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淡,事事順心。

雪如圭一一見過黎采玉其他的弟子,個個表現如常,恭敬有禮,不失親近。

相處起來很舒適,說話好聽,十分擅長照顧人,細心體貼。

分明是才見面沒多久的小師叔,很快變得熟稔,就連偶爾見到的朱雀台守衛者也會畢恭畢敬的對他行禮,尊稱師叔祖。

這些人都能證明,他們的小師叔/師叔祖自小身體孱弱,與師尊/祖師相依為命,平日裡不怎麼愛出門,故而難以見到。

雪如圭就像一滴水,悄無聲息融入到新環境,仿佛一開始就在這裡。

說好了是個打鐵師父,底下卻有這麼多徒子徒孫,黎采玉表示:“我隻收了這四個弟子,他們在外面收了多少徒弟我不清楚,應該挺多的,經常在路上遇到,不必在意。”

徒弟出門在外看到好苗子,見獵心喜想要收弟子,難道還要攔著嗎?

反正黎采玉沒興趣當這個壞人,知道弟子有分寸就行了。

日子順遂,心態放鬆,讓修煉更通暢。雪如圭明顯感覺到冥冥之中阻撓自己的無形之物損耗消磨不少,每次修煉都會衰弱一分。按照這個趨勢,徹底將其瓦解指日可待。《金光神咒》果真是邪祟外魔的克星,效果奇佳。

卯時的太陽照耀大地,雪如圭一如既往的開始修煉,從早上坐到夜晚。

經過一天的積累,他感覺到仿佛有某種桎梏即將被打破。

這種感覺雪如圭非常熟悉,以往修煉功法即將突破境界時便會隱隱出現預感。補天後試圖重修境界,每當即將突破境界,那冥冥之中的無形阻力便會作妖,令他突破失敗,功虧一簣。

果不其然,分明感覺到阻撓自己的力量已經磨損很多,阻力大不如前,當他即將突破時卻勢氣大漲。

雪如圭對識海中掀起的狂風巨浪已經習以為常,頂著壓力勇往直前,現在是最為關鍵的時刻,一旦失敗前面的努力都會付之東流,功敗垂成。

他熟練的默念金光神咒,刻畫描繪神符,順著紋路運行周天,一遍一遍又一遍。

意誌堅定,心若磐石,再次向困境發起衝鋒。

雪如圭以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不論接下來面對什麼都能迎難而上,然而他還是低估了困住自己的桎梏。

狡詐,陰毒,跗骨之俎,精準狙擊。

當狂風巨浪都消失,仿佛之前的阻礙都隻是錯覺,他下意識警惕,絲毫沒有放鬆。

“圭圭……”

熟悉的呼喚傳入耳中,令雪如圭身軀一顫。

他看到不敢置信的一幕,高大俊美的青年對他露出微笑,空氣中仿佛有什麼東西點燃□□,不可言說隻可意會的氣息彌漫,好似一縷輕煙勾勾纏纏,繞著他一圈又一圈纏上,落入蛛網的獵物般,越是掙紮,越是纏的緊。

衣衫一件件褪去,是他曾經見到過的模樣,那雙曾經為他解過困的手再度令他顫抖喘息。

兩個人的身體貼合到一起,無比親密,呼出的每道氣息都炙熱的不可思議。

雪如圭腦子一片空白,金光神咒已經停了,順著神符紋路運行的周天也在不知不覺中停歇,一切都戛然而止。

似乎有道笑聲猖狂回蕩,嘲弄他妄圖衝破桎梏卻寸步不前。

勉強找回神誌,告訴自己一切都是虛偽,都隻是迷惑他的幻象,雪如圭繼續默念金光神咒,運行神符周天。

他汗如雨下,艱難抗拒幻象乾擾,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艱難。

理智就像被反複拉扯,在清醒與沉迷中徘徊,每當喚醒自己的神誌,新的考驗就會出現,意圖把他拽下欲望深淵。

雪如圭終究沒有被幻象迷惑,每次都艱難找回自己,然而這樣的斷斷續續對打斷他突破桎梏已經夠了。

他能拒絕幻象,但無法抗拒自己的本心。

震驚,嫌惡,自我厭棄……

分明厭惡極了這種事情,卻不可抑製的因為幻象而激動顫抖。

終於還是功虧一簣。

雪如圭猛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息,心臟拚命跳動仿佛就要跳出胸腔,腦子裡還殘留被幻象纏住的感覺。炙熱的身體,顫抖的呼吸,一切都是記憶猶新!

竟然因為這樣的原因導致失敗!

前所未有的羞恥襲上心頭,讓他分外惡心痛苦。

這一刻雪如圭是多麼厭惡自己,憎恨自己,他有多麼厭惡施加到自己身上的欺辱,此刻就有多麼惡心自己。

難道真的是食髓知味,承受了那麼多的欺辱淩虐後,竟然主動尋求欲望。

真是太肮臟!

仙劍感受到他情緒波動巨大,飛過來圍著他轉了轉,仿佛天真無知的孩童,小心翼翼察看他的臉色。

眼角餘光瞥見仙劍,雪如圭面無表情伸手握住,心底一道聲音在瘋狂叫囂。

乖巧安靜的仙劍意識到什麼,忽的瘋狂震動起來,猛然掙脫雪如圭的手,發出嗡嗡鳴叫。

那可憐的模樣終於喚醒雪如圭的理智,他無力的垂下手,抬頭仰望星空,眼底毫無神采。

他甚至開始害怕下次衝擊桎梏。

多麼糟糕!

“圭圭?”

雪如圭渾身一顫,不敢轉頭去看。

聽見這個聲音便會令他不可遏製的想起才在耳邊響起過的顫抖呼吸,想起炙熱的身軀,想起親密貼合的交纏。

黎采玉是被火之高興呼喚過來,在自己的地盤上大可以放鬆些,也就沒有在雪如圭修煉時給他護法。

現在是夜晚,看到雪如圭滿頭大汗的模樣,黎采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說起來真是奇怪,每回雪如圭修煉《金光神咒》後都會格外疲憊,新手最適合卯時修煉,可他總是一坐就是一整天。

經過觀察後發現沒有其他毛病,也就放任去了。

他想了下,終於發現今天哪裡不對勁,雪如圭竟然沒有修煉到第二日,中途醒過來。

這可是第一回。

第一反應是雪如圭修煉出金光了,但立馬被壓下來,看著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

黎采玉在雪如圭面前蹲下,抬手擦了擦他的汗,肌膚碰觸叫雪如圭顫了顫,身體一陣悸動。

“圭圭你怎麼了?”

下一秒整個人愕然,因為雪如圭把手伸過來,按在他小腹下面。

黎采玉:“???”

“玉哥是如何做到的?”雪如圭沉重頹廢,渾身散發自我厭棄的氣息。

黎采玉:“啊……?”

話題跳躍太快,令他滿頭霧水。

“我衝破桎梏又失敗了。”雪如圭近乎喃喃自語,“我失敗過很多次,每次都會在以為可以突破時功虧一簣,這次也是這樣……我可以繼續修煉金光神咒,為下次衝級做準備,可是……”

如果出現的幻象是其他人,是欺淩羞辱他的任何一個,雪如圭都不會動搖,因為他知道隻有突破桎梏重新取回力量,才能徹底擺脫這種處境與命運,惡心的欺辱者隻會加強他的意誌力跟決心,令他的劍更鋒利無情。

發自內心的悸動最是無法驅除,剪不斷,理還亂。

每個畫面都深深烙印在腦海裡,每道呼吸都在耳邊反複出現,揮之不去。

如果又是那樣的幻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無動於衷。

雪如圭恐懼了。

他恐懼這樣的自己。

看到雪如圭這副受到巨大驚嚇,尚未從餘韻中回神的模樣,黎采玉抬手在他後背一下一下輕撫,就像擼貓一樣順毛。

“發生什麼事?”

“……”

回應黎采玉的是沉默,久久沒有出聲。雪如圭用力握緊劍柄,身體顫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自我厭惡和頹廢情緒,黎采玉感覺他似乎快碎了,緊緊握著劍仿佛有其他含義。

就連剛從合歡宗把人救出來,都沒有這樣恐慌驚懼,那時候隻是平靜到麻木。

聰明的大腦飛快運轉,捕捉到關鍵點。

他雙手搭上雪如圭的肩膀,讓對方看著自己,誠懇真摯道:“人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情。”

這句話從封印了自己世俗欲望的人嘴裡說出來,格外不可靠。

雪如圭半點沒信,依舊自我厭棄,仙劍嗡嗡作響,如果它會說話,大概要哭了。

黎采玉給他擦擦面頰脖頸處的汗液,彎腰將人抱起來,從修煉台送回房間,期間雪如圭安安靜靜,沒有說一句話,隻是手裡牢牢抓著仙劍,沒有放下。

看他這副樣子,黎采玉怎麼放得下心。

房間後面修了浴池,從天然溫泉引水,隨時可以用。

雪如圭修煉過後照例一身汗水,肯定是不能直接睡的,黎采玉輕輕掰開他的手,火之高興重獲自由立馬飛走,避開三尺遠。

自己衣衫被脫掉時,雪如圭神色平靜,波瀾不驚,看到黎采玉脫衣衫,他呼吸一顫,視線不由自主移開,分明早就看過,可此刻卻感覺格外灼人,不能直視。

在溫泉浴池裡坐下,黎采玉發出一聲舒服的輕歎,惡作劇的往旁邊沉默不語的雪如圭身上撩了撩水。

對方隻抬手擦擦,沒有其他反應。

這感覺就很挫敗,毫無樂趣了。

黎采玉看雪如圭蜷縮著身子,幾乎弓成蝦米的姿態靠著浴池邊緣,整個人都快沉入水裡,隻露出腦袋。

視線往下,仿佛忽然就不敢看他了。

黎采玉抬手戳了戳他,又戳了戳他,紋絲不動,始終保持這副垂眸的樣子,不禁興致大起,學著女兒國國王的語氣,“你說四大皆空,卻緊閉雙眼。要是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兩眼空空。”

雪如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