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快進, 巫辭在上帝視角努力用動態視覺捕捉那些飛速閃過的畫面,將它們迅速囫圇印在記憶中,以免自己重新接管身體後產生遺漏。
他看到他在伊普旺斯開滿鮮花的山穀開鑿了一個山洞, 並運用一年內積存的財富打通關係獲取材料, 建成了一座地下研究所, 讓那些被他從火刑架上救下來的女孩們停止花田的重複性工作, 去進行那些更精密的工作。
女孩兒們很細心也很努力,或者說, 這些因為在生存環境中展露些許不同就被認為是“女巫”普通女孩,涉及到機械, 似乎就異常的聰明。
[她們天生就該精於此道, 正如我們生來要違背那些愚昧]
原初女巫帕娜女士如是說。
畫面閃動,巫辭看到了由流民和窮苦人組成的民兵換上了他提供的精良裝備,盔甲、配劍,戰馬樣樣不缺,直接升級為騎兵。
開頭騎兵的人數隻有幾十個, 然後擴大到百來個,再然後就是千來個。
越來越多的人聽聞優越的待遇來投靠他,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軍隊,規模逐漸擴大到了5000人。
騎兵確實好用,但在中世紀是又精貴又難養的東西。假如是沒有靈氣存在的普通中世紀,這時候一個國家的皇帝頂多就養一萬五千左右的常備軍。
這種情況, 又更何況是最昂貴的騎兵?單單隻是養一匹戰馬就抵得上養20個士兵的開銷,還不算盔甲和武器維護。
索性巫辭不但賣香水, 還賣玻璃賣肥皂,賺了一大筆貴族的錢,暫時還能勉強負擔, 所以他甚至還給這些騎兵裝備了不太超出於時代太多、不至於被神聖教堂和銀爵士特彆關注的煫發槍。
有裝備又吃的好,騎兵們百戰百勝,很快,所羅門帝國王帝緋特雷二世就沉不住氣了,在暴怒之下召回以撒家族長子接管十字軍來抵抗。
快速跳躍的畫面停止,巫辭的意識猛然落回身體,一種時空錯位的恍惚在腦海中暈了一陣餘韻,才終於看清東西。
他正坐在伊普旺斯山穀花海之中的那棟白色小樓裡。
也許是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外面的綠藤蘿都爬到了種著青色滿天星的露台上,將陽光遮擋得斑斑點點,把午間的陽光透出一片綠意。
陽光正好愜意地照到書桌上,紅茶冒著熱氣,
巫辭感覺脊背被曬得暖洋洋的,連天尊給他的魔氣與血氣衝突帶給身體無時無刻的崩壞痛苦都遲鈍了些許。
他慢吞吞地低頭看桌面,發現自己剛才似乎在算製造飛船的一組數據。
巫辭正欲拿起墨水瓶裡的羽毛筆繼續,就聽見不速之客的動靜。
“日安,德克斯托爾,近來生意可好啊?”
與上次同樣一身黑色皮甲的黑發遊俠撥開那些綠色的藤蘿,笑嘻嘻的從露台上爬上來。
這時候,遊俠不是應該已經被召回十字軍了嗎?
巫辭眯了眯眼睛,根據模擬的情況,最近他的騎兵還和十字軍打起來了,遊俠不在戰場,怎麼還是這副打扮跑來找他?
思緒稍加流轉,巫辭回想第一周目在懺悔會上見到繼承了以撒家族的遊俠,結合戰爭結束後的以撒家族老家主在皇帝緋特雷二世的命令下護送戰敗國上供的珍寶,莫名和珍寶一同失蹤……
他第一次模擬結束後,也查過這段曆史…皇帝緋特雷二世讓以撒家族賠償那些貢品,且不給十字軍發軍費,以撒家族的新家主在各大貴族手中借款,苦苦支撐以撒家族和十字軍。
這也就能解釋,上一周目的遊俠為什麼願意參加那種宴會,還任由那些貴族對他動手動腳,裝作不知道一樣自願喝下加了藥的酒被那群貴族帶走。
一個忠誠於皇帝的騎士、掌管十字軍的以撒家族家主……這樣的身份,很能讓那些玩得花的貴族升起征服欲,用軍費作為條件使他馴服。
畢竟這是多麼值得誇耀的一件事啊……以撤家族作為征戰騎士可是出了名的高傲,是人人都敬佩的大英雄。
正如沒有哪位所羅門帝國的民眾會不崇拜“以撒”,也沒有任何一位貴族能夠忍住征服、得到一位“以撒”的機會。
他們會因此而驕傲,向同階級和低下的階級誇誇其談,作為一輩子的談資,甚至向子孫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
巫辭歎了一口氣。
所以這一周目就是…遊俠之前看到他有錢,所以現在沒錢了,不找那些貴族,就來找他要錢?
上一次見面時,巫辭確實是說過遊俠有事可以來找他,但是他的意思是,可以幫遊俠找到他父親出現意外的真凶,狠狠挑撥離間以撒家族對皇帝的忠誠。
可遊俠怎麼直接管他要錢啊?皇帝都這麼對他家了,他還要想辦法搞錢給軍隊籌備軍費幫皇帝打仗?
雖然確信遊俠既然敢來找他,就代表肯定不知道他就是那支正在與十字軍作戰的騎兵背後挑起戰爭的幕後黑手。
可遊俠作為十字軍的領袖,路子未免也太野了吧?為了籌備軍費,要錢都能要到敵對方的戰爭挑起人巫辭頭上。
巫辭可不想白花錢資助自己的敵對方。
“這次您似乎很有禮貌?遊俠先生?”他含蓄風趣地揶揄著從書桌前站起身,語氣卻溫和道,“不過也許您應該提前遞上拜帖,在下十分歡迎您從正門進來,而不是忽然間從在下的露台上翻進來,這很危險。”
遊俠跟沒聽到或者聽不懂一樣不管他的溫聲質問,反而笑了,抬步上前,坐到巫辭的椅子上,腿架上了巫辭的書桌,散漫道,“你的聲音似乎有些啞,頭發也剪了?而且,為什麼你現在在家都把面具帶著?”
在家帶了張半臉面具的巫辭摸了摸喉嚨。
是被抽取了壽命的原因,導致他的聲音都稍低,還有些微微的啞,不過更多的是魔氣的作用。
魔氣侵蝕他的身體,哪怕用[血肉灌生]也無法恢複,讓他一整張臉都出現了蛛網狀的龜裂痕跡,所以他才在家裡都帶著面具。
至於頭發…是因為有兩撮白毛才剪的。
巫辭搖搖頭,“有些私人原因,還是說正事吧,您今日來尋找在下,是有什麼需要嗎?”
黑發的俊朗遊俠絲毫沒有自己是需要幫助的態度,“有興趣讚助我點錢嗎?德克斯托爾老爺?”
“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遊俠說著,端起桌上屬於巫辭的紅茶灌了一口。
溫熱的紅茶甜到發膩,直衝喉嚨,讓腦袋都跟著一起難受。
由此就可以想象,在這樣的中世紀,巫辭的茶杯裡究竟奢靡地加了多少糖。
這些糖興許足夠換一戶三口之家活幾年的糧食。
遊俠為自己隨便拿巫辭茶杯喝茶的不禮貌行為付出了代價,被膩得差點沒吐出來,但想到糖的珍貴,又忍了下來。
“喂,德克斯托爾老爺,有錢也不能這麼燒吧?你往紅茶裡加那麼多糖乾嘛?”
“在下的口味有些重。”巫辭面不改色。
遊俠沒有評價他的口味,接上了上一個話題,“能借多少?”
“都可以,不過,在下有必要了解您要用這筆錢去做什麼?”巫辭慢條斯理地吐詞,“在下的每一筆錢都賺得很不容易,還要養那麼多的姑娘和貧窮的工人,假若您要將它拿去揮霍卻不能實話實說,那麼請恕在下拒絕。”
這就算是委婉的推拒了。
不要覺得古時候動不動就集結幾十萬大軍很輕易,那是誇大的手法,大多數都是強征的農民,連裝備都沒有,不堪一擊。
以撒家族的最主要的十字軍團現在總共有3000人,全部都是騎士。
要知道是騎士是屬於小領主,也能養私兵,養了私兵,每個又需要十個耕種的農夫供養,農夫家裡有可能會有親眷……
相當於遊俠要借錢養的不是三千個騎兵,而是三千個百戶侯。
一個騎士最少帶十個騎兵,那相當於33000個人。
再加上那些耕種的農夫和親眷,更彆提還有盔甲和武器的維護、戰馬的口糧……那些練鍛體法的騎士又吃得多。
這就是個天文數字,巫辭在已經養了5千騎兵和研究所消耗的基礎上,不動用些其他手段絕對養不起這三萬三千個十字軍。
“我很想說我打算去捐款給十字軍,不過料想你也不會信。”遊俠無奈的歎了口氣,“德克斯托爾,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所以才說願意我隨時來求助?”
關鍵點來了!精通“坐而論道”的巫辭立刻提起了精神。
這時候要是回答是,遊俠就會猜測他興許彆有用心,或者是故意逗弄。
哪怕知道他想幫忙,這樣的印象留下也很難扭轉,哪怕隻是簡短存在,也會存在於潛意識中。
如果回答不是,就很難解釋他的行為,並且聽起來就很假。
這時候就要運用一些春秋筆法和語言的藝術了。
簡稱編一些真話騙人。
“的確,在下曾見過您,閣下。”
巫辭毫不掩飾自己出身地平靜道,“在下是佛爾斯特男爵情婦所生的私生子,曾在某場宴會上見過您。”
真話,角色卻是假的,那時候巫辭都還沒開始模擬,真正見過“以撒”小少爺的是原身。
當然,原身可能也沒見過,不過巫辭上一周目結束後就查了資料,遊俠還是以撒小少爺的時候的確會被帶著參加一些宴會,那些什麼男爵子爵也都會帶著自己的私生子擠上去,試圖讓小少爺看上自己用來作為貨物的私生子,使其成為扈從,某天得到賞識,在沒有得到多少戰功的情況下就直接成為騎士,加入十字軍,使家族地位提升。
不管原身見沒見過遊俠,反正巫辭是上一周目在懺悔會上見過了,所以就算後面用了什麼特殊能力查巫辭有沒有說謊,也能查出他光明磊落得絕無半句虛言。
“沒想到德克斯托爾老爺還差點成為我的扈從,早知道當時就該選你的,讓你跟著被我指使乾這乾那,你的這些財產我都還能依照帝國法律霸占隨意支配。”
遊俠聳聳肩開了個小玩笑,“那你又是如何跑來這邊當商人的呢?”
“在下有個哥哥,是父親現任的男爵夫人所生,於是成年後,在下就被趕了出來,加入了十字軍。”
巫辭的敘述不緊不慢,似乎已經不再為那些事情感到有情緒波動,“某次在戰場上受重傷陷入昏迷,在下就被人當做死屍拋棄了,身上的衣服與財物都被在下的扈從帶走…於是在下就這樣決定離開戰場開始經商了。”
他隨即用微啞的喉嚨低低輕笑一聲,“現在來看還不錯,能夠幫到您,不是嗎?遊俠閣下?”
遊俠看見巫辭籠罩自己的影子,莫名又有點氣虛,“抱歉,有時候我們十字軍確實不會去帶著那些昏迷重傷的離開,一律當做屍體處理……畢竟想加入十字軍的人總是很多,就等著空位,軍費也不夠醫治或白養沒用的傷員。”
“所以啊。”
巫辭擋住了遊俠所有的退路,面帶溫和微笑,定定地看著他,“遊俠,您就沒有想過,為什麼大家會這樣呢?大家都沒有互相尊重…所以才造成不必要的戰爭,給愚蠢的上位者做出的愚蠢決定付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