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世界。
——哐當!
隨著破門聲響起, 全副武裝的執法隊直接從正門突入表面如同廢棄爛尾樓的暮色酒吧。
蹦沙卡拉卡!蹦沙卡拉卡!
土味的DJ歌曲配著光怪陸離的球狀閃光燈,讓舞池裡的人們瘋狂地擺動身軀,花裡胡哨的頭發和朋克風的鉚釘外套吊帶磕了藥似的晃來晃去。
舞台上的搖滾歌手忘情地嘶吼著與DJ曲毫不相通的重金屬搖滾, 也不管有沒有人聽,配合著周圍的雜音,一片群魔亂舞之相。
“全都不許動!抱頭蹲下!執法隊執行公務!”
手持槍械的執法隊隊長一邊安排手下去把音響關了, 一邊向天花板鳴槍三聲!
槍聲明顯而刺耳,卻因為雜音太多,聽不清晰。
可再如何,附近的人也該看到或聽到了。
——但沒有任何人理會突然出現的槍聲和來者不善的執法隊。
音樂還沒停下,他們仍然忘情地舞動和嘶吼。
執法隊隊長偏頭按住耳邊的對講機,“怎麼回事?音樂怎麼還沒關?”
“關不了!”對講機裡傳來隊員凝重的聲音, “打碟的和主控室都試了,拔電源都不管用, 疑似流浪教團感染因素或特殊異常感染情況。”
執法隊隊長捏緊了拳頭,反應迅速, “不用疑似, 這些人的反應也很不正常, 立刻回來彙合!直接確認上報!這不是我們能處理的!”
“恐怕不行。”旁邊專精信息的聯絡員在門口用特殊儀器敲了敲他們剛才還輕易破門而入的玻璃門。
——原本因為他們進入而破碎的玻璃門不知為何恢複了原樣, 上面還被一個熄滅的燭台將鎖鏈纏繞在上方。
聯絡員手中的儀器出現跳動的數字。
[0→73]
數字瞬間飄紅!儀器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舞曲聲音放大,舞動的人群突然湧動, 將他們擠進了舞池正中央包圍!
他們距離門口的距離一下子就被拉遠了。
“隊長, 感染指數超標,這裡已經形成了領域,暫時出不去了,並且因為人手不足,這次沒有長官同步指導, 所以我們的通訊設備等級也不能通過領域與外界聯絡。”
“該死!上面不是說已經有專員提前到達探查情況了嗎?找到專員大概就可以聯係上級,你們進來時看見特遣專員了嗎?”
聯絡員道,“沒有找到專員,隻能等候支援。”
“怎麼可能?難道專員已經遇害了?”一個老隊員驚異,“專員一般都是經驗豐富的前輩和實力強大的其他部門長官,怎麼會一點消息都不留下就遇害?”
一身執法隊製服的白不渡在一旁聽著,手指不自然地貼緊褲縫,指甲緊張地扣著手中的槍械。
這種槍械的型號他在訓練營根本就沒學過,完全就是被硬拉上崗,但在這種情況下,也隻有這把槍才能讓他稍微感到一點慰籍。
他看著包圍他們的狂亂人群,又看了看中央的老隊員。
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為什麼?
他不會死在這吧?
假如他死在這兒,母親和父親怎麼辦?
母親會痛哭,父親會痛苦,那對年過半百的夫妻會因為失去了兒子很難過。
不,不隻是難過,他隻是個實習生,單位還沒有買他的保險,他家又沒有其他的關係,哪怕有撫恤金,也會被層層剝削殆儘,如何也到不了父母手上。假如他死了,光是他之前上學的貸款和違約金就足以將父母逼死。
他死不起…他不敢死。
白不渡想到了自己死亡的後果,又空茫地想到自己那麼多年讀書白費的努力,用牙齒咬住口腔內部的軟肉,忍住想要軟弱流出來的眼淚。
他想起了昨天在思政培訓的大禮堂見過的巫辭,光被說出身份就壓迫了所有人,連一直對他們咄咄逼人、隨隨便便就能夠處決他們的領導都得陪笑著敬茶。
他不由得又想:為什麼要放我們這些炮灰來這種任務當消耗品?假如現在來個禦靈師解決這一切該多好啊。
“不好…感染濃度還在飆升…再不出去,我們也會被感染!”
聯絡員在DJ聲中大聲喊。
隊長下達指令:“嘗試破門撤退!”
經驗老道的隊員們立刻穿過舞池擁擠的人群,在迷幻的燈光中向被鎖鏈纏緊的封閉玻璃門衝去。
在具有感染度的封閉場所,假如出入口突然封閉,一般情況下是很難逃出去的,隊長下達的命令,僅僅隻是試圖嘗試逃離的可能。
可白不渡聽見這命令無疑是鬆了一口氣,立馬抱緊了槍跟上。他跟著前面的老隊員在舞池中跑呀跑,費力地擠過那些忘情舞動的人群,直到自己氣喘籲籲。
——他發現,他們無論如何也跑不出舞池…
好像處於不同的空間又或者是遭遇鬼打牆…他們無法靠近被鎖鏈纏住的玻璃門!
……
蹦沙卡拉卡!蹦沙卡拉卡!
擁擠的舞池中,白不渡和前方老隊員的距離越來越大,逐漸被擠散了。
舞池最高處迷幻的燈光中開始蔓延黑色霧氣,周圍舞動的人群停下了舞步,緩緩抬起頭,齊齊望向高處的黑霧。
有人的眼睛泛著紅光,身上血肉增生。
有人的眼睛隱隱透出藍色,虛幻的靈魂在頭頂脫身。
白不渡愴惶地被擠進了靠牆的角落,抱著槍惶恐而警惕。
他記得這些特征,統一培訓雖然沒教過他大多數槍械的型號,卻必須教這些重要的知識。
紅色,血肉生機與繁衍,代表荒野的第一教團,該教團供奉的邪神是尊不知名的詭異佛像。
藍色,靈魂與安息,代表荒野第二教團,是安魂夫人的權柄。
看這些人的模樣和怪異的程度,應該隻是剛剛才被教團傳教洗腦、傳播模因汙染的淺信徒,否則肯定在他們一進門的那瞬間就結果掉他們這隊被當做消耗品的執法隊了。
但既然是教徒聚會,就是有超凡力量的,再如何也不是他們這樣的普通執法隊能夠解決!
更何況…那些突然出現,連這些教徒都感到驚異的黑色霧氣。
那些霧氣,培訓營的老師也講過,或者說,哪怕是不講,整個暗星也沒有人會不知道。
那是比十二流浪教團更恐怖的感染途徑,會將人不可逆地變成失去神智,攻擊性極強的感染者!哪怕是教徒、禦靈師、靈體化的英靈也一樣!
這裡怎麼會突然出現魔氣感染?怎麼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蹦沙卡拉卡!蹦沙卡拉卡!
DJ舞曲已經沒有人跳了,但在嘈雜的DJ舞曲中,白不渡聽到了幾聲槍響。
槍響變得密集了起來。
他又聽見了慘叫,是隊伍裡前輩的聲音。
白不渡看周圍的教徒都不動,膽子大了些,咬了咬牙,努力擠到牆角更裡面,爬上邊緣的沙發,抱著槍踮起腳,越過人群去尋找自己的前輩們。
離他不遠處的駐唱台下方,那一片的感染已經開始蔓延,剛才的槍響是自己人開的槍,死的也是隊伍裡的幾個前輩。
他們被汙染了,被隊長趁著他們還沒有完全失去神智,當場處決。
白不渡腦袋飛快運轉,猛然蹲下身,利用周圍的教徒擋住自己,不讓隊長發現自己的方位。
魔氣很快就會蔓延到他這裡,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感染,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死。
在死之前,隊長肯定會處決掉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讓他們作為人類去死,免得變成感染者在後來人進來處理的時候傷到他人。
不,他死不起!他一個人背著連帶父母在內的三條命!他不能被隊長發現!他得想辦法自己逃出去!哪怕隻是嘗試也得試試!
白不渡抱緊了槍,彎下腰半蹲著在信徒中前行。
他沒有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是向前伸出手臂不斷摸索,根據自己的直覺走一條直線,試圖摸著牆壁找到可以離開的玻璃門。
“咚。”
他的腦袋撞到了連接牆壁的駐唱台,就在隔著幾個教徒的前方,他的隊友和隊長躲著蔓延的魔氣不斷後退。
白不渡沒有理會,小心地躲藏身形,摸索著舞台向著記憶裡的玻璃門緩緩前行。
哢嚓!
玻璃碎裂的聲音。
可駐唱台下怎麼會有玻璃?
白不渡驚恐地轉頭,手忙腳亂地把槍口對準聲音發出的方向。
空氣中出現了一扇被砸開一個大洞的玻璃門,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從門內鑽了出來,而門後是更加濃鬱的魔氣黑霧,還伴隨著扭曲得即將坍塌的空間。
少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卻滿不在乎地將玻璃門砸得更開,笑嘻嘻地在門口恭候,“阿辭哥!”
破碎的玻璃門內邁出一雙修長的腿。
白不渡手中的槍口順著他的視線朝上。
神情溫和沉靜的黑發青年從門內踏出,身後的玻璃門破洞剛好在腦後更大一些,那些彌漫的黑霧便被刻出形狀,像是一個聖人降世時的光輪。
他的確是光芒萬丈,引人注目。
青年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的情況,略微有一些錯鄂,隨即又笑了起來,雙臂張開,登台表演般行了個禮,“夜安,諸位。”
他故作誇張的行禮像個恰到好處的小玩笑,放鬆了執法隊的神經。
執法隊的隊長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微鬆。
巫辭轉而溫和笑道,“很抱歉來遲了,剛才被空間狹縫絆住了腳步,我來自保存檢驗處,是這次的特遣專員,請問有什麼是我能為各位做的?”
人群中的白不渡瞪大眼睛,顯然是認出了巫辭這個昨天剛見過的禦靈師。
這張開的雙臂,配上頭頂的光輪,真像個來拯救他們的聖人。
雖然昨天領導特地通知了他們不要亂傳這位大人的身份,但是既然禦靈師來了,那他們,就一定能活著出去吧?
太好了,他們有救了。
白不渡立刻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安全感,不由得離開人群,小跑著擠出去和執法隊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