裂。

明明是史家去報了官,憑什麼史家什麼事都沒有,卻讓他承擔所有的責任!

看著凶神惡煞的梁坤,史貞娘又驚又怕。

“怎麼會是為了我?明明是你……”

她話還沒說完,梁付氏提著水壺進來了。

“坤兒說的哪一句不對?就是因為你!”梁付氏把水壺往桌上重重一放,臉色很是難看,“坤兒這樣都是你們害的!如今想讓你早點嫁過來照顧坤兒,你家還推三阻四,還獅子大開口地要聘禮!?”

想到銀子,梁付氏無比肉痛,忍不住嚎哭了起來。

“我可憐的兒啊,本以為你考上秀才,我們老兩口就能跟著享福了,誰知道竟攤上這樣狼心狗肺的嶽家!”她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拍著腿破口大罵,“明明知道我們家被趕出來了,坤兒又傷成這樣,連郎中的診費都出不起,還跟我們逼著要聘禮!這是不給我們留活路啊!”

“史貞娘,你彆以為逼死了我兒子,你就不用嫁了,你也不想想,你要是守了望門寡,看誰還敢娶你?隻要我老婆子還有一口氣,我就鬨得天翻地覆,要你給我兒子償命!”

史貞娘知道梁付氏不好惹,卻沒見過她如此撒潑凶狠的模樣,被嚇得渾身發抖,扶著牆跌跌撞撞往外跑。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什麼人,這是什麼事兒!?

她要回家找母親,母親一定會保護她的,母親一定會為她做主的!

梁付氏見她跑出去,哪裡肯放過她,一路追著她邊跑邊罵。

哪怕史貞娘躲進馬車,死死捂住耳朵,依然能聽到她震耳欲聾的罵聲。

“……之前哭著喊著求我兒子娶你,現在看我兒子受了傷,就一點兒情面都不講了!史貞娘,你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大家夥都來看啊,就是這丫頭跟我兒子定了親,把我兒子害得受傷,現在卻不管不問!”

“就你長那小鼻子小眼的醜模樣,也就我兒子心善肯娶你,你還有臉要聘禮!呸,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你要聘禮也行,把你的私房銀子拿出來,我們再添上一點兒送回去,就算是給你臉面了!”

馬車一路前行,梁付氏一邊追趕,一邊時不時拍著車廂壁,高聲叫罵著。

車夫知道梁付氏是史貞娘的未來婆母,生怕自己趕車太快,不小心磕著碰著老太太,隻得勒著馬嚼頭讓馬兒慢些走,這樣梁付氏追得就更容易了。

梁付氏從草市足足追到了花市,引來無數看熱鬨的人圍觀,實在跑不動了,才算是停下了腳步。

史貞娘早就被嚇得膽戰心驚,直接叫車夫趕快點兒回家。

她們都沒有注意到,花市的街口處,有人正在遠遠地注視著她們。

直到史貞娘的馬車消失在街那邊,戴著帷帽的少女才輕聲開口。

“雙兒,咱們該去梅源記吃飯了。”

雙兒手裡抓著一把瓜子邊看邊磕,看著梁付氏罵罵咧咧地走了,再聽聽街上人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梁家和史家的事,正聽得笑逐顏開。

聽到韋姑娘的話,她趕緊把瓜子揣到荷包裡,笑嘻嘻地說道:“好啊姑娘,咱們快去告訴梅姑娘,梁家和史家狗咬狗的事,她聽了肯定高興!”

韋姑娘聽她說得有趣,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主仆二人徑直往梅源記走去。

廚房裡,梅娘正在燒水。

八月份正是吃蟹的時候,今天早上韓向明和鐵柱買了一小筐螃蟹回來,交給梅娘。

隻是現在螃蟹才上市,價格還不便宜,無法大批購買來做盒子菜。

梅娘就想著把這些螃蟹清蒸一下,隻給家裡人吃,算是嘗個新鮮。

螃蟹的做法很簡單,燒上一大鍋水,把螃蟹清洗乾淨,放入簾子上,撒上薑片,隔水蒸熟即可。

螃蟹的香味才飄散出來,外頭就有人喊梅娘。

“梅姑娘,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