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天命、氣運與金手指31 鬼師。(1 / 1)

玄水國·鼓城——

“鬼師, 你如何看?”

宇文銘一手拿著酒樽,漫不經心地問自己身後的男子。

“屬下以為,不用急著給那群魔修答複。”

答話的男子有著一把美妙的嗓音, 然而他的外貌確實畸怪醜陋到令人難以想象的程度。

這是個渾身散發著陰氣、屍氣的妖修。

“哦?為何?”

宇文銘瞥了一眼男子。

男子的上身身形相當挺拔,隻看這一段兒可稱他一聲“偉男子”。然而在靠近尾椎的地方,男子像是被什麼巨力打碎過, 又被人胡亂地黏合起來, 他的腰部彎折出一個奇怪的弧度。又因為腰部的這個彎折,男子想看清面前的事物必須仰起頭來,長此以往, 他的脖子也拐出一個彎折。

“現在是那些魔修有求於您。您就算晾著他們, 他們也隻能忍氣吞聲, 並不斷加碼。”

“加碼……這倒是不錯。可你如何知道他們不會去找彆家合作?”

黑色的鬥篷之下, 畸怪男子露出個令人寒毛直豎的笑來。他的大半張臉都掩在鬥篷的兜帽下頭。奈何兜帽的長度有限,沒法遮住他的整張臉孔, 因此旁人還是可以窺見他綠色的皮膚與皮膚上千溝萬壑的皺紋。

“他們可以去。但隻要他們去找了彆家,我們就可以將魔修四處找人修合作的消息宣揚出去。屆時仙門不可能坐視不理。便是有世家想與魔修們合作開采這靈石礦, 也隻能按兵不動, 旁觀仙門之間門如何爭搶這靈石礦的開采權, 以及如何消滅發現這靈石礦的魔修們。”

“魔修們定然是不像靈石礦給仙門搶去,自己與族人還被仙門屠個上下乾淨, 這才找上世家。希望由世家出面開采,自己躲在下頭能安安全全地分上一杯羹。那麼顧慮到沒有達成合作的情況下,我們會把靈石礦的情報泄露出去的危險性, 魔修們一定會想和我們談成合作,將我們拉到他們那邊去。”

“鼓城雖不是距離那處靈石礦最近的城,卻是宇文家的城。宇文家曆史悠久, 實力深厚,在玄水國是說一不二的家族。若是日後還能迎娶到碧風國的帝姬,便是碧風國也要賣宇文家幾分薄面。”

“魔修們找上宇文家,那是因為宇文家是最好的選擇。”

曆史悠久的另一面則是家族日漸衰微。外面雖然還端著不可一世的世家架子,內裡卻是因長時間門無人整理而腐朽潰敗。

說得再直白一點,那就是宇文家需要錢。很多很多錢。也隻有很多很多錢,才能讓宇文家維持著輝煌華麗的上位者形象。

魔修們不找彆家,直接登了宇文家的大門便是因為他們看出了宇文家光鮮外表之下的捉襟見肘。

當然了。後面這些內容“鬼師”是不會告訴宇文銘的。

“鬼師”是玉華上界千萬種職業裡的一種。這種職業最初負責溝通天地鬼神,後來仙門崛起,人們信仙門信大能而不信鬼神,“鬼師”就成了煉屍、養屍、趕屍、收屍的職業。

宇文銘是因為鬼師身上陰氣、屍氣極為濃鬱,又自稱無名無姓,這才給他取了“鬼師”這個代稱。

“迎娶帝姬……”

宇文銘冷笑一聲,開始碎碎念:“我真的娶得到帝姬麼?對面擺明了是想要我那好大哥!真不知道她們都看中他哪裡?還是說隻要是女人就拒絕不了繡花枕頭的那張好臉?我父居然還真叫他們如了意,把我那病秧子的大哥派了過去……”

鬼師聽著宇文銘那接近自言自語的絮絮叨叨,完全沒有說話,像是不想插嘴家長裡短。

“鬼師,你倒是說些什麼啊?”

宇文銘不滿,蹙著眉頭玩弄著酒樽,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酒樽扔鬼師身上。

“屬下不敢妄論公子的家事。”

宇文銘果然把酒樽砸了過去:“我讓你說!!”

沒被酒樽砸中,隻是被潑了一身美酒的鬼師緩緩開口:“……對家主而言,隻要能迎娶帝姬,具體迎娶帝姬的是他哪個兒子興許並不重要。”

鬼師投入宇文銘麾下是在差不多一年前。最初的幾個月,宇文銘對此人多有戒備。但在發現此人是個妖修、並且渴望著報仇雪恨之後,他便漸漸親近起了此人。

無他,幾代妖王都被人修殺死,還被取走了妖丹,神魂破碎。如今妖修勢弱,群龍無首,若不能依附在世家、仙門之下,就是聚族而居也很容易被人一-夜屠光。

有一把好嗓子的鬼師之所以是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便是因為他與人類女子相戀,卻在被發現妖修身份後被女子的同村找來仙門中人追殺。他好容易逃過死劫,可容貌儘毀,身形也變成了現在這般畸怪的模樣。

鬼師以為是戀人出賣了自己,一直懷恨在心想要報複。待他養好了傷,想要去找曾經的戀人玉石俱焚,這才得知戀人與她腹中的骨肉皆被村人害死,死狀還極其淒慘。

鬼師之所以投了宇文家,就是想在宇文家積累複仇的資本。

宇文銘不相信“正人君子”。誰讓他自己、他爹宇文英和這個宇文家的長老們在外都是“正人君子”的形象呢?

在宇文銘看來,鬼師這種有軟肋、有目標的人才最好操控。也因此他用鬼師用得很放心——鬼師的複仇一天沒有完成,他就有可以繼續把鬼師栓在自己手裡的籌碼。

況且,鬼師實在是太好用了!

他作為謀士,除了貌醜不能外出見人、不能代他與人相商之外,可以說是沒有缺點!然而就連這種缺點也是鬼師的優點!因為宇文銘壓根兒就不想讓謀士有機會代自己出面,以免謀士那天生出了想取代他這個主子的心思。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站起身來一腳踢翻擺放著酒菜的小幾,暴怒的宇文銘在屋子裡瘋狂地來回踱步。

一年多前,在父親按照碧風國王室的要求,讓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宇文敬前往碧風國提親時他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隻是那會兒他擔心的是自己那同父異母的哥哥會利用色相搶走原本屬於他的帝姬。奈何提親的條件是碧風國王室提出的,他不過是區區一個世家子,還是個三男,他有什麼權利去和碧風國王室叫板?碧風國的帝姬又不是非嫁他不可。

隨著異母哥哥離開的時間門越來越久,宇文銘心裡的不安也達到了頂峰。他幾次去找父親宇文英,想讓宇文英用家書把宇文敬喊回來,可沒有一次,宇文英是如了他這個兒子的願的。

從那時開始,宇文銘就起了懷疑起了父親的心思。現在被鬼師說破他父親的心思就是騎在牆頭上對著兩個兒子待價而沽,宇文銘頓時憤怒、恐慌、怨恨、嫉妒、埋怨……各種負面的感情傾巢而出。

“鬼師——”

在屋子裡用力踱步超過半個時辰,連腦袋都差點兒摳通了的宇文銘終於再次轉向鬼師。他眼中精光閃爍,那精光中還明明白白地透出些嗜血來。

“你有什麼辦法嗎?”

“屬下——”

鬼師隻是開了個頭就不再說了。

“屬下也想不出什麼辦法。”

說罷鬼師緊緊地闔上了唇。

宇文銘如何不知鬼師不是沒有點子,他之所以不照實說不過怕他一旦出主意幫著他鬥倒了他的異母兄長與父親,他會淪為替宇文銘背負弑殺父兄罪名的那個人——宇文銘殺了父兄之後,大可以忽然“幡然醒悟”,然後怪罪“挑唆”他去與父兄鬥的獻策者。

等宇文銘殺了這個獻策者,他便是為父兄報了仇。如此一來,宇文銘就能清清白白地登上宇文家家主之位。眾人私下裡可以說宇文銘狠心絕情、為了家主之位不擇手段連父兄都殺。

但在面上,人人都要讚宇文銘一句“有情有義”,畢竟他可是能在“被人欺騙”之後,自行“醒悟”,並且會去“彌補”的人。他為了給父兄報仇,甚至連為自己做出過很多貢獻的心腹都能殺。這不是對父兄“有情有義”是什麼?

宇文銘怒哼了一聲。

儘管他很想指責鬼師,質問他既然忠於自己,為什麼還不願意為他犧牲——自古以來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子若是真的對他侍奉的主子忠誠,就該明知主子是要他去當惡人罪人,還是拜領君名,去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

可宇文銘自己也清楚,鬼師對自己遠遠沒那麼忠誠,他還想留著性命去複仇呢。

所以他不滿歸不滿,卻是不能辱罵鬼師。

“行了,你退下吧!”

再看見鬼師這張惡心的臉,宇文銘怕他一個忍不住就會踹過去,於是他一揮袖袍,命令道。

“是。”

鬼師依言退下。

等他的腳步聲完全遠去,才有一個宇文家的老仆從門外鑽進了屋中,對宇文銘低語道:“公子,你不可太信任那妖修。”

這老仆從宇文銘被生下來時就被賞賜給了宇文銘。他侍奉宇文銘多年,早已把宇文銘當成自己唯一需要效忠的對象。

“哼,這種話還需要你來說?我本也沒信過他。”

老仆見宇文銘對自己的話不屑一顧,心中的不安再深一層。但嘴上,他隻是道:“那便好那便好……是老奴多嘴了。但老奴也隻是擔心那妖修為公子出謀劃策看起來是竭心儘力,實際卻是那群魔修派來的內應。”

“哦?”

這話讓宇文銘挑了挑眉:“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