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天命、氣運與金手指32 不合理的要求……(1 / 1)

“那妖修來曆不明, 還行蹤詭秘。老奴擅作主張,前後派過幾匹人馬追蹤在他身後,卻都被他甩掉了。”

“公子你說,這妖修要是沒有什麼事情要瞞著您, 何苦做到這一步?”

宇文銘略一頷首:“繼續說。”

老仆立刻恭敬道:“老奴是擔心魔修給咱們設了一個局, 表面上是來與我們談合作的, 實際卻是想侵蝕我們宇文家。您也知道, 魔修便是不到元嬰修為也可使魂魄離體, 強行占有他人的軀殼。老奴是怕……”

說到這裡,老仆就不再說下去了。

他見宇文銘嘴角勾起,眼中透出種充滿邪念的光彩來。

“那不是更好嗎?假如魔修真想對我們宇文家做些什麼,我們就有借口把他們全殺了,然後不花一分地把靈石礦拿到手了。”

老仆一凜, 兩股顫顫。

他感覺自己方才所說的話, 無意中打開了一扇通往黑暗深淵的大門。

宇文銘不是想等著魔修們對宇文家“做什麼”, 他是要魔修們一定去對宇文家“做什麼”——死人可不會說話。隻要宇文銘帶人殺了這些魔修, 讓這些魔修神形俱滅, 那還有誰能跳出來說這些魔修是清白的, 他們沒有對宇文家做壞事呢?

靈石礦隻是其一。

如果魔修們在對宇文家“做些什麼”時, 殺掉了宇文家的家主呢?

大公子宇文敬人在碧風國,而這裡是玄水國。哪怕大公子有修出祖宗原型的本事,他也不可能在得到消息後立即趕回。彆提消息從玄水國傳到碧風國,還需要相當的時間。

為了不讓殺父的賊人逃走, 屆時銘公子完全可以代替遠在他國的長兄登高一呼。等鞭長莫及的大公子趕回, 銘公子恐怕也該收的收、該殺的殺,坐穩了這家主之位了。

老仆沒有勸阻他看著長大的銘公子。

不是他不想,是他不敢。

他很清楚, 一旦自己張了這個口,他就會是銘公子用來立威的那隻雞。

雙手攏入袖中,老仆抬手向著宇文銘行禮。

“公子……英明。”

……

被人跟蹤了一路的鬼師躍上山崖,隨後在月光下崩解了。

對,沒錯,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是他整個人真的如同沙石泥土所做的泥俑,就那樣土崩瓦解了。

“可惡!又被這妖修識破了嗎!?”

跟蹤鬼師的修士惱怒地從山崖後頭的山林裡走了出來,一腳踢開腳邊的小石子。

“明明他一從銘公子的屋子裡頭出來,我們就跟上他了,他根本沒從我們的視線裡消失過,他是怎麼和替身交換的?”

宇文銘大事小事都愛和鬼師商量,這不僅讓侍-候他多時的老仆感到擔憂,也讓他的手下們有了強烈的危機感。

老仆稍微在這些人面前說上幾句他的擔憂,自然有人自告奮勇地要去“查清”鬼師的底細。可就像方才那樣,鬼神總能有一百種方法發現他們的跟蹤,他也總能在發現自己被跟蹤後從跟蹤他的人面前玩消失。

碧風國·清風城——

本該隻是個自動應答人偶的宇文敬忽然搖晃兩下,跟著如夢初醒般重新掀開眼皮。

“回來了?”

正用玉簡做著什麼的葉棠隻瞥了宇文敬一眼,就又去做她的事了。

“對不住,因為被人跟得太緊,沒找到機會甩掉他們,我不得不毀了那個身體。”

“沒關係。”

葉棠隨意地揮了揮手。

瞧見葉棠這渾不在意的模樣,宇文敬卻是更不好意思了。

被葉棠移植了媚姨的道骨之後,他與葉棠身上屬於媚姨的那一部分就建立了一種奇特的聯係。這種聯係可以幫他輕鬆地定位到葉棠的所在,所以他出現在了壽嶺銀家的地盤上,找到了葉棠。

在帶著葉棠回到宇文家之前,宇文敬就知道了宇文英答應江後,讓他去碧風國替三弟向帝姬求親的事。他原本的計劃是帶著葉棠去碧風國,讓葉棠做個他的傀儡,用來當他的替身。他則是偷偷潛伏回家,去動手完成自己的複仇。

“你的計劃有破綻。”

“首先,你要怎麼掩飾你身上的龍氣?其次,你要怎麼收起你身後的龍尾?”

龍氣的事宇文敬想過,他希望葉棠能分給他一些來自藏龍崗的天材地寶,以陰氣和屍氣遮蓋掉龍氣。但尾巴……

“屍龍不是活著的東西,所以它身上的陰氣和屍氣能夠蓋過龍氣。可你是個活人。”

“我知道你在練習用幻術藏起尾巴,也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可你能保證你在心緒難平的時候,你的尾巴不會突然跑出來麼?”

葉棠尊重宇文敬的努力,但她既然有更好的替代方案,又何必對不是敵人的宇文敬藏著掖著呢?

“我給你做個臨時的軀殼吧。你把意識放進臨時的軀殼裡就行。”

宇文敬下意識地想說:“不。”

不是他不信任葉棠的能力,也不是他怕葉棠用他的肉身做些什麼,他隻是不想讓葉棠為他破費——倘若軀殼這麼容易做,修真者們乾嘛不都給自己準備一具資質更好的身體?想要做出可以讓人的神魂寄宿其上的軀殼,那可是需要投入大量的天材地寶,甚至是用上至尊法器的。

但在宇文敬拒絕以前,葉棠就打了個響指。

搖曳的燈火裡,無數個活人般的傀儡一個個現身。它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俊美,有的醜陋,有的可笑,有的普通,也有的畸怪。

看著這一張張有的融入人群你就想不起它長什麼模樣、有的醜怪驚悚到讓人一看就幾天吃不下飯的臉,宇文敬回頭道:“這也是你的‘金手指’?”

——他已然明白,葉棠用來製造他臨時軀殼的術法,隻怕與一般製造肉身的術法有本質上的區彆。

葉棠想了想:“也算是吧。”

也算是?

模棱兩可的回答讓宇文敬不明所以。不過他沒有追究下去。

他母親的日記裡寫過,“金手指”是“穿越者”與“重生者”最大的倚仗,也是他們最深的秘密。他這樣隨隨便便地探聽葉棠的秘密,這不單是無禮,還很危險。要知道不少穿越者和重生者為了保住自己金手指的秘密,是不惜殺人滅口的。

“那、你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或者,有沒有什麼事,是我能幫你做的?”

沉寂是有代價的。在宇文敬拖著破碎的身體一心求死的這些年裡,曾經追隨在他身邊的人都漸漸走光了。

雖說這其中不乏有直到現在也仰慕著宇文敬、想要追隨他的人,也有堅定的認為隻要嫡子不死、家主之位就該由嫡子來繼承的純長幼論者,但宇文敬並不打算立刻就向這些人求助。

原因很多,其中有宇文敬並不想讓這些人立刻旗幟鮮明地開始站隊、與自己弟弟對立的因素在,也有宇文敬不打算照單全收所有“支持者”的因素在。對宇文敬來說,不支持自己的不一定是敵人,就算是敵人也未必能對自己造成致命打擊。把支持自己、可理念與自己天差地彆的人放在身邊,反而才是埋下了難以根除的禍端。

但,不向這些人尋求幫助,就意味著宇文敬能夠做到的事情相當有限。

宇文敬對現在的自己有著清晰的認知,他可不會在葉棠面前托大,承諾會加倍還上葉棠的恩情——雪中送炭的恩情本就不是物質可以完全量化的。想要用物質兩清恩情本身就是一種對他人情義的踐踏。

所以宇文敬不說“還”,隻問葉棠有沒有什麼是他能給她的,能為她做的。

他想投桃報李。哪怕他能派上的用場,在眼前這位大能的眼裡,不過微末。

“還真有一件事。”

葉棠像是想起了什麼。

“待你除掉你父與你弟,記得把你家中的妹妹們都趕出門去。”

“趕出門?”

宇文敬愕然:“她們都是從小錦衣玉食慣了的千金小姐,把她們趕出門去不會太……”

“你是想說這不會太殘忍了嗎?”

宇文敬沒有問葉棠她為什麼要她這麼做的理由,也沒有否定葉棠提出的要求。他的問題本身既代表他已經在考慮按照葉棠的要求把他那些異母妹妹們趕出門去後會發生什麼。

對於這點,葉棠是滿意的。

“那麼,我來問大公子一個問題好了。”

“你見過被飼養的家畜吧?那些家畜比之外頭的禽鳥,誰更幸福呢?”

被豢養的家畜之所以可憐,那是因為豢養家畜的人早已經看到了它們的結局。

這些家畜生來隻為一件事,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被宰殺,被烹調,再被端上人的餐桌。

但對於家畜來說,又如何呢?

欄中的家畜每天都能吃飽喝足,不用辛苦地四處刨食兒,也不必總是小心翼翼地警戒著天敵的襲擊。它們睜眼就能吃,閉眼就能睡。它們不用工作,甚至不用動腦子。它們的一生遠比那些還沒從蛋裡孵出來就被天敵打碎了蛋殼吞掉的禽鳥長,也比飛不起來就會從窩裡砸到地上、翅膀受傷後就隻能等著被其他動物吃掉的禽鳥要來得平順安然。

它們在被送去屠宰的路上都不會知道前面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它們哪怕是到了人類的屠刀之下也隻會被一刀斃命,不會被天敵追著跑上許久,在長久的恐怖與疼痛中度過自己生命最後的時光。

“我不是在否定家禽家畜的價值與存在意義,”

“我隻是可惜被關在圈裡的家禽家畜永遠長不出可以飛的翅膀,永遠不會有箭射不進的鬃毛。”

“願意回到欄圈裡的家禽家畜,就隻有作為家禽家畜的價值吧。但能長出可以飛的翅膀的,能磨礪出獠牙尖爪的,隻把它們當作是可以食用的一團肉……你不覺得浪費麼?”

葉棠的傀儡明明是沒有生命的造物,但在她的操縱之下,它們就像她的孩子,靜靜地環繞在她的周圍、匍匐在她的腳下。

如此異樣的畫面本該讓宇文敬覺得恐怖,偏偏,宇文敬在葉棠身上感覺到的,是一種母性。

一種不論自己的孩子長相如何、出生如何、能力如何,都平等地愛著孩子們、給予孩子們機會與試煉的母性。

“大公子,幸福是因人而異的東西。”

“在你看來,將你的妹妹們趕出家去是殘忍的事。”

“但你確定讓你的妹妹們留在家中,她們就能像你認為的那樣,理所當然地得到‘幸福’嗎?”

輕撫其中一個傀儡的腦袋,為其調整了一下發際線的位置,葉棠道:“若是有人被趕出去後無論如何都想回來,那你便收下她們。有此波折,她們今後必定對你忠心不一。就是你叫她們為你去經曆比死更可怕的事,我想她們也會毫無怨言地接受。”

“隻不過不管最後有沒有回到你們宇文家,被你趕出家門的妹妹裡都會出上一、兩個恨你恨到骨子裡,想要對你報仇殺了你的人吧?”

葉棠溫和一笑:“所以,你當然可以拒絕我這不合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