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向導49 她的童年。(1 / 1)

“莎莉, 你累了嗎?你眼睛發直啊。”

林景暉在葉棠的面前揮了揮手。

葉棠搖搖頭,還打算繼續和林景暉等人一起分揀孤兒院收到的各種捐贈品,就被林景暉握住雙手拉著站了起來。

“帶孩子們去對面的小超市買冰激淩吧。”

林景暉說罷把自己的手機塞給葉棠:“鎖屏密碼是你的生日。付款密碼也是。”

跟著這人還向不遠處的孩子們喊了一嗓子:“莎莉姐姐要帶你們去買冰激淩吃!”

原本正在做作業的孩子們聽到有冰激淩吃,立刻歡呼起來。她們就像小旋風一樣朝著葉棠奔來, 簇擁著她不停地繞著她轉圈。

見她不走, 已經有膽大的孩子來牽她的手了:“姐姐, 走吧!我想吃小牛奶!”

“那我要吃綠豆冰!”

“我要吃鹽水冰棒!”

“我也要吃綠豆冰!”

孩子們七嘴八舌, 就是沒有一個喊出超過兩塊的冰棍兒的-名字。

孩子們的懂事讓葉棠更難拒絕, 她隻好領著孩子們向外走去:“都到我旁邊來, 過馬路時一定不能東張西望,要好好跟著我, 知道嗎?”

“““知道!!”””

孩子們齊聲大合唱。頓時,葉棠成了身後帶了一串小鴨子的鴨媽媽。

笑著目送葉棠出門去,林景暉一回頭就瞧見袁心怡面露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

“院長?”

林景暉喊了一聲, 原本在給孤兒院的舊桌子舊椅子刷漆的韓衛和楚瀟也起身過來。

袁心怡連忙抹了抹自己眼角泌出來的淚珠。

“沒事、沒事……我就是、就是……沒事……”

詞不達意說的就是這一刻的袁心怡。她用手捂著臉,喉嚨滾動了好幾下也沒平複下來,反倒是肩膀抖得更厲害。

“……我有件事拜托你們。”

韓衛想,袁心怡的內心一定是經過了許多的天人交戰,才會讓她帶著這樣難過、這樣恐慌的神情對他們開口。

“請你們真的保護好莎莉。她……這孩子真的吃了太多苦了。她不該再被殘忍地對待……”

“什麼意思?”

楚瀟從袁心怡的話裡咀嚼出一些不太樂觀的意味。

細長的眉眼不動聲色地環顧了四周一圈,林景暉扶住袁心怡,溫言相勸:“袁院長, 不如我們回屋子裡慢慢說吧。”

袁心怡被林景暉扶回了孤兒院的院長室。

說是院長室,這裡也不過就是一間小小的儲物間。就連孩子們的房間都要比袁心怡的房間大上一倍。

這樣的房間裡擠進三個成年男性,三個都還是高個子。哪怕林景暉的身形相對另外兩人來說較為修長纖瘦,他也和另外兩人那樣讓這房間顯得局促不已。

袁心怡的話隻有一個中心,就是拜托林景暉三人照顧好葉棠,保護好她, 不要讓人動她。

但這是袁心怡不交代他們三人,他們也會做好的事情。

楚瀟不相信袁心怡看不出這一點。

“——院長,你會說這種話,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楚瀟這不加遮掩的質疑讓袁心怡心裡“咯噔”一聲。

原因,她有。可她不能說。

看袁心怡抖著唇閉上了嘴,雙手抱胸的楚瀟放下手來,進一步向著袁心怡逼迫道:“如果您真的想要我們保護好陳莎莉警司,那你應該把你所知道的任何線索都一點不漏地告訴我們。否則,你要我們如何著手?”

如此逼迫一個善良的中年婦女,這對林景暉來說絕對不是一件道德的事。可他也和楚瀟一樣,想知道袁心怡到底隱瞞著什麼秘密。

就連韓衛也感覺到了,袁心怡藏在心底的這個秘密,很有可能能成為毀掉葉棠的武器。

袁心怡用力閉上眼。她不敢看面前向著她釋-放出無形壓力的三人。她就像個被審的犯人,放在腿上的一雙手掐在一起,抖個不停。

楚瀟俯身,站在袁心怡的眼前睨著她:“這是為了陳莎莉。”

“……”

袁心怡不知道自己糾結了多久。

想要葉棠平安和不想把陳莎莉的秘密宣之於口的兩種心情在她心裡不停地打架,打得她彎下背脊,似是承受不了秘密與責任的雙重重量。

“……莎莉她,在改名莎莉以前……”

陳莎莉是棄嬰。大概是嫌棄生了個沒把兒的東西出來吧,她被人扔在垃圾桶裡,差點兒凍死。是垃圾清理工來收垃圾、在垃圾桶裡刨著紙皮與礦泉水瓶時發現的她。

垃圾清理工連養自己都困難,如何能養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呢?於是陳莎莉被送到了孤兒院裡。

儘管一出生就差點兒無縫再投一次胎,可陳莎莉仍然是個活潑的孩子。她四、五歲時就顯露出美人胚子的一面,也因此無論是孤兒院裡的小朋友還是孤兒院裡的老師們都很喜歡跟她玩。

袁心怡那時就已經在孤兒院工作了。在她看來,陳莎莉雖然不是她生的孩子,卻也跟她生的孩子沒差多少。

陳莎莉七歲那年,孤兒院經曆了一些人事變動。早前的院長因為年紀太大,某天摔了一跤後竟去世了。

新院長是個很少笑的五十多歲瘦男人,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地改了孤兒院的不少規矩,從此孤兒院裡很少能聽見孩子們的笑聲。

袁心怡在這樣的孤兒院裡也過得很壓抑。就在她考慮辭職的當口,她發現新院長居然讓領養人晚上來孤兒院看孩子們。

這是不合規矩的。至少是不合前任院長定下的規矩的。

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晚上八點就要洗漱,九點就要熄燈。這是為了孩子們好。

如果是真心想領養-孩子,那領養人應當照顧到孩子的需求,白天再來探望孩子們。如果是忙到隻有晚上才能來看孩子的成年人,那這樣的成年人打從一開始就不適合領養-孩子。

但當時的袁心怡隻是覺得新院長為了增加孤兒院裡被領養出去的孩子,以此削減孤兒院的維持成本有點太不擇手段,她沒想到彆的。

等袁心怡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已經是半年後了。

這半年裡孤兒院被領養出去的孩子並沒有顯著增加,倒是孩子們的精神狀況每況愈下。幾乎每個孩子都充滿焦慮,每個孩子都哭著說想要父母。還有孩子為了出去找可以領養他們的人,自己從孤兒院的外牆上翻了出去,結果摔斷了胳膊和腿。

那些晚上才會來孤兒院看孩子的“領養人”裡還出現了袁心怡在電視上見過的面孔。

那是大官,很大的官。

具體有多大袁心怡不大清楚,但既然是能站在國家要人身旁的人,那一定不會是泛泛之輩吧?袁心怡想。

袁心怡開始試圖弄清楚新任院長究竟在私底下做著什麼樣的勾當。她已隱約有了中可怕的預感。

那種感覺就像是看見一塊華麗的錦布下面有什麼東西在黏糊糊地蠕動、攀爬。儘管她還沒能掀開那塊布,看清楚下面的東西,可那下面的東西是什麼,已經呼之欲出。

果不其然的,袁心怡偷看到了一場惡心的狂歡。

孩子們變成了那場惡心盛宴上的主菜,她們的鮮血哀嚎痛哭就是那些變態最喜歡的甜品。

袁心怡差點兒當場吐出來。隨後她意識到一點:她要是把這件事捅出去,她得到的就不是她預想中最糟糕的下場、被辭退。

她會被殺。

所以袁心怡在確定事實之下就已下定的、要抓住證據把這件事捅出去的決心,動搖了。

那一瞬的動搖是袁心怡這一生最大的汙點,也是袁心怡這一生都不會原諒的、她永遠無法抹去的過錯。

“後來,進出孤兒院的大人物越來越多。”

袁心怡的眼淚就像擰開了卻關不上的水龍頭,不停往下流。

她不是在哭,隻是單純無法停止流淚。

“有一天,其中一個孩子暴走了……”

一般來說,特殊能力者的能力是要在進入青春期以後才會慢慢展露出來、漸漸變強的,也因此在孩子們進入青春期以前,一般人和特殊能力者的區彆非常微小,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被新任院長拿來做人情的所有孩子都在十歲以下,所以新任院長才沒有想到這麼小的孩子能對一群成年人造成-人身威脅吧。

然而不論女孩男孩,對於這麼小的孩子來說那檔子事情都隻是殘忍的酷刑。現實可不是虛構作品,這裡沒有那種“天賦異稟”的小孩。

新任院長巴結人時也不會特意調查對方的性-癖傾向。不如說如果對方有變態性-癖,他反而會更高興,因為這等於他把對方不能訴諸於口的把柄拿在了手裡。

也因此,來孤兒院裡“探望”孩子們的那群人裡變態者居多,各種亂七八糟的手段層出不窮。那些手段匪夷所思,恐怕尋常的成年人都承受不住,更何況這隻是一群十歲以下的孩子?

“活下來的隻有莎莉一個……”

大概是潛意識裡認出了陳莎莉是向導吧。那暴走的孩子在無意識地殘殺在場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時單單放過了她。

“我給莎莉改名為莎莉,就是為了讓人以為那次事件裡在場的所有人都死光了!”

原本的“陳莎莉”另有其人。那一樣是個孤兒,隻是這個孤兒早兩年就因為肺病死在了孤兒院裡。

鑒於孤兒院裡的孩子在十六歲以前沒有戶口,也沒有身-份-證,袁心怡讓陳莎莉頂替了這個名字也沒有任何人察覺到不對——因為無父無母,孤兒院裡的孩子們自己給自己改名的事就像換個綽號一樣常見,被領養出去的孩子大多也都改了名字。因此在孤兒院的孩子們看來,陳莎莉改名陳莎莉僅僅是她換了個洋氣的-名字。

況且在那之後不久,孤兒院就被關停、解體了。

原因無他,那起事件到底是個不能深究的醜聞。打著“為剩下的孩子們好”的旗號,孤兒院裡的孤兒們被分散轉移到不同的地方,履曆上和那家孤兒院有關的內容漸漸被完全抹去……

“但是現在,有人找上了我,他們說願意花大價錢,買一些莎莉的‘童年趣事’。”

說白了就是黑點。

袁心怡不會出賣陳莎莉,永遠不會。但她不確定當年那些被分散到各個地方的孤兒們,其中會不會還有人記得當年的事情。

“我怕,我很怕……我怕那些人又挖開莎莉的傷疤,她好不容易才把過去完全忘掉了,我……”

哽咽得說不下去,袁心怡抿著嘴唇,隻恨自己當年為什麼那麼遲鈍,為什麼沒能早早意識到新任院長的險惡用心,為什麼沒能早早把新任院長趕走……以至於讓那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