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你該叫我主人(1 / 1)

地藏王廟,婆娑殿內。

一道漆黑的空間裂縫如霧如風,忽大忽小地變化著形狀,就像是一個活物。

空間裂縫旁邊是一個剛被做好的雕塑,以及一個似人非人的邪物。

山澨垂眸看向那燃燒著香火,目光再追隨著煙霧流動的方向往上,看向了面前的那座雕塑。

吸了不少白煙後,雕塑的眉眼變得生動了一些。

山澨感到那雙漂亮似活了過來,正冷漠地、帶著幾分傲氣地盯著自己,就像他從前做過很多次的那樣。

這具不會動不會笑的雕塑冷若冰山,和從前的他板著臉高高在上的樣子一模一樣。

距離他們二人之間的那場大戰已過去了不知多少年歲。

可每次想到那一幕,山澨尚記憶猶新。

他還記得,大戰過後,渾身鮮血的他把力竭的沈明燭拖到了岸邊。

化作人形後,他抬起一隻手掐住了沈明燭的脖子,將他狠狠按倒在充斥著粗糲砂礫的石灘上。

那一刻他想,沈明燭看起來細皮嫩肉的,恐怕後背已經因此磨出了血。

“區區低劣人族,也敢妄想拿我當坐騎?我現在就殺了你!”

山澨周身殺意暴漲,霎時間無數黑氣從他身上溢出,將沈明燭脖頸、雙手、雙腳全部捆住。

沈明燭吐出一口血,豔紅的顏色讓他那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容更顯蒼白。

他的頭發、衣服布滿砂礫,身上也全是細小的傷口。

他沒有一絲力氣,如一條躺在岸上瀕死的魚。

可他看向山澨的眼神滿是冷漠與輕蔑。

目光滑過山澨肩膀上那道可怖的、極深的劍傷,沈明燭輕嘲道:

“你中了我的骨劍,按照約定,這場比試,你已經輸了。

“山澨,你答應這場比試的時候,我用了言靈訣。人、魔、神、鬼……沒有任何事物能抵擋言靈訣的力量。想違反誓約殺我?那你得跟我一起死。

“所以——你該改口叫我主人了。”

“你算計我?你什麼時候偷偷用的言靈訣?”

可怖的黑氣瞬間暴漲,將沈明燭徹底包裹,他那一身白皙的皮膚幾乎成了青紫色。

沈明燭隻淡淡道:“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視乃明,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是燭九陰,是謂燭龍……我本尋燭龍而來,不料遇到了你,倒也可以勉為其難馴服著試試。”

“好狂妄的人族,我看你太欠教訓!”

伴隨山澨的話音落下,黑氣轉瞬襲遍沈明燭全身,他的雙眸陡然睜大,好半天都一動不動,好似已然死去。

山澨俯下身,對上他的一雙眼睛,此刻黑夜褪去,天光初綻,落入他眼底的時候散作了繁星。可此刻這些星光似乎正隨著他一起死去。

山澨終究是收了手,沈明燭的面色漸漸恢複如常,但他的手腳仍被無數

黑霧緊緊捆綁著(),就像是被無數觸手纏繞。

沈明燭輕輕咳了幾聲?(),山澨俯下身,捏起他的下巴,看進他的眼睛。

“敢來這片海域尋所謂的屬下、坐騎,你膽子未免太大。這樣的因果,你一介凡人當真承受得起?

“你動用了本不該屬於你的力量,你就不擔心魂飛魄散,或者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我有我的仗要打。我必須這麼做。你隻要對我言聽計從就好。否則言靈訣會要你的命。”

沈明燭又咳了一聲,再用一雙眼眸緊緊盯著山澨,“你該載我回去了,我的坐騎。”

八年前,見到這一世隻有14歲的沈明燭,山澨很難將他與當年那個人聯係起來。

不,不僅是14歲少年時期的沈明燭。

後來山澨操控著自己的魔像,以吳寸心這個名字去到20歲的沈明燭身邊時,也很難把那個20歲出頭早已成年的他,與從前真正的他聯係起來。

沈明燭像是徹底變了。

曾經的他太過孤傲、狂妄、自負、不撞南牆不回頭,他終於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徹底失去了力量,成為了一個落魄、平凡而又普通的人。

他似乎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沈明燭。

直到不久之前,地藏王廟內,他竟以凡人之軀離魂、點香、許願……

山澨看明白了,他骨子裡根本還是那個沈明燭,從始至終也沒有變過。

此時此刻,地藏王廟,婆娑殿內。

山澨看著面前的雕像,也同時看著汽車後座上,靠著椅背閉上眼睛小憩的沈明燭。

看著他那張精致漂亮的臉,以及此刻脆弱到不堪一擊的凡體,山澨的心裡幾乎生起幾分發自本能的破壞欲。

那個管束了他太久太久的言靈訣,現在已經徹底失效,他可以隨便對沈明燭為所欲為。

——現在你還想怎麼管我,我的主人?

山道上。

開車的司星北打方向盤拐了彎,冷不防透過後視鏡一瞥,這便看到了巫潯竹那雙盯著沈明燭的眼睛。

不對,他的眼神很不對勁!!!他想對沈明燭做什麼?!

一個急刹車。

車停了下來。

婆娑殿內,山澨動了動食指。

車內巫潯竹及時伸出手掌,等著沈明燭的腦袋出於慣性撞上來。

山澨微微側頭,看向面前虛空的時候目光裝得很溫和。

“遇到什麼事了嗎?”

“你剛才——!”

“我剛才……怎麼了?”

沈明燭打了個嗬欠,睜開一雙睡眼惺忪的,沒有焦距的眼。

“師兄你是不是不會開車?”

司星北:“……………”

剛才巫潯竹的那個眼神,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不至於是我的幻覺。

將警惕藏在心裡,司星北暫時卻也隻有重新發動汽車,先把大家帶回

() 縣城再說。

汽車沿著山道與夕陽往山下去。

山澨則走進婆娑殿內的那道裂縫,進入到一個沒有太陽的漆黑世界。

一朵又一朵的大紅色彼岸花生長在逆流而上的星河邊,山澨兀自沿著星河走向黑暗的深處。

·

沈明燭被弄醒,乾脆也不睡了。

他靠著座椅靠背“看”向窗外的風景,想象著豔紅的晚霞在碧綠的山脈間起起落落。

此時或許起了霧,霧氣撫過山脈,就像輕薄的絹蒙上彩色的畫布,讓一切顯得愈發朦朧而莫測,連同那古村的秘密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探尋。

微微眯起眼睛,沈明燭想象著這些風景,下一刻那些風景就好似真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然而下一瞬,這些好看的山脈、晚霞、霧氣全都被潑上了一層墨,緊接著幻化出了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恭喜你,[來自牠的注視]這一技能已經升級】

【你現在的“捕獲者”有且僅有江欣語】

【係統建議,儘快將鄭方納入“捕獲者”,這對你接下來的任務有莫大的好處】

沈明燭下意識皺了眉,意識到又有任務出現。

果然,文字不斷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你的任務1:每一個進入了《撿骨師》副本的人,都沾染上了因果。繼續遊戲,這是他們擺脫不了的宿命。因此,請儘力說服他們同意參與下一個副本】

【如果他們無視這段因果,三個月內橫死的概率高達80%】

【你的任務2:係統計算,《玄學真人秀》節目組解散的概率高達75%,請保證《玄學真人秀》節目的繼續,並在兩周內抵達閩南越州】

【即將被觸發的下一個副本為:《閩南·木偶戲》】

【進入副本的具體提示,請等候係統的進一步通知】

【你的任務3:請儘可能說服在玄學方面有真才實學的人加入節目組】

……

被強迫著執行任務的感覺並不好。

沈明燭感到很煩躁。

喜媚的惡念值雖然已經消失了,但不免潛移默化地對他的性格造成了影響。他能感覺自己已經越來越難以偽裝出一副溫柔好說話的樣子。

因為先前巫潯竹那個眼神,司星北時不時會通過後視鏡往後面。

此刻見到沈明燭的表情,他不免開口問:“你怎麼了?”

沈明燭語氣不善。“沒什麼。說出來,你又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司星北:“……”

“另外,我不需要你向我介紹精神科醫生。”沈明燭補充道。

司星北戒備地看了一眼巫潯竹,直言不諱地問:“不讓我介紹,難道你想找巫先生?你才認識他多久?”

沈明燭果斷搖頭。“當然不是。我之前的醫生很不錯,我繼續找他看病就是了。另外——”

“另外什麼?”

問這話的是巫

潯竹,或者說山澨。

沈明燭淡淡道:“巫先生,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但你確實太貴了。”

山澨:“……”

晚上8點,三人回到了縣城酒店。

林寶蘭也來了,訂好包間與大家一起吃了晚飯。

席間,沈明燭得知,關於節目要不要解散,兩人還沒有完全考慮好。

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夫妻倆的表現都有些微妙、也有些奇怪,

在副本裡可以看出,這倆夫妻的感情非常好,但這會兒好似生出了些許嫌隙似的。看來這背後還藏著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故事。

晚上10點,沈明燭給鄭方發了消息,得知他還沒有睡,也就前去找了他。

套房臥室的浴室位置有水聲傳來,那是林寶蘭在洗澡。

鄭方把沈明燭帶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坐下,給他倒上一杯水。“小仙兒找我有事兒?”

“是。關於這節目,我有些想法,嘶——”

“喲,你這是怎麼了?”

“好像有飛蟲進眼睛了。能幫我看看嗎?”

“……行,行吧。”

【[來自牠的凝視]已發動,鄭方已成為“捕獲者”】

【現在他可以收到你轉發的文字指令了】

【除此之外,他將對你言聽計從,成為你可以使用的工具人】

“嘶,你這眼睛沒問題啊。不對啊小仙兒,你怎麼老是讓我們看你的眼睛啊?你這該不會有什麼……”

鄭方沒好意思把“邪術”兩個字說出口。

緊接著他看見沈明燭朝自己面露和善友好的笑容。

“鄭導,我真的隻是眼睛不舒服。我怎麼會騙你呢?”

鄭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滿心疑慮居然一下子就沒了,他當即笑道:“是是是,你怎麼會騙我呢?哈,你看我……剛才飯桌上喝多了估計是!”

“那麼……能借一步說話嗎?去我的房間裡聊聊?”沈明燭問道。

“沒問題!”鄭方拿出手機發出一條消息,“好了,我給我老婆留好言了,去你那兒吧!”

片刻後,兩人對坐在了沈明燭房間裡的落地窗前。

沈明燭先問鄭方。“鄭導,剛才飯桌上,我聽你的意思,你想解散這個節目?但林總好像有些彆的想法?”

鄭方當即道:“這節目想要辦下去……不容易啊。其實你們應該也都知道,之前有人揭露我們節目弄虛作假,給選手編劇本,立人設什麼的,節目口碑因此崩盤,原來的製作公司已經和我解約了,從前參與過投資的平台,也撤了資……

“好在這版權在我自己手裡。我和老婆一琢磨吧,就打算通過自己做視頻專欄的方式,把這節目繼續搞下去,這才有了這一季的拍攝。

“實不相瞞,我就拉到了一家投資商願意給我們投資,這遠遠不夠……為了節目能繼續,我和老婆已經抵押了一處房產了,壓力挺大的。

“這次吧,千裡

迢迢來這石橋村,除了要舉辦選拔賽,原本我們還想順便做一個充滿人文色彩的紀錄片,拍一拍當地的風土人情,地域地貌,非物質文化遺產之類的。

“我們想把紀錄片的質量做好一點,這既可以作為玄學真人秀的預熱,也可以扭轉一下我們的口碑,但是吧……

“這次的事兒確實讓我心生退意了。我其實早就有了放棄的打算。現在這些怪事無疑在告訴我,真的該退一步。”

“可我記得,你說過,這節目對你很重要。”

沈明燭的語氣有些循循善誘,“我能感覺到,林總也是很希望節目能繼續的,對嗎?”

“害,是……最初我也是這麼希望的,但我吧……”

“鄭導,有什麼問題,你都可以告訴我,大家一起解決問題。”

沉默半晌後,鄭方總算敞開了心扉。

沈明燭這才知道,他和林寶蘭曾有過一個女兒,名叫鄭若薇。

也不知道為什麼,鄭若薇從小就喜歡看鬼故事,或者懸疑推理的故事,後來她對玄學也感起了興趣,自學了一些魔法、塔羅牌什麼的,還研究過盧恩字符。

鄭若薇12歲那年,正逢鄭方想轉型自己做節目,林寶蘭正好也從編導崗位撤了下來,夫妻倆一合計,這些年聚少離多,不如合辦一個節目。

那個時候,是鄭若薇提出,現在真人秀節目很火,但要麼是在比唱歌、比演戲,再要麼就是旅遊綜藝或者談戀愛類型的,但國內還沒有玄學類的競技節目,不妨試試把一眾玄學高人聚集在一起搞個比賽,估計會有不少人愛看。

鄭方和林寶蘭一合計,采納了女兒的建議。

儘管她隻有12歲,但主意很多,給了節目很多建設性意見,是這節目的大功臣。

錄節目的時候,她也親自去了現場觀摩,幾乎所有選手和工作人員都很喜歡她。

《玄學真人秀》這個節目,可以說是因為鄭若薇,才得以存在。

節目第一季第一期剛開播就一炮而紅,林寶蘭立刻組局開了個慶功宴。

然而在香檳酒剛打開後不久,林寶蘭接到了姐姐的電話。

她的姐姐負責幫忙照顧鄭若薇。那會兒她泣不成聲地通知了林寶蘭,鄭若薇遇害的消息。

那晚,林寶蘭的姐姐和鄭若薇一起看了《玄學真人秀》的第一期節目,鄭若薇很高興,覺得節目很精彩。

後來姐姐去洗碗,鄭若薇獨自回房間做作業。

快把碗洗完的時候,姐姐意外聽到了玄關處房門被打開再關上的聲音。

她疑惑地跑到房門口,沒從貓眼裡看到人,於是又去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些車厘子,洗淨後送去了鄭若薇的臥室。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鄭若薇不在。想來剛才竟是她偷偷出門了。

姐姐趕緊拿上手機出門尋找,後來卻在小區的池塘裡發現了她,她趕緊呼叫保安和鄰居幫忙。

然而鄭若薇被撈上來的時候,人已經沒氣兒了。

講到這裡的時候,鄭方的眼睛已經紅了。

“那池塘裡有很多錦鯉……警方判斷我女兒當時想對錦鯉許願,但防護欄鬆動了,她不小心掉了下去……後來物業也賠了不少錢……

“我和我老婆吧,一開始也考慮過,女兒死得莫名其妙,會不會是因為,她不小心弄了點黑魔法,或者彆的什麼東西,害到了自己。

“可這終究是無稽之談,我們都不信神鬼,最終隻能接受這一切是意外……”

深深歎了一口氣,鄭方道:“在那之後,這節目對我和我老婆的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它是我女兒創立的,是我女兒的一個夢。

“若薇曾對我說,讓我一定要把節目好好做下去。等到她大學畢業,她要來接我的班,當這節目的導演……

“我和我老婆後來努力做這節目,算是在實現女兒的遺願吧。若她在天有靈,看到這節目一直在繼續,她一定會高興的。隻是……

“隻是如今石橋村發生的這一切,讓我退縮了。

“我覺得,也許從若薇死的那一刻開始,冥冥之中就有暗示,這節目早晚一天會出問題。你看,這一下子死了四個人……

“隻不過我確實擔心我老婆。若薇死後,她一度消沉,後來是這節目支撐著她走下去的。如果這節目沒了,她失去了鬥誌和人生目標,這以後漫漫人生,她該怎麼……”

那些文字也許沒有騙我。

如今來這節目的所有人,或許早已沾上了因果。

沈明燭沉默半晌後,看向鄭方。“你女兒生前常用的物品,你那裡還有嗎?”

“你……你是想……”鄭方有些驚訝。

“圓光術這一類追溯往昔的術法,我也會。隻不過……”

話到這裡,沈明燭暫時停頓了下來。

他的師父五穀道人曾窺見了一個人的命數,想為那人逆天改命。

然而他與那人的結局都不好。

五穀道人把這一切歸結於貿然乾擾因果所釀成的悲劇。

是以他既然不讓沈明燭輕易為他人算命,也不讓他用圓光術這類窺伺他人過去的術法。

“小燭,我的師父曾誇我天資聰穎,是不出世的良才。大概這樣的話聽多了,少年意氣之時,我連蒼天都不放在眼裡。

“初窺天道之時,我曾自滿自得,認為天意不過是數理間關係的變化,而能隨意為人算命、批命、改命……

“等年紀大了,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年少天真’。

“天意二字,不可觸摸,不可捉摸。

“小燭,你千萬要引以為戒。”

這是五穀道人曾說過的話。

大概他覺得,不看一個人的未來,不了解一個人的過去,也就不會貿然乾擾因果。

沈明燭聽師父的話,一直是這麼做的。哪怕是在生活最難的時候,他也沒有想過要靠幫人算命解卦來賺錢。

現在他卻隱隱覺得,該來的,總歸是逃不掉的。

於是沈明燭對鄭方道:“鄭導(),我幫你看看吧。也許我能搞明白(),鄭若薇到底是怎麼死的。”

其後,鄭方顫抖著手,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吊墜,將它遞給了沈明燭。

這個吊墜由玉佩的一半構成。

按鄭方的說法,這玉佩原本是一個圓形,鄭若薇從前一直戴在脖子上。

那晚,他和林寶蘭見到她的屍體時,發現這玉佩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摔下池塘時磕在了欄杆上。

後來他們乾脆把這玉佩一分為二,夫妻倆各戴一半,權當是對女兒的紀念。

接過這半截玉佩,沈明燭通過觸摸,對它的大概形狀有了掌握後,將它緊緊握在了手中。

今晚來找鄭方時,他原本隻是抱著忽悠他,以便儘快完成任務的想法來的。

那個時候他的胸中隱隱還藏著幾分戾氣與憤懣。

他不滿自己眼瞎這件事,也不滿莫名其妙被一個係統牽著鼻子走。

可眼下握住這枚玉佩,沈明燭的心境似乎有了變化。

在他之前的認識裡,鄭方開朗熱情,身上有種不自知的幽默感,林寶蘭則是個典型的女強人形象,泰山崩於前,她也能有條不紊地安排好所有工作,並能照顧到大部分人的情緒……

他們二人性格都不錯,事業成功,彼此感情也好,看起來最是幸福不過。但原來他們心中也有不為人知的苦楚。

這世上受苦受難的人多了去了,其他人都能樂觀地活下去,自己至少還能跑能走能跳,又有什麼資格成天怨天尤人,有什麼理由讓性格裡的負面因素無限滋長呢?

“小仙兒?沒啥問題吧?”鄭方的聲音充滿期待,而又有幾分不安。

“沒有問題。給我一點時間。我現在來看。”

沈明燭咬破手指,將血塗在玉佩上。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以證吾神。”

鄭若薇的靈魂或許早已不在。

但隻要她在這玉佩上尚存一絲殘念,或者說一丁點能量場,他就能將之捕捉。

大概因為時間實在已經過去太久了,很長一段時間內,沈明燭什麼都沒有看見。

於是他再度咬破手指,將更多的血塗到玉佩的表面,試圖跟上面的殘念建立更深一層的關係。

又過了一會兒,沈明燭的眼前總算出現了畫面——

他好似化作了鄭若薇,以第一視角看到了一個池塘。

他看到“自己”在左顧右盼,就好像是跟誰約定了來到這裡似的。

他能隱隱體會到,“自己”當時的心情很激動,像是對見到這個人這件事期待已久。

可後來“他”等來的是一雙推向“他”後背的手。

“他”甚至發不出驚叫,就已經墜入池塘。

池塘不深,不足以淹沒一個成人。

可“他”當時隻有15歲,墜入池塘的過程中,頭又分彆磕到了欄杆、池塘邊的石頭。

() “他”隻能頂著巨大的眩暈,徒勞無用地揮舞著四肢,任由那冰冷的水灌入自己的肺部……()

沈明燭一手握緊玉佩,一手下意識掐住自己的脖子,張開嘴大口呼吸起來,與此同時不斷地喘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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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方見狀,察覺到不妙,趕緊給巫潯竹發了消息。

好在下一刻沈明燭恢複了過來。

把玉佩放回桌上,他的臉色依然蒼白,直到做了幾個深呼吸,表情這才逐漸恢複正常。

鄭方看向他的時候,身體打著顫,聲音也發著抖。

“怎、怎麼樣……你看到什麼了嗎?若薇……若薇她……”

“她……她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沈明燭選擇了說實話,“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鄭方一個站立不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沈明燭趕緊循聲上前,伸出手摸索了一下,繼而將他扶住。

“是……是什麼人……”鄭方的聲音顫抖個不停。

沈明燭道:“我隻能看到鄭若薇視角裡看到的東西。她沒有看到害她的凶手,所以我也沒看到。

“但我能隱約能感覺到,找到她的人不簡單,那人不是普通人。”

“小仙兒,那什麼……我……”

“鄭導,你先冷靜一些。”

鄭方漸漸地平複了些許。

這個時候門鈴聲響起。

他道:“應該是巫先生。我剛擔心你,就給他發了消息。小仙你看這事兒我該怎麼處理?我……”

“鄭若薇之死,這個節目的創立,再到我看到的那些強迫我來這個節目的文字……這些事情看似不相乾,但也許都能聯係到一起。”

沈明燭道,“鄭導如果願意,不妨我們一起嘗試著將這節目下去,看能不能找到答案。”

鄭方已成為了沈明燭的“捕獲者”。

他可以直接發布任務給鄭方,讓他的眼前也出現一些文字,讓他直接按自己的要求行事。

可他最終沒有這樣做。

被那些文字選上,他沒有選擇的機會。

但他希望鄭方可以有選擇的機會。

“所以,你是想讓節目繼續的。你覺得,我和我老婆,能通過這個節目若薇死亡的真相?”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你讓我想一想,我明天給你答複。好麼?”

“好。”

鄭方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沈明燭沒聽見房門合上的聲音,它應該維持著打開的狀態。

隨後他聽見了三下敲門聲。

巫潯竹的聲音隨即響起。“沈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沈明燭便道:“可以。不過我沒事。”

他聽見巫潯竹走了進來。

他還聞到了飯菜香。

“這是……”

“沒事的話,就吃點東西吧。晚飯的時候,你好像一直在關注鄭導和林總,沒怎麼吃飯。”

“……謝謝。”

“不客氣。”

過了一會兒,沈明燭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再次謝謝你送來的食物。”

“不客氣。”

“……所以你為什麼還不走?”!

()