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難哄——那你不可以生氣了哦
林澤遠其實對拖拉機很感興趣。
前世他沒見過這種“法器”，竟然不需靈力，燒油便能驅動，怪有意思的。
他看向霍叔叔，聽說這人就是在清河大學那樣的“大宗門”修習了“煉器”一道，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煉器師”。
霍平野平日愛不釋手的那隻鐵皮老鼠，就是霍叔叔給他做的，構造很是精巧。
所以，要不坐一下試試？
霍平野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拖拉機，心道果然沒有小孩能抗拒拖拉機的魅力。
他忙招手：“林酥酥，快抱阿遠上來。”
林澤遠被父親抱起來塞到了霍叔叔懷裡，和霍平野一左一右坐在霍叔叔膝頭，位置陡然變高，視野都開闊了。
拖拉機上還有一個駕駛員，是霍東嶽的同事，油門一響，拖拉機就轟鳴震顫起來。
圍觀的小孩羨慕瘋了，蹦蹦跳跳地追著喊：“叔叔，我們也想坐！”
“我也要！”
有家長勸阻：“皮猴！你坐什麼坐？人霍工忙著呢，哪有空搭理你們？”
“你以為拖拉機是你家的？”
有孩子不服氣，指著林澤遠的背影說：“那拖拉機也不是他家的，他怎麼就能坐？”
“就是！”大一些的孩子已經懂事，條理清晰，“也不是霍平野家的，是廠裡的。”
林福生臉色微微一變，沒想到坐一趟拖拉機也能生出事來。
但孩子們說的也有道理，拖拉機是公家的，並不是誰家的私產。家長們勸不住，指不定心裡也有微詞。
於是他扭頭對大家說：“改天吧。既然娃娃們都對拖拉機感興趣，等農忙過去，咱們跟場裡提個建議，讓學校組織孩子們到修造廠參觀學習。”
農場裡職工多，孩子也多，所以開設了職工子弟幼兒園和小學，這些孩子們都在裡頭讀書。
家長們一聽連忙附和：“對對對，還是林隊有主意，去修造廠參觀，那可不止能見著拖拉機，還有收割機、插秧機。”
又安撫自家孩子：“聽見了？到時候讓學校組織你們去，這會兒大家都忙著呢，你們彆搗亂，自個兒玩去。”
孩子們都是越不讓做的事越想做，這會兒告訴他們有機會參觀，似乎又沒那麼急切了。尤其是大一點的孩子，怕自己再鬨就要挨揍，連忙帶著小一點孩子呼啦一下子散開了。
拖拉機跑了一小段就停下，霍東嶽抱著孩子們下車，囑咐同事去忙正事，牽著兩個孩子往回走。
“怎麼樣？好玩吧？”霍平野探頭問林澤遠，語氣頗為得意。
林澤遠臉上還帶著意猶未儘的笑意，嘴上卻矜持道：“還行吧。”
霍平野：“那你不可以生氣了哦。”
林澤遠：“……”
“……我沒有生氣。”
“才怪！”
“就沒有！”
“……明明就不理我。”
“霍平野！”
“你看你看！”
“好了。”霍東嶽忍著笑，拉拉兩個孩子的小手，“彆吵架。”
“……”
林澤遠頓了頓，彆開臉。
霍平野皺眉：嘿你個小屁孩！老子要是和你計較起來，也是很難哄的！
*
林澤遠大哥政審和體檢的事都很順利，入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林澤遠舍不得大哥，提出要搬到哥哥們屋裡睡。
之前因為哥哥們正值高三關鍵時期，父母不同意他搬，他也沒堅持。如今卻不一樣了，他一提，哥哥們立刻就把他的小床搬進了臥室，剛好擠進兩張單人床中間。
林澤遠對此非常滿意，三兄弟在屋裡笑鬨了好一會兒，父親過來敲門催促，三人才睡下。
林澤遠到底是小孩，到點就有些犯困，眼皮越來越沉。
老二見他睡了，低聲說：“應該搞一張宿舍裡那種上下床，阿遠大了就不能再睡這張小床了。”
老大說：“不急，等我入伍了，阿遠可以先睡我的床。”
老二頓了頓：“你真的想好了？”
“體檢都過了，這時候反悔就成逃兵了。”老大說著看向他，“乾嘛？你舍不得我？”
老二“嘁”了一聲，“你又不是阿遠，有什麼好舍不得的？”
老大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那就好。”
“畢竟……我倆也不能一輩子都黏在一塊。”
老二聞言一怔，臉色沉了沉。
是，當初老大其實就不想上高中，覺得高中難考，大學更難考，是他非要拉著對方陪自己。
老大這次沒考好，他也勸過對方複讀。但對方拒絕了。
“隨你。”他翻了個身背對老大，“反正我覺得多讀點書準沒錯，你不信拉倒。”
“我知道。”老大輕聲說。
他都知道。
知道老二是為他好才勸他讀書，也知道對方嘴上嫌棄自己，其實肯定舍不得。
畢竟他們打從在娘胎裡開始，就沒分開過。
*
連續的大晴天最適合收獲，一車車稻穀被運到曬穀場，整個農場裡都彌漫著稻香。
為了搶收趕農時，農場雇了一批臨時工，按天結工資。
雇的主要是職工家屬，林澤遠的大哥二哥也在其中，掙點零花錢。
林澤遠的功夫速成班被迫停課，隻能跟著邱秀珍去上班。
他喜靜，拿個玩具就能一個人玩很久，也從不喧嘩哭鬨。辦公室的同事都稱讚沒見過這麼乖的孩子。
“秀珍姐真是好福氣，我家那個要是有你家老三這麼好帶，我做夢都能笑醒。”
邱秀珍笑著說：“我家老三是比老大老二好帶一些，你家強強就是活潑，性子好著呢。”
“彆提了，他就是一皮猴，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辦公室幾個同事都是當了爹媽的，提起自家孩子，個個都有說不完的話。林澤遠旁聽者，無形中得知許多趣事。
比起一線的生產大隊，他們的工作著實輕鬆許多，邱秀珍等人一邊整理文件、寫材料，一邊吹著風扇聊天。
到點下班，拎上飯盒去食堂打菜。
職工每個月在食堂有一定份額的飯菜票，沒成家的職工基本都在食堂吃；成了家的，或者家裡有老人和小孩的，就會拿票去食堂打飯菜，回家自己再添個菜，一家人一起吃。
“秀珍姐，下班了？”
邱秀珍剛牽著林澤遠來到食堂，就遇見同樣牽著霍平野的王敏敏，“嗯，剛下班，你也來食堂打飯？”
王敏敏：“是啊，汪嬸不在，我都懶得開火。”
她生了霍平野之後才考上大學，托人找了附近村裡一個嬸子幫忙帶霍平野，每個月給些糧油米面或布票。如今她放暑假在家，汪嬸正好回家忙雙搶。
邱秀珍：“汪嬸什麼時候回？”
王敏敏：“得月底了。”
大人們聊著，林澤遠也看向一同來的霍平野。
剛想打聲招呼，就見對方“哼”的一聲，扭開了臉。
林澤遠：？？？
他疑惑地看了那小子半晌，那小子都隻留給他一個後腦勺，令他越發疑惑。
稀奇啊，小胖子還有不理人的時候？
*
第二天是周六，邱秀珍休息。
林澤遠想到自己還沒給哥哥們送過水，便提議要出門。
“行，我們去田裡給他們送水。”
邱秀珍給他戴上草帽，穿上防曬的長袖衫，伸手要抱他。老大老二把自行車騎走了，他們得走著去。
林澤遠卻知道母親力氣不如父親和哥哥們，生完自己之後身體也不如從前，才從生產隊調去辦公室當文員，於是擺手：“不抱，我寄己肘（走）。”
“好。”邱秀珍笑著牽起他的手，“阿遠自己走。”
隔壁，趴在窗邊的霍平野見他們出了門，立刻扭頭找自己母親：“媽，我也想去田裡玩。”
王敏敏聞言看向胖墩墩的兒子：“真想去？”
“外面又熱又曬，你彆走一半就說累，我可抱不動你。”
霍平野：“……”
對不起，我的體重讓你為難了。
“不廢，我寄己走。”
王敏敏點了點他的額頭：“你最好是。”
*
林澤遠人小腿短，走走停停好半天才到了田裡，踮起腳尖迫不及待地尋找父親和哥哥的身影。
“林隊！你家秀珍帶著老三來了！”
話音剛落，稻田裡刷刷刷冒出三人，恰是林澤遠的父親和哥哥們。
“爸爸！大多！二多！”
嘹亮的小奶音響起，田裡忙碌的眾人不禁直起腰，含著笑望去。
見林澤遠捧著水壺給父親和哥哥倒水，眾人酸得不行，扭頭一看自家在水渠裡撈魚玩泥巴的皮猴子，頓時更氣了。
“去吧，”王敏敏帶著霍平野找過來，推推他，“不是想來找阿遠玩？”
霍平野癟了癟嘴：“切，我才不找他。”
他扭頭指向田邊水渠裡撈魚摸泥鰍的孩子，“我想和他們玩。”
王敏敏看了眼水渠，割稻之前田裡放乾了水，水渠上遊也攔住了，因此水不深，堪堪沒過腳踝，不少孩子都在這裡玩。
“去吧，彆摔了。”她和霍東嶽養孩子向來比較隨性，隻要看著不出事，不拘霍平野玩什麼。
田埂邊，邱秀珍見王敏敏也來了，笑著同她打招呼閒談，餘光留意著坐在樹蔭下玩的林澤遠。
林澤遠玩的是兩個哥哥剛才隨手給他編的草蚱蜢和小狗，他想拆開看看怎麼編的，又怕拆壞了，觀察半天不知如何下手。
“往上趕！往上趕！”
喧鬨聲令林澤遠抬起頭，隻見霍平野和一群孩子淌著水，沿著水渠嘩啦啦地跑過來。
“我抓住了一條！”
“我也抓住了！”
霍平野半身濕透，從水裡撈起一條小魚，瞧見坐在田埂邊的林澤遠，得意地哼了一聲，彆開了臉。
林澤遠：“……”
這群孩子也注意到白白淨淨的林澤遠，雖然不太熟，但並不妨礙他們直白的熱情。
“喂，你要不要下來一起玩？”
林澤遠搖了搖頭，並不覺得玩得一身濕漉漉的有什麼意思。
“膽小鬼，”霍平野一臉鄙夷地看他，“你不會是怕水吧？”
林澤遠瞥了眼不到小胖子小腿的水：“……”
“水裡有螞房（蟥）。”他看著霍平野的眼睛，慢吞吞地說。
“你膽子這麼大，肯定不怕吧？”
霍平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