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聽到他的否認後,對面的年輕男人臉上凝重的表情明顯輕鬆了很多。
許知舟在心裡長吐了一口氣,慶幸自己反應足夠快!
“那你準備怎麼給他這個信息?”他聽到顧西樓問他。
許知舟張了張嘴,一下子又怔住了。
是啊,就現在汪成望看到他立刻搖頭走開的狀態,他總不能衝過去拉著人手臂說“老師你彆走我們是同類我也喜歡男的我特彆理解你絕對擁護你”!
汪成望聽了,絕壁把他當成神經病,搞不好抬手給他來一拳。
許知舟摸了摸胸口,汪成望可是正兒八經練了好幾年拳的人,那一拳過來,他不死也得重傷吧……
再者,性向這種事情是很隱私的,汪成望的回憶錄之前隻有他上一任編輯看過。
若是自己直接開口挑明,不就落實了自己私下找人去打探他的隱私麼?
汪成望本就不喜歡他,這樣一來,那不多的印象分估計得全部扣光。
不行,絕對不行。
許知舟站在原地,左思右想,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辦法。
深吸一口氣,他徐徐鬆開之前攥住的,顧西樓的手腕:“我暫時也想不出來合適的辦法,隻能先接觸著,然後看能不能找到機會去說。”
他彎起眼睛,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隻要我堅持,鐵杵也能磨成針的!”
顧西樓沉默了兩秒:“也行,那你——”
許知舟轉身往裡:“我先換衣服,馬上就來。”
顧西樓:“嗯。”
出版社不規定上班服裝,許知舟今天上半身穿了一件連帽的衛衣。他站在櫃子前,撩起衣擺揚手,一截白皙柔韌的腰暴露在空氣裡。
衣領要從頭頂扯出的時候,許知舟回了回頭——
顧西樓竟然還站在那等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許知舟本能反應是要把衣服扯下來,但在動手的瞬間又頓住。
不對,他現在是個直男,直男一起光著洗澡都沒問題,怎麼能因為被人看著換衣服就不好意思了?
雖然腦子裡知道不能表現得太奇怪,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僵硬:“我馬上就好。”
顧西樓的視線從他的腰上收回,面色如常:“那我去外面等你。”
許知舟點頭:“麻煩了。”
顧西樓薄唇動了動,轉身往外。
男人身影消失在門口的瞬間,許知舟長噓了一口氣,隻覺得胸膛裡的心臟跳得比尋常更快了一些。
他速度飛快的換好衣服,鎖好櫃子走出更衣室。
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剛才顧西樓站的位置。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顧西樓剛才的眼神有點……太過於有侵略性了。
直男會這麼看另一個直男換衣服麼?
許知舟很快甩了甩頭,讓自己彆胡思亂想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想辦法搞定汪成望。
許知舟一手抓著毛巾,另一手捏著一瓶水走進了訓練室。
汪成望已經在跑步機上做熱身了,看到許知舟進來,他原先放鬆的表情變得嚴肅:“小樓教練,他就是你說的新學員?”
顧西樓“嗯”了一聲。
汪成望臉上表情多了幾分不悅,前兩天顧西樓問他,說有個新學員的時間和他上課時間重疊,問他介不介意到時候一起上課。
汪成望已經練了好幾年拳擊了,雖然一直上著私教課,但不像很多新人那樣時時需要教練陪著。
顧西樓也解釋了自己隻是這段時間比較忙,等到下個月就會幫那個新人安排單獨的上課時間。
想著對自己也沒什麼影響,又能順水推舟做個人情,汪成望便答應了。
沒想到,這個和他一起上課的新人,竟然是之前楊明朗帶過來的那個小編輯!
一想到對方為什麼而來,汪成望臉上的表情更沉。
許知舟當然也看出了自己的不受歡迎,但若是因為對方的一點抗拒自己就放棄,他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許知舟笑著走過去:“汪老師,好巧呀您也在!”
汪成望瞥了他一眼:“是你故意選的我上課的時間來的吧。”
許知舟當沒聽出對方話裡的冷意:“我隻有這幾個時間點有空,所以——”
汪成望:“今天周四吧,什麼時候編輯這麼閒了,能上班時間來健身了?”
許知舟臉頰一熱,要不是知道對方嘴巴毒態度差,自己又鐵了心要努力和人搞好關係,這會兒說不定已經羞愧地奪門而逃了。
安靜兩秒,許知舟抿了抿唇,彎起一雙好看的小酒窩:“我最近調休,所以今天是放假的。”
有時候,為了完成工作合理尋找借口或者撒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謊也是可以的!
汪成望蹙了下眉頭,現在這些年輕編輯為了目的真的什麼都說得出來。他張口想要再嘲諷兩句,面前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顧西樓低頭幫他調整了一下機器的速度和坡度:“你今天狀態看起來不錯,我幫你稍微增加一點強度。”
汪成望:“……”
那之後,坡度變陡,速度變快,後面的慢跑過程裡,他再沒機會去吐槽許知舟。
好在許知舟也沒主動惹他不爽,很乖巧地在旁邊跟著顧西樓學一些最簡單的熱身動作。
二十分鐘之後,汪成望從跑步機上下來,喘著粗氣拿起一旁的水瓶,正要擰開,沒想到裡面已經徹底空了。
他愣了愣,一旁的許知舟拿起自己身邊的礦泉水遞過來:“我沒喝過的,汪老師您先喝,我等下出去拿。”
汪成望冷哼一聲,正要告訴對方自己是絕對不會承他情的時候,顧西樓又走了過來,接過許知舟手裡的水瓶,擰開然後遞到他面前:“喝吧。”
汪成望詫異看了顧西樓一眼。
他當初會選擇顧西樓做教練,就是因為這家夥在知道他是知名作家,身份斐然之後,態度上也沒有絲毫變化。
他是來鍛煉健身的,不是來聽阿諛奉承的。
事實證明他選對了,這幾個月裡,顧西樓一直都是秉承著最初的態度,從來不會因為他的名聲和年紀,讓他有任何鬆懈。
教練都這麼說了,汪成望自然不好再次拒絕。
他接過水,喝了一口,扭頭又給了笑眯眯看著自己的許知舟一記眼刀,用眼神告誡對方,自己絕對不會因為拿了他一瓶水就放鬆態度。
汪成望每次來都是兩節課連上的。
一節課結束之後,他拿著毛巾出去洗臉,準備等下和顧西樓對練。
他人一走,許知舟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
雖然心裡做好了被反複漠視的心理準備,但說到底他隻是一個職場新人,第一次被人這麼對待,縱使努力勸慰自己,還是沒能將那種失落從胸膛裡驅趕出去。
許知舟喝了一口水,努力吸氣呼氣調解情緒。
身側軟墊一低,他扭頭過去,隻見顧西樓盤腿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顧西樓手裡拿著水杯,修長的指尖在黑色的杯蓋上打著轉:“還好麼?”
許知舟癟了嘴:“我看起來應該不大好。”
顧西樓偏頭看了他一眼,看著他因為運動泛紅的白皙臉龐:“還可以。”
許知舟歎氣:“彆安慰我了。”
顧西樓:“沒安慰你。”
許知舟沒再接他的話,而是抓著水瓶抬起手臂,做了一個“fighting”的動作:“但是我不會放棄的!如果這次上課他不接受我,那我就下次上課繼續努力;下次不接受,那我下下次再努力!隻要我每次都來,他總能看到我的誠意的!”
他說話的時候,顧西樓一直看著他,看著他微紅的鼻尖,在光下晶亮的眼瞳,還有說話時候微微翹起的唇。
“那要是到最後他還是不接受呢?”
許知舟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高揚情緒就這麼被顧西樓簡簡單單一句話又按了回去。
他有些不滿地瞪了顧西樓一眼:“你就不能彆打消我的積極性麼?”
顧西樓看著他,被光照亮的黑眸裡倒映著他的臉。
許知舟捂住莫名發熱的臉頰,用力搓了一把:“我可是有底牌的,隻要我一直跟著他,總會有機會告訴他我們是同類。”
“一定會有的!”他緊緊握著拳,也不知道是在鼓勵自己,還是在安慰自己。
顧西樓沒再接話,因為汪成望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許知舟從軟墊上站起來:“我也去洗把臉。”
他平日裡都是公司家兩點一線,偶爾出差,極少鍛煉。
剛才稍微動了動就一身汗,臉上碰上去黏糊糊的,難受死了。
等許知舟走出去之後,汪成望轉身過來,看著顧西樓:“什麼時候我們小樓教練也變得心軟了?”
顧西樓:“心軟?”
汪成望老神在在:“雖然我們相處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一個原則性非常強的人。如果你真的時間比較忙,絕對不會收他這麼一個新學員。”
顧西樓臉上多了一抹淺笑:“確實。”
汪成望挑起一邊眉頭:“他求了你很久吧?”
顧西樓抿了抿薄唇:“他沒求我。”
汪成望露-出詫異的表情:“他沒求你,那你為什麼會願意帶他?”
汪成望皺起眉頭,不解道,“你明顯不是那種願意給自己招惹麻煩的人。”
兩人說話間,顧西樓已經調整好了訓練室裡的人偶,準備讓汪成望先來練一圈:“你指的麻煩事?”
汪成望走到人偶面前,打了幾下:“要是因為他得罪我這麼一個穩定的學員,到時候我轉會所了,你一個兼職的教練怕是也留不住工作了吧?”
顧西樓點點頭:“確實,你說的沒錯。”
汪成望:“既然他沒求你,那你為什麼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寧願給自己招來麻煩,還要幫他?”
“因為——”
男人的聲音在近乎密閉的空間裡分外低沉,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抵達門口了。
就在那門被推開的瞬間,顧西樓抬-起頭,看著汪成望的黑眸灼灼:“因為我們是一對兒,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沒辦法對他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