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啦，我們幾個老骨頭也差不多該讓位給年輕人了！”
站在面前的幾人看起來都和主編差不多年紀，應該都是起碼主編級的人物，見許知舟少年才俊，打招呼時候又落落大方，不由誇讚道。
主編：“哈哈哈哈正有此意！知舟，他們對我們明年的一個文學寶庫係列很感興趣，正好那一係列的文案都是你負責的，你和他們說一說。”
在接手汪成望那本回憶錄之前，許知舟剛完成了“文學寶庫”的文案和整體編排，對此非常了解，說起來更是侃侃而言。
他面容清俊，口齒清晰，聲音溫和富有感情。
那幾人聽著，其他幾人頻頻點頭，更在他結束了這一段後對他秀出了大拇指。
許知舟抿了抿唇，臉頰微紅地退到主編身後。
“對了老李，上個月的年度盛會你怎麼沒去，又讓你們辦公室那個楊小子去了？”
主編挑眉：“剛不是你說的，要給年輕人讓位？”
“嘖，”另一個沒怎麼說話的插話進來，“今年年度盛會的金獎頒給了汪成望，他不去不是很正常嗎？”
“怎麼，還是和老汪互不相見啊？”
許知舟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
說話那人看起來和主編差不多年紀：“你們當年真是珠聯璧合，我一度以為老汪會成為咱們國家第一位諾獎作者，可惜啊……”
主編笑了一下，頗有雲淡風輕的味道：“都過去啦！”
又聊了一會，幾人告彆，許知舟跟著主編往回走。
有兩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吵鬨著從往他們這邊衝過來，要不是許知舟反應夠快，怕是要被撞上。
目送那幾個熊孩子遠去，許知舟回身。
剛才走在他身側的主編已經回到了他們之前經過的書攤上。
許知舟快步走過去。
不知是誰，看書那麼不小心，竟把汪成望的那本書封頁給折彎了。
一隻滿是皺紋的手拿起書，輕撫了幾下那道深深的折痕，許知舟抬起眼。
面前的老人垂著眼，不管什麼時候都顯得很挺拔的背竟看起來佝僂了很多。
許知舟看著他的側臉。
主編雖然說那些都過去了，但許知舟覺得，那些過去，在他心裡可能永遠都過不去了。
許知舟心頭微動，他想起之前汪成望說的話，又想起花姐提過的那本回憶錄裡的內容，突然意識到，某個不為人知的，很有可能永遠會被掩埋的真相，已經在他面前展開了。
胸膛裡像是裝著一頭小鹿，跳躍著想和人分享。
許知舟第一時間想到了顧西樓，這家夥也是這整件事的“參與者”。
雖然他平日裡看起來一臉對八卦不感興趣的樣子，不過若是自己分享，他一定會認真聽的。
和主編告彆後，許知舟拿出手機，想看看顧西樓給自己回複了沒。
恰好屏幕亮起，唐果來電。
一接通，那丫頭活潑元氣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我的舟，你一上午都在忙啥，怎麼一直不回我信息！我等你後面那段的細綱等的花都要謝了！”
許知舟一愣：“我剛才就發你了啊！”
唐果：“你給空氣發的吧！”
許知舟：“……”
他無語點開微信，找到唐果的名字點開，準備給她截個圖發過去。
——屏幕上最後一條是早上唐果發來的信息。
等等？
那他剛才發的截圖和信息呢？
許知舟瞳孔地震，該不會——
他飛快退出和唐果的聊天界面，因為過於緊張的緣故，點了好幾次，才終於顫著手指點開了和顧西樓的聊天界面。
【顧西樓】：好。
【顧西樓】：下面這個圖裡的攻受，是什麼意思？
許知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感覺整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墳墓，自己被掩埋其中，徹底沒了活的生氣。
“舟舟，你怎麼沒聲兒了？”唐果還很配合地問他。
許知舟：“因為我死了。”
唐果：“那剛才和我說話的是誰？”
許知舟：“我大半個小時之前就死了，這會兒屍體才涼。”
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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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舟焦慮站在小區門口，不停往前張望，終於看到唐果從出租車上跳下去。
唐果衝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拿過他的手機，眼見為實地看了眼許知舟的“死亡現場”。
她單手捂臉：“我的天。”
許知舟：“。”
唐果：“那你準備怎麼辦啊？”
許知舟：“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會找你來了。”
唐果：“……也是。”
兩人面面相覷，互相看了一會，唐果大義凜然：“反正顧西樓什麼都不懂，你就說是和我討論一個正在追的文，不就行了麼？”
許知舟痛苦面具：“什麼文會用攻受指代主角啊！！！！！”
唐果：“……耽美文唄。”
許知舟：“。”
唐果：“你放心，他是個直男，對耽美這些一點都不懂，也不會感興趣，解釋一下就行了。”
許知舟猶豫了一會：“我是個直男。”
唐果：“啊？”
許知舟：“我和他說我是個直男。”
唐果：“？”
許知舟咬著牙：“直男看耽美文，還和人仔細討論其中劇情，人物情緒變化，這會不會太離譜了？”
唐果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確實。”
兩人待在門口位置你一句我一句討論了半天，還是沒能討論出所以然來，倒是惹得過路人不時投來好奇的注視。
“算了，我們先回家！”許知舟擰了擰眉，“車到山前必有路！”
唐果心頭戚戚：“那萬一撞車了怎麼辦？”
許知舟：“……你就不能說點兒好的？”
但其實許知舟內心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麼鎮定，開門的時候還因為輸錯了密碼，被警告了一次。
就在他輸第二次的時候，門自動從裡面打開了。
顧西樓的視線掠過他，看向他身後的唐果，濃眉挑了一下。
唐果：“嘿嘿老弟，我來探望你了。”
顧西樓側身，讓兩人進去。
唐果之前常來，對許知舟家裡的環境很熟悉，這會兒卻有了一種眼前一新的感覺。
許知舟雖然看起來穩重靠譜，但其實對自己的生活環境沒有那麼在意，又或者，他每天下班都會撲到電腦上趕更新，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處理家務之類的。
所以家裡的東西比較雜亂，有時候唐果看不下去還會幫他稍微整理一下。
這一次卻完全不同，所有一切都僅僅有條擺在合適的位置，就連窗台上的那盆銅錢草，都透著一種剛被水滋潤過的蓬勃生命力，綠意盎然。
會有這些改變的原因隻有一個。
——顧西樓。
唐果一掌拍在許知舟肩膀上：“我果然沒給你介紹錯人！”
許知舟訕訕朝著顧西樓笑了一下：“那個唐果會留下來吃飯。”
顧西樓微一點頭，拿起放置在桌上的，許知舟帶回來的肉菜，看起來要去廚房做飯了。
見對方完全不提剛才微信上的事情，許知舟和唐果對視了一眼，唐果眼裡皆是得意：看吧，我就說他是個大直男，對這些東西根本不感興趣！
不料她臉上的笑容還未散去，那本已走到廚房門口的人又轉了回來：“許知舟，你微信上——”
“那個給你的截圖是我和唐果聊的最近追的一本文的劇情和感情變化！”許知舟快聲解釋，“裡面的攻受指的是文中兩個男性主角親密關係中的位置，攻在上，受在下。”
唐果：“……”
顧西樓：“……”
許知舟一口氣說完，回應他的是一陣長久的寂靜。
尷尬。
從來沒有過的尷尬，他垂著眼，甚至不敢去看顧西樓臉上的表情。
眼珠子上下轉動，就在他恨不得當空撕出一條裂縫把自己藏進去的時候，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一件可以扭轉當下尷尬狀態的事情來。
許知舟抬-起頭：“汪老師那個回憶錄，你知道的吧，他裡面寫了不少同-性劇情。我為了之後和他聊天沒有隔閡，就想趁著這個時間多多了解一些相關的東西，唐果對此比較了解，可以幫我分析。”
唐果站在一旁，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
兩人臉上皆是一臉真摯，顧西樓盯著他們看了一會，沒什麼表情地“哦”了一聲，解釋：“我隻是想說，你看一下微信，他們送錯了東西，裡面少了一條魚。”
許知舟：“……”
說完這個，顧西樓進了廚房。
一旁的唐果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後，點開手機裡的磕cp遊戲玩了起來，許知舟卻有些放不下心來。
他站起身，往廚房裡走去。
“怎麼了？”顧西樓見他走了進來。
許知舟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青菜：“我幫你擇菜。”
顧西樓讓開了一些位置，許知舟擠進去，兩人肩膀挨著肩膀，一個切肉，一個洗菜。
一時間，廚房裡隻剩下水聲和菜刀和案板的撞擊聲。
許知舟不時扭頭看一眼顧西樓，隻見對方濃眉微微擰著，心臟微微懸起。
顧西樓突然轉頭過來，他做勢抬手去撩自己的額發。
才一動，手腕被握住。
許知舟攸地睜大雙眼：“你——”
顧西樓眉間折痕更深，直勾勾看著他的眼睛：“我有個問題不知該不該問。”
許知舟連著眨了好幾下眼睛，誠心建議道：“一般這種問題不問比較好。”
顧西樓：“哦。”
雖然說了“哦”，但這家夥還是握著他的手腕，漆黑的眼眸也一直盯著他，一副我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態度。
許知舟被他看得心跳越來越快，勉力繃著臉：“問吧。”
顧西樓微微俯身下來，薄唇幾乎貼上他的臉頰：“那下次和老汪聊天的時候，他若是問起，我們誰攻誰受啊？”
許知舟：“……”
很好，真撞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