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兩個人頭埋得死死的, 渾身上下都寫著我命休矣的慌恐,在他們看不到的床上,雙手“被人”反綁的巫辭也有點慌。
怎麼一來就亂喊人啊?他和七罪議會可沒有半點關係, 現在演的也就是一個倒黴蛋, 怎麼就突然跪下喊他“傲慢大人”?
傲慢不是七罪議會議員之首嗎?怎麼和他沾上關係了?
巫辭因為上一次模擬被銀爵士抹殺後過載的腦子還沒有完全恢複,感覺自己智商都下降了好一大截, 降得跟天尊門人的平均水準都快差不多了。普通時候倒還能勉強運轉, 到現在就不太靈光, 甚至還有點卡頓。
是不是這些家夥知道附近有監控設備故意汙蔑他,就等上交給鎮山河知道了以後把他清理門戶?
何等歹毒的心腸!不會是魚旋乾的吧?
可惡, 不愧是前輩,好狠的算計!居然看穿了他們突如其來的襲殺, 還反咬一口!
不不不,應該不是。
下面跪著的兩個七罪議會成員剛才提到“傲慢”去負責找回救世主的正事了, 並且在遇見他的第一個晃眼就認為他是“傲慢”。
所以……
巫辭看了看原身特地留長了指甲、在指甲上帶有一點劃痕的的手指。再一聯想原身莫名其妙的消失, 讓他這個被召喚來的英靈鳩占鵲巢。
原身是傲慢嗎?
那…原身不會是獻祭一切召喚救世主的時候,一不小心把他這個廢物召喚出來, 人就帶著憤怒和悲憤沒了吧?
仔細一想,確實有這個可能啊,禦靈師的能力是隨著靈魂來的。原身可能很強,但在消失之後, 那些能力、英靈,連帶著原身的記憶都跟著一起消失了,隻留下一個身體, 當做空殼留給他來繼承。
這樣就可以解釋他繼承身體後覺得自己一個初始階段的禦靈師靈力比其他人強的問題。
他以為這是巧合和運氣,忽視了靈力根本就不會隨著身體繼承。
所以,他身上的這些靈力不是原身和身體一樣留給他的, 那是原身把靈魂靈力帶走之後在身體內的殘留!
並且這點殘留還可以自我恢複,意思就是說,殘留的那點兒微末就能當成靈力源用!
由此就可以想象,原身原先的靈力究竟龐大到了什麼樣的地步!靈魂隨便留下的一點殘留都比其他禦靈師的靈氣源還多!
原身的靈力隻會比巫辭想象中的更強…說不定還有很多個英靈,還會一些召喚邪神的把戲和他們所供奉主神陣營的天賦能力。
不妙啊…那他肯定比不過原身啊。
暴露自己是原身犧牲生命換來的垃圾廢物絕對會死得很慘吧!
而且這身份…鎮山河知道了,絕對會親自動手清理門戶…
巫辭剛剛還說想投靠七罪議會的魚旋前輩會被清理,沒想到更該被清理的人是他這個邪/教恐/怖/組/織管理層!
但是現在怎麼解決啊?這兩個是“傲慢”的屬下的家夥…身上的靈力壓迫感很強,現在跪在他這個弱一大截的冒牌貨面前,如果被發現,他絕對會完蛋吧!
而且他現在這模樣,渾身上下被搞這麼狼狽,就這麼被看見,他要怎麼解釋啊!
冷靜冷靜,保持從容,隻是一場表演!
按照他對原身的性格猜測來……主動掌握節奏……不要給出解釋,讓人自己去猜,反而更能偽裝好身份。
巫辭扯動臉頰肌肉,讓臉上的淺笑變得難以捉摸,低聲打破了房間內可怕的死寂,“我都忙得有些記憶不好了,說說?你們叫什麼?”
頭死死埋在地上選擇用逃避的方式自我欺騙等待審判的兩人臉色大變。
傲慢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因為他們貪汙受賄就打算直接把他們除名處決掉?所以直接對他們說不記得他們是誰?
沒錯,隻有這個可能…不然傲慢大人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肯定就是故意來逮他們!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算是知道了,怪不得所有人都說傲慢大人變態惡趣味!
誰能想到啊?他們的頂頭上司,作為在整個暗星都凶名赫赫的七罪議會議員之首、作為最靠近神主和救世主的眷者,和其他議員一起獻祭屠殺萬城的凶殘角色,沒有一點強者的自覺和身份認識,居然把自己假裝成外人用於賄賂他們的小驚喜來釣魚執法!
這極度符合他們教派審美觀的模樣!這一身的痕跡!還被反綁雙手,領口大開,帶著項圈被扔在床上,假裝毫無反抗能力,卻表情淡然得像個聖人一樣“被迫地”等候人強製,這他媽誰頂得住啊?
可是涉及到小命,誰又敢頂不住啊?
看看傲慢大人吧!他連身上的靈力壓力都偽裝隱藏了!完全感覺不出龐大的靈壓,估計就等著他們這種不長眼睛的倒黴蛋撞槍口上!
傲慢大人真是惡趣味啊啊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簡直歹毒至極!
而且…眾所周知,傲慢大人十分注重體面…他們現在看到了這樣的,光景……
而傲慢大人…之前還演出一副被強迫的受害者茫然的模樣,他們跪下前可沒錯過傲慢大人嘴角勾起的琢磨不透、聖人般悲憫微笑!
看來今天是必有一死了!
該死的魚旋!表面恭敬,背地裡是想故意害死他們嗎?送個禮都能把傲慢大人送來?送禮前都不會審查一下嗎!
兩人又不敢跟巫辭狡辯,連話都不敢多說,隻能心裡把送禮的魚旋罵了一遍又一遍,怨氣都快溢出來,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找到魚旋千刀萬剮。
但表面上,他們也隻能壓抑對魚旋的怨氣和對巫辭的恐懼,假裝聽不懂一樣回答:
“屬下春秀枝,是您的盆栽。”
“屬下四隻腿,是您的桌子。”
難崩……
巫辭因過載卡頓的腦子聽完他們的自我介紹後更卡頓了。
他有點不能理解,這兩個屬下是盆栽和桌子成精嗎?一個名字土,一個名字怪,甚至自稱他的盆栽和桌子。
難不成還真是物件兒成精了?
大腦根本就不夠思考該怎麼辦,隻有靈魂隨著短暫的睡眠時間勉強恢複了些。
既然如此,遇事不決,來場模擬先!
繩索脫手,他無聲靠近埋頭跪著的兩人,雙手十指扣在兩人的腦袋上,森然道,“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好好的當個盆栽和桌子,彆,亂,動。”
“……”
跪在地上的兩個人沒反應過來。
巫辭壓下聲音的危險冷意,溫和地再次問,“明白了嗎?”
兩人打了一個哆嗦。
他們剛才聽到明明還綁著巫辭的繩索自動落地的聲音,就越發越確信巫辭就是在故意釣魚。
現在巫辭的五指扣住他們的頭蓋骨用溫和的語氣說話更是令他們毛骨悚然,似乎稍一個回答不對就會被掀翻天靈蓋。
於是,他們頭也沒抬就痛哭流涕地滿口保證,“明白明白!盆栽明白!桌子也明白!”
應該是沒問題了。
巫辭收回手,離開他們面前,發現他們沒敢看自己,附近也沒什麼監控,便死性不改,無聲地鑽進旁邊的雕花大櫃子。
他覺得,哪怕是親身模擬的時長隻有一瞬間,他生物的靈魂消失也會讓他有點不放心,所以他打算脫離可能存在監控的位置,便於不被人發現。
進入昏暗狹窄的封閉空間,聞著木頭的味道,屈起委屈的長腿縮成一團的巫辭感到了一陣安心。
【已選擇親身降臨,調整時間比例為:99999999自然日:1毫秒】
【剩餘模擬次數:二】
【本次靈魂強度:10/10】
【模擬開始】
【風中秉燭,妙至毫顛】
意識與靈魂通過模擬憑證物作為錨點投入時間長河。
巫辭鼻腔內嗅到一股混合著硝煙、火焰和灰塵、汗水、糞便、屍體腐爛等事物的惡臭。
頭皮感覺空蕩蕩的,一片濡濕,整個人的上半身也跟隨著他人的走動不斷晃蕩。屬於貴族的皮膚與粗布和扛著他那人骨瘦嶙峋的駝背摩擦,有點痛。
是第一次模擬時的那個老頭,那個割了他模擬身份頭皮的投機者。
老頭身上不但散發著與這片戰場一樣無處不在的惡臭,還滿是粘膩與汙泥血漬,打結的頭發和身上的跳蚤讓巫辭感覺皮膚出現密密麻麻的刺癢幻覺。
連個人衛生都不注重的人,能是個什麼好東西?
巫辭努力忍耐想要乾嘔的衝動,憋住氣,繼續默默偽裝屍體,運轉《天饑經》吸附這個戰場的血氣。
因為完整的靈魂擁有極強的增益效果,《天饑經》的運轉速度極快,幾乎是正常人兩個呼吸的時間,他就逐漸擁有了這具屍體的控製權,並且力氣也大了些。
忍著惡心,巫辭探出手,五指成爪,像第一周目模擬的那樣,穿透臟汙結塊的破布衣服,刺破那層乾瘦枯老的人皮,抓住老頭的脊椎骨,將其硬生生扯了出來!
老頭連帶著被扛著的他一起倒地。
巫辭已經努力維持體面了,但還是措不及防臉著地紮進了血泥坑。他宛若異形一樣揮舞模擬身份死前折斷的四肢,如一灘四肢並用反身爬行的肉泥蜘蛛,掙紮著操控還有一些僵硬的屍體爬起來。
屍體原先湛藍的眼睛因為他的降臨變為蒼青,被血汙完全覆蓋的臉轉向還剩一口氣的老頭,目光鎖定了他被老頭割下後掛在腰間的頭皮。
他的頭發!他的體面!
不,不能生氣!憤怒使人失去理智!現在模樣本身就不怎麼體面,生氣就更不體面了!
要是凶一點,老頭又得像第一周目一樣被嚇死。他還打算找老頭問點這個世界的具體情況呢……還是溫和一點吧。
巫辭布滿血汙的臉被扯動肌肉,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認為自己一向溫和包容的笑容在此時此刻,在老頭的眼中,詭異、僵硬,恐怖至極。
老頭發出“謔謔謔”的驚恐聲響,一口氣沒喘上來,如一周目一樣嚇死了。
奇形種模樣的巫辭嘴角笑容徹底僵硬,逐漸垮了下來。
算了,還是把他扭曲的肢體和被割掉頭皮的頭發給治好,找回了體面再說。
巫辭使用天尊奪走綏骨天道後給他們這種眷者開放的陣營新能力[血肉灌生],伸出左手,自手掌上裂開一張有尖利牙齒的巨口,將老頭的血肉咀嚼,汁水橫濺,吞噬殆儘。
吸收的血肉被抽取部分恢複他的肢體和頭皮,模擬身份原先的金發變為黑發長出,巫辭很快就脫離了四肢扭曲著地的一灘奇行種形態,又變得雙腳著地,人模狗樣。
一灘巫辭恢複人樣以後,站在戰場中央,捂住鼻子呼出一口氣。
不愧是所羅門帝國所處的中世紀,這無處不在的氣味,好…好難聞…
一周目的模擬的他到底是怎麼在戰場撐那麼久還呆著的!他要不能呼吸了!!
每天呼吸這種空氣,真的不會肺部真菌感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